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2 【玉鬼（玉離經x鬼麒主）】囹圄（更新番外眼镜，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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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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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5-09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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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 【玉鬼（玉離經x鬼麒主）】囹圄（更新番外眼镜，已完結）

第一章

　　伏字羲出狱时是个雨天，雨从前一晚一直下到当天都没停，路上都积了不少水。
　　玉离经提前请过假，虽然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却一直躺在床上没起来。因为下雨，天色很暗，再加上深色的窗帘合着，在屋里很难分辨具体时间。这种时候，时间有种诡异的错乱感，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玉离经意识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睁眼发呆，还是思考得入了神。
　　他对伏字羲的了解很少，知道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还是近几年的事。对他来说，比起所谓的父亲，伏字羲更像是个陌生人。一个从旧报纸上才能了解到只言片语的陌生人。玉离经侧过了头，盯着床头的电子时钟看了快半分钟才终于坐起来。他揉了揉因为没睡好而有些酸胀的眼睛，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屋外比屋内要亮一些，玻璃窗上满是蜿蜒而下的雨水，让人看不清外面的景色。玉离经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天气不佳，他心情并不怎么好。这好像只是一个借口，但也的确有那么点原因。
　　玉离经开车到监狱附近时，雨已经停了，天空却依旧阴沉，好似酝酿着下一场雨。他请假是为了伏字羲，虽然他对于与伏字羲之间的父子关系很抗拒，但那终究是唯一的血亲。在他知道伏字羲是他生父后，他去见过伏字羲一次，后来也会偶尔探望，频率得按年算。他隔着那片不知道有多厚的玻璃与伏字羲面对面坐着，听对方说着那些不知真假的话。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去看伏字羲，他并没有真正把伏字羲当做父亲看过，或许得用血缘牵绊之类的空泛词语来解释这一行为。
　　在知道伏字羲已经离开时，玉离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即又开始自我厌恶起来。如果不愿意，他大可不来，可他来了，却又因为伏字羲已经离开觉得庆幸，显得既优柔寡断又虚伪。
　　玉离经在车里听完了一首陌生的钢琴曲后才开车回去公寓，他出门时没吃早饭，心情平静下来后才发觉饿了，于是在楼下的商店买了几个面包。电梯上升时，玉离经想起来自己上次去见伏字羲的事，那已经是在半年前。那次他有跟鬼麒主说过自己的地址，只是随口一提，也许伏字羲并没有记住。莫名的情绪让他神经紧绷，直到电梯门打开，走廊里并没有出现一个他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影，他才终于放松下来。但在此同时，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隐隐的失落感。
　　复杂莫名的心绪让玉离经有些乏力，即使的确饿了也没胃口去吃东西。于是他倒了杯水，站在窗边，一边抿着有些过凉的水，一边往下看着街道。
　　雨已经停了很久，但天色不好，很多人都还带着伞。玉离经抿着唇，视线落在那个靠着路灯抽烟的人身上，虽然隔着窗户视野不怎么清晰，但那个人是伏字羲没错。他回来时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并没有经过这里，自然也没有看到伏字羲。玉离经不自觉地开始想伏字羲来了多久？又还要待多久才会离开？
　　雨又下了起来，路上的行人都撑开了伞，只有伏字羲还站在原地。雨水湮灭了他指间的一点微弱红光，玉离经仿佛听到了火被浇熄发出的嘶声。也许是错觉，伏字羲好像抬头朝玉离经这边看了眼，玉离经握着水杯后退了几步，避开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视线。
　　过了几分钟，十几分钟，或者更长一些时候。玉离经放下了没喝完的半杯水，带着伞去了楼下。雨水落在伞上的声响时轻时重，并无章法，玉离经听着那些杂乱的碰击声，捏紧伞柄走近了伏字羲。
　　伏字羲受了伤，被雨冲刷得极淡的血水顺着他的侧脸往下流，将他咬在嘴里的那根被雨打湿的烟也染了淡红。
　　“……你来了多久？”玉离经在下楼时想过很多话作为开头，却没想到自己最终问了这么一句。
　　伏字羲似乎笑了，肩膀抖了抖，他抬头看玉离经的时候，纤长的眼睫被雨水击打得发颤。“总算有个认识我的人了。”伏字羲吐掉了烟，左手在自己衣兜里摸了摸，拿出来一张因为下雨字迹有些晕开的烟盒内纸。“我应该是来找你的吧？”
　　玉离经看着熟悉的地址抿了抿嘴，有些不耐地说：“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这么恶意揣度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伏字羲将纸揉了揉，随手扔了。“我失忆了，不知道是车祸还是被卑鄙小人挥了闷棍，脑袋很疼。”
　　玉离经沉默了两秒，转身就要进楼。伏字羲伸手抓住了他打伞的那只手，雨伞倾斜，冰凉的雨即刻淋湿了他半边衬衣。
　　伏字羲无甚诚意地说了句抱歉，“看你面相也不是狠心的人，就这么一直把我留在这里淋雨想必也会良心不安。”
　　“那你想错了。”玉离经咬了下嘴唇，手指在金属的伞柄上紧了紧。
　　“你的表情已经证实了我的说法。”伏字羲露出来一个有些得意的笑，问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应该是亲戚吧……”
　　“我和你没有关系。”
　　伏字羲说的话句句听着都不真切，玉离经觉得他是在故意逗弄人，但看不出什么端倪，而他头上也确实有伤。
　　“你说谎的技术不太高明。”伏字羲笑了下，接着说：“不是我要故意拆穿你，只是这么拙劣的谎话听着让人发笑。”
　　伏字羲没有行李，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还是在路上意外丢了。玉离经把他扔在浴室门外的衣服捡起来丢进了洗衣篓里，正要走，听见伏字羲的声音从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模模糊糊地传出来。
　　“麻烦进来帮忙拧下毛巾。刚才忘了说，我右手也伤了。”
　　玉离经不太情愿地推门进去，拧毛巾的时候朝伏字羲右手看了眼。比伏字羲轻描淡写的“伤了”要严重得多，手臂有些青紫扭曲，看着是骨折了。
　　“你……”玉离经把后面的“不觉得疼吗”咽了回去，说这话显得太过关心了。“换洗衣服放在门口了，我等会儿带你去医院。”
　　检查结果是并无大碍，与狗血电视剧不同的是，伏字羲的脑袋也很正常，没有肿块，也没有淤血，更没有脑震荡。玉离经有种被骗的感觉，但伏字羲还是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
　　两个人回到公寓吃玉离经之前买回来的面包时，伏字羲终于忍不住问：“你和我不同姓。是什么远房表亲吗？”
　　玉离经没有否认，伏字羲便当做是肯定。于是说：“看起来我应该是你的长辈。你对长辈的态度可说不上好。”
　　“那你又有长辈该有的样子吗？”玉离经反问道。
　　伏字羲咬着面包没出声，朝玉离经伸过去手，玉离经下意识偏头，让他扑了个空。伏字羲悻悻地收回手，含糊说：“干嘛这么拘谨，我只是想帮你拿下面包屑。”
　　玉离经抿了下唇，语气淡漠地说：“我会尽快帮你找到住处，你暂时先在这里住下。”
　　“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赶人走了？”
　　“是。”玉离经说着站起了身，一副不想再和伏字羲待在一起的模样。
　　伏字羲低笑着问：“那你之前别下楼不就好了？反正我也记不得了，又不可能总在那里等。”
　　玉离经没再搭话，他没法反驳。他已经忘却了当时的具体想法，只知道自己做了个算不上好的决定。
　　这间公寓并不是很大，主卧上了锁，只剩下客厅和一间玉离经一直住着的客房。玉离经把房间让给了伏字羲，自己睡在了客厅。他昨晚就没睡好，今天也依旧失眠。雨已经停了，甚至有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玉离经侧躺着，眼睛盯着从窗边蔓延开来的树影。在他还小的时候，这些晃动的影子会让他害怕，但现在却不同了。他清楚知道那不过是被风吹得摇晃的死物，再怎么在月光下被拉长也不可能真的缠上他。
　　伏字羲睡得也不安稳，他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失忆了，过往于他而言已经是一片空白。他待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面对着算不上有多熟悉的玉离经，即使表面上游刃有余，内心终究会有不安。这不安并非是针对玉离经，只是人总会对未知感到不安，而对于伏字羲来说，什么都是未知。他与这个变得陌生的世界的联系就只剩下一张被他揉皱扔了的纸。在他从那偏僻的小巷醒来时，这张纸就像是未知的漩涡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伏字羲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床头柜上被往下扣住的相框上。窥看别人的隐私的确不道德，但伏字羲隐约觉得，以前的他估计也算不上是个有道德廉耻的正人君子。他伸手摆正了相框，看着里面的两个人愣了愣。

第二章

　　照片上的其中一人是玉离经，看起来比现在要青涩些，穿着学士服，脸上还带着笑，看着很开心。
　　伏字羲手指动了动，想起玉离经面对他时紧绷着的脸，轻轻笑了声。
　　“真有意思……”
　　另一个人伏字羲并不认识，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认识。但莫名眼熟，想必以前是见过的。伏字羲盯着那人银白的发和严肃的脸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以前如果和这人认识，那肯定是处不来的。他把相框又扣了回去，被子一拉，闭着眼躺在床上。
　　也许是因为受伤，伏字羲半夜因为发热而口干舌燥地醒了过来。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床头的开关，干脆摸黑爬了起来，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光，慢慢地往屋外走。他对这间屋子并不熟悉，但好在厨房不难找。
　　伏字羲的右手打了石膏，要用一只手打开矿泉水瓶实在有些为难他，用牙咬也太不美观了。他拎着水瓶走到了客厅，玉离经窝在沙发里睡得正昏沉。伏字羲犹豫了下没叫醒他，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对面的茶几上，用双腿夹着瓶身拎瓶盖。
　　事实证明伏字羲高估了矿泉水瓶的硬度，瓶盖拎动的瞬间瓶子就被他的双腿夹得瘪了，冰凉的水都溅在了腿上。
　　本就睡得不熟的玉离经被这动静惊醒，盯着伏字羲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答应了在此留宿几天的伏字羲。
　　“真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伏字羲无甚诚意地说着，拿着瘪掉的水瓶喝了口水。
　　玉离经看了看地上的水渍，有点头疼。“你可以叫醒我。”因为才醒，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模糊，听着没了白天里刻意做出来的疏离。
　　伏字羲把水咽下去，润湿自己发干的喉咙，毫不正经地说：“我看你睡得那么不安稳，担心你醒来看到我更睡不着了。”
　　这话倒是不错，玉离经确实睡不着了。
　　伏字羲没有行李，自然也没有换洗衣服，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甚至内裤都是玉离经的。
　　“我去给你找衣服。”玉离经揉了下脸，不怎么情愿地坐起来，还没起身就被伏字羲赤脚踩了下膝盖。
　　刚才流出来的水早就流到了伏字羲脚底，踩上去就润湿了玉离经的裤子。
　　“你做什么！”玉离经有些气恼，正要伸手把伏字羲推开，伏字羲已经自己收回了脚，让他扑了空。
　　“看你生气实在有趣。忍不住就会想要逗一下。”伏字羲轻飘飘地说，“不用劳烦了，放在窗台晾一晚就行。你还是睡吧，不然显得我多麻烦人。”
　　玉离经躺了下去，冷声道：“求之不得。”
　　伏字羲并没有裸睡的爱好，只是裤子湿了不脱不行，而脱了裤子还穿着上衣也显得很别扭。他把裤子晾在了窗台，又费了些时候脱了上衣，赤条条地躺进了被子里。身体依旧在发热，睡到半夜伏字羲就把被子蹬开踢下了床。
　　玉离经因为没睡好，早上醒得也早。出门买了早餐回来发现伏字羲还没从房里出来，虽然不怎么情愿还是敲了敲门。
　　“起来吃饭。”
　　伏字羲没出声，玉离经也没有再叫他。所以伏字羲终于醒过来时玉离经已经出门上班，带回来作为早饭的油条豆浆也早冷了。伏字羲啃着又冷又硬的油条，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无聊。
　　非常无聊。
　　伏字羲往嘴里灌了半杯冷豆浆，把油条咽了下去。虽然冷了，但好歹能抵饿，他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挑剔。他从沙发缝隙里摸出来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按了左上角的那个红色按钮。
　　电视机里放着的节目是新闻。伏字羲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现在也才九点多。说是早间新闻太晚，说是午间新闻又太早，实在奇怪。遥控器上的按钮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伏字羲挨个试了个遍，也没调出个不是新闻的频道。他把遥控器一扔，侧身躺在了沙发上。
　　这个地方玉离经昨天躺了一夜，不免染上了他身上的味道。伏字羲并不熟悉这气味，却挺喜欢的，忍不住在沙发上蹭了蹭。
　　玉离经快要下班时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而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就只剩啤酒。他揉了下脑袋，说不清自己当下到底是哪种情绪多一点。
　　他不想和伏字羲有太多接触。这是肯定的。但他也不能狠下心对伏字羲不管不顾。明明只是有着血缘牵绊的陌生人罢了，却做不到真的当对方不存在。
　　玉离经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云忘归说：“帮我请个假，我得早点走。”
　　云忘归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有些疑惑地问：“这么急？就一个小时了。”
　　“不急。”玉离经否认道，却也没停下收东西的手，“只是有件事需要处理。”
　　“你就是很急啊！”云忘归把手里的笔转了一圈，一脸八卦地问：“交了女朋友吗？昨天你也请过假。”
　　“不是女朋友。”玉离经顿了下，又把车钥匙放回了原位，“还是不请假了，反正也不急。”
　　云忘归疑惑地眨了眨眼，还要再问，就听玉离经说：“你再不快点，这个周末就又得加班了。我可不会再陪你。”
　　玉离经开门进屋的时候伏字羲正好打了个酒嗝，十分响亮。
　　“我还以为你落荒而逃了呢。”伏字羲笑着说，一边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没有下酒菜，就只是喝啤酒，实在没什么趣味。啤酒也变得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但好歹能把空掉的肚子填满。
　　玉离经没理会伏字羲的挑衅，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伏字羲在这种时候都非要讨嘴上便宜，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我带了饭。”玉离经把打包盒放上了餐桌，拉开椅子坐下。
　　“竟然屈尊陪我共进晚餐，实在荣幸得很呀！”伏字羲尾音上扬，说话的语调实在让人讨厌。
　　玉离经手里的筷子顿了下，“我会给你一些生活费，明天你自己叫外卖。”
　　伏字羲拿着快要空掉的啤酒罐走过来，坐在了玉离经对面。“你怎么不生气？”
　　“为你动怒不值得。”
　　“你这是在剥夺我的乐趣啊。”伏字羲咬住了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装撕开，先夹了口菜放进嘴里。
　　“你的啤酒只剩一罐了，记得补货。”
　　“医生应该说过禁酒。”
　　伏字羲喝掉了最后一口啤酒，长长地舒了口气。“那我明天岂不是要喝白水充饥了。”
　　“我说了会给你钱订外卖。”
　　伏字羲笑着眨了眨眼，“没有手机。”
　　玉离经在饭后从柜子里找了个旧手机出来，又到楼下办了张卡。办卡的小妹热情地推荐着各种套餐活动，不住说道：“亲情号码可以免费通话……”
　　“谢谢，不需要。”玉离经叹了口气，感觉是被“亲情”两个字刺伤了耳朵，实在有些郁闷。
　　他在把手机交给伏字羲之前先把里面的数据清了一遍，并非刻意，只是顺手而已。伏字羲拿着手机打开了通讯录，问：“你没有把你的号码存着吗？”
　　“不需要。”玉离经抿了下唇，“要叫哪家外卖随你喜欢。下周一我会请假带你去补办身份证，然后找一个住处。”
　　“下周一啊……”伏字羲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嘴角勾了勾，“还有五天。”
　　晚上玉离经照例睡了沙发，因为前两天都没睡好，这次倒是睡得熟了。第二天醒时，看见伏字羲正坐在餐桌边喝粥。
　　“过来吃吧，叫的外卖。”
　　玉离经揉了下眼，说：“我不吃了，要去上班。”
　　伏字羲叼着勺子侧头看玉离经，略带嘲讽道：“这么害怕和我相处吗？”
　　激将法还是挺有作用的。玉离经洗漱完了坐在了伏字羲对面，绷着一张脸喝粥。
　　“我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儿子？”伏字羲突然问。
　　玉离经呛了下，抽了张纸捂着嘴咳嗽。
　　“这么大反应。”伏字羲看着玉离经因为咳嗽涨得通红的脸笑了笑，“看来你认识？”
　　“你是在故意试探我吗？”玉离经擦了擦嘴，粥也不喝了，只静静看着伏字羲。
　　“我只是碰巧脑子里冒出来了这种想法。”伏字羲捏着勺子在打包的塑料碗里打转，一边说道：“应该是有的，我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玉离经忍不住问。
　　伏字羲难得沉默了下，“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
　　玉离经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想听到什么答案，他放松了一直紧捏着的手，脑子里有些混乱。“对你而言，记忆重要吗？”
　　“当然重要。不然走在路上，我都不知道擦肩而过的会不会是曾经的仇人。”伏字羲像是在说玩笑话一样回答了玉离经的问题，嘴角的笑意让玉离经十分不快。于是讥讽道：“想必你是树敌太多，以至于失忆了还在担心仇家。”
　　“木秀于林你知道吗？”
　　玉离经冷笑，“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你的脸皮应是胜过多数人了。”

第三章

　　“多谢夸奖。想必和我相处久一些，你会发现我更多优点。”伏字羲说完喝了口粥，嫌弃道：“姜也放得太多了。”
　　玉离经感觉自己对伏字羲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认识，草草吃完了粥就出门上班，半刻也不想多留。
　　伏字羲觉得很无聊，特别是这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作为一个失忆人士，他也有努力去回想过任何他能想起来的细枝末节，可惜并不足够让他真的回忆起什么具体事件，更不说拼凑出他的过去。而玉离经作为伏字羲所知的，唯一一个有可能了解他过去的人，对于他的过去却是只字不提，只说一句“我和你不熟，无可奉告”。
　　好在，玉离经还是知道伏字羲的名字的。尽管他从见到伏字羲起，除了告诉伏字羲他叫伏字羲以外，就没叫过这三个字。
　　“想不起来。”伏字羲捏了捏眉心，重重吐了口气，决定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他现在穿着的衣服还是玉离经的，他自己的那一身因为他不记得了的原因破了几个洞。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又摸了摸下巴。他已经两天没刮胡子，摸着已经有些扎手了。
　　玉离经的刮胡刀就在抽屉里，伏字羲拿着那东西比划了几下，最终也没下手。毕竟是私人物品，随便拿来用好像太过分了。
　　玉离经是在午休的时候接到的电话，保安说有人鬼鬼祟祟地在他门口转悠。
　　“是蓝色头发的人吗？”玉离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在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时，心里想的就四个字——“果然如此”。
　　“麻烦你帮他开门进去，是我认识的人。”
　　玉离经挂了电话就忍不住叹气，云忘归端着餐盘在他后面叫了几声他也没听到，直到云忘归腾出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下才终于有所反应。
　　“你最近也太奇怪了，不是唉声叹气就是神游万里。”云忘归眯了下眼睛，“有事可要直说啊！”
　　“如果你能在工作途中也像刚才拍我时这么有劲我会感激不尽的。”玉离经说着笑了下，“刚才在想事。”像是为了阻断云忘归的问话，他立刻说道：“不许问。我自己可以解决”
　　云忘归抿着嘴唇，鼓起两颊，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不过你要是真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可一定要说出来。”
　　玉离经点了点头，和云忘归一起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想起刚才的那通电话，又有点分神。他不可能不好奇伏字羲是为了什么出门。
　　“难道他说失忆是在骗我……”玉离经自言自语道。
　　“骗你什么？”云忘归问，“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玉离经愣了下，喝了口午饭的例汤后才说：“每个说八卦的人都会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云忘归没好气地在桌子底下踢了玉离经一脚，“你不也是。”
　　下班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了半个小时，玉离经推门进去的时候伏字羲跟昨天一样坐在沙发上。只是手里没有像昨天那样拿着罐啤酒。
　　“你出去了？”玉离经问。
　　“一个人很无聊。”伏字羲侧过身朝玉离经看了眼，嘴角还噙着笑。“今天没有带饭了？”
　　“你可以自己解决。”玉离经说着拉开餐桌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他其实也还没吃，但肚子好像也没觉得太饿。
　　“我不能解决才能显得你重要无比。”伏字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朝玉离经这边走过去。
　　他出门并没有走太远，只在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个刮胡刀而已。只是他太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玉离经这里暂住，连把钥匙都没有。
　　“得请你帮忙刮下胡子。”伏字羲说。
　　玉离经这才注意到伏字羲左脸接近下巴的地方有了一道很小的口子，看起来很新，还没有结痂。
　　“别担心，我没用你的。”伏字羲补充道，脸上的表情有些揶揄。
　　“激怒我会让你不那么无聊吗？”玉离经问。
　　“当然。这可不是在恭维你，每次和你说话我都觉得人生充满了乐趣。”伏字羲抿了下唇，把他买回来的那个剃须刀放在了桌上。“可以吗？我现在是在拜托你。”
　　玉离经没有拒绝。
　　这只是一件小事。而伏字羲自己做不了这件小事。玉离经帮他，就像只是帮忙拧开水瓶盖子一样。
　　剃须膏是伏字羲自己抹上去的，单手挤出那些清凉的膏体其实对他来说有些困难。但玉离经没有帮忙的意思，他也没开口。
　　玉离经一手抬高了他的下巴，剃须刀才贴在他的脸颊上，就听见他笑了声。“这个动作真是别扭。”
　　“不想再添口子的话，你最好安静。”
　　“原来你也会威胁人。”伏字羲嘴角勾了勾，“我看你挺顺手的，以前也帮人做过吗？”
　　“安静。”玉离经手下威胁似的用了力，伏字羲悻悻地收声，那双眼睛却还调笑似的看着玉离经。
　　玉离经没注意到伏字羲的视线，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双手的那块地方。速度不快，也很谨慎。锋利的刀片刮蹭着伏字羲下巴上柔软下来了的胡茬，小心地避开了那道伤口。另一只手柔柔地托着伏字羲的下巴，让他微微侧过了脸。
　　伏字羲头上有伤，伤口是在左边的额角，现在被包扎着看不出来具体情况。玉离经最早看到的时候也只是暗红的血和头发粘在一起模糊的一块，看不出来伤口究竟有多大。医生好像说过缝了针，是几针或是十几针玉离经也不清楚。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吗？”玉离经忍不住问。
　　伏字羲没出声，只盯着玉离经看。玉离经垂着眼，把手里的剃须刀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记得。”伏字羲笑着说，看着玉离经有些发愣的脸后，脸上的笑意更甚。他脸上的那个小伤口因此往外渗了点血，但他并未察觉。
　　“我记得我是怎么按照纸上的地址找过来的。当时我觉得这个地址很重要。”
　　玉离经闭了下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与伏字羲说话太容易让他失去耐心了。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那我的问题呢？你是帮你卧室床头上的那张合照里的人刮过胡子吗？”
　　玉离经有些用力地将伏字羲脸上的那一点血丝抹开，剃须刀又贴近了伏字羲另半张脸。“我没必要回答你。”
　　伏字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玉离经说的这话基本等同默认。
　　“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伏字羲趁着玉离经冲洗剃须刀的时候说。
　　玉离经身形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把剃须刀放在了一边，慢慢地冲洗手上沾了的泡沫。
　　伏字羲拿着毛巾擦脸，又问：“什么时候吃饭？”
　　“就出去吃。”玉离经回头看了伏字羲一眼，嘴角带着点故意的笑意，“去吃烤牛舌。”
　　很可惜，他们去得太晚了，烤牛舌已经售罄。玉离经点了两份拌饭，等着食物上桌的那点时间伏字羲一直在吃服务员端上来的醋萝卜，好歹是暂时安静了会儿。
　　玉离经撑着下巴，视线落在了窗外。挂在窗上的竹帘遮了落地窗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只能看到窗外行人匆忙行走的腿。
　　“下雨了。”伏字羲终于放下了筷子，因为小碟子里面只剩了几个泡椒。“看着觉得很有感触？”
　　“比看着你要好。”
　　玉离经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却也没看着伏字羲。服务员已经端上了他们点的拌饭。伏字羲没再说话，他至少在吃饭的时候是安静的。
　　雨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越下越大，但坐在餐厅里，外面的雨声被玻璃窗隔绝了很多，所以等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都被那震耳的雨声惊了下。
　　“反正也不远。”伏字羲说着已经一脚踩了出去。
　　玉离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也跟着走了出去。雨比伏字羲出狱那天要大，走到楼下的时候玉离经的衣服已经湿漉漉地紧贴在了身上。伏字羲要更狼狈些，他头上贴着的纱布已经湿透了，似乎是渗了血，颜色变得有些昏黄。手上的石膏倒是分辨不出情况如何。
　　“忘记不能碰水了。”伏字羲抬手按了按湿透的纱布，轻轻“嘶”了声，眉毛皱了起来。
　　玉离经也忘了，不如说，他完全忽略了这么一回事。两个人先回去换了衣服，玉离经从柜子里翻出来几张创可贴，准备先给伏字羲贴着应急。
　　“别贴到我的头发。”伏字羲说，脸上还真有点担忧的样子。
　　玉离经笑了下，手指在伏字羲额角按了按，“你不知道吗？这里，医生给你包扎的时候剃掉了头发。”
　　玉离经能够感受到伏字羲听到这句话时身体明显一僵，不知怎的，觉得心情有点愉悦。

