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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悬在夜幕的皎月被残云咬下半个脑袋,徒留一个血淋淋的豁口,洒落下淡淡点点的星碎。十指相扣的掌心沁出了溽热的湿汗,没有任何人有任何想法忍心让这些无辜的指节分开。叶小钗侧躺过来,黑暗中他的双眸像一只安静的雌豹却毫无渴求,他闭上眼,说:“睡吧。” )x\%*e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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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无后一言不发,半晌,他突然偏过脑袋,依靠在叶小钗宽阔柔软的胸前。男人的身体轻轻颤抖,他滚烫的鼻息喷在他的发旋,他健壮而结实的臂膀揽过他的腰。 0o$Rvx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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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钗叹息一声,又说:“睡吧。” Xxh^4vKj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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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跳震耳欲聋,刺破鼓膜,劈开脏腑。他在叶小钗的胸膛中捕捉到死去多时的律动。 P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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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以前,宫无后从未憎恶过夏季。即便是最为躁热难耐的时刻,他仍旧甘之如饴。遭高温炙烤过的蝉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但这种高温尚不致命只是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哀鸣从玻璃窗的罅隙传入宫无后的卧室,昆虫痛苦的嚎啕暂时抚慰了精神上的磨难,至少在它者的受难中,本我的受难相比而言更加和缓,古陵逝烟阴魂不散的面孔也不再那般惹人作呕。 :|5 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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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昼长,似乎连睡眠的也受此影响,随之而来的是多梦与早醒。凌晨五点,天光大亮,宫无后满身冷汗地从疮痍中脱出,他踉踉跄跄地来到落地窗边,撩开纱帘,庭院偌大的葱翠之间,年轻的女人身穿园丁工作服,手中推着割草机,如同一只自由的鸟类翱翔在蔚蓝的天空,裙裾在清晨的清风中飘扬。 {91Y;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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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cRQf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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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下楼梯,来到草坪旁边,没有发出丝毫响动。水萤儿骤然转身,被他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道:“公子起得好早,昨夜睡得好么?” oO[eer_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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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不会告诉她实情,只是答非所问:“在楼上看见萤姐姐工作,想与你说话,便下来了。” 66>X$nx(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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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萤儿眉眼弯弯,手中动作不停,四处飞溅的绿屑喷散出青草的涩香,她苦恼地说:“可惜我的工作还未做完,公子等等我可好?” g~21|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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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青翠的海洋中奔跑起来,绾在脑后的长发如瀑布倾泻,她欢快地哼着不知名的山歌,这幅静谧的画面取代了湛蓝海洋长期以来的霸权,竟让他产生了安稳的短暂错觉。 2UYt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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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萤儿浑身汗湿地走到他身前,薄汗将细碎的发丝黏在她的额角,白色的围裙沾满泥垢,敞开的领口露出女性丰腴饱满的胸脯,她撑着膝盖喘着气笑:“公子好久没来,差点儿忘了同您汇报。水萤儿这里有喜事一桩,公子想不想听?” [MA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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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无后替她拎着割草机,闻言好奇地挑起了眉:“萤姐姐撞上什么好事了?” YYI0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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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高原上星空的熠熠光辉,整个人浸染在一种梦幻般的幸福中,她说:“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让我初次有了交付一生的冲动。公子,我就要结婚了,先生已经同意了。” nl2Lqu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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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无后打了个寒战,他恍惚想起今日分明是大暑,一年中最燥热的时分,蝉坚持不懈地在枝头发出迫切的求助,可他却感到严冬的凛冽与料峭。他的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弧度:“萤姐姐,你爱他吗?” BIMX2.S1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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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羞赧地低下头,露出无名指上朴素而洁净的钻石银戒,反射的光像锋利的恶刃,轻而易举地划伤他的角膜。 