第四章

　　玉离经带伏字羲去医院重新处理了伤口，回来时已经到了八点多。地下车库里的灯有些昏暗，玉离经情不自禁地想：怪不得恐怖片都喜欢拍车库的镜头。
　　伏字羲似乎犯了困，玉离经把车子停稳后才慢慢睁了眼。
　　“下车。”玉离经说着已经打开了车门。
　　伏字羲不知道在想什么，停顿了几秒才打开另一侧的车门从车里下来，跟在玉离经后面一路走进了电梯。
　　“还有四天。”电梯走到四楼时伏字羲突然开口说，带着嘲弄的轻笑在电梯里有些刺耳。
　　玉离经侧头看了伏字羲一眼，还没开口说话，电梯“叮”地响了声，他们已经到了。
　　半夜的时候伏字羲发了烧，因为伤口碰了水，免不得有些感染。他恹恹地坐起来，从床头拿了两颗药放进嘴里，要喝水才发现之前倒来的水已经喝完了。没有糖衣的药片在他嘴里化开，又苦又涩。伏字羲强忍着咽下去，拿着水杯去了厨房。
　　玉离经新添置了一个水壶。伏字羲不需要拧瓶盖，自然也不用去劳烦玉离经来帮忙。他倒了半杯水，先喝了一大口把嘴里那股怪异的苦味冲散。因为是才从冰箱里拿出来，水很凉，伏字羲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忍不住拿被水弄得有些冰了的水杯贴脸降温。
　　燥热的身体十分贪求这冰凉的触感，过了有好几分钟伏字羲才终于把水杯放下，转身去了客厅。玉离经睡得不太安稳，但总归是睡着的。伏字羲坐在了茶几上，静静地看着玉离经，最终也只是帮他掖了掖快要滑下沙发的毯子。
　　第二天玉离经起得有些晚了，没吃早饭就出了门。而伏字羲起得更晚，他没退烧，于是又给自己塞了几颗药。吃了药难免昏沉，等着外卖的时候伏字羲都差点睡着。因为发烧伏字羲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虽然外卖是叫的粥，配菜看着也油腻得很。他草草喝了几口，从玉离经的衣柜里找了件薄外套穿上，又出了门。
　　可能是因为发热头脑不清，伏字羲昨晚的梦混乱不堪，却又有莫名的熟悉感。他擅自将这熟悉感归为了他的记忆，于是决定出门寻找他梦里出现过的那个地方。
　　他并不认识路，连公交站都找不着地方。他那天找来玉离经这里是一路问过来的，所以他现在又开始问路。但之前好歹还有个确切地址，这次却是连地址都没有，他心里清楚这无异大海捞针，却还是想试试。
　　玉离经临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周五，公司有聚餐。他希望自己与伏字羲最好不要有过多的交集，留下联系方式就很没必要。他没给伏字羲存他的号码，他自己手机里也没有伏字羲的。
　　“干嘛一直盯着手机看？你有约吗？”云忘归随口问了句，他今天倒是效率不错，工作结束得比玉离经还要早些。
　　“不是。”玉离经把手机收了起来，问：“今天是要去哪里吃饭？”
　　“应该是老地方吧，因为前辈他们根本吃不腻那里的烤串。”云忘归说着笑起来，“不过那里的东西的确好吃，你要是去不了我会帮忙把你那份吃掉的。”
　　“我没说我不去。”
　　云忘归猜的没错，聚餐的地方还是在以前常去的那家店，烤串还没上桌一群人就先都喝了一大杯冰啤酒。玉离经放下了玻璃杯，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放上桌上的手机，分明知道伏字羲没有他的号码，却还抱着能有人来个电话的想法。
　　一顿晚饭玉离经吃得心不在焉，倒是被云忘归灌了不少啤酒。他酒量不错，啤酒度数也算不上高，除了肚子有些撑意识还算清醒。反而是云忘归好像有些醉了，玉离经只好拦了辆出租车先把他送回了家。
　　云忘归一路上都像是缺了骨头似的挂在玉离经身上，直到玉离经把他扔在了沙发上他才终于睁开了眼，看起来也没有醉得特别厉害，想来刚才都是在故意装醉，好让玉离经做苦力。
　　“终点……竟然是沙发……不应该是床吗？”云忘归在沙发上用力拍了拍，“我上次送你回去可是把你弄到了床上的。”
　　“是床边。”玉离经纠正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这么晚了，不明天再走？”
　　玉离经顿了下，“不了，我还有事。”
　　玉离经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开门看到屋里一片漆黑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他之前两天推门进来的时候伏字羲都坐在客厅那张沙发上，此刻那里空荡着反而让他有点不习惯。
　　玉离经叹了口气，把钥匙挂起来时发现鞋架空了一格。
　　伏字羲的鞋不在。
　　玉离经按了按额头，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才进去卧室确认了一下。伏字羲是真的不在，不仅仅是他的鞋。
　　“可能是想起来了……”玉离经捂着脑袋躺进了沙发，迟来的醉意让他头脑不太清醒，才躺下两分钟又坐了起来。
　　伏字羲不像是那种会突然消失的人，玉离经觉得如果伏字羲如果要走，应该会趁着他在的时间，对着他明褒暗贬一番，最好能让他气结才好。玉离经往后靠住了沙发，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他甚至不知道伏字羲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如果不去找的话，也许伏字羲也不会再回来。
　　回来？
　　玉离经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回来”弄得很不自在，决定先去洗个澡让自己清醒一点，走到浴室门口时又犹豫地停了步。
　　最终玉离经还是出了门，他搓了搓自己因为夜晚的冷风起了小疙瘩的手臂，后悔自己出门没穿上一件外套。因为他喝过酒所以并没有开车回来，这个时间外面也没看到什么车，玉离经只好步行。他并不清楚伏字羲会去哪儿，出了小区也只是随便找了个方向走，走了没几分钟就觉得自己是做了件蠢事，却也没有转身回家的打算了。
　　大概能在路上瞎逛就能找到人这种小概率事件只能发生在电视剧里，玉离经走到快天亮也没遇到伏字羲，连个长得像的都没有。他在路边买了杯豆浆，搭了公交回去。他本来以为自己应该觉得轻松的，但事实并非如此，直到他在家门口遇到坐在墙边打盹的伏字羲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伏字羲被玉离经的脚步声惊醒，抬头看了他一眼。“喝酒喝到彻夜未归啦？”
　　玉离经本来以为自己会生气，但他没有，他心里一时涌起很多情绪，唯独没有生气这一项。
　　“与你无关。”玉离经拿钥匙开了门，突然发觉早上喝的半杯豆浆实在甜得发腻。
　　伏字羲跟着走了进来，一边关门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问问我为什么会在门口。”
　　“与我无关。”
　　伏字羲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问：“那你知道君奉天吗？”
　　玉离经愣了愣，刚才生气的情绪好像只是迟来了。“你到底想怎样？玩弄人让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伏字羲嘴角弯了弯，“看你气恼的样子我就觉得很有趣。但我现在是在认真问你，我想起了这个名字，是你房间照片上的那个人吧。”
　　玉离经没有说话，伏字羲只当他默认，“那是谁？我感觉认识他。”
　　“你没资格提他。”玉离经语气带了点怒意，也不知道是在因为伏字羲的哪一个字生气。
　　“没资格？”伏字羲朝玉离经瞥了眼，“你喜欢他吗？我是说想要和他上ch——”
　　伏字羲的话没有说完，玉离经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自持，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信奉暴力，但他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动手挥了伏字羲一拳。伏字羲绑了石膏的那只手臂在墙上磕了下，发出一声沉响。大概是因为痛，伏字羲脸色有些发白。
　　玉离经紧了紧手指，“只剩两天而已，你没必要激怒我。”
　　伏字羲在嘴角按了按，轻轻“嘶”了声，“那我会失去很多乐趣。你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玉离经没理会伏字羲，转身往客厅走，他昨天出去走了半夜双腿都酸胀得很，此刻只想躺下来。伏字羲却还不依不饶，继续说：“我看你应该没和他说过，原来也只是个懦夫而已。”
　　玉离经皱起了眉，才坐在沙发上，伏字羲就跟着挤了过来，用完好的那只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吻了上去。玉离经脑子一空，还未反应过来，伏字羲温热的舌已经撬开他的唇齿侵入了他的口腔。玉离经刚才的那一拳让伏字羲出了血，此刻铁锈味被渡到了他嘴里他才终于有所反应，用力推开了伏字羲。
　　玉离经感觉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时不知道该挤出哪几个字来应对目前的状况。伏字羲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嘴角含着笑似的。
　　“非他不可？”

[ 此帖被五羊在2018-09-02 14: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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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8-05-09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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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
　　玉离经站了起来，他嘴唇上还残余了湿意，抬手去擦又太刻意了，只好捏紧了手指。他不明白伏字羲这突然的举动，也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尽管他一直抗拒着和伏字羲的父子身份，但他的确和眼前这个人有着血缘关系。刚才的那一个吻几乎要让他大脑当机。
　　伏字羲翘起来一条腿，舌头在自己嘴角舔了舔，笑着看玉离经。“我需要清楚什么？不就是你喜欢他，但又不敢告诉他吗？”
　　伏字羲那一副已经把他看透了的模样让玉离经很是厌恶，他深呼吸了口气。“我和他怎样都和你没关系，我们只要再相处两天，以后就不再相干。”
　　“这是你个人的想法，我没必要配合。”伏字羲笑了下，“但是也可以勉为其难试试。”
　　“但在此之前。要和我做爱吗？”
　　伏字羲的问话直白得让人无法理解错误。玉离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疯了。”
　　“可能吧。”伏字羲把自己翘着的那条腿放了下去。“我觉得很有意思。”
　　“开玩笑也要有限度。”玉离经抬手按了按额头，混乱的头脑一阵阵发疼。
　　“我哪里像是在开玩笑？我还以为你就是喜欢比你大的男人呢，不要算了。”伏字羲这么说着，将两条腿叠起盘坐在沙发上。再怎么看，他刚才说的话也不像是出于认真。
　　昨天一晚没睡，本来应该会很困，玉离经此刻却毫无困意。伏字羲恶劣的玩笑让他头疼，呼吸都有些不畅。他昨天没有洗澡就出了门，身上的酒味有些重，于是决定先去洗澡，反正是不要再和伏字羲待得过近。
　　伏字羲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起身回了玉离经的房间。他脱掉衣服，钻进了被子里。他昨天并非一无所获，虽然没能找到他要找的地方，但好歹想起来了君奉天这个名字。想到这里伏字羲忍不住又在脸上按了按，玉离经下手有点重，他的脸现在还有点疼。
　　“没人教他打人不打脸吗？”伏字羲把被子拉了拉，侧着身闭上了眼睛。
　　因为是周末，玉离经并不用上班，他从浴室出来，发现伏字羲没继续待在客厅时不禁松了口气。距离周一已经不到四十八小时，但玉离经觉得每分每秒都难熬极了，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夜长梦多。
　　玉离经不觉得伏字羲会在短短几天里因为失忆而爱上身为“陌生人”的他，但也不可能放任伏字羲继续用这种方式来戏弄他激怒他。
　　“好在，只有两天了。”
　　玉离经叹了口气，打开笔记本里的收藏网页又仔细看了一遍。他这几天已经抽空给伏字羲看好了房子，位置离这里挺远。
　　“这样就好……”仿佛是为了说给自己听，玉离经深深呼了一口气。
　　从周六一直到周日傍晚，伏字羲与玉离经都相安无事，这或许就是伏字羲所谓的“配合”，两个人虽然待在一个屋子里，却基本没碰过面。
　　玉离经事前订了饭菜，毕竟这会是他与伏字羲最后的晚餐，他不想在最后的时候都在回避。他把送来的饭菜在桌上摆好，走去卧室那边敲了敲门。没等他说明来意，伏字羲已经开了门，他似乎瘦了些，但被玉离经打了的左脸却还有点肿，这样看起来更明显。
　　“吃饭。”
　　“为了庆祝把我扫地出门吗？”伏字羲笑了下，从玉离经身边走了过去。他站在桌边看了眼，问道：“既然是庆祝为什么没有酒？”
　　玉离经抿了抿嘴，冰箱里啤酒已经被伏字羲喝了个干净，只好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瓶白酒。这是云忘归过年的时候送来的，说是家里的酒水收得太多了没地放。他打开了酒瓶还没把酒倒进杯子里就被伏字羲拿了过去，直接对着嘴灌了一口。酒水刺激到了伤口，让他忍不住皱眉。
　　“医生说过忌酒。”玉离经忍不住说。
　　伏字羲点了点头，把酒瓶子往玉离经这边推过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剩下的都归你。”
　　“我不喝。”
　　玉离经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拆开了一双筷子。他不知道伏字羲的喜好，也不想去了解，菜都是随便点的，伏字羲好像也并不在意。
　　“是不胜酒力吗？还是担心喝多了泄露秘密？”伏字羲意有所指，这一天多的“配合”好像已经用尽了他的耐心，到了此刻又开始原形毕露。
　　“你就算喝醉了，哭着后悔没有向君奉天表白心意，我也不会说出去哦。我可是很好的倾听者。”
　　玉离经抬头看了伏字羲一眼，抓着酒瓶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下去。辛辣的液体在喉间淌过，灼烧食道，玉离经情不自禁地皱了眉，舌头都有些发麻。
　　“真可惜我现在不能鼓掌，不然肯定要为你献上掌声。”伏字羲拿着筷子在碗沿敲了敲，“君奉天现在在哪里？结婚了？死了？”
　　玉离经没有回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伏字羲说话，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
　　“我看是死了。上锁的那个房间是他的吧？”伏字羲敲着碗沿的力气重了一下，“留着是为了睹物思人吗？”
　　玉离经把酒咽了下去，冷眼看着伏字羲，“有意思吗？”
　　“你如果没反应的话，的确没意思。”
　　伏字羲把筷子放了下来，或轻或重的敲击声终于停了。玉离经身体却僵了下，伏字羲的腿伸了过来，脚背轻轻蹭着他的小腿。
　　“这个反应就挺不错。”
　　玉离经头一次觉得这张餐桌太窄了，他甚至没有躲开的余地。在他要站起来之前，伏字羲把脚收了回去。
　　“把君奉天的房间打开看看吧，说不定我能想起点什么。”
　　“不可能。”玉离经有些恶劣地勾起了嘴角，“在我来看的话，像你这样的人没有以前的记忆会更好。而且……亚父他，肯定不希望被打扰。”
　　“亚父？”伏字羲用手捂着嘴，闷声笑道：“怪不得……你有恋父情结吗？”
　　应该是没有的。玉离经却没有出口否认。从一开始，君奉天在他面前的身份就是“父亲”，即使他在青春期意识到了自己对君奉天的感情，也从没有把“父亲”这个身份从他身上剥离过。
　　“我对他有什么感情都和你无关。从明天起，我和你就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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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伏字羲并不习惯用浴缸，但现在让他站着真是太为难他了。他把自己浸在水里，直到水凉了才出来。由身体内部而来的疼痛让伏字羲有点迈不开步，走到客厅就干脆躺在了沙发上。
　　因为没开灯，屋子里有些暗，伏字羲也没兴趣去开灯。玉离经大概是出去了，但桌上的饭菜和地上摔碎的酒瓶都没有收拾。他兴趣缺缺地闭上眼睛，尽力去忽略股间的疼痛感。
　　伏字羲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躺了多久，醒时天已经亮了，可以确定的是玉离经没有回来过。他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本来应该觉得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想吐。所以玉离经终于回来时，开门就看见伏字羲因为腿脚不便，扒着沙发扶手吐了一滩带血丝的酸水。时机巧得像是伏字羲故意。
　　“我还以为我能鸠占鹊……”伏字羲话没说完，又吐了一口。
　　空气里饭菜、酒精还有呕吐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玉离经沉默着把饭菜倒进了垃圾桶，把酒瓶碎片和伏字羲吐的酸水也收拾掉。空气里难闻的气味消减了一些，但也有可能是玉离经习惯了。
　　“去医院。”玉离经说。
　　伏字羲挑了下眉，“你还没有厉害到要让我住院。”
　　“刚才不是吐血了吗？”
　　“是被你咬的。”伏字羲说着还在自己嘴上舔了舔，显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玉离经俯视着伏字羲没有出声，突然伸手把他拽了起来，伏字羲踉跄了下抓着了玉离经的手臂保持平衡。过浓的香烟气味扑鼻而来，伏字羲忍不住抬手蹭了蹭鼻子。他与玉离经相处的这几天没见过玉离经抽烟，连个打火机都没看到过。
　　“我还以为你是不抽烟的好孩子呢。”伏字羲笑着说。
　　玉离经没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怎么变，只抓住了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
　　一坐进车里伏字羲就不禁用力咳嗽起来，没打石膏的那只手在车上胡乱摸了半天也没能把车窗打开，最后还是玉离经把窗子放了下来。
　　伏字羲扒着车窗用力呼吸了两口，忍不住说：“你一晚上就在车里熏蚊子？”
　　“不要把头伸到窗外，系上安全带。”
　　玉离经说着已经发动了车子，伏字羲由于惯性在椅背上撞了下，虽然不疼但也难受得很。
　　因为是周一，医院里的人很多，等轮到玉离经和伏字羲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检查结果得要第二天拿。玉离经又开车带伏字羲回去，直到进门伏字羲才问：“不是说今天就要和我撇清关系了？”
　　玉离经没理他，径直进了屋，去了阳台。伏字羲也没再找玉离经说话，他还是疼，而且一天下来也没吃过什么，觉得有些难受。
　　诊断结果是玉离经一个人去拿的，他出去得很早，更可能是他一夜没睡。
　　医生年纪和伏字羲同岁，看起来要苍老些，但也要稳重得多。他一边翻着伏字羲的检查报告，一边说：“……主要是心理问题。因为失忆，对周围陌生的环境难免紧张，还有对未知的恐惧。虽然说因人而异，但大多数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都会比较紧张无措，身体就容易出现问题。”
　　“他看起来很正常。”玉离经说出这话时觉得自己像是说了个笑话，伏字羲从来都不正常。尽管他之前几年里也只见过伏字羲几面，加起来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但每次见面他都被伏字羲那些毫不正经的话弄得错乱。他好像从来没有严肃的时候，说的每一句都似假非真，真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掺了假。
　　“听你的描述，病人很喜欢隐藏情绪。所以‘看起来’和‘事实上’还是不同的。”医生将检查报告和病历合在了一起，给玉离经递了过来，“他失忆也不是因为脑袋损伤之类的问题，可能更需要心理疏导。他只认识你，本能地会依赖你。”
　　玉离经有点想笑，在医生面前还是保持了表面的平静。“他说的每句话都只是在故意挑拨我对他的厌恶感。”
　　“兴许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医生轻轻笑了下。后面说的话玉离经都听得模模糊糊了，他有点难以理解，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伏字羲的本性就是如此恶劣，和夺取注意力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关联。
　　玉离经闭了下眼，拿着东西出了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开了药，不过是些安神助眠的药，怎么看也不可能真正解决问题。开车回家的路上云忘归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去上班，玉离经这才想起来他这两天没去上班，但只有周一是事先请过假的。
　　“明天或者后天吧，我有些事要处理。”玉离经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免得云忘归再问他是出了什么事。
　　玉离经进屋时伏字羲正窝在沙发一角打盹，听到开门的声响就朝这边看了过来。玉离经把装着药的塑料袋递给了伏字羲，“按医嘱吃药。”
　　伏字羲拿着一瓶药看了会儿，问：“我得神经病了？”
　　“医生说你神经紧绷，所以才会呕吐。”玉离经努力回想了一下医生说的话，问道：“你会不安吗？”
　　“我挺随遇而安的。”伏字羲不以为意地把药扔上了茶几，“我觉得你遇到庸医了，或者是故意骗你这种傻小子的。”
　　玉离经盯着伏字羲看了会儿，没能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有不安的情绪呢……”
　　伏字羲笑了下，“我还没吃饭。”
　　医生好像有说要尽量满足伏字羲的要求，以此减轻他的不安感。玉离经点了下头，“我叫外卖。”
　　和伏字羲面对面坐在餐桌边吃送来的外卖时，玉离经不自觉地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明明才过了两天，他却已经记不清具体状况了，这或许是在有意逃避，但效果一般。
　　“我暂时不能让你搬出去。”玉离经说。
　　伏字羲夹菜的手顿了下，笑着问：“要对我负责任了？其实我们那样算不上真的做过……”
　　“这是医生的建议。”玉离经打断道，“更换新环境不利于你的……病情。但关于你过去的记忆，我不了解，没办法帮你。”
　　“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的过去啊，我还以为你一直在骗我。”伏字羲随口说道，他语气过于轻佻了，听着就像假话。
　　半夜的时候伏字羲醒了，他总是会醒，因为口渴，因为做梦，或者是伤口感染发热。原因很多，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从床上起来，吞了几片玉离经今天带回来的药片，又赤脚走进了客厅。
　　玉离经睡在沙发上，毯子滑下来了一半，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伏字羲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伸手把毯子拉了起来。玉离经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近两天更是没睡，此刻睡着都皱着眉。伏字羲忍不住在玉离经眉心点了下，要是醒着玉离经应该会躲开，但他现在睡着，任由伏字羲小心翼翼地触碰。伏字羲完好的那只手撑在玉离经一侧，慢慢地俯身下去，在触碰到玉离经的嘴唇之前停了下来。
　　“还要装下去吗？”伏字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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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伏字羲的腿有些冷，贴过来就让玉离经忍不住颤了下。他侧着身，双腿夹着玉离经的大腿，腿间才平静下来的那物还带着热度，软软地抵在玉离经腿上。
　　“别贴这么近。”
　　伏字羲动了动腿，“没地方。”
　　“算了，你别乱动。”玉离经努力往外挪了点，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一张沙发上还是太挤了，他一只手都只能垂在地上。
　　伏字羲倒是毫无所觉，半靠着玉离经慢慢睡着了。早上是玉离经先醒，伏字羲晚上睡着了得寸进尺，差不多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玉离经伸手抵着伏字羲的肩，有些艰难地从沙发起来，伏字羲因为这动静慢慢转醒，眯着眼模模糊糊地说：“早。”
　　玉离经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转身去了洗手间，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裤腿上的一片干了的水渍又头疼起来。伏字羲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他昨天踢掉的睡裤，脏了的内裤倒是穿了回去，不至于光着屁股在屋里乱晃。
　　“你先洗漱，我去拿干净的。”玉离经朝伏字羲看了眼，“如果你有想起来什么就记下来，地点或是人，我会尽量帮你找。”
　　伏字羲把牙刷塞进了嘴里，口齿不太清晰地问：“君奉天也行？”
　　“不行。”玉离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伏字羲没能看到他的表情，心里觉得有点可惜。
　　早餐是小米粥，伏字羲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半天也没喝上几口。玉离经懒得管他，拿着手机看了眼，说：“吃完我带你去买点衣服，你不能一直穿着我的。”
　　伏字羲抬头看了玉离经一眼，“我穿着你的衣服你会觉得害臊？”
　　“不合适。”玉离经不想再和伏字羲多费唇舌，朝伏字羲的碗看了眼，说：“如果不想吃就别吃了。”
　　伏字羲听着这话就放下了勺子，一次性的小勺一下滑进了塑料碗底。“这粥是真的难吃。”
　　毕竟是成年人，伏字羲的胡渣这两天又冒了出来，他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还是开口叫了玉离经。
　　“出门之前我该要好好整理下。虽然我留着胡子也很有气质，但果然……”
　　“我帮你。”
　　玉离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来刮胡刀。伏字羲脸上的那个小口子早就好了，只留下来一道浅白的痕迹，这样一来刮胡子的时间倒是比上次还要短点。伏字羲擦干净脸，对着镜子拨弄自己额角的那点头发。玉离经之前说的是真的，他那一块地方的头发的确是被剃掉了，现在长出来了有半公分，生长速度完全比不过胡子。
　　“你有帽子吗？”
　　“没人会一直盯着你看。”
　　“你不爱看，也有别的人爱看。”伏字羲轻轻哼了声，把额角的头发扒拉下来遮住那一点地方，总算是稍稍满意了点。
　　伏字羲身量很好，穿什么都挺合适，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一件一件试。玉离经坐在一边发呆，只在结账的时候才会有点反应。他对于帮伏字羲买衣服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他还处于混乱中，不知道到底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伏字羲。医生说需要尽量满足伏字羲的要求，不要让他感到疏远。但这太为难玉离经了，他与伏字羲的尴尬关系，再加上那天晚上一时冲动做的事。玉离经觉得自己对伏字羲抱有愧疚心理，或许就是基于这一原因，昨晚伏字羲过来和他挤沙发他也没拒绝。却他同时又厌恶着伏字羲，半点也不想和他相处。
　　“吃午饭吗？”玉离经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在后座的时候随口问了句。
　　伏字羲对着车窗扒拉他的头发，生怕那一小块秃地露出来。“只要不是粥就行。”
　　“医生说你要吃清淡点。”
　　“那也不要粥。”伏字羲坐上了车，眼睛望着车外，“你知道福利院在哪里吗？”
　　玉离经拧动车钥匙，轻轻吸了口气才问：“你想起什么了？”
　　“早几天想起来这个地方，但没找到地址。”
　　大概就是伏字羲一晚上没回来的那次，玉离经在眉心按了按，慢慢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了？”
　　“没了。”伏字羲笑了声，“我真的觉得我有个儿子。应该上了小学或者初中吧，我这个年纪孩子应该不会太大。”
　　玉离经瞥了伏字羲一眼，“你以为你现在多大？”
　　“三十多岁？”
　　玉离经轻轻咳了声，没去否认伏字羲。两个人在路上随便吃了顿午饭，下午的时候才到福利院。
　　“我记忆里应该没有这么新。”伏字羲扒着车窗张望了会儿，没能找出半点熟悉感。“哪里都不像。”
　　“十多年前搬了地方，这里去年又翻修了一次。”
　　伏字羲转头盯着玉离经看，“你这么清楚？”
　　“正好知道。”玉离经沉默了会儿，问：“要去旧址看吗？”
　　伏字羲摇了摇头，“已经要四点了。中午吃的那点汤汤水水早就消化没了。”
　　玉离经发动了车子，又听伏字羲说：“找回记忆这种事急不得，对吧？”
　　“医生说你太过不安紧张，我还以为你会很着急。”玉离经轻轻笑了下，“但你还是觉得故意在我边上捉弄我比较有意思是吗？”
　　“干嘛把我想得这么坏心。可能我只是有点拖延症。”伏字羲偏过头看玉离经，他并不想承认自己的确紧张不安，但那些情绪并不受他控制。
　　似是察觉到了伏字羲的目光，玉离经偏头看了一眼，很快又转了回去。伏字羲动了下嘴唇，没想好说什么干脆又闭了嘴，垂着眼看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并不难看，中指没有茧子，看来以前做的也不是经常会用到笔的工作。他摊开了手掌，也没有什么厚茧，只是掌心有一道痕，与掌纹一起，不细看看不出来区别。
　　“说不定我以前还会空手接白刃。”伏字羲突然说。
　　玉离经敷衍似的“嗯”了声。
　　吃过晚饭回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玉离经把伏字羲的新衣服剪了挂牌扔进了洗衣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有沉重的呼吸声断续传出来。玉离经正要敲门问问伏字羲怎么了，就听见里头的声音突然变了调，然后慢慢地弱了下去。
　　玉离经把手收回来，转身去了客厅。
　　伏字羲从浴室出来，还没走到客厅就先扯开了手上绑着的塑料袋。虽然没有进水，但里头还是积了点水汽，伏字羲忍不住擦了擦手。
　　“我头上的纱布湿了。你应该准备一个浴帽的。”
　　玉离经“嗯”了声，从茶几底下拿出来医药箱，从里面翻创口贴的时候，伏字羲已经坐在了他旁边。还带着点水珠的腿贴着了他的腿，玉离经耳边好像又响起来刚才夹杂在流水声里的喘息，下意识地侧过了身，避开了伏字羲的触碰。纱布其实只湿了一点，里头的伤口也已经结痂，沾了水也不是很要紧。玉离经撩开了伏字羲的头发，把创口贴贴了上去。
　　“明天应该要去拆线。”
　　伏字羲在创口贴的边缘按了按，“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如果留疤了应该也是增添了男人味。”
　　“你还不如担心伤口位置是不是以后不长头发了。”
　　玉离经洗完澡，伏字羲还窝在沙发里没动，手里拿着创可贴的纸套卷了又展开，拉平了又卷起。
　　“你怎么没去卧室？”
　　“等你咯。”伏字羲把手里卷曲的薄纸弹了出去，轻飘飘的落在了茶几底下。
　　玉离经低头看了看茶几底下露出来的白色一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要做什么？”
　　伏字羲故意暧昧地笑了笑，“睡觉啊。”
　　“那我去卧室睡。”玉离经说着往卧室那边走，伏字羲轻轻咳了声，在他身后说：“我又不能吃了你。”
　　“我只是不想和你挤沙发。”
　　“床上睡两个人也不会挤。”
　　玉离经回头看着伏字羲，他还是坐在沙发上，虽然刚才说了那么一句，却还没有起身的意思。玉离经嘴唇张合了几次，他不能拒绝伏字羲，因为医生说过要尽量配合，但要表示同意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么为难吗？”伏字羲笑着问。
　　“是。”玉离经这个字倒是说得很爽快。
　　伏字羲眼里复杂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又是不正经的语气。“那当然还是我睡床吧，毕竟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
　　“好。”玉离经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但是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间。”伏字羲把头转了回去，“放个电影看看。”
　　玉离经走了回来，伸手拿起了遥控器，一边问：“你想看什么？”
　　“随便。”伏字羲伸直腿搭在了茶几上，“反正没有看着你有意思。”
　　玉离经抿了下嘴，随便选了个封面昏暗的电影点了播放，电视屏幕立刻就暗了下去。
　　伏字羲搭在茶几上的腿颤了下，问：“你不坐下来？”　　

第八章

　　玉离经垂着眼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手肘抵住沙发扶手撑着下巴。他刚才只是随便选了一个，连片名也没看清，不过看着画面阴暗的色调，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喜剧之类。
　　“明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偏偏要进去，未免也太蠢了。”伏字羲开口说道。
　　玉离经抬头看了眼电视，正是一群人打着电筒，进去一个幽暗的废弃煤矿。
　　“是剧情需要。”
　　玉离经话才说完，电视里头传来一声惊叫，比起凄惨，更多的是刺耳。伏字羲把搭在茶几上的腿收回来，朝玉离经这边靠了过来。
　　“你害怕？”玉离经的语气不由得带了点揶揄，但伏字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他脸上带着点笑，眼睛盯着玉离经，在离玉离经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看是你会怕。”伏字羲竖起一边的膝盖，用下巴抵着膝骨。“你看起来不是胆大的孩子。”
　　“只有小时候会怕。”玉离经想起来白天去过的那个福利院，新迁的那处他一直没进去过，只偶尔开车路过的时候看过几眼。他对福利院的记忆其实不多，他才记事的时候就被君奉天领养回家了。君奉天并未向他隐瞒过他是被领养的事实，玉离经也曾经回到旧福利院过，他还记得档案里他的原名。
　　“带着一个累赘，只是拖累。”伏字羲突然说。
　　玉离经朝伏字羲看了眼，伏字羲回望过来，“我说的不对吗？”
　　说的应该是电影剧情。
　　“没。”玉离经摇了摇头，他有些不快，说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
　　伏字羲竖着的膝盖换了一边，突然朝玉离经身上靠过来。玉离经被伏字羲撞得松开了撑着下巴的手，肋骨在沙发扶手上磕了下。
　　“你做什么？”玉离经一边把伏字羲推开一边问道。
　　“没什么。”伏字羲说着又靠了过来，这次却没那么用力，只贴紧了玉离经的手臂。
　　电影尚未进入尾声，伏字羲已经没兴趣去看了，他用左手捧住了玉离经的脸，嘴唇慢慢凑过去。玉离经下意识往后躲了下，伏字羲却没因此停下，有些凉的嘴唇在玉离经鼻尖碰了下。
　　“算了，睡觉吧。”
　　伏字羲说着起了身，只是他一只手打了石膏，起身时有些不稳，又坐了回去。玉离经站起来拉了他一把，说了句“晚安”。
　　玉离经第二天醒时睁眼看见的就是一缕靛蓝的头发。伏字羲坐在地上，脑袋靠在他肩上睡得正迷糊，他一抬手，伏字羲就醒了过来。
　　“你怎么睡在这里？”
　　“半夜醒了。”伏字羲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没睡好。他慢吞吞地站起来，突然腿一软坐在了茶几上，龇牙咧嘴地说：“腿麻了。”
　　玉离经伸手在伏字羲小腿上捏了下，伏字羲痛叫了一声，本来还有点迷糊的，一下全清醒了。
　　“你先坐会儿，吃完早饭我带你去拆线。”
　　“福利院不去了？”伏字羲轻轻皱了下眉，这动作转瞬即逝，好像他没做过一样。
　　“福利院又不会跑。”
　　伏字羲当初缝针的时候打过麻药，现在拆的时候却没打，不免有些疼。房门没关，他用余光打量着门外的玉离经，以此分散着注意力。
　　拆线的护士一边往外拉着线，一边问：“带你来的是什么人？看着挺年轻的，还是单身吧？”
　　伏字羲笑了下，“小姑娘，你动手轻一点。我也是单身的。”
　　“你不要动。”小护士的手指在伏字羲额头上按了按，低低地笑，“我就随便说说分散你的注意力而已。你看是不是不那么疼了？”
　　“小姑娘，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伏字羲眨了眨眼睛，“我其实……”
　　伏字羲话说了一半，玉离经走了进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护士已经抽完了线，在他伤处涂了点消毒的碘酒。
　　“好了，石膏还要过些日子才能拆。”
　　玉离经道了谢，先伏字羲一步出了医院。福利院与医院的方向相反，路程有些远，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福利院旧址已经荒废了，周围也只有几栋拆了一多半的旧楼。伏字羲下车在门口站了会儿，脑子里有点空，什么也没想起来。
　　“你确定是这里？”伏字羲上车的时候忍不住问。
　　“是这里没错。”
　　“没想起来什么。”伏字羲又朝福利院那边看了眼，“没什么印象。”
　　“可能是因为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吧。”
　　玉离经说着已经发动了车子，伏字羲贴着车窗，望着福利院锈得快要垮掉的大门，终于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果不重要的话，自己为什么会记起来有这个地方？伏字羲嘴角一勾，说道：“重要的事那么多，总不会一一记得。”
　　晚上的时候，玉离经和伏字羲一起睡在了床上，避免伏字羲又半夜睡不着要去客厅挤沙发或者坐地板。
　　玉离经有些睡不着，只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下去。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伏字羲动作小心地凑了过来，轻声叫他的名字。
　　就像玉离经不会叫伏字羲的名字一样，伏字羲也没怎么叫过玉离经的名字，多数的时候都是“你”。伏字羲的声音放的很低，没有了平日里的轻浮，倒是透着股小心翼翼来。
　　玉离经没答应，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玉离经。”伏字羲又轻轻叫了声，伸手在玉离经脸上碰了下，把他耳边的碎发撩开。
　　玉离经本来以为伏字羲会像之前那样俯身吻他，结果却没有。伏字羲抓住了他一只手，手指插进指缝间将他扣住。
　　因为晚上睡觉时忘了关窗帘，时间还早的时候阳光就已经洒了进来，晃得让人睡不下去。玉离经抬手遮了下眼睛，发现伏字羲已经没有扣住他的手了，安安静静地睡在床的另一侧。玉离经几乎要以为昨晚上是自己半睡半醒间的错觉。
　　“我今天要去上班。”
　　玉离经站在床边说，伏字羲动了下，却没回头看玉离经。
　　“拜拜，拜拜。不回来也没关系。”
　　玉离经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下时间，离上班时间还早，于是下楼买了点牛奶面包回来放在餐桌上。
　　伏字羲快到中午才爬起来，他并不是没睡好，只是不想起来。他抓了一把药片在手里，走到餐桌边就着牛奶咽了下去。他不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果，反正在他来看没什么区别。
　　玉离经一连好几天没去上班，云忘归自然忍不住要关心下，问来问去玉离经也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说实话。
　　“你真是不够朋友！”云忘归叫道。
　　“你小声点。是朋友有些事也不是能随便说的。”玉离经打字的手顿了下，突然转头看着云忘归，“你睡觉的时候会拉着别人的手吗？”
　　“拉手？”云忘归故意抖了抖，“你果然是在和谁谈恋爱吧？”
　　“不是。他并不是喜欢我。”
　　云忘归看了玉离经一会儿，“你确定？不喜欢怎么躺到一张床上的。”
　　“因为只有一张床。”玉离经觉得自己向云忘归提问就是个错误。
　　“你不会是在说什么宠物之类的吧？”
　　伏字羲当然不算宠物，不可爱，不讨人喜欢，还性格莫测脾气古怪。其实说脾气古怪有点冤枉伏字羲了，他在玉离经面前没什么脾气，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为了把话题搪塞过去，玉离经点了点头，“是。”
　　“是猫还是狗？”云忘归忙不迭问。
　　玉离经眨了下眼，“狐狸。”
　　“……狐狸能养？”
　　“能。”玉离经重新打开了一个文件，随口说道：“就是比较让人没耐心。”
　　玉离经下班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买了点现烤的小蛋糕，一路上系着塑料袋都能闻到香甜的味道。
　　伏字羲一如往常地坐在沙发上，在玉离经开门的时候往这边看。玉离经突然觉得，伏字羲真的像只因为主人不在家而寂寞了的宠物似的。
　　玉离经把小蛋糕递给了伏字羲，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的领带松了松。不过是几天没上班，这领带好像就变紧了似的，让他有点呼吸不畅。伏字羲拿了个蛋糕给玉离经递过来，玉离经迟疑地伸手去接，他却不让，硬要直接喂到玉离经嘴里。玉离经不怎么情愿地张开嘴，就着伏字羲的手咬了口，还没咽下去就见伏字羲把剩下的放进了自己嘴里。
　　“挺软的。”伏字羲一边说着又拿起来一个捏了捏，“感觉是小孩子才喜欢吃的东西。你这是童心未泯吗？”
　　玉离经没说话，正要伸手再拿一个，就听见伏字羲说：“可以接吻吗？”
　　“……为什么？”玉离经有点诧异自己不是直接拒绝，而是问了这么三个字，显得有点蠢。
　　“因为我想亲你。”伏字羲暧昧地笑了下，“不是单方面碰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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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行？”见玉离经不说话，伏字羲又问了一句。
　　玉离经点了点头，“当然不行。”
　　之前是一时冲动也好，是头脑混乱将错就错也好，他现在意识清醒得很，伏字羲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他却是清楚的。就算他并没有意愿和伏字羲以父子相处，但终究无法抹杀掉两人的血缘。
　　伏字羲撇了下嘴，退而求其次道：“那抱一下。”话说着已经靠了过来，一只手环住了玉离经的肩。
　　“你现在这么做，很像是在撒娇。”
　　“你可以这么理解。”伏字羲靠着玉离经的肩膀低笑，“看你无可奈何，不得不将就我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玉离经犹豫地抬起手在伏字羲的后背碰了碰，感觉到伏字羲因为他的触碰颤了一下，随即抬头在他嘴上亲了口。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得寸进尺。
　　“晚饭呢？”伏字羲问。
　　“出去吃。”
　　晚上睡觉的时候伏字羲又偷偷摸摸地凑过来抓住了玉离经的手，从指尖一直触摸到手腕，然后又扣住了玉离经的手指。玉离经半睁着眼朝伏字羲瞥了瞥，发现他闭着眼睛睡得安静。
　　被扣着的手有一点热，除此以外倒没有别的感觉了，但玉离经还是有一点想抽开。
　　到了早上，伏字羲又睡到床的另一侧，一手一脚都伸到了被子外面。玉离经把被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伏字羲突然翻了身对着玉离经笑了下，伸手勾住了玉离经的后颈。玉离经双手按在床上才没有直接扑倒在伏字羲身上。
　　玉离经不动，伏字羲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两个人僵持了快有一分钟伏字羲才在玉离经后颈轻轻捏了捏，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今天是周末。你一周只上了一天班，公司竟然没把你开除吗？”
　　“你是这么想的？”
　　伏字羲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闷闷地说：“随便说说。”
　　“你没想起来什么吗？”
　　“没呢，我想再去福利院看看。”
　　玉离经咬了下唇，说：“那你先起来。”
　　这次伏字羲没提，玉离经就主动把他的刮胡刀拿了出来。剃须膏带了点薄荷味，涂上去就很清凉，伏字羲却觉得自己有些灼热，具体是哪里热也说不清。他盯着玉离经看，直到玉离经说：“你把眼睛闭上。”
　　“嗯？”
　　“别一直盯着我看。”
　　“害羞啦？”伏字羲笑了下，眼睛还是没闭上，玉离经抬手用手背在他眉心抵了下。
　　福利院的旧址荒废了太久，长了一堆杂草，只是那破旧铁门还是锁着的。伏字羲在那锈迹斑斑的锁上戳了戳，上头掉下来一堆铁锈碎屑来。
　　“你是想进去看吗？”玉离经问。
　　伏字羲摇了摇头，把手收了回来。“我是不是应该去找档案看看？”
　　“以什么身份？”玉离经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就算你真有一个儿子，他可能也已经死了。不是被扔在福利院门口就能平安长大的。”
　　伏字羲沉默了几秒，突然笑起来，说：“说的对。我们回去吧。”
　　玉离经盯着伏字羲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情绪。他也不知道自己当下又是什么心情，说不上混乱，也不平静。
　　伏字羲嘴唇动了下，却没说话，只是凑过来吻住了玉离经的嘴唇。玉离经没推开他，他立刻就伸手勾住了玉离经的脖子，迫不及待地侵入了玉离经的口腔，纠缠着对方的舌尖吮吸。
　　玉离经伸手在伏字羲后腰拉了拉，力道不大，反而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伏字羲慢慢松开了他，拇指在下唇擦了擦。
　　“我可是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不应该好好安慰我吗？”
　　玉离经没好气地白了伏字羲一眼。“我随口说的。”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没想过要把儿子认回来。”
　　玉离经有点想问既然不想认，出狱那天为什么要过来找他，但终究没问出口。伏字羲失忆了，要来找玉离经的原因估计也忘了。最重要的是，玉离经并没有兴趣知道。
　　晚上的时候伏字羲照例来抓玉离经的手，这次比之前还过分些，他摩挲着玉离经不太柔软的指尖，慢慢地把食指含进了嘴里。伏字羲的口腔潮湿柔软的触感让玉离经头皮发麻，装睡也装不下去了。
　　“停。”玉离经说着把手指从那潮热的所在抽了出来，忍不住在床单上蹭了蹭，想要摆脱那濡湿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睡下去。”伏字羲笑了下，单手撑着床跨坐在了玉离经身上。“要做吗？”
　　“不行。”
　　“明明白天都接吻过了。”
　　“那是你自己凑过来。”
　　伏字羲嘴角翘了翘，“我现在也是自己凑过来。”他说着俯身下来贴着玉离经的嘴角亲了亲。“之前不是也做过了？”
　　之前伏字羲好像还说过那不算做过的话，也不知道是他早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还是故意变了说法。玉离经叹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玉离经想要向伏字羲坦白，告诉他他们俩的关系，但也只是一瞬间。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玉离经问。
　　“怎样？”伏字羲反问。
　　“我对于你来说也是陌生人吧，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合适吗？用这种方式来捉弄人太过分了。”
　　玉离经说着自己都有些怀疑，伏字羲的行为要说是为了捉弄他真是太奇怪了。可要说是因为喜欢他，那更难以相信。一个会毫不犹豫丢弃儿子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里就喜欢上一个“陌生人”。
　　依赖，玉离经想起医生说过的话。因为伏字羲现在只认识他了，所以只能够依赖他。
　　“如果说你是因为不安所以想要缠着我的话，你可以放心，在你好之前，我不会扔下你不管。”
　　伏字羲眨了下眼睛，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根本看不出来情绪。
　　“我很喜欢你啊。”
　　玉离经摇了摇头，他没法相信。
　　“那可怎么办呢，我要做什么你才会相信？”伏字羲笑了笑，看起来又像是在说玩笑话。
　　周一玉离经照常上了班，云忘归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又打游戏了，上班差点迟到，才坐下来就把一个大大的塑料袋给玉离经塞了过来。
　　玉离经打开看了眼，发现是个毛绒绒的类似坐垫的东西。
　　“这什么？”
　　“猫窝。”云忘归把头发顺了顺，继续说：“之前我不是说过打算养只猫的嘛，结果没弄成，但猫窝是早就买好了的。狐狸和猫也差不了多少吧，给你也算不浪费。”
　　玉离经愣了会，“谢、咳，谢谢。”
　　“狐狸长什么样？你手机里有拍照片吗？”
　　“还没呢……”玉离经觉得脑子疼得厉害，“一般吧，挺烦人的。”
　　是真的烦人。说不清伏字羲到底是什么态度，总之就是没完没了，说是粘人更像是刻意捉弄。
　　玉离经晚上带着云忘归塞给他的猫窝回去，随手扔在了门口。
　　伏字羲看见了就问：“那是什么？”
　　“你的窝。”玉离经随口回道。
　　伏字羲盯着门口那个坐垫大小的东西看了会儿，“你居然有那种爱好吗？我大概不会配合你哦。”
　　玉离经没反应过来伏字羲说的话，好一会儿才说：“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乱七八糟。”伏字羲笑了笑，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肚子好饿了。”
　　“你没吃午饭吗？”
　　“没啊。”伏字羲伸手拉了下玉离经的领带，趁着他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下。“等着和你吃。”
　　玉离经把伏字羲的手拉开，“我中午都是在公司吃。”
　　“那我就只好饿着咯。”伏字羲耸了耸肩，还想再说话，却捂着嘴转身跑进了洗手间。
　　玉离经站在门口看他冲水，一边问：“医生之前开的药你没吃吗？”
　　“饭都不想吃，怎么可能还吃药。”
　　“上次医生建议过我，让我带你去看专业的心理医生，这样可能对你恢复记忆也有好处。”
　　伏字羲没回头，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捧凉水。
　　“你难道是想把我关到精神病院来摆脱我吗？”伏字羲说的这句话听着没有了平时那么嘲讽，反而有点可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你只是精神压力有点大，不会进精神病院。”
　　“你一直在拒绝我。”伏字羲突然说，“可是，我当时只有你的地址，我以为……”
　　伏字羲突然住了嘴，回头冲玉离经笑了下，“你不会是信了吧？”
　　玉离经没出声，他又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坦白，应该告诉伏字羲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拒绝才显得奇怪。但他又觉得，伏字羲并不怎么在乎他模糊想起来的那个儿子，就算他说了，伏字羲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没信。”玉离经笑了下，把被伏字羲拉松的领带解了下来，“先出去吃饭吧，不想去看医生我也不会强迫你。”