g0jfL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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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轻轻地说:“可萤姐姐同样说过爱我。如今萤姐姐是不爱我了吗?” p?Ux1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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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讶地望着他,好半天才颤抖着语调回答:“公子,水萤儿从前爱着您,现在依旧爱着您,以后也会一直爱着您。但这种爱并不是要将人生托付给您的爱——水萤儿何德何能呢?” L8.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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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地嗤笑,冷冷地哀戚:“萤姐姐,我却把人生托付给了你。” 3?aM\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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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那是一场美满而盛大的婚礼,备受烟山豪宅中的所有仆从艳羡。整个流程由古陵逝烟出资,忠心耿耿的女仆与慷慨仁义的雇主,成为方圆百里流传甚广的美谈一桩。水萤儿双亲早亡,自小在烟山长大,古陵逝烟如同再生父母。参加婚礼的女仆偷偷互咬耳朵,先生那日身着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枚镶嵌水钻的雀羽胸针,牵着水萤儿的手带领她走向此生跌宕的句点,仿若慈悲的天父朝人间挥洒垂怜。 !|VtI$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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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请柬淬满砒霜,装进盖印红色火漆的牛皮信封,若无其事地递送宫无后手中。他在打开信封的瞬间遭剧毒伏击,必须吞食二十六颗盐酸舍曲林才可救转性命否则名医也无力回天。他心如死灰地躺在昂贵柔软的席梦思上,感到五脏六腑被来自地狱的烈火烧灼,呕吐感袭击着他的肠胃但除去反复做出呕吐的动作,他的食道空空如也。他的视线在昏暗中流淌,无数张古陵逝烟的脸庞从墙纸上扒下来,漂浮在半空,又分解成空气中看不见的各路分子与细菌。四面八方的旋转着古陵逝烟七零八落的五官,最后汇聚成碧绿万顷的森林,泥土久经降雨冒出各色矮小且健康的蘑菇,他在蘑菇蓬勃生长的季节中找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朵,如此脆弱又如此幼小,如此丑陋又如此畸形,命运会带领这杆弱不禁风的菌菇走向暴雨后的灭亡。门开了。逆着光,古陵逝烟靠在门框上,扬起纤长的脖颈沾沾自喜地吸吮着尼古丁,他说,吞这么多药,你是想自杀吗? s0_HM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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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无后沉默,事实上他的声道也被舍曲林暂时夺取,无法开口。古陵逝烟走到床边坐下,爱怜地抚摸着他皮包骨的手背,他说,你看你,何必与自己过不去。这水萤儿爱上谁又如何?反正你从一开始就没机会了——无后,你觉得你还能给她幸福吗? L1lD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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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地转过眼球,努力将发散周遭的目光捡回,聚焦在古陵逝烟的瞳孔。他想我永生永世都会记住这张完美无暇的脸,恨意只有暂且寄存在此处才能静谧地滋养。我是海明威笔下迟暮的老者,你是大海中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鲨鱼;你吃了我整整一条肥硕的鲑鱼,我要将三叉戟捅进你的胸膛去。 r!{i2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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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仍在发狂似的嘶吼,瘫痪在床榻三日宫无后终于能够摔下床匍匐爬行。当他像只奄奄一息的流浪猫靠在落地窗旁,麻木地幻想这些聒噪的生物终有一天会无端自焚时,他看见大门前停着一辆朴素的大众轿车,身着廉价礼服的水萤儿挽着陌生男人缓缓走下石阶,她微笑着与共事过的同僚一一吻别。他轻轻地抚摸着透明的玻璃就像抚摸着她黑亮的秀发。她拉开车门,即将驶向通往光明未来的康庄大道,马达轰隆,尾气咆哮。十五秒后柏油马路上电闪雷鸣,浓烟滚滚,他的眼底腾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爆炸震死了整座烟山的蝉,宫无后的耳根暂时清净。 oVUsI,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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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钗无疑是一个辛勤的环卫工人:太阳尚在甜梦酣睡,他已身着全套深蓝色工作制服,肩披整个楼道的昏黑准备周转于城市内各个塑料垃圾桶。自宫无后以强势且古怪的态度霸占了他的双人床一隅,叶小钗的日程表上多了一项行程:鉴于宫无后十指不沾阳春水,作息日夜颠倒,他恰好朝九晚五时间错开,以防家中曝尸,叶小钗会额外做一份吃食放在桌台。一开始,放在餐桌上的是清汤挂面,但宫无后起床已是日上三竿,只能看见膨胀后坨成糊糊的不明物体。叶小钗似乎察觉到了这种迹象,很快将挂面换成了电饭煲保温的扬州炒饭,调味不咸不淡,隐隐带有鸡蛋的腥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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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一个健谈的男人,下班以后多半坐在沙发上靠新闻联播打发时间,生活如同一张无声无色的白纸,平和到甚至可以说无趣,一眼就能望得到前程或是尽头。他偶尔会买一篮筐带壳花生慢慢剥出果实,周末去菜市场换点零钱,因此十指光秃,浸满土垢。宫无后并不知晓他何故多此一举,环卫薪资虽然微薄,但生活还算充裕。直到一如往常他们围坐在桌旁享用过味道平平的晚餐,新闻频道方进入最后五分钟的倒计时,叶小钗从工服口袋中掏出一个长条形的包装盒放在他面前,低低地说:“给你的。” 7Fa<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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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无后挑起眉,翻过包装正面,是一只正红色的美宝莲唇膏。叶小钗没有看他,将残羹剩菜尽数扫进一个不锈钢盆中,一边拾掇一边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那个售货员说这个好看,我就买了。” Wvd-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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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中收到过无数价值连城的礼物,或出于地位的谄媚敬仰,或出于美貌的贪婪爱慕,任何一件单拎出来便可置换一整幢叶小钗所居住的居民楼。