第十章

　　虽然说了不会强迫的话，但玉离经还是趁着伏字羲去洗澡的时候给自己大学时认识的前辈打了电话。
　　“前辈。”玉离经整理了下语言，说道：“我有一个认识的人，他因为一点意外失忆。医生说是心理上的原因比较多，所以就想向前辈你请教一下。”
　　「是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女声问道。
　　“说是精神压力比较大，前段时间吃药之后感觉有好转，但周末过后又严重了。”玉离经说完，想起来周末的时候和伏字羲去了福利院，他那时候对伏字羲说过的话。
　　「是周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还是药物本身不适用？你这样和我描述我也不好诊断，还是要当面看看才好。」
　　“……我想，是我说的话。”玉离经抿了下唇，“其实我苦恼的不是这个。”
　　「还有别的问题？」
　　玉离经捏紧了手机，他还真想不出来该怎么说，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
　　「不方便说的话，发邮件或者短信给我也行。我还是建议带你朋友到医生那里去看下，还要注意到你朋友有没有按时按量吃药。」
　　玉离经挂了电话之后，用手机编辑了几次短信也没能下定决心发出去。他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起身去卧室拿伏字羲的药。出来时伏字羲已经洗完了澡，正坐在沙发上单手擦着头发。
　　玉离经把药瓶放在茶几上，又倒了杯水。伏字羲抬头看着玉离经，“现在还要监督我吃药了？”话说着已经倒了药在手里，端着水杯把药吃了下去。
　　“好了，我吃了。”伏字羲笑了笑，“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奖励之类的。”
　　玉离经沉默着看着伏字羲，正要开口说话，伏字羲却低头扒着茶几上的烟灰缸把刚才咽下去的药吐了出来。
　　伏字羲擦了擦嘴，干笑着说：“这可怪不了我。”
　　“刚才的晚饭也吐了吗？”
　　伏字羲点了点头，“我应该会变得更苗条。”
　　玉离经把烟灰缸拉开，坐在了伏字羲对面。“是因为福利院的事吗？”
　　“嗯？”伏字羲不明所以地看着玉离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明白。
　　“你儿子没有死，我只是随口说的。你没想过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地址吗？是因为你儿子……”
　　“头回见面我就说过了，你说谎技术很差。”伏字羲勾着嘴角看玉离经，“我会把他丢掉不就正说明他一点也不重要吗？是死是活都没关系。我现在失忆记不得他，那更好了。”
　　“是真心话？”
　　“当然。”伏字羲说着站了起来，“我先去睡了。”
　　玉离经伸手拉了伏字羲一把，倒了几粒药在剩下的小半杯水里。
　　“这是要硬逼着吃药？”伏字羲睨着玉离经，嘴角的笑意满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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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8-05-14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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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玉离经早上醒得有些早，伏字羲昨晚没有放开他的手，而且整个人半靠在他身上，让他半边肩膀都有些发麻。
　　他慢慢挪动了一下，伏字羲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了意识似的移开了目光。
　　“……早。”
　　这倒是有点不像他了。
　　“你不松手我不好起来。”玉离经说。
　　伏字羲的手猛地紧了下才慢慢松开，玉离经看了看手上的红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昨晚似乎太过混乱了，他和伏字羲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也记不太清。
　　“起来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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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离经洗了手，又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伏字羲趴在沙发上，有些不满地问：“都要中午了，你还要去上班吗？”
　　“出门买吃的。”玉离经回头看了伏字羲一眼，“你要吃什么？”
　　“不知道。”
　　“要和我一起出去吗？”玉离经又问。
　　“……不要。”
　　玉离经盯着伏字羲的侧脸看了会儿，说：“你刚才是不是犹豫了？”
　　“没。”伏字羲笑了笑，“如果你一个人出门觉得寂寞我也可以勉为其难陪陪你啦。”
　　玉离经轻轻叹了口气，“换衣服吧。”
　　伏字羲之前的衣服都是自己穿上的，扣子也是他自己一粒一粒扣。现在在玉离经面前他好像两只手都活动不便了，半天都扣不上去，最后还是玉离经来帮忙扣扣子。
　　要伏字羲出门走路其实有点为难他，虽然不至于痛，但多少有些异样，从公寓到餐厅的那一段路程他都走得分外为难。
　　玉离经干脆把饭菜打包回去，伏字羲随便吃了几口，当着玉离经的面吃了药，简直可以说是乖巧。不过他昨天睡前头发都是湿的，刚才又在浴缸里泡了冷水，好像有点感冒，吃了饭就没力气地躺着。
　　“是不是应该请假来照顾病号啊？”伏字羲窝在沙发上笑了笑。
　　“干脆辞职好不好？”玉离经顺着伏字羲的话说。
　　“那也挺好。”
　　玉离经无奈地瞥了伏字羲一眼，把昨天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看。来了两个未接电话，都是云忘归的，估计是问他为什么又没去上班。还有几条短信，也是云忘归的，只有最早的一条未读短信不是。玉离经点开看了眼，是昨天他打电话过去的那个前辈。他昨天放手机的时候把编辑中的短信发了过去。
　　这有点尴尬，玉离经抬手擦了擦鼻子，也没细看就点了删除，想着之后再当面解释下。就那么匆匆瞥一眼，只看到“性冲动”“顺其自然”之类的，具体是说了什么他也没怎么看清。
　　“喂，我想吃雪糕。”伏字羲突然说。
　　大概是因为吃了药，伏字羲嘴里有点苦，但是现在天气还不算热，冰箱里并没有。
　　“没有。”
　　“想吃。”伏字羲又说了一遍。
　　“你也不能吃冰的。”
　　“好吧。”伏字羲笑了下，“那亲一下。”
　　不可理喻。
　　玉离经这样想着俯下身在伏字羲嘴上碰了下。
　　傍晚，玉离经叫了外卖，没几分钟就听到了敲门声，正想着怎么来得这么快，打开门发现来的不是送外卖的，而是云忘归。
　　玉离经愣了下，还没开口就听云忘归嚷道：“你怎么都不回我电话？短信也没回。”
　　玉离经一边关门，一边说：“忙起来就忘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来关心你一下，不过看你脸色还行，可能是我多虑。”云忘归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客厅，看着半躺在沙发上的伏字羲眨了眨眼，没想好怎么称呼。
　　“大……大……”
　　“叫哥就行。”伏字羲笑了下。
　　“咳，哥。”云忘归回头看玉离经，用口型问：「谁啊？」
　　不过玉离经还没开口伏字羲就先说：“我也住这里。”
　　“啊？”云忘归觉得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歪了。
　　伏字羲笑着看了玉离经一眼，又说：“是邻居。”
　　“哦哦。”云忘归连忙点头，回过神来又问玉离经：“你说的狐狸呢？”
　　“生病了，所以今天才请假。”
　　“那我不是白来了。”云忘归叹了口气，低头看到自己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东西过来。于是说：“我在楼下买了炸鸡，准备和你一起吃的。大……呃……大哥也一起？”

第十二章

　　伏字羲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和玉离经还有云忘归坐在一起吃了几块炸鸡。
　　云忘归是个外向开朗的人，也有那么一点点八卦，伏字羲虽然失忆了但胡扯的能力倒是不减，所以两个人居然还说得挺开心的。
　　玉离经咬着炸鸡块，心思有点复杂。刚才伏字羲只是说了是他的邻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这句话安心了，还是觉得失落了。分明一直都不想和伏字羲扯上关系，此刻却有了别的想法。玉离经还没理清头绪，外卖已经送到了。
　　“你们一起吃晚饭？”云忘归随口问。
　　“是啊。”伏字羲笑了下，“反正都是一个人。”
　　云忘归喝了口啤酒，故意叹息着说：“我来的时候不对啊，都没有我的份。”
　　“我的那份可以给你吃，我没什么胃口。”伏字羲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回去？
　　玉离经抬头看着伏字羲，但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伏字羲哪里有地方回去。
　　“你——”
　　“把炸鸡吃了再说啊，又不是有急事。”云忘归说着举了举啤酒，“你连啤酒也没喝一口。”
　　“他不能喝。”玉离经还是盯着伏字羲看，但伏字羲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你要去哪里？”
　　“回去啊。”伏字羲嘴角上勾，抬手挥了挥，“回见。”
　　玉离经心情复杂地看着伏字羲开门出去，好半天才回头，说：“你先吃吧，我出去下。”
　　“啊？”
　　玉离经没心思再和云忘归解释，起身出了门。伏字羲走得并不快，这会儿还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上来。
　　“你是打算去哪儿？”玉离经问。
　　“随便去哪儿。”伏字羲话音才落，电梯已经到了，他毫不犹豫抬腿走了进去。
　　玉离经站在门口看他，最终还是在电梯没关合之前走了进去。
　　“你和那小子关系很不错啊。”伏字羲突然说。
　　“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玉离经不解地看着伏字羲，但他实在不能从伏字羲脸上看出什么来，这张脸像是带了张面具，让他捉摸不透。
　　伏字羲笑了声，凑过来吻玉离经，嘴唇在那双柔软的唇上厮磨吮吸。玉离经伸手拉了他一下。“你知道电梯里有监控吗？”
　　“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等玉离经回答，伏字羲又说：“我只是觉得你会希望我这么做。”
　　“我没说过。”
　　“是这么想的吧。不能告诉他我们的关系，也没跟他说过我。”
　　“你很在意？”
　　伏字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电梯门开了，他们已经一路下到了一楼。他迈步走了出来，玉离经也只慢了他半步。
　　虽然伏字羲没有回答，玉离经心里也有了答案，如果立场互换，他也会在意。但他和伏字羲的关系实在无法说清，况且玉离经之前也从未料想到现在的情况。
　　“吃雪糕吧。”玉离经说。
　　伏字羲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哄小孩呢？”
　　最终还是买了甜筒，第二个半价的那种。
　　玉离经和伏字羲去了地下停车场，坐在车上，一边吃着甜筒，一边拿着手机给云忘归发短信，跟他说暂时不回家，让他走的时候关门，把钥匙放在门卫那儿。云忘归自然要打电话过来谴责玉离经这种行为，但玉离经没接。
　　实在是不方便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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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离经打开了车窗，从后座把手机拿回来，给云忘归发了短信道歉。但云忘归可能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没有立马回他。
　　“我感觉饿了。”伏字羲说。
　　“你不是没胃口？”
　　伏字羲用左手撑着脑袋，对着玉离经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刚才不是运动了一下，饿了。”
　　玉离经感觉自己耳根窜过一股热流，热度瞬间从后颈蔓延过来。
　　“你想吃什么？”
　　“随便，看你喜欢吃什么。”
　　两个人出去吃了晚饭再回公寓已经天黑，玉离经进门开了灯，发现云忘归走时把餐桌上的东西全数收走了。
　　“和看上去不一样，是个很贴心的孩子呢。”伏字羲笑着说，听着却又不怎么像夸奖。
　　“你不喜欢他？”玉离经问。
　　“哪有。”伏字羲撇了下嘴，“我很博爱。”
　　玉离经怀疑地看了看伏字羲，到厨房倒了杯水出来递给他，“先把药吃了再去洗澡。”
　　伏字羲端着水杯冲玉离经眨了眨眼睛，“一起洗吗？”

第十三章

　　玉离经自然没答应，刚才在车里已经破廉耻了一次，现在是绝对不可能重蹈覆辙。好在伏字羲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再勉强他。两个人一晚上倒是相安无事，伏字羲除了拉住他的手再没了别的动作。
　　早上出门的时候，玉离经翻出来一把备用钥匙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伏字羲听见那动静睁开了眼睛。
　　“是大门的钥匙，如果出门不要忘记带着。”玉离经说。
　　伏字羲把脸埋在被单里蹭了蹭，“我说……你现在是喜欢我了吗？”
　　自己对伏字羲的情感并不是喜欢。玉离经清楚这点。
　　“你希望我喜欢你吗？”
　　伏字羲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转而说：“要早点回来啊。”
　　玉离经才到公司就被云忘归用眼神谴责了一番，“你竟然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奇怪。”玉离经按了按脑袋，一脸无奈地坐了下来，立刻就被云忘归不轻不重地在肩膀上捶了下。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昨天那个大……大哥也很奇怪。”
　　“有点事。”玉离经抿了下唇，“昨天真是对不起了，下次再请你吃东西。”
　　“那你请我吃火锅自助吧。不对不对，我不是要你请客，是在关心你的情况。”
　　玉离经看了云忘归一眼，“那你到底要不要吃？”
　　云忘归一脸犹豫地说：“吃是要吃。你不要总转移话题。你不会是和那个……咳，有什么吧？”
　　“算是吧。”玉离经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也足够让云忘归因为吃惊而闭嘴了。
　　伏字羲虽然拿到了备用钥匙，却没有出去。他并没有想起来什么，对那个福利院也失去了兴趣。毕竟他去了几次，并没有从中收获到什么。玉离经不在，他一个人就觉得无聊，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沙发上，也偷偷尝试了下打开上锁了的那间房间。
　　那间房间是君奉天的，伏字羲觉得自己如果能进去看看也许能找到点什么记忆，可惜玉离经并不答应。但是玉离经不答应，不代表伏字羲就会就此死心。伏字羲觉得自己以前估计没少干过撬锁的事，没弄几下就开始考虑起来从哪儿找铁丝来撬锁了。
　　玉离经下班回去的时候，伏字羲很老实地坐在沙发的一角，手里还捏着个抱枕。
　　“晚饭是出去吃还是在这里吃？”玉离经问。
　　“都行。”伏字羲侧过头看了玉离经一眼，“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
　　“你忘了很多。”
　　“也对。”伏字羲轻轻叹了口气，“过来拉我下吧，我腿麻了。”
　　玉离经有点无奈，“你坐了多久？”
　　伏字羲似乎才洗过澡，身上还残余着浴液的味道，头发也有点湿。
　　“也没有很久，洗了澡就坐在这里了。”伏字羲用力拉了下玉离经伸过来的手，让他一个不稳扑在了他腿上。
　　“等下再吃饭吧。”伏字羲笑着说，拉着玉离经的手往自己衣服里塞。
　　不知道伏字羲是不是趁着洗澡的时候自己玩弄过，胸前的两点有些肿胀，玉离经的手指摸上去就怕痒似的躲了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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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伏字羲结束时天色已经黑了，玉离经揽着伏字羲的腰，和他洗了昨天没有一起洗的澡。大概是刚才腿根抽筋的确疼，伏字羲贴着玉离经也没再做什么越界的事。
　　晚饭没能出去吃，玉离经收拾外卖盒子的时候，伏字羲侧躺在沙发上吃了药。他偏着头看玉离经，一边故意呻吟着说：“腿好疼啊……”
　　玉离经的手顿了下，外卖盒子扔在了垃圾桶外面。他回头看了看伏字羲，“那是因为你运动少了。”
　　伏字羲笑着说：“那我们一起多多运动啊。”把玉离经的意思曲解到了别的地方。
　　玉离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把垃圾捡了回去，去厨房洗了手，然后把医药箱拿了出来。
　　自从伏字羲过来，这个医药箱发挥作用的机会明显变多了。玉离经从里头翻出来一瓶药水，确认了保质期才打开倒了点在手心里。
　　“把裤子脱了。”
　　伏字羲动作扭捏地抓住了裤腰，故意说：“你这样真的会让人很羞涩。”
　　玉离经盯着伏字羲没说话，看着他慢吞吞的把宽松的睡裤和内裤一并往下拉，分开双腿，露出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腿根。
　　药水是凉的，但抹在皮肤上没多久就开始发热。
　　伏字羲张着腿，忍不住说：“你确定这个能涂在这里吗？”
　　“应该吧。”玉离经说着又往伏字羲腿上抹了点，指腹打着转将淡红色的药水抹开。
　　又凉又烫的感觉让伏字羲很不自在，忍不住抬手把玉离经挥开。
　　“我觉得你是在故意整我。”
　　这倒是冤枉玉离经了，他虽然也喜欢捉弄人，但他一开始是真的没有这种想法。
　　不过，也就是一开始而已。
　　伏字羲觉得难受，双腿怎么摆都不对，那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让他浑身不自在，想起身去冲洗又被玉离经拦住。
　　“洗了就没效果了。”
　　伏字羲重重地躺回沙发里，看着玉离经带着点笑意的脸，幽幽地说：“你应该感谢我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好在那药也没有发烫太久，就是味道太过醒脑，伏字羲躺在床上半天也没能睡着。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走出了房间，先去厨房倒了杯水。他拿着杯子，一边喝着凉水，一边走到了君奉天房间门口。
　　铁丝并不难找，就算需要一点别的工具也可以在五金店找到。伏字羲的手指在门把手上捏紧，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被人从背后抱了下。准确来说是被拉了一把，然后他重心不稳地倒进了人怀里。
　　“睡觉去吧。”玉离经开口说，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醒。
　　伏字羲回头在玉离经脸上亲了口，“睡觉睡觉。”

[ 此帖被五羊在2018-09-02 15: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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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8-05-14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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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二天，玉离经醒来也没和伏字羲说过半夜在君奉天门口的事，大概是昨晚上那时候真的没睡醒。
　　伏字羲在吃过午饭后出门，在附近的五金店里买了一段铁丝。事实证明他可能以前真的在撬锁方面很精通，对着君奉天房间的门锁捅了没几下就把门给打开了。用时过短反而让他特别没成就感。
　　伏字羲呼了一口气，顺手把铁丝往边上一扔，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一感觉就是眼熟。
　　太眼熟了。
　　从家具摆设到窗帘颜色都跟玉离经的房间一模一样。伏字羲天天看，不眼熟才是奇了怪了。
　　房间很整洁，也没有积灰，看起来好像房间主人每天都在，从来没离开过。伏字羲盯着一尘不染的地板看了会，突然理解了玉离经为什么说不能打开这个房间。他一时间有点呼吸困难，心里没来由的涌起酸涩的感觉。他也很泄气，就像满怀期待的打开了金库大门，发现里头其实就是一堆草纸一样。
　　伏字羲没心情在这个和他每天睡觉的地方几乎一致的房间待下去，转身出了门，被他撬开的门也懒得关。
　　玉离经这天回来得比往常还要早一些，走进来没几步就瞥见了君奉天房间敞开的房门。
　　他沉默着没开口说话，伏字羲坐在沙发上斜眼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的说：“这么做不觉得有点变态吗？”
　　玉离经松开了领带和衬衣最上头的一颗扣子，让自己呼吸畅通了些，不紧不慢地走到君奉天的房门前关上了门。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能打开。”
　　“被窥看到秘密生气了吗？”伏字羲笑了笑，“我就打开看了眼，也没有看到太多。不过，你果然很喜欢他。”
　　“我喜欢谁与你无关。”
　　“当然当然。你不用一直重申。”伏字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玉离经面前，盯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怜我，所以施舍我。把自己当做牺牲的圣人。”伏字羲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所谓的‘奉献’会让你快乐吗？还是说，你这是在学习自己的心上人，想要与他更接近？”
　　伏字羲是失忆又不是失智，何况玉离经并不难懂。之前还要将他拒之千里，在那天看过医生之后就开始态度转变，勉强接纳他，甚至在去过福利院之后还有了身体上的妥协。
　　不过是愧疚心作祟。
　　伏字羲清楚的知道这点，而且毫不避讳地利用着玉离经的愧疚心和责任感。反正物尽其用是他的行事准则，过多的羞耻心才是绊脚石。
　　仿佛是为了测试玉离经的忍耐度，伏字羲又说：“你在和我做的时候想过他吗？会不会有负罪感？”
　　伏字羲设想过玉离经恼羞成怒把他赶出去，或者直接再给他一拳。却没想到玉离经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门。
　　“低估他的忍耐力了。”伏字羲自言自语着躺进了沙发里，“还是说和我待久了，耐性变好了，明明之前说上一句就会动手。”
　　伏字羲躺在沙发上不想动，没吃饭更没吃药，脑子先前是在放空，这时候才变得乱糟糟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混乱的脑子慢慢安静了下来，顺带着心情也平静得像无波的湖面。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天花板，一直躺到了第二天下午。
　　有人开门，伏字羲听到声音于是偏头朝门口看了眼，发现进来的是云忘归，不是玉离经。
　　伏字羲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是失望还是庆幸，只觉得突然鼓噪的心脏又突然静了下去，仿佛被按了暂停的乐曲，戛然而止。
　　“大……呃，大哥。”云忘归进门打了个招呼。
　　伏字羲舔湿了自己干涩的唇，有点混沌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哑声道：“是你啊，云……云……”
　　“云忘归。”云忘归笑了下，“我过来帮离经拿点东西，他临时要出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伏字羲慢慢坐了起来，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没去在意云忘归为什么不因为他待在这里而吃惊，“我脾气这么好，怎么会和小孩子计较。”
　　“是吗……”云忘归挠了挠头，问：“你是离经的男朋友吗？”
　　伏字羲的眼睛动了动，“算不上。”
　　一个说“算是吧”，一个说“算不上”，云忘归突然觉得这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真是挺搭的。
　　“对了，小子。”伏字羲说着偏过头看云忘归，“你跟玉离经说，我要走了，钥匙你等下带去给他。”
　　“走？等等！”云忘归按了按脑袋，“你们这是在闹分手不成？我得跟离经打电话。”
　　“我劝你不要。”伏字羲笑着站起来在云忘归肩上拍了拍，“我和他的关系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所以你就不要掺和进来了。”
　　云忘归有点混乱，但伏字羲说要走他也没立场阻拦，于是趁着在玉离经房里帮他收拾几件衣服的功夫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玉离经接电话的速度有点慢，反应也有点过于冷淡，就只说了“我知道了”再没了下文。云忘归感觉自己真是一头问号，但他再八卦也该知道分寸，没有再追问。他挂了电话从房间出来，发现伏字羲已经没了踪影，只有一把钥匙放在茶几上。
　　大抵繁忙的工作真能让人没时间瞎想，玉离经在外地出差了一周，满脑子都是工作，都没去考虑伏字羲的事，虽然这其中大概也有刻意回避的原因。但这一切都在玉离经走进公寓的时候破了功。
　　地板上积了一层灰，茶几也是，餐桌也是。可以轻易看出有一段时间没人进来过了。
　　玉离经拿着外套在沙发上拍了拍，躺了下去。
　　他脑子里充满了关于伏字羲的事，例如伏字羲去了哪里，例如他到底该怎么面对伏字羲。脑子一乱，反而比出差工作还要累，干脆躺在沙发上睡觉。
　　睡到半夜玉离经又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想起来他给伏字羲办过卡，还能查到号码给他打电话过去。只可惜他犹犹豫豫地打了电话过去，电话铃声却在沙发缝隙里响了起来——伏字羲出去连手机也没拿。
　　这应该是玉离经最初想要的结果，伏字羲与他毫无关系。今后也很可能再也不见面。
　　但玉离经还是觉得不快，不知道是因为没和伏字羲有一个正式告别，还是因为他的愧疚心让他不能对伏字羲毫不在意。
　　玉离经在家颓废了两天，把伏字羲留下来的东西都打包放在了门口，但一直没下定决心扔出去。伏字羲几乎什么也没带走，更可能就只是穿着当时的那一身衣服就出去了。
　　伏字羲以前说过，玉离经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还是在玉离经探监的时候的事，伏字羲说他这样不能接纳生父的存在，又狠不下心切断联系，早晚要糟。
　　傍晚的时候云忘归开车过来接玉离经，说是要为他接风，本来玉离经想要拒绝，但是云忘归已经到了楼下，他只好换了衣服下去，但还是忘了把收拾的‘垃圾’一并带下楼。
　　“你想要去吃饭还是喝酒？”云忘归把车子开出小区的时候问。
　　玉离经愣了会儿，问：“吃饭和喝酒冲突吗？”
　　“吃饭去饭馆，喝酒去酒吧。”云忘归看了玉离经一眼，“我觉得你需要去酒吧，这样你就能够为了账单烦恼，而不是为别的伤神。”
　　玉离经忍不住笑了，“不是你请我吗？”
　　“嗯……突然忘了。”云忘归把车子转了个弯，“那就换我肉疼一下，让你体验一下醉生梦死。”
　　“我记得你酒量没我好。”
　　“我不喝，我给你当司机。毕竟你是受了情伤，作为朋友我应该体贴一点。”
　　玉离经想反驳，又不想和云忘归多做解释，干脆闭了嘴。
　　他和云忘归去得有些早，酒吧这时候人还不怎么多。也就是因为人不多，玉离经一眼就看到了和一个女人坐在吧台说着话的伏字羲。
　　玉离经那一瞬间的情绪复杂得像化学公式，具体怎么样却没品味出来，身体先于大脑作出了反应，径直往伏字羲那边走了过去。
　　云忘归自然也看见了，突然患了结巴似的没能说出话来，玉离经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想起来追上去。心里想到：这该算是出轨现场还是修罗场？
　　玉离经的步伐不快，但距离实在太短了，没走几步就到了吧台跟前。伏字羲右手的石膏已经拆了，此刻右手正搭在那个女人手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暧昧得不行。
　　伏字羲的花言巧语才说了一半，抬头瞥见玉离经，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就换了话头，用着轻浮的语调说：“好久不见啊，儿子。”

第十五章

　　玉离经一时没反应过来伏字羲对他的称呼，冷着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当父亲的问孩子才比较合适吧？”伏字羲眨了眨眼，“不过为父很开明的，你不用向我一一报备。至于我，我显然是来约会啊！”伏字羲说着伸手指了下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旧识，九婴。不用叫阿姨。”
　　九婴轻轻在伏字羲小腿上踢了下，回头瞥了玉离经一眼，“久闻了。”
　　玉离经没记错的话，当初伏字羲把他丢下没多久就进了局子，这个旧识还真是够旧。
　　但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父亲？”玉离经后知后觉地问。
　　“诶，乖儿子。”伏字羲笑着应声，又冲九婴笑道：“我就说他会叫的吧。”
　　“这也算？”九婴嘲弄地勾了下嘴角，“我先走了。”
　　伏字羲拉着九婴的手，低头在她后背碰了下，“下次再约个没人打扰的时间好了。”
　　“等我有空吧，最近很忙。”
　　九婴才踩着高跟鞋离开，伏字羲就指了指空下的凳子，“儿子，坐啊。”
　　玉离经盯着那凳子看了会儿，空气中还残余着女性香水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抬手蹭了下鼻子。“你出来，我们谈谈。”
　　云忘归站在一边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坐在吧台边上叫了杯啤酒，没有跟着玉离经他们出去。他不知道玉离经现在是什么想法，反正他已经非常混乱了。本来他以为是玉离经的男朋友的人突然叫了玉离经儿子。云忘归喝了一大口冰啤酒，不禁哆嗦了下。
　　站在酒吧门口谈话实在奇怪，于是玉离经和伏字羲走到了旁边的小巷。这地方偏僻幽暗，别人走过也不会特意分心朝这边看，像是在酒吧街被单独隔开的小小空间。玉离经方才心里还有很多话想问，这时候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半句也问不出来了。还是伏字羲先开了口。
　　“我儿是想要和为父谈什么？”伏字羲说着已经从衣兜里掏出来香烟和打火机，话音才落，香烟已经叼在了嘴里。
　　“……你想起来了？”玉离经终于问出来一句。
　　“你是指什么？”伏字羲问着，一边点燃了香烟，指间的红光在一片昏暗中有些过于瞩目了，仿佛让空气都变得灼热。“为父有忘记什么吗？”
　　玉离经看着伏字羲，因为逆光很难看清他的表情，但就算能看清，估计也捉摸不透伏字羲的心思。
　　“啊……是好像忘了点。为父出来后好像有去找过你，不过后面就去投奔了以前的上司，中间确实是忘了。”伏字羲说着按了按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
　　玉离经怀疑地看着伏字羲，“忘了？”
　　伏字羲眯了下眼睛，“为父的手是被你打断的？”
　　玉离经在伏字羲右手瞥了眼，不由得就想起来这只手几分钟前做过的事，顺口说道：“我倒是希望是我动的手。”
　　“儿子打老子可是要遭雷劈的。”伏字羲抖了抖烟灰，“听儿子你的意思，我失忆了？”
　　“你不记得就当没发生就好。”玉离经抿了下嘴，“我……我得走了。”
　　“我们父子难得见次面，不该找个地方叙叙旧吗？”伏字羲把手里的烟掐灭，又重新燃了一根。
　　“我和你哪里有旧可叙。”玉离经闭了下眼，“你很焦虑吗？”
　　“嗯？”伏字羲有点不明白。
　　“烟。你没抽完就换了一根。”
　　伏字羲纤长的手指将夹着的香烟转了一圈，“只是习惯啦。不过见到儿子，做父亲的心里紧张激动是理所应当的。”
　　“呵。确定不是怪我坏了你的事。”
　　“逢场作戏罢了。儿子可是只有一个的，为父怎么会怪你。”伏字羲轻轻呼了口气，袅袅的白烟在晦暗的灯下像是细小的浮尘。“留个电话吧，为父这些年都没机会和你好好相处过，现在总要有所补偿。”
　　“不必。”
　　“你不想要和为父想要给并不冲突。”伏字羲伸直手指将指间的香烟弹了出去，那点红光撞在墙上像是开了一小朵短暂的花，随即又掉在了墙角。他转而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靛蓝的名片递在了玉离经眼前。
　　“收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
　　像是为了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玉离经将伏字羲递过来的名片捏进了手里。
　　伏字羲冲玉离经的背影动了动手指，权当挥手告别。“再会啊，儿子。”
　　玉离经进去找云忘归的时候，他正喝到第三杯啤酒，按说速度还挺慢的，但看起来像是醉了一样意识不明。其实和喝酒没什么关系，云忘归纯粹是被过多信息量弄得头脑混乱。
　　“该回去了。”
　　“可是本来是该你来喝酒我陪你的，可你还没喝呢。”
　　“不喝了。”玉离经叹了口气，“我想回去休息。”
　　“嗯……休息就休息，都随你。”云忘归说完结了账，跟着玉离经出了酒吧。
　　因为云忘归喝过酒，回程是玉离经开的车，直接开回了玉离经家。
　　“睡床还是睡沙发？”玉离经问。
　　“要留我在这里过夜？”云忘归夸张地问，“不过你放在门口的是什么？”
　　“垃圾……忘了扔。”
　　伏字羲和玉离经说过话后就没再回去那间酒吧，而是回了家。家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在，多少有点无聊，正想喝点酒就听到门铃响了。
　　“你这里真偏僻。”奈落川进门就先说了这么一句。
　　“劳烦御天者屈尊了。”伏字羲笑了下，“可是钥匙，我记得你应该有的吧？”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如果你不在，我开门进来又有什么用。”
　　“早知御天者要来，我该好好收拾下的。”伏字羲没什么诚意地说，伸手把沙发上的毯子拉开，“先坐。不过我这里没茶，啤酒可以吧？”
　　“我不是来找你喝酒的。”奈落川皱着眉坐下去，“也别叫御天者了。你前段时间到哪里去了？”
　　虽然奈落川说了不是来喝酒的，伏字羲还是递了一罐啤酒过来。“不是在为邪神到处奔波吗？才从监狱里出来，马上就倾尽全——”
　　“我是说这周之前。”
　　伏字羲喝了一口啤酒，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去见我儿子了吧。哎呀，还是不要说这个了，邪神有什么任务交代？”
　　“暂时没有。来见你是我个人的意思。”
　　“真难得。”伏字羲感叹似的说了这么一句，仰头又喝了一口啤酒。
　　“有空我该请你吃饭的。出狱的时候劳烦御天者你派人来接……虽然没接到就是了。”伏字羲笑了下，“我这么说可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
　　“叫奈落川就好。我先走了，有事我会联系你。”
　　“这么快？”伏字羲冲奈落川挥了挥手，“代我向邪神问好。”
　　奈落川点了下头，又像来时那般从容地离开。
　　伏字羲坐回了沙发上，把给奈落川拿出来的那罐啤酒也一并喝了。
　　云忘归在玉离经家里过了一夜，因为第二天是周六，睡到了快中午才起来。他揉着眼睛走到客厅，嚷道：“你怎么也不叫叫我，睡久了头昏脑涨的。”
　　玉离经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处理着工作上的文件，一边说道：“看你睡得香才没叫。”
　　“你怎么一早上就在工作？”
　　这样才能集中注意力不胡思乱想。
　　玉离经手指动了动，“因为我要勤奋工作。”
　　“唔……昨天那个大……大哥到底是你什么人？”云忘归忍不住问出了口，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务一样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张着耳朵等玉离经的回答。
　　玉离经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有半分钟，很是平静地开口说：“是我的生父。”
　　分明没有喝水，云忘归却有种呛水的感觉，他连着咽了几口唾沫才说：“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玉离经抬头看了云忘归一眼。
　　“没什么。他为什么没和你住在一起了？我上次过来他还让我把钥匙交给你，是吵架了？”
　　“之前情况特殊，他只是在这里暂住罢了。”玉离经顿了下，像是为了满足云忘归的好奇心，继续说道：“因为他之前失忆了，现在想起来了，自然没必要在待在我这里。”
　　“为什么想起来了就要走？”云忘归的好奇心还是没能被满足。
　　“因为他……”玉离经努力组织了下语音，尽量言简意赅，“他在我这里的这段时间的记忆没了，而我和他本就没父子亲情。”
　　“忘了？”云忘归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拇指指甲，“可他昨天跟你出去的时候还和我打过招呼。”
　　云忘归说着学着伏字羲那种轻浮的表情，半侧着头轻声说：“好久不见。”
　　“一般人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这么说吧？”

第十六章

　　“可见他不是一般人。”玉离经随口说道，“你不用管他。”
　　“他是你父亲，又不是我的，我当然没法管。但你是我朋友，我就该管管你。”云忘归说着坐上了沙发，伸手把玉离经放在膝上的笔记本拿过来放上了茶几。“我是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矛盾啦，但是你这样心事重重我很担心的。公司周年活动要去泡温泉，正适合散散心，你去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去吗？”玉离经伸手撩了下头发，“我等下要出门一趟。”
　　“哇，你又要丢下我！”
　　结果，是云忘归先有事回家了。玉离经把门口那些东西提下楼放进了车里，本来想要扔进垃圾场，想了想又找出来昨天伏字羲交给他的名片打了电话过去。
　　伏字羲当时还在睡，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从枕头底下摸出来，闭着眼睛摸索着接通。
　　「……御天者吗？」伏字羲含糊地问。
　　“是我，玉离经。”
　　伏字羲轻轻「哦」了声，脑子清醒了一点，撑着床坐了起来。「儿子，想起给为父打电话了啊。」
　　“我要把你留在我这里的东西给你寄过去，地址给我。”
　　「诶……不用了吧，为父又不缺东西，留给你做纪念。」
　　纪念……
　　玉离经有点无语，拿着手机的手用力捏了下，“你……”
　　玉离经咬了下嘴唇，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云忘归说伏字羲跟他说了“好久不见”，玉离经自己和伏字羲说话的时候也有所察觉。伏字羲根本没忘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算是合理推测，但伏字羲为什么要撒这个谎？玉离经只能想到，即便是伏字羲，也不可能不在乎他们之间那些违背人伦的行为。即便这并非出自真心，而且他们也从来没有像普通父子那样相处过。
　　「不过地址为父不介意告诉你，如果你想，搬过来和为父住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玉离经突然有点佩服伏字羲，到底是怎么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平平静静地说出这些话来的。他没兴趣和伏字羲表演父慈子孝之类的戏码，草草挂了电话。手机还没放下就收到了伏字羲的短信，是一个地址。
　　那个地方玉离经没去过，但多少知道点，除了偏僻再没有别的印象。这倒是和伏字羲很不相符，玉离经总觉得以伏字羲的为人会喜欢住在市中心之类的地方。
　　玉离经寄出去的东西在周二才送到伏字羲家里，明明还在同市，速度简直慢得诡异。伏字羲签收了包裹之后就一直放在门口没动过。毕竟，就像他电话里头跟玉离经说的那样，他真的不缺东西。
　　从玉离经家里出来的时候伏字羲什么也没带，出去就找人借手机给奈落川打了电话。作为上司，奈落川对下属真是挺好，电话打出去没多久就开车过来接人。伏字羲的房子也请人定期收拾过，就连生活用品都是早就买好的，伏字羲进去就能住。伏字羲深深觉得，找对一个好老板，遇上一个好上司是多么幸运。当然，至于他们做的事好不好就另当别论了。
　　伏字羲还在惆怅玉离经寄来的包裹到底该怎么处理，房门又被敲响。这次奈落川总算是带了任务过来的。
　　“我会和你一起去，必要时其他人也会协助你。”奈落川这么说。
　　“御天者……啊，奈落川，你不用在邪神身边？”伏字羲忍不住问。
　　“邪神有别的事要单独处理。”奈落川说着笑了下，“希望一切顺利。”
　　邪神交代的任务是收购一家温泉旅馆。伏字羲觉得非常奇怪，但是他绝对不会说出来。就算老板只是单纯想要找个洗澡的地方，他也会照做，至于做得够不够好就很难说了。所谓先礼后兵，伏字羲又自诩不是崇尚武力的人，所以他先过去……泡了温泉。和奈落川一起。
　　其实一同过去的还有蚩罗和白川凌花，但是蚩罗和伏字羲不合，宁愿待在房里看新闻联播也不愿意出来和他一起泡澡。
　　玉离经公司的活动是在周三，一行人当天乘车过去，晚饭时间才到。所以一下车不是先去泡温泉，而是去吃饭。但是云忘归是个例外，他晕车了。他一个人在安排的房间里躺了会，然后带着换洗衣服跑去了温泉澡堂。
　　其实一开始云忘归没发现伏字羲的存在，毕竟温泉水汽大，盯着人看也不礼貌。但耐不住伏字羲身边有个刺了大花臂的奈落川，真是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云忘归望着伏字羲，和他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叫：“玉……爸爸？”
　　伏字羲刚喝进嘴里的酒一下就喷了出来，十分尴尬地拿着毛巾擦脸。
　　“不用这么热情。”伏字羲忍着笑说。
　　云忘归咳了下，纠正道：“大叔。”
　　他和玉离经同龄，现在还要叫伏字羲大哥实在怪得不行。
　　伏字羲对这个称呼并不怎么满意，眉毛轻轻皱了下又快速展开，“你一个人过来玩？”
　　“是公司活动。离经也过来了，他没跟你说吗？”
　　伏字羲抿了口酒，感叹似的说：“儿子忙着工作根本不和父亲交流啊。”
　　“我先出去了。”奈落川说着站了起来，伏字羲也跟着站起来，“一起吧，泡得都没力气了。”转头又对云忘归说：“我先走了，你等下不要跟他说我在这里，免得他还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跟踪监视他。”
　　“哈，怎么会呢。”云忘归揉了下脸，觉得伏字羲实在多虑了，所以他回去房间遇到玉离经时，立马就说了在这里遇到了伏字羲的事，连带着还夸张描述了下奈落川身上的纹身。
　　“……哦。”玉离经回应得有点冷淡，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不知道，我没问他也没说。应该就是和朋友来玩吧，不过你爸爸的朋友真是……挺特别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听着云忘归的描述，玉离经都觉得和伏字羲在一起不是个什么好人。
　　虽然并没有刻意避开，但玉离经在旅馆里进出几次都没有遇上过伏字羲。晚上一群人聚在年资最短的御钧衡房里玩真心话大冒险，玉离经以前也爱玩，但最近心事重也提不起劲，中途找了个要出去抽烟的借口出了门。
　　现在天气还算不上热，晚上甚至显得冷，玉离经出来连件外套也没穿，走在走廊上就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他走了没多远，迎面走过来一个人，过分宽敞的衣服让他前胸和肩上斑斓的纹身都露了出来。
　　玉离经不由得想起来云忘归说的那个和伏字羲一起来的男人，可惜对方穿的不是短袖，看不出来手臂上是不是也有纹身。玉离经犹豫了下，转身跟了上去。
　　奈落川一直以来都是邪神的代言人一样的角色，但实际上在暗杀这方面能力斐然。玉离经跟在他身后走，他几乎立刻就发现了，但一直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转角处才动手掐住玉离经的脖子把他抵在了墙边。
　　“你是谁？”
　　玉离经还没说话，旁边的拉门突然开了道缝，伏字羲衣衫不整地露出来一个脑袋，说：“还请御天者手下留情，这是我儿子。”
　　奈落川于是松了手，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失礼。”
　　伏字羲笑着问：“要不要一起喝酒？”
　　“不用了，该是你们父子相处的时间，我就不打扰了。”
　　奈落川的脚步声才消失，玉离经就说：“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我儿也不用特意解释。”伏字羲把拉门又拉开了一些，示意玉离经进来。又把自己松散的睡袍紧了紧。
　　玉离经不怎么情愿地坐了下来，要不是房间实在一览无余，他都要猜测这房里是不是还有个人了。
　　“刚才那个人……”
　　“是为父的上司。”伏字羲笑了笑，“人很好说话的。”
　　玉离经轻轻哼了声，“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父也是有工作的人，来这里是在干正事。”
　　玉离经觉得“正事”从伏字羲嘴里说出来，真是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怪异。
　　“今晚要和为父夜谈吗？”
　　“不。”玉离经回答得十分干脆。
　　伏字羲不以为意，从桌上摆着的水果拼盘里拿了颗草莓放进嘴里。
　　“吃水果吗？挺甜的。”
　　“不吃了，我该回房了。”
　　玉离经说着站了起来，伏字羲动了下，随即皱着眉低下了头。
　　“慢走，为父就不送了。”
　　他声音带了点颤音，听着奇怪。玉离经虽然在心里默念了几次不要关心，却还是问出了口。
　　“你怎么了？”
　　“腿抽筋了。”伏字羲倒是十分坦白，很是艰难地把腿伸直了下。
　　“你……别盘腿坐着。”
　　“这桌子就这么高点。”伏字羲呼了口气，手指在自己腿上按了按，“出去别忘了把门带上。”

第十七章

　　玉离经睨着伏字羲，犹豫几秒还是弓下身，伸手把伏字羲拉了起来，扶着坐到了床上。
　　“诶呀，真是乖儿子。”
　　突如其来的雨声又猛又急，关着门窗也能听见那急促的水声。玉离经想说的话都被这声响湮灭下去。
　　“我走了。”
　　玉离经话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才将拉门拉开一道缝，突来的一道闪电将房间都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就是一道惊雷。天花板中央的那个灯暗了下去，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伏字羲在床上动了动，木板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等来电了再走吧，外头黑灯瞎火的。”
　　“我有手机。”玉离经说着就往口袋里摸，却是摸了个空。他洗澡换了衣服，手机大概是放在储物柜里头没拿。
　　伏字羲好像已经看出了他的状况似的，继续说：“坐会儿，我不吵你。”
　　玉离经没带手机难以分辨时间，只觉得过去了很久，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下，不知道有没有一秒，立即就又暗了下去。
　　“哈，看来是不会来电了。”伏字羲突然说话，打破了雨夜的平静。
　　方才一直静得过分，只有雨声和雷声，玉离经本来以为伏字羲是睡着了，没想到他其实一直醒着。
　　“就在这里睡吧。”伏字羲说着从床上扔下来一条不厚的被子，因为四周昏暗失了准头，直接盖住了玉离经的脑袋。“总不会害怕为父对你做什么吧？”
　　“那也得你做得到。”玉离经冷着声说，他清楚这不过是伏字羲惯用的激将法，却还是甘愿受了，将那薄被往身上一披，依旧坐在桌边没动。
　　伏字羲打了个哈欠，低声说：“那为父睡了，儿子你自便。”
　　雷声渐渐消逝，只余下规律的雨声，实在催人入眠。玉离经虽然不情愿，还是靠着矮桌睡了过去。再醒时已是第二天，雨已经停了，甚至还出了很大的太阳。
　　玉离经抬手遮了遮眼，瞥见伏字羲靠坐在床上，拿着一叠打印资料看。他戴了副金属边的眼镜，认真看着东西的样子用“斯文败类”这四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但伏字羲先前和玉离经待在一起那么一段时间里从没提过他眼睛的问题，也不知道是近视眼镜还是老花镜，或者单纯就是戴着好看的。伏字羲端着放在床头的茶杯抿了口茶，镜片立刻起了层白雾，他只好把眼镜摘下来，这才发觉玉离经已经醒了。
　　“早上好啊，儿子。”伏字羲打了个招呼，把手里的眼镜和资料夹一并收进了抽屉里。
　　“之前就想说了，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辰初？”伏字羲笑了下，“还是离经？”
　　“我叫玉离经。”玉离经不自觉地在自己姓上加了重音，故意强调似的。
　　“诶，那样显得不够亲密。还是叫儿子吧。”伏字羲从床上下来，端着茶杯赤脚走到了桌边。“早餐为父已经吃过了，儿子你自己解决。”
　　“不用你关心。”
　　玉离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伏字羲的房间的，只知道自己走过了一半长廊，发麻的腿还是有点使不上力。云忘归还在睡，玉离经敲门他才醒过来，打开了门一边揉眼一边问：“你什么时候出去了？”
　　玉离经有点无言，过了几秒才说：“在你睡觉的时候。”
　　虽说是公司组织的集体活动，但其实更多的时间都是自由行动，毕竟他们又不限制办公室恋情，总是需要点二人世界的。
　　云忘归作为一个单身人士，理所当然地拉着同样单身的玉离经出去乱逛，但这周边的店子里卖的地方特产都大同小异，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干脆去边上那座山上探险吧。”云忘归提议道。
　　“你是出来春游的小学生吗？”玉离经问。
　　云忘归撇了下嘴，“去还是不去？”
　　答案当然是“去”，反正无聊，况且玉离经一闲下来就容易开始想和伏字羲的事，明知道想不出来个结论，却还是忍不住去想。
　　两个人背了两瓶水就出发了，做的准备比春游的小朋友还少，半路上就因为没戴帽子晒得不行。而且因为昨晚下过雨，山上的路有些泥泞，走在树下，时不时就有积在树上的雨水洒下来。
　　玉离经抹了把脸，开口说：“我下次绝对不答应你了。”
　　“等到下次，你还会答应的。”云忘归嘿嘿笑了两声，还要再说话就眼看着玉离经一步踩空从边上滑了下去。云忘归过去看，只能看到一道刮蹭过的痕迹，一直深入到下头的草丛里。
　　“喂，离经！”云忘归叫了声。
　　玉离经忍着疼拍了拍身边的小树枝，微弱地回应了一声：“在这里。”
　　“你等等，我找个棍子下来。”
　　“我觉得……你直接叫119比较——”玉离经话没说完草丛又一阵颤动，玉离经又往底下滑了不少，云忘归这下是完全找不到地方了。
　　“离经？”云忘归试探着叫了声，没能得到回应。他找了个根棍子想要爬下去，没走几步就把棍子给弄折了。
　　“真是糟了……”
　　其实玉离经没受多大的伤，下雨后山上的泥都是软的，再加上还有茂密的草阻挡，他摔下去也就是身上痛了下，一时有点发不出声音。
　　玉离经从口袋里摸出来手机给云忘归发了个短信，让他绕路下来汇合，但他还没从软泥里头爬起来就看见眼前多了双漂亮的女鞋。
　　“你想救他？”一个有点嘶哑的男声问。
　　“我看他有点眼熟。好像是伏字羲的儿子？”
　　“那就放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玉离经觉得有点心梗，慢吞吞地从泥地里爬起来。“我并不想和伏字羲扯上关系。”
　　“同感。”蚩罗很赞同似的点了下头，“凌花，我们该回去了。”
　　玉离经等到云忘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把满是湿泥的外套脱了，但身上还是有不少泥，又黏又沉，走路都觉得累。
　　山脚停了辆车，玉离经远远地就看见里头有微弱的红光一闪一灭。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伏字羲坐在里头抽烟。
　　“儿子，听说你摔了。”伏字羲笑了下，看起来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开心的感觉。“不过我是没想到你摔得这么狼狈，凌花还说你是一个人，原来还是有同伴的啊。”
　　“我也没想到你人缘那么差。”玉离经不甘地反讽道。
　　“上车吧，为父可是特意拜托了奈落川开车过来的。”
　　玉离经本来要说为什么不自己开过来，想起来伏字羲手上的石膏才拆了不久，估计也使不上力。他才要拒绝，云忘归已经打开了车门，“上车吧离经，走得好累啊。”
　　玉离经觉得，云忘归真是个坑货队友。
　　虽然玉离经摔得有点惨，但身上也就青紫了几块地方，看着并不怎么严重。云忘归出去泡澡的时候伏字羲过来了他们的房间，还拿了瓶药酒。
　　“为父从前台那里借来的，听说活血化瘀的效果特别好。”
　　玉离经忍不住捂了下鼻子，药酒的味道有点冲，还带着奇怪的药味，实在不好闻。
　　“你还是留着自己用。”
　　“我又没摔跤。”伏字羲说着把装着药酒的玻璃瓶子放在了玉离经床头的柜子上。“要我帮你抹吗？”
　　“不需要。”玉离经拒绝得毫不犹豫，“我也不希望你以父亲的姿态来关心我。”
　　伏字羲夸张地捂了下心口，说：“我儿这么说真是太让做父亲的难过了。”
　　玉离经其实很想说，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随便哪一件拿出来说都不是父子之间该有的。但是伏字羲装作不记得，玉离经也就忍着没拆穿，但要他迎合伏字羲表面上的父子亲情真是无能为力。
　　“你没必要这样。我们根本没可能成为父子。”
　　“可我们本就是父子啊。”伏字羲笑了下，伸手想要把玉离经粘在脸上的湿发拨开，却被躲开，于是转而在他肩上拍了下。
　　“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没事，但明天还是过去医院检查下。”玉离经没应声，伏字羲又自顾自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作为父亲的我会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我以为，你是彻底的利己主义者。”玉离经嘲讽地说。
　　“你是这么想的啊。”伏字羲站了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就算你不信，为父也是真的为你好。”
　　“包括把我扔在福利院门口吗？”
　　伏字羲回头看了玉离经一眼，“难道你会希望和……黑道上的人待在一起长大吗？”
　　“而且，君奉天把你照顾的很好。”
　　“这也不是你的功劳。”
　　伏字羲嘴角往上勾，神色暧昧地说：“我要是没丢下你，你还没机会和他遇上呢。说不是功劳，但这的确是因为我。”
　　玉离经沉默了会儿，没好气地说：“厚颜无耻。”

第十八章

　　“随便了。”伏字羲漫不经心地说，“我之后几天都会很忙，你如果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二十四小时随时恭候。”
　　玉离经没出声，也没看伏字羲，等到他出了门才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眼。
　　“臭不要脸。”玉离经愤愤道。
　　伏字羲白天去和旅馆的负责人谈过，比他所想的还要简单点，所谓的威逼利诱他才只用了利诱而已，负责人就已经差不多点头了。他不知怎的就觉得有点不够到位，心里不住想：我儿子可是面对各种利诱怀柔一点也不动摇，相比之下不知多有骨气。
　　凌花跟伏字羲说玉离经在山上摔了的时候他不免紧张，不过在奈落川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在玉离经并没有出什么事，他也就真的波澜不惊地开始放松心情，反正邪神交代的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
　　半夜玉离经身上酸痛得厉害，干脆起来拿了毛巾去泡温泉。这个时间点旅馆里很静，玉离经走进浴池里发现还有一个人的时候愣了下。但他原本也没想过要一个人独处，还是走了进去，等他踏进了水里，那个人因为这动静抬头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是伏字羲。
　　伏字羲手里捏着个小酒壶，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泡得太久了，整个人都泛着红，像只被丢进锅里的虾。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水汽，酒香似乎也被热气染了暖意，无端让人混沌。
　　玉离经想要离开，却又觉得太刻意，伏字羲难得没来骚扰他，安静地继续喝酒。但伏字羲没有动作反而更让玉离经觉得无所适从。
　　最终是水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伏字羲不知道怎么滑了一下，整个人坐进了水里，温泉直接没过了头顶。似乎是酒精麻痹了神经，伏字羲动作有些迟钝，这么生死攸关的时候居然半天没爬起来。玉离经过去拉了他一把，揽着他的腰把他捞出来水面。
　　伏字羲用力咳了咳，好半天才说：“哎呀，真是劳烦了。我刚才看你就觉得面善，和我儿子长得挺像的。”
　　玉离经有点无语，一时没摸清伏字羲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应该不会捞我起……啊不对，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应该会在头上罩个什么东西再捞吧。”
　　“胡言乱语。”
　　玉离经没好气地把伏字羲推开，没想到伏字羲像是一块布丁，又“噗通”落了水。这一次连微弱的挣扎都没有，好像直接晕头了，直直沉进了水底。玉离经冷眼看着，想看伏字羲要躺在水里多久才憋不住起来。结果过去了一分多钟都没动静，只有一小串气泡从水底冒出来。
　　“起来。”玉离经有些不奈地说。
　　伏字羲手指动了下，依旧躺在池底没起来，气泡倒是一下变多了。玉离经无奈地伸手再捞了他一次，这次伏字羲是真的呛了水，咳了好一会儿。玉离经拉着他坐在温泉池边，怕他又滑进去就没松手。伏字羲身上很热，像是发了烧一样烫人，为了寻求降温不自觉地就要贴紧玉离经。
　　“我……咳，该不是中暑了吧……”伏字羲有气无力地说，玉离经朝他看了看，觉得伏字羲的状况还真的很像是中暑了一样。
　　“出去吧。”
　　玉离经本想扶着伏字羲出去，但伏字羲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没力气，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玉离经用力呼吸了几口空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了些才把伏字羲背起来。伏字羲裸露的胸腹和大腿都紧贴着玉离经的皮肤，灼热得让玉离经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唔……我，我觉得……你顶到我的胃了”伏字羲说话断续，含含糊糊地好像真的要吐了。
　　玉离经耐着性子把伏字羲背到了浴池门外把他放下来。伏字羲才落地，立刻双手扒着门口的垃圾桶，吐了几口酸水。
　　“头疼……”
　　伏字羲捂着脑袋就要坐下来，玉离经叹了口气又把他背上了背。本来玉离经打算把伏字羲送回他的房间，但伏字羲的钥匙不知道放在了哪儿，只好改变主意把他带去前台要备用钥匙。
　　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着人事不省的伏字羲十分犹豫地说：“这……这个情况，客人这样……我不能把钥匙给你啊，万一你是坏人……”小姑娘说着抬头看了看玉离经，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是人不可貌相。
　　“我和他认识。”伏字羲突然抬头说了一句，似乎是终于清醒了过来。“钥匙给我吧。”
　　伏字羲似乎也就清醒了那么几十秒，拿到钥匙后又意识不清地靠在玉离经身上，直到被送到床上也没有醒过来的趋势。玉离经不清楚他到底是中暑还是醉酒，姑且把窗户打开，又在他身上擦了凉水降温。等到伏字羲体温终于有所下降玉离经才松了口气，正要走伏字羲却抓住了他的手。
　　“陪我……一下吧。”伏字羲有些无力地在床榻上蹭了下。“因为你和我儿子挺像的。”
　　玉离经没好气地说：“你是在故意戏弄我吗？”
　　伏字羲叹息似的“嗯”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玉离经，偏着脑袋睡了过去，手却没松开。
　　半夜的时候最容易作出错误的决定，玉离经没有拉开伏字羲，坐下来靠着床沿打盹。
　　伏字羲早上醒来身体还是有些发烫，他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发觉自己连睡衣都没穿一件。他昨天意识不清，完全忘了自己怎么回来的，更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去了哪里。
　　“你醒了。”玉离经坐在桌边说。
　　伏字羲愣了愣，好半天才朝玉离经这边看了眼。“……为父是梦还没醒吗？我儿你怎么在这里？”
　　玉离经斜了伏字羲一眼，用冷淡的语气说：“大半夜喝酒泡温泉泡到中暑。”
　　虽然没有主语，但说的是谁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伏字羲不是脸皮薄的，就算被玉离经指出了昨天的丑事也没多大反应。
　　“啊……那为父昨天多受照顾了。”伏字羲笑了笑，“一起吃早饭吗？”
　　“不吃，我今天下午就要回去了。”玉离经话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才跨出去一步，就听见伏字羲在他身后笑着说：“儿子，你不用向我报备行踪的。”
　　玉离经回头瞪了伏字羲一眼，实在没找出合适的话来，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伏字羲等着玉离经走得远了才又躺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发热的缘故，腿间那物灼热得很。虽然是个常见现象，但似乎又有所不同。伏字羲咬着嘴唇，把手伸进了自己身上唯一的布料里头。手指拢住那里的时候伏字羲想起来自己昨天从温泉里出来裤子肯定是湿的，玉离经估计还得给他换条内裤。发热的那处不知羞耻的充血硬起，从前端溢出来黏腻的液体。伏字羲用指腹将前液抹开，借着液体的润滑撸动。呼吸不自觉地变得紊乱，鼻息越来越重，像是喘不过气似的短促吸气。
　　玉离经匆匆忙忙回返这里把门打开的时候，伏字羲正到紧要关头，被玉离经开门的动静一惊直接泄了出来。他因为身体发热本就没盖毯子，玉离经这么闯进来真是看了个彻底。
　　伏字羲把手在自己脏了的内裤上擦了擦，说：“儿子，以后记得进门前先敲门。”
　　玉离经没说话，有点发空的脑子总算找回了点意识，他把手里的钥匙往桌上一扔，说道：“自己还去前台。”
　　话才说完又“砰”的一声关了门，泄愤似的。
　　伏字羲动了下腿，感觉自己才释放过的性器似乎又有了苏醒的趋势，好歹没被玉离经突然开门吓到不举。
　　“生什么气，被看光的是我啊。”伏字羲叹了口气，“真是……”
　　玉离经一大早就受到了精神冲击，早饭也吃不下。之前他和伏字羲再过分的都做过，现在只是碰巧撞见伏字羲自渎就让他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玉离经只能将这归咎于现在的伏字羲和之前的不一样。明明现在已经恢复记忆，清楚知道两个人的关系，难道伏字羲还是……
　　玉离经咬了下唇，觉得自己实在头疼得厉害。之前虽说是伏字羲主动，但要不是玉离经有所配合，两个人也不可能到那一步。即使是因为想要让伏字羲安心下来控制病情，但用这种方法实在非常不妥。后悔的情绪几乎瞬间就将他淹没，让他喘不过气。
　　“今天出去哪里玩啊？下午就要走了，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再玩下吧。”云忘归在一边问道。
　　“……随便吧。”玉离经头脑混乱着，随口应了声。
　　“难得的假期，好好考虑一下再说。”
　　“我比较想在旅馆里休息。”玉离经轻轻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 此帖被五羊在2018-09-02 15: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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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8-05-18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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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碗，还有后续吗，我已经掉入父子的深坑啦，果然我还是喜欢口味重的西皮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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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羊

冥迹99，love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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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8)

6樓發表於: 2018-05-20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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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玉离经在房间里睡觉的时候伏字羲来过一次，钥匙是在走廊里遇到云忘归时云忘归给的，说是“希望你们和好如初”。
　　“和好”是希望渺茫的，毕竟他们似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过，至于那个“初”，伏字羲自己都摸不清在哪儿，玉离经也不见得比他清楚。
　　房间里隐约有着旅馆所用的熏香味道，伏字羲坐在床边，呼吸间便多了玉离经的气息。带着微弱的果香的味道，应该是浴液或是洗发水的气味，却因染上了体温而显得有些甜腻。
　　这和玉离经家里的味道并不一样，却又隐约相似。伏字羲伸手在玉离经额头碰了下，指腹在他眉角轻轻扫过，看见玉离经没有转醒的迹象，又在他侧脸摸了摸，掌心轻轻地贴合上去，还未体味到对方的体温就收了回来。他鬼使神差地俯下了身，几乎快要碰到玉离经的额头。
　　“你其实什么都记得是吗？”玉离经慢慢睁开了眼睛，本来一直纠结着没有说出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伏字羲没动，依旧离玉离经那么近，这个距离他其实看不太清玉离经的脸，但更容易说些违背原意的话来。
　　“我儿是指什么？昨天我是真的不太清楚。”
　　“……全部。”玉离经说，“在我家那段时间的全部。”
　　“为父记得又怎么样呢？我儿难道真有恋父情结？现在还想要和生父计较感情了？”
　　伏字羲笑了下，俯下身作势去吻玉离经，本以为玉离经会躲开，结果却没躲，正巧吻住。这是伏字羲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对玉离经作出父子以外的举动，他迟疑了下，立刻故意要更进一步吻上去让玉离经不自在。玉离经却还是没躲，但也没有回应。
　　伏字羲觉得无趣，便松开了玉离经。挺直了腰坐着。玉离经不自觉地往床里侧挪了挪，伏字羲于是得寸进尺地把一条腿也放上了床，反正是要挤着玉离经。
　　“你到底想要怎样？我不可能坦诚接受你，和你父子情深。但要……那更不可能。”玉离经有种终于把压在心上的石头敲碎了的感觉，虽然碎了，重量却仍在，反而变本加厉让他难受。
　　“那你希望为父怎么做？”伏字羲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看起来并不严肃认真。“装作不记得也很辛苦的。况且我确实喜欢你，或许不止于父子意义上。”
　　伏字羲的话并不可信，“或许”也十分微妙。玉离经不想再和伏字羲废话，“你来做什么？”
　　“做父亲的来看望儿子并不需要有什么目的。”
　　玉离经闭了下眼，对伏字羲的话并不不以为意，“那你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
　　伏字羲勾着嘴角看了玉离经好一会儿，说：“我儿，你难道……有起床气吗？”
　　本来可能是没有的，但睁眼就看见伏字羲，没有起床气都能憋出气来。
　　“不关你事。”
　　“你的好朋友叫为父来照看你一下，说是希望你能接受为父，和为父重归于好，最好能——”
　　“云忘归不会这么说。”玉离经说着坐了起来，背靠着床边的墙壁面对伏字羲。
　　“你又不是他。他也不够了解你。”
　　伏字羲轻轻摇了摇头，“为父先走了，这次出来是有正事的，总来找你显得工作态度不认真。”
　　“呵。”玉离经以这个字为结束语，结束和伏字羲的谈话。
　　玉离经回程路上靠着车窗又睡了一次，正梦见伏字羲昨晚迷迷糊糊地说要他陪，梦里的他一番思想斗争还没得出结果，车子已经到了公司楼下。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看到君奉天的房门被风吹开了。
　　玉离经愣了下，抬手在头上按了按才走过去，犹豫了几秒还是伸手把门合上，没有进去。
　　开始考虑搬家是前几天的事，是为了躲避君奉天还是伏字羲他自己也说不清。伏字羲问他会不会有负罪感的时候他没有回应，但心里还是有答案的。
　　不可能毫无负罪感，毕竟伏字羲确实是他的生父，但并不是对君奉天有负罪感。这一结论让玉离经不舒服，微妙的不甘，更多的是无措，好像是他已经忘却了对于君奉天的那种憧憬爱慕。
　　玉离经一直觉得自己并非朝秦暮楚的人，过去除了君奉天再没有别人让他如此用心。但伏字羲与君奉天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血缘，或许是因为责任感，玉离经无法不在意伏字羲。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意或是恨意，他对伏字羲的感觉更多的是在意。并非憧憬爱慕，也不是仇恨伏字羲以前抛下他，就只是在意。
　　玉离经揉了揉脑袋，走到沙发边上躺了上去。他还有些头晕，意识飘渺中想起来伏字羲之前挤到沙发上，紧贴着他说要亲他。又想起来他一大早撞见的事，还有后来伏字羲到他房间来趁他睡觉小心翼翼的触碰。
　　比起伏字羲故意越距的行为，这种透着小心的触碰更让玉离经挣扎。这让玉离经发觉伏字羲对他确实有感情，不会故意地要去激怒他逗弄他，而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亲近他。玉离经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莫名的阻塞感。
　　“还是工作吧……”
　　玉离经说着坐了起来，起身从房间里把笔记本拿了出来。他打开电脑就发现云忘归给他发了个文件过来。玉离经点了接收，打开之后发现是云忘归最近几天拍过的照片。他随意瞥了眼，发现里头有一张拍的是伏字羲。应该是昨天在车里的时候拍的，半侧着头也不知道是在看谁。下一张就是玉离经，他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样子。所以大概伏字羲就是在看他吧，可惜车里光线暗，并不能看清伏字羲到底是什么表情，但至少没有平时面对玉离经时的那种轻浮。
　　工作也是做不下去了，玉离经关上了笔记本，使不上力气似的躺在沙发上，大脑一刻也不得安宁。才躺下没多久，云忘归又打来了电话，说是要请他吃饭。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饭？”
　　云忘归也不知道在干嘛，一片吵嚷声里还要故作神秘地小声说：“你来了就知道啦。”
　　玉离经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你不要待在家里，多出来走走。”
　　“我会到楼下晃几圈的，下次再说吧。”
　　玉离经挂了电话，真的下了楼去走走。但才出了楼下的大门就看见云忘归站在门口看着他。
　　“你还真下楼走走了啊。”云忘归感叹地说，“不过你走得有点慢啊，我从夜市那边走过来你才只到楼下。”
　　“腿酸啊，我不是摔跤了。”玉离经故意说道。
　　“哎，那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夜生活过不得了。”
　　玉离经笑出声，“我开玩笑的。才从公司解散你就过来找我，这么离不开我？”
　　“我是看你无精打采所以来关心你。今天那个你……大叔，过去找过你吧，没有好好说话吗？看起来你还是不开心。”
　　“我和他没可能像普通父子的。”玉离经叹了口气，“你不用管啦，我最近在考虑搬家的事，之后应该就……能好吧。”
　　“搬家能好？”云忘归皱着眉想了想，觉得实在没啥逻辑性。“去吃夜宵吧，再喝点小酒，放松心情睡一睡。”
　　喝酒能不能放松心情这件事玉离经没有具体论证过，他只知道人喝过酒就会放松警惕让人有机可乘，还会麻痹大脑短暂忘却某些烦心事。
　　像是为了冲淡他心里的那些莫名的情绪，玉离经喝得有些多，没多久就有些恍惚。他忍不住问：“如果我很在意一个人，但是我又不是喜欢他，那要怎么办？”
　　“你是说你父亲吗？”云忘归吃了口菜，含含糊糊地说：“你才说不要我管。我是觉得你们互相很关心，没必要这样僵持着。唔……主要是你在闹别扭吧。”
　　这和闹别扭不一样。玉离经清楚。
　　伏字羲和温泉旅馆的老板签了合同，把文件都交给了奈落川之后又一个人在那里住了两天。他回去的时候去找了玉离经。担心玉离经对他避而不见，他没有打电话就直接坐车过去，正好撞见玉离经在家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伏字羲站在敞开的大门门口，盯着蹲着打包盒子的玉离经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儿，你要搬家了？”
　　玉离经因为背后突然的声音手抖了下，割胶带的美工刀用力过猛划伤了手臂，血立刻就流了下来。
　　“只是听见为父的声音就这么激动吗？”伏字羲一边问着，一边从自己衣服里掏出来一块素色的帕子帮玉离经捂住伤口。
　　“我不想待在这里。”玉离经拉开了伏字羲的手，倒没有拒绝他的手帕。伤口割得太深了，一时止不住血，温热的液体不住从他指缝往下淌。
　　“去医院吧。”

第二十章

　　玉离经伤了手不好开车，最后是拦了出租车去的医院。虽然流的血多，但也就看着吓人，并没有伤得很严重，包扎一下就可以回家。
　　只是可惜了伏字羲身上穿的靛蓝色长风衣，腹部那一块的布料被染了血，变成了暗紫色，看着就是洗不掉了的。
　　“我儿是为了避开为父？”伏字羲在乘电梯下楼的时候问，“就算搬家也不会改变我们是父子的事实啊。又或者，你是在在意之前发生的事？”
　　玉离经没有回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具体原因，就干脆沉默。
　　“把责任都推在为父身上不就好了。”伏字羲挑了下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是为父的错。你只要这么想就可以了。”
　　“……我不会推卸责任。”
　　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但玉离经并没有出去的打算，好在外面并没有人在等，他伸手按了关门的按钮。
　　“真要追究也是我的责任更多。你什么都不清楚，而我什么也没说。”
　　伏字羲看着玉离经的侧脸，忍不住捏了捏手指，“哈，为父只是看着你就欢心，和你有没有说清楚并没关系。不过如果我儿因此对为父歉疚……为父说会良心不安你信吗？”
　　“以你的为人，你该以此作为筹码才对。”玉离经嘴角上翘了一点。“只是大概并不能换来你想要的。”
　　“你又知道为父想要什么了？”伏字羲笑了下，“我自己都还没弄清楚。”
　　的确是不太清楚。
　　如同玉离经所说，伏字羲是个利己主义者，但他也确实在乎玉离经这个儿子。他当时会依赖玉离经很大可能是亲缘之间的吸引，那些在他心里深处的熟悉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去亲近玉离经。如果玉离经不是他的亲儿，他大概也不可能在失忆的时候做出那些事。
　　而现在，因为那些事他与玉离经之间的隔阂更深，更无可能以父子相处了。伏字羲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在乎所谓的人伦道德，只是玉离经在乎，所以他也就迁就玉离经。但要让他放弃和玉离经的所有关系，他却是不愿意，也做不到的。
　　伏字羲轻轻呼了口气，伸手拉住玉离经的手臂让他回头，“既然要搬家，不如就搬去为父那里。你想要把君奉天的房间照搬过去也行。”
　　玉离经出乎意料地答应了，干脆得让伏字羲有点措手不及。但他是不会闲着没事去问玉离经为什么要答应的。原因不重要，过程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结果而已。
　　但是玉离经并没有把君奉天房间里的东西搬走。他发觉了自己的动摇，虽然他和君奉天从未发展到养父子以外的关系，但他仍然觉得自己失去了资格。
　　对此伏字羲只觉得玉离经是因为“你没资格提他”，所以不想让君奉天的东西放在他的房子里。
　　玉离经伤得并不重，所以没请假，现在的天气穿着长袖衬衣也看不出他受伤，只是开车还是有点为难。
　　“我这里离你工作的地方有点远，坐车会很久。”
　　伏字羲说这话的时候正在铺床。因为玉离经手有伤，所以他主动代劳。只可惜他做家务的技术比他的嘴上功夫差得远了，连个床单都铺得特别皱巴。
　　玉离经伸手把床单的四角拉开，一边说：“早点起来就是。”
　　“为父开车送你吧。”伏字羲笑着往床上一坐，玉离经才拉平一点的床单又皱在了一起。
　　“你手好了？有驾照吗？”
　　在入狱之前是有的。
　　伏字羲叹了口气，“过期了而已。”
　　伏字羲给奈落川打了电话，确定邪神最近都没有工作要交代他，才让奈落川帮忙在驾校报了名。玉离经下班回去的时候伏字羲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题。
　　这是玉离经第二次看到伏字羲戴着眼镜。那副金属边的眼镜遮掉了他的轻佻的眼，只余下与伏字羲并不怎么相符的安静。整个人看起来稳重了些，甚至带了点不可言喻的蛊惑感。
　　察觉到玉离经进门的动静，伏字羲把眼镜摘了收进了茶几下的小抽屉里，做贼似的。这种行为看着真是有点奇怪，玉离经忍不住问：“你……老花镜？”
　　伏字羲眼神闪烁了下，说：“晚饭出去吃吧，附近的外卖不好吃，离得远点的送过来就冷了。”
　　玉离经对伏字羲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不以为然，一副眼镜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必要隐藏。
　　半夜的时候玉离经还没睡熟，突然听见客厅方向传来一声沉重的撞击声。他打开了床头的台灯，趿着拖鞋从房里出来。客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中玉离经只能看到茶几边上有个黑影。
　　“伏——”玉离经只叫了一个字就收了声，一边摸索着开灯，一边问道：“你摔了？”
　　“……撞到了茶几。”伏字羲因为突然开灯带来的光亮抬手遮了下眼睛。
　　“为什么不开灯？”
　　伏字羲也想问问为什么自己不开灯。他刚才从房间里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勉强看得见路，就没去开灯。结果从厕所出来，因为从亮处到了暗处，他眼前起了雾似的一片黑蒙，根本看不见路。
　　“省电啊。”伏字羲坐上了沙发，在自己膝盖上揉了揉。“我儿睡不着？”
　　“被半夜摔跤的人吵醒了。”玉离经在自己眉心按了按，“如果看不见路就买个夜灯。”
　　伏字羲转头看着玉离经，笑着问：“是在关心为父？”
　　“是为了我的睡眠着想。”
　　“行吧，晚安。”伏字羲说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进了房间。
　　伏字羲一直以来都是个聪明人，不论是在学习还是在为人处事上。他从学校毕业了太久，但学习能力还没变差，考驾照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等他拿到那个深色的小本本的时候，玉离经手臂上的伤早就好了，并不需要他来代劳开车。而邪神也通过奈落川给他又安排了一个任务。
　　奈落川过来交代任务是在周六的下午，伏字羲当时正在下棋。
　　一个人下。
　　去开门的是玉离经。他搬过来伏字羲这边快要一个月，从来没见过送外卖快递以外的人来过。所以他看到奈落川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下，奈落川向他颔首致意，然后径直进了屋。
　　伏字羲抬头看了一眼，一边落下一枚白子一边说：“御——奈落川。如果不急，能先让我下完这局棋吗？”
　　奈落川轻轻应了声，“邪神交代的事不能说不急，但也不急在这一刻。”他走到了茶几边，倚靠着沙发扶手站着，漫不经心地看着伏字羲又拿起一枚黑子。
　　伏字羲本来是邀请了玉离经和他下棋的，但是玉离经以有工作要做的理由拒绝了。但这也打扰不了伏字羲的兴致，对他来说一个人下棋的趣味，比与人对弈还要更多些。
　　“这局是黑子胜了。”奈落川开口说。
　　伏字羲笑起来，“是我赢了。”
　　“我们出去谈吧。”奈落川提议道，他以往从没这么说过，大概是因为玉离经在有所顾忌。
　　不过玉离经刚才开了门以后就进了房间没再出来。
　　“不要紧的。不用顾虑他。”伏字羲一边说着，一边把棋子收回盒里。
　　“既然你这么说了……”奈落川坐了下来，言简意赅地交代邪神所说的工作。
　　这次不是要收购，而是要整垮某个公司。能用的手段都说不上光明磊落，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伏字羲倒是不介意邪神交代的事情是好的还是坏的，他把棋盒收进了茶几下的柜子里，开口说：“有劳奈落川你过来交代任务了，要一起喝一杯吗？”
　　答案是拒绝的，奈落川从来没和伏字羲喝过酒，大概是为了保持清醒，这样才能尽职工作。
　　奈落川离开不久伏字羲就给九婴打了电话，要约她见面。玉离经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他的花言巧语还没说完，对上玉离经表情有些冷淡的脸时眼神不自觉地闪避了下。
　　玉离经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时伏字羲已经挂了电话，转而用手机在查阅什么东西。一双眼睛不自觉地眯着，把手机举着离自己有些远，看着就别扭。
　　“把眼镜戴上不就好了。”
　　伏字羲抿了下嘴，“戴着不就承认自己‘老’了。”
　　“那也不是老年人才有的毛病。”玉离经喝了半杯水，把玻璃杯放上了茶几。“刚才那个男人是上次和你去温泉旅馆的那个吧？”
　　“是啊。奈落川。”
　　“他和你关系似乎不错，我还以为你人缘极差到没有朋友。”
　　伏字羲动着拇指翻了个页，回道：“你是那么想我的吗？之前也和你说过，奈落川很好说话。作为上司，应该可以称作是理想型了。”
　　玉离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上司。”

第二十一章

　　伏字羲抬起来右腿放在另一条腿上，宽松的裤子因此往上滑，露出来一截踝骨。他的肤色算不上很白，但那一小块皮肤少见阳光又被深色的家居服衬着，显得很有吸引力。玉离经皱着眉把视线从那处移开，落在了茶几上。
　　“我儿这么说很像是在吃醋啊。”伏字羲一边说着还晃着脚，看来心情很不错。
　　“你想多了。”
　　“那是为什么呢？”伏字羲的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为父可比不上我儿的好人缘。下班后的小聚大聚，周末的野外踏青……总是特别忙。”
　　“那你这么说又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嫉妒啊。他们都算什么，却占据了我亲儿那么多时间。”伏字羲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我儿，在你心里，为父有这么多吗？”
　　玉离经看着伏字羲的手指之间的那点距离，从他的指缝间瞥见茶几上还有一枚亮白的棋子。“你的棋子没收好。”
　　伏字羲侧身拈起了那枚白子，幽幽地说：“现在，是连枚棋子也比不过了。”
　　若是在武侠世界，此刻这小小的棋子应该要化作齑粉，只可惜不是，它只是硌得伏字羲手指头疼。他把这石头打磨出来的小玩意儿随手扔进了茶几上的抽屉，两个人短暂的谈话就此告终。
　　周一晚上伏字羲出了门，走之前敲开玉离经的房门，透过玉离经打开的那一道门缝上下打量了一下玉离经，最终只说了句：“我儿，晚饭你要一个人吃了。”玉离经想要问一句他是要去哪儿，但在他犹豫的那几秒里，伏字羲已经把他的房门拉上，走向了玄关。那句犹豫着没问的话就此彻底胎死腹中。
　　玉离经认真工作的时候虽然说不上废寝忘食，但也容易忘记时间，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晚饭直接变成了夜宵。他吃着外卖叫来的粉丝，一边检查着自己写完的企划书，放在身边的手机震动了两声。他咬着筷子，伸手把手机拿过来解锁，发现是云忘归发过的信息——一张还没加载出来的图片，还有一句话：「你可能要增加家庭成员了。」
　　玉离经愣了下，筷子差点掉下来。随即想到大概是云忘归的恶作剧，于是回道：“哈，你比我先知道了。”
　　消息才发出去，没加载出来的图片终于加载成功。是一个女人给伏字羲倒酒的照片。酒吧的灯光斑驳陆离，将一杯酒映出了不少颜色，但也可能本就色彩缤纷。不过现在的重点却不是那杯酒，即使灯光昏暗，玉离经也能从云忘归偷拍到的小半张脸看出来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且还挺眼熟。
　　“你误会了。”玉离经又回了一条。
　　玉离经认出来那是上次他在山上摔跤之后遇到的白川凌花，想也知道她和身边的蚩罗才是一对恋人。而蚩罗算是伏字羲的同事，很没有同事感情的那一种。想到这里，玉离经想起来伏字羲之前还给人打电话说了一堆花言巧语，如果电话那头是……玉离经忍不住后颈发麻，莫名的情绪让他一阵混乱。
　　没几秒云忘归又发过来一张照片，这次倒是加载的很快，就是画面糊成了一团，人都分不太清。
　　「我觉得那个漂亮小姐姐有男朋友，而且还是个脾气不好的。」
　　是本来就有吧。玉离经还没回话，云忘归又发了条过来：「好险没打起来，我还在想要不要帮忙呢。」
　　“你这是在给我现场直播吗？”玉离经字才打完，手指还没放上发送键就收到了一个视频请求，不小心直接点到了同意。
　　云忘归那边吵吵嚷嚷的根本听不清人说话，画面也是黑糊一片，玉离经好半天才看清的画面是一只手挡到了摄像头，然后一个声音传过来：「是你啊，离经没和你一起？」
　　虽然那边十分吵嚷，但这声音熟悉得很，不意外地玉离经就看到了伏字羲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似乎是看不太清画面，伏字羲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儿独自在家应该不要紧吧？」
　　“不如好好担心你自己。”
　　伏字羲似乎笑了下，不过那边光线实在不佳，并不能确定。「有我儿担心，为父十分欣慰啊。」
　　这话说完，手机又回到了云忘归手里，云忘归关了视频通话，回了句：「你们说话还这么夹枪带棒的啊？」
　　玉离经想了想，回道：“惯性。”
　　不受控制的惯性。
　　伏字羲其实很少夜不归宿，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像“好父亲”，玉离经不用上班的时间他基本都会在家里，虽然就算这样他和玉离经面对面相处的时间也不多。玉离经都已经习惯了一推开门就能看见伏字羲坐在沙发上的样子。这就像他之前习惯了下班回去公寓就能看见伏字羲一样。
　　“烦人。”玉离经把筷子扔进了垃圾桶，没吃完的粉丝也拎着扔了出去。还没回房就听到门铃响了。
　　除非伏字羲会瞬移，不然现在按响门铃的绝不可能是他。玉离经住在这里这么久，除去外卖快递也就只见过奈落川来过，所以他开门发现来的果然是奈落川的时候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不在。”
　　玉离经站在门口说，奈落川似乎也没有进来的意思，只轻轻点了下头，“我之后再来找他。”
　　玉离经看着奈落川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才把门关上，忍不住拿手机给伏字羲打了个电话，从手机那头传来一声“嘟”的时候又手忙脚乱按了挂断。他心情忐忑地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伏字羲没有回电话，也没有短信。酒吧那么吵嚷，他的电话打过去也就响了一声罢了，伏字羲没听到也正常。玉离经郁闷地揉了揉脑袋，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伏字羲把手机掉了，这样就不会发现有个响了一声的未接电话。
　　伏字羲一晚上没回来，玉离经其实没有特意等他，只是出门上班的时候发现门口没有伏字羲的鞋子。玉离经莫名有点生气，走路都不自觉地多用了几分力，真像是有了起床气。电梯上来得有点慢，也有可能是玉离经心情不好觉得它慢。等电梯门打开，玉离经的心情大概是从盆地到谷底的区别。电梯里头是伏字羲，一副烂醉的模样，没按错楼层大概也能算作奇迹。
　　“……你长得真像——”
　　“我就是。”玉离经打断了伏字羲的话，他简直怀疑伏字羲是不是有喝多了酒就喜欢装作不认识人的怪癖。不过又想到伏字羲那副眼镜，估计他纯粹是看不清人又怕认错人尴尬。
　　伏字羲的话被打断，于是捂着嘴打了个酒嗝，步伐不稳地朝电梯外挪动。玉离经冷眼看着他一直扒着墙壁，蜗牛似的走了出来才伸手扶了下。
　　两个人距离这么近，伏字羲身上过重的酒味让玉离经恨不能捏住鼻子。在酒味之中还夹杂了点香水味，伏字羲也喜欢用点男士香水，但他现在身上残余的是另一种有些冷冽的女士香水味，玉离经在九婴身上闻到过的那种。
　　玉离经不自觉地皱起眉，简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味道。他扶着伏字羲进了浴室，本想把他扔进浴缸不管，又想起上次在温泉旅馆伏字羲直接沉底的事，于是改变了主意，扶着伏字羲坐在了淋浴花洒下。
　　花洒打开先流出来的是冷水，伏字羲忍不住颤了下，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
　　“麻烦我儿帮为父拿件睡衣过来。”
　　玉离经没出声，不紧不慢地从浴室走了出去。他没进过伏字羲的房间，没兴趣，不合适，理由多得是。他有些犹豫地把门推开，发现伏字羲房间普通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整体来说就是既单调又乏味，还没样板房有看头。他走到东面的衣柜，伸手打开了最左边的柜门。一袋东西劈头盖脸砸下来，玉离经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把袋子挪开，发现是他之前给伏字羲寄过来的包裹，连快递单子都没撕下来。玉离经把袋子又塞回了原处，转而去开旁边的门，这回倒是没东西砸过来了，不过都是些送去洗衣店干洗以后袋子都没拆的西装衬衫。玉离经开到最后一个门总算看到了堆在一起的家居服和睡衣，从里翻出来同色的上衣和裤子回去了浴室。
　　伏字羲还保持着玉离经离开时的姿势，衣服也没脱，湿嗒嗒地贴在身上。但他看起来也不是不清醒，这会儿正举着手机和人发消息。
　　“儿子，你打电话找我？”伏字羲把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了玉离经脸上，“应该不会是碰巧按错了吧？”

第二十二章

　　玉离经盯着伏字羲，在电梯里头的时候伏字羲可能是醉的，现在来看倒是清醒得很。他眯了下眼睛，不确定地问：“你在装醉？”
　　“没有啊。”伏字羲偏了下头，从上而下的水直直落进了他的眼睛，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为父是去谈正事的，要是醉得不省人事不就惨了，所以这是‘不胜酒力’……吧。”
　　说到底，就是装的。
　　但可能也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醉意。
　　“那你上次泡温泉的时候……”
　　伏字羲看着玉离经笑了下，“我儿原来是喜欢刨根问底的类型吗？如果你不拉为父，为父应该会自己起来吧，就是慢一点，还是要多谢我儿好心啊。”
　　玉离经没好气地看了伏字羲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只维持着表面的波澜不惊，随手把拿过来的衣服放在了架子上。
　　“我要去上班了。”
　　伏字羲动了动腿，竖起来一边的膝盖，低头用下巴抵着，闷声问：“不应该留下来照顾一下醉酒的父亲吗？”
　　“你看起来并不需要。”
　　伏字羲抿了抿嘴，有些模糊地说：“为父在想，我儿难道是生气了？”
　　玉离经才迈出浴室的脚步顿了下，却没回头去看伏字羲。
　　“是因为为父没接电话吗？”伏字羲继续问。
　　“是你自我意识过剩了。”
　　玉离经迟到了几分钟，才从电梯转过身就看见云忘归风风火火地朝电梯这边跑过来，于是伸手按了开门的按钮。云忘归跑进来气还没捋顺就先往玉离经肩上拍了拍，喘息着问：“难得见你迟到，是昨天没睡好吗？”
　　“睡得挺好，就是临出门时遇到了麻烦。”想到早上伏字羲的那副模样，玉离经又有点来气，忍不住朝云忘归这边看了看，云忘归正要打哈欠，见玉离经看过来就捂着嘴把哈欠忍了回去，但是眼角还是憋出来一点泪花。
　　“你干嘛这么看我？”
　　“你昨天……遇到他的时候，他到底在做什么？”
　　云忘归一时没反应过来玉离经在说谁，过了两秒才说：“喝酒啊。”
　　“就只是喝酒？”
　　云忘归眨了眨眼睛，“除了喝酒还能做什——啊，那个漂亮小姐姐，虽然差点打起来，但是被小姐姐拦住了。本来也是小姐姐主动倒酒，感觉是不是她和男朋友闹脾气之类……”
　　玉离经还想再问云忘归有没有见过九婴，电梯门却在此时应声开了，问题没能问出口。两个人一直走到了办公桌那边，玉离经安静了一路，才坐下去还是忍不住问了。
　　“还有其他人吗？”
　　云忘归皱着眉想了想，说：“没有啊，我看到他们就去了包厢，大概是为了谈事吧，但很快就出来走了。”
　　“你看着他走的？”
　　云忘归笑了下，“大叔走之前过来跟我说了声。”
　　昨天似乎也是伏字羲主动来找云忘归来搭话。再之前伏字羲似乎也经常会找云忘归搭话。玉离经按了按脑袋，感觉自己实在想太多，就算伏字羲再轻浮再不着调也应该不至于对云忘归起什么心思才对。
　　玉离经有点心不在焉，准备去把昨天弄好的企划书打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上出门匆忙没带硬盘过来，而且昨天也没存云端，只好趁着午休的时间回去一趟。
　　玉离经在开门之前不自觉地猜想伏字羲这个时间在里面是在做什么，开门看到伏字羲正和奈落川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却愣了下。奈落川说过会再来找伏字羲，玉离经倒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儿，放心不下宿醉的父亲吗？”伏字羲笑着问，他一脸疲惫，看着还真像是醉酒未醒的样子。
　　“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
　　玉离经不经意地往奈落川身上看了眼，天气明明还不是特别热，他却穿得十分凉快，左胸和手臂上的纹身因此很是显眼。但从奈落川的行为举止来看，他其实还有点温文尔雅的感觉，身上那种不是好人的气息似乎全是靠着那占地极广的纹身来凸显的。
　　“那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伏字羲又问，顺口也了问奈落川一句。
　　奈落川淡笑着说：“不用了。”倒是把玉离经拒绝的话给堵住了。
　　“真是不出意料的回答。”伏字羲笑了笑，转头看玉离经，“我儿的回答呢，也是在我意料中吗？”
　　“就在附近吃吧，我下午还要上班。”答应和伏字羲一起吃饭绝非出自玉离经本愿，但他实在不想在伏字羲的“意料中”。
　　奈落川和他们一起出了门，但直接去了地下车库。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区，在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时就有了分歧。
　　“左边是我公司的方向。”
　　“可是我儿，你吃完了饭还是要回来开车的，而且右边新开了一家店。”
　　玉离经偏头看伏字羲，略有嘲讽地说：“我本以为你对你那位‘理想型’的上司十分坦诚无所不言的。”
　　“为父可是只对儿子足够坦诚，无所不言。其他人都是无足轻重的。”伏字羲笑了下，“突然调转话题做什么，我儿想去左边就去吧，谁叫我是慈父呢。”
　　“奈落川昨天来找你却扑了空，你私下去见了别人。”
　　“作为下属也是有隐私的啊。”伏字羲抬手捂了下嘴，笑意却还是隐藏不住，“这样比起来，奈落川可比我儿还要宽容许多，至少不会追问我是去见过谁。”
　　“呵。”玉离经轻轻笑了声，“你要做什么事，见什么人，都和我没关系。”
　　“在为父看来，你在意得很。”伏字羲微微垂下眼帘，擦着玉离经的肩膀走过，低声说：“要注意啊……”
　　注意什么？
　　玉离经有点烦闷，午餐也吃得马虎，所谓的食不知味倒是着实体验了把。
　　伏字羲出门没换衣服，身上还穿着玉离经早上翻出来的那一身。玉离经现在才发觉他虽然拿的是同色，但其实并不是一套，上衣与长裤颜色有些微的区别。虽然看着不算太突兀，但多少有些别扭，也不知道伏字羲自己有没有发现。
　　“我儿。”伏字羲突然叫了声，拎着桌上的茶壶给玉离经倒水。
　　“为父今天晚上还要出去一次。”
　　玉离经盯着伏字羲倒的半杯水看了眼，却没意愿端起来喝，“你没必要和我说。”
　　伏字羲把手臂搭在了桌上，用手背撑着下巴，看着玉离经笑了笑。“为父怕你又生气啊。”
　　“我没有。”
　　“我儿，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在别人面前都是活泼爱笑的样子，唯独在为父面前总要故作冷淡疏离。不觉得累吗？”
　　玉离经朝伏字羲看过来，还没说话，伏字羲已经把手放了下去，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已经一点半了。”
　　玉离经下午上班又迟到了一次，但好在他昨天就把工作完成了大半，倒也不急，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已经完成了工作。他慢悠悠地单手敲着键盘，另一只手转着一支圆珠笔。
　　“下班了要去吃烧烤吗？”云忘归突然问。
　　玉离经手一顿，圆珠笔从他指间脱出骨碌掉到了办公桌底下。玉离经俯身去捡，一边说：“看情况吧。”
　　“就半个小时了还要看情况啊？”
　　“就算是一分钟，也可能发生变数。”玉离经够不着笔，只好蹲下去捡，起身的时候只觉后背一紧，随即就是布料裂开的声响。
　　云忘归在旁边轻轻“啧”了声，“果然变数啊。”
　　玉离经其实有备用的衬衫，但那是秋冬的，既厚也不透风，实在不适合穿着去和云忘归吃烧烤。他去厕所换完衣服就回了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前了十多分钟，他开门进去的时候伏字羲还在换鞋，没来得及出门。
　　那是双绑带的皮鞋，伏字羲低着头一脚踩在鞋柜上慢条斯理地系着鞋带。玉离经进门就能嗅闻到伏字羲身上沉香调的香水味，是从颈间，还是从手腕散发出来的，玉离经无法分辨。那味道说不出是幽淡还是浓郁，萦绕在鼻息间不见消散。
　　“我儿提早回来了啊。”伏字羲将腿放了下来，侧身让玉离经走过去，又抬起来另一条腿。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打结的动作也做得好看，只是速度有些慢，好似故意一样。
　　“你是要去见谁？”
　　“我儿不是说见谁都与你无关吗？”伏字羲将裤腿抻了抻，好像不太满意刚才系的结又伸手拉开。
　　“如果你行为太过，我也会困扰。”
　　“我儿多虑，为父为人一向安分守己。”伏字羲将鞋带再次系上，站直了之后又理了下领子。他并未系领带，最上的两颗扣子也没扣上。他这么一拉，露出来侧颈上的一个泛了紫的印子。
　　玉离经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能把问题问出来。伏字羲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劳烦我儿看家了。”

[ 此帖被五羊在2018-09-02 15:1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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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8)

7樓發表於: 2018-05-20 14: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二十三章

　　大概是一时头脑发热，玉离经伸手拉住了伏字羲，无名指硌到了对方戴在手腕上的表，一阵发麻的疼。
　　伏字羲低头看着玉离经的手，等他回过神松开又抬头看玉离经的脸，“我儿这是要跟着为父一起出去吗？”
　　“……不是。”
　　玉离经直觉要接着说句“慢走不送”之类的话，却没能说出口。伏字羲微微眯了下眼睛，靠过来在玉离经嘴上碰了下。
　　“那是因为这样？”
　　……哪样？
　　玉离经有点混乱，还没理出头绪就听伏字羲说：“为父要迟到了，明天见。”
　　“明天？”玉离经条件反射地问出了口。
　　“因为是要谈正事，所以……”伏字羲顿了下，侧过头又贴紧了玉离经嘴唇，温热又滑腻的舌头轻轻抵进去，没什么阻碍就勾住了玉离经的。
　　伏字羲大概才刮过胡子，凑得这么近，玉离经呼吸间满是薄荷味的须后水味道。本该是清凉的，却因为人的体温有了暖意，甚至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甜。玉离经有些呼吸不畅，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推开伏字羲的时候伏字羲已经松开了他，拇指指腹在他嘴角蹭了蹭，又在他下唇轻轻按了下。
　　“我儿，你喜欢我了？”
　　伏字羲之前也问过类似的话，那时候他还没有记忆，问出这句话的心境并不一样。但用“得寸进尺”这四个字来说他最为贴切，即使心境有异，只要玉离经有一点偏向他的意思，他就不会轻易放过。
　　当然不是喜欢。玉离经抿了下嘴，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抵在了鞋柜边缘。
　　“不是。”
　　伏字羲无所谓地笑了笑，又伸手理了下次领子。“为父要出门了。”
　　“是去见九婴吗？”
　　伏字羲笑了下，“我儿为什么要猜她？”
　　要用“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她的香水味”这种理由来解释实在怪异。玉离经轻轻咽了口唾沫，说：“奈落川不是一直都是直接过来这里找你吗？除了他，也只有九婴和你关系不算太差。”
　　“我儿，为父的人际关系都已经被你摸清了吗？”伏字羲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要去找她谈事情。”
　　玉离经怀疑地看着伏字羲，“谈事情需要夜不归宿吗？”
　　“谈恋爱需要。”
　　伏字羲说着已经准备开门。玉离经忍不住从他背后伸手按住了门，不经意地把伏字羲困在玄关这一块狭小的地方。
　　“你和她——”
　　玉离经的话没能说完，伏字羲转过身捧住了他的脸，嘴唇随即贴了过来。刚才那句大概就只是他随口说的，兴许说的时候也带了点故意逗弄玉离经的意思。伏字羲的手从玉离经的侧颈游移到了肩膀，轻轻掐住了那一处的皮肉。玉离经按在门上的手松了下，有点无措地抓紧了伏字羲没有扣上的外套。
　　伏字羲微微后退了些，放低了声音说：“我儿，衣服弄皱了为父还得换……”
　　玉离经没应声，抓在衣服上的手又收紧了些，轻咬着伏字羲被湿润了的嘴唇，让他的后脑抵住了身后的门。
　　门铃声响起来时伏字羲正把玉离经的衬衣从裤子里拉出来，灼热的指尖在他后腰上轻轻抓挠。玉离经有些怕痒，重重地抵住伏字羲的肩膀，眯着眼睛从猫眼往外看，哑着声说：“来找你的。”
　　“让他等着吧。”伏字羲闷闷地笑，手指头在玉离经的肩胛骨边缘打着转摩挲。
　　“是蚩罗。”
　　“蚩罗那家伙没有半点同事爱，多等等也是应该的。想到要和他共处一个晚上，为父现在就头疼起来了。”伏字羲说着抬手在自己额头按了按，另一只手却还在玉离经衣服里胡乱摸着。
　　玉离经狠狠咬紧牙关，实在是有点生气，“你不是说和九婴？”
　　“我儿那么猜，为父就顺势那么说了。”伏字羲脸上还带着点笑意，看不出来半点羞愧之类的情绪。
　　玉离经往后退了一步，还未做出别的动作，伏字羲又靠了过来，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又探进他的衣服里，在他浮起来一层薄汗的腰上十分猥亵地摸了把。
　　“我走了。”伏字羲说着贴紧了玉离经的嘴唇，故意带出声的“啵”了一下。
　　等在门外的只有蚩罗，但白川凌花应该也不会离得太远，伏字羲走出去将门带上，毫无诚意地说：“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蚩罗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半个字也不想和他说。
　　玉离经在玄关站了好一会儿，有些混乱地换了拖鞋往客厅走。走了一半觉得身上起了汗实在滑腻得难受，于是转而去房间拿了衣服冲澡。
　　就像伏字羲自己说的，他第二天才回来，而且回来得还挺晚，进屋的时候玉离经已经出门上班好几个小时了。他算是出了趟远门，就算是一路都坐着车也觉得累，外套都没脱就躺在了沙发上，虽然躺着了却也不能合眼睡觉。伏字羲伸手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把自己那副藏藏掩掩的金属边老花镜拿了出来，架上了鼻梁，拿着手机看奈落川发给他的资料。
　　兴许是敌不过困意，伏字羲看了一半就窝在沙发里睡着了，玉离经开门进屋的动静都没能把他吵醒。玉离经并未刻意放轻步子，走到沙发边上的时候就看见伏字羲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已经这个时间了啊。”伏字羲伸了个懒腰，想要去按自己的额头才发觉自己还戴着那副眼镜，于是抬手把它拿了下来，随手放上了茶几。因为眼镜戴得久了，伏字羲鼻子两侧都被压出来两道红印，看着十分显眼。
　　“怎么不说话？”伏字羲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一点钟吧。”伏字羲说着坐起来，一条腿盘在沙发上，一条腿垂下来足尖点地。“为父昨天也说了‘明天见’啊。”
　　玉离经没再说话，转身准备回卧室。伏字羲跪坐起来，按着沙发扶手去够玉离经的衣角。玉离经停了步，才转身就被他拽了过去，拉低了脑袋吻住。
　　玉离经觉得有点缺氧，不知道是因为伏字羲拽住了他的领带，还是因为这个姿势让他大脑有点充血。他忍不住伸手推了下，伏字羲顺势拉着他一起躺倒在了沙发上。
　　伏字羲家里的这张沙发比起玉离经公寓里的那一张还要窄点，而且看起来年岁不会比玉离经小。玉离经听到木材发出的吱呀声，不由得有点紧张。才要爬起来就觉得身下一空，这旧沙发终于不堪重负——塌了。伏字羲被玉离经压着垫了底，后背不免有点疼，却还笑着说：“哎呀，我儿你得减肥了。”
　　玉离经脸上有点发烫，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缺氧，还是因为伏字羲说的话。他抿着唇站起来，伸手拉了伏字羲一把。伏字羲没长骨头似的缠上来，双手环住玉离经的肩膀不放开。
　　“我累死了。”伏字羲凑在玉离经耳边闷声说。他身上的香水味淡了许多，更多的是残余的烟味，不知道是他抽的，还是和他一起的蚩罗。
　　“你还是先洗澡再说。”
　　“哎呀……动不了了。”伏字羲笑着在玉离经颈边蹭了蹭，“一起洗？”
　　玉离经有种历史重演的错觉，但还是和伏字羲一起洗了澡，字面意义上的那种。伏字羲洗到一半就快要睡着，被玉离经扶到床上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玉离经回到自己房间，躺在了床上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有问题没问清楚，又从床上爬起来，不自觉地小跑着到伏字羲房里。
　　“你醒醒。”玉离经踢了踢床腿，躺在床上的伏字羲眼睫颤了下，没动。
　　“我有话问你。”玉离经又抓住伏字羲的衣襟摇了摇，伏字羲把眼睛睁开来一条缝，总算给了点回应。
　　“你和那个九婴到底怎么回事？”
　　“……好困啊。”伏字羲好不容易睁开的那道缝又合了起来，看着像是在逃避问题一样。
　　“先说了再睡。”
　　“……旧识啊，旧识。”伏字羲回答得有点敷衍，头一偏又要睡了。
　　“只是这样？”
　　“大概……可能有过……”伏字羲顿了下，脑袋偏向了另一边，“记不清了。”
　　“这也能记不清吗！”玉离经把伏字羲拽着坐起来，努力压住火气问：“那你脖子上那个印怎么回事？”
　　伏字羲脖子上那个印子现在已经不是泛紫，而是有点青。他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没出声，看着就像是在找理由。
　　“是蚩罗掐的。”伏字羲撇了撇嘴，满脸都是不愉快。
　　怎么又是蚩罗了……玉离经直觉伏字羲是在说胡话，抓着他的领子使劲晃了晃，睡衣扣子不堪受力一下飞了出去，落在墙角发出一声脆响。
　　伏字羲半睁着眼看玉离经，突然推了他一把，把他按在了床上，“还睡个屁……”很不耐烦地在玉离经面前说了句脏话。

第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