他几乎能够想象出叶小钗在下班后窘迫地走进百货大楼的彩妆专柜,面对陈列琳琅满目的商品柜台手足无措,在店员或高傲或鄙夷的眼神中买下了这一支价格低廉的口红,并视若珍宝般放进口袋,最终在晚饭结束时分将礼物交递给他。宫无后打开口红,旋转出膏体,在嘴唇上搽了两圈,他向叶小钗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问道:“叶小钗,好看吗?” 4u2_x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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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钗抱着锅碗瓢盆,认真地点了点头,鼻头微微地皱起纹路,像一只认真又苦恼的棕熊。 @!x7j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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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唇膏盖上,凝视着他清澈的眼睛,他的心脏如同泡过水的海绵迅速发涨,撑得胸腔饱满又疼痛,他终于问出那个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叶小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01a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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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进厨房,将餐具放进水池,里头传来哗啦作响的水流声。半晌,他走过来,解开身上湿漉漉的围裙搭在椅背。电视还在坚持不懈播报明日后日以及大后日的天气可能性,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按下电视的关机键,他说:“我要去一个地方。” Ak`?,*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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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空旷的大街上游荡着宿醉的孤魂野鬼。愈远离城市中心,两边的路灯愈黯淡。浸泡在漆黑中的不远处蜿蜒起伏一道漫长的山影,五菱宏光面包车劣质皮具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熏得宫无后头昏脑胀。冷白的前射灯是郊区里的唯一光源,叶小钗在山脚停下,他打开车门,说:到了。 +K=RMqM-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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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这个悲痛欲绝的故地,回访固定在每年八月的收尾,水萤儿的祭日。黑夜中的公墓没有丝毫光亮,漫山矗立的石碑像是一排排多米诺骨牌,死人的沉默震耳欲聋。他跟在叶小钗身后走上石阶,尔后在一座墓碑前停下。墓前空空荡荡,叶小钗从包里拿出几个水果摆在地上,石碑上刻着“金少一之墓”五个字,黑白照片上男人的长相和挂在客厅的面孔一模一样,永远年轻,永远英俊。 >9g^-~X;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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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墓碑上篆刻的时间,于是说:“他是在七年前走的。” O9N%d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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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七年前死的,我却觉得他好像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他从出生起我就没见过他,他和我的妻子生活在遥远的北国。八十年代初全国燃烧着一种南下的激情,香港与新加坡是所有人的圣地。我背着两个行囊踏上了陌生的土地,这一去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后他带着妻子的死讯找到我,握着一把手枪抵在我的额头上说恨不得杀了我。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他的脸——他已经长这么大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生活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说叶小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多年?我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他。倘若心破了一个大洞,怎么填都是窟窿,怎么补都是缺口,怎么歉疚都是徒劳,那又该如何是好呢?我把他带回家,他嘲笑我怎么活得这么狼狈,我告诉他去边境当兵的时候被割伤了喉咙,只能提前退役。他最后问我,叶小钗,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住?我不想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我答应了他。一周后他在过人行天桥的时候砸死在废墟里,政府豆腐渣工程千夫所指赔款却寥寥无几,一条人命明码标价两千块钱,连公墓的一块地都买不到。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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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我看他十几岁的照片,那是我未曾参与过的人生,他成绩不好,但意气风发。他得意洋洋地说在学校时他如何风云,又有多少女孩子围在他身边只为和他说上一句话。后来我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悄悄地说,叶小钗,你知道我爱你吧? 2<2a3'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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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的时候也是你这个年纪,那么年轻。年轻这个词今晚在他嘴里出现了好多次,宫无后想。他本该活得更久的,我欠他的债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还清。 1mEW]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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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混合着呼啸的飓风,肆意狂放地飘摇下来。他们摸黑回到面包车上,浇得浑身狼藉,水迹蹭得到处都是。他的脑子燃起熊熊烈火,这火从叶小钗的掌心绵延到他的头颅之内。他把叶小钗压在放倒后座椅的后备箱胡乱地亲吻着,中年男人一边叹息一边搂住他瘦弱的腰身。他抹开沾在他脸颊上的长发,呓语般地询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儿子的替代品? p7*7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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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钗摇了摇头,他粗糙的掌心抚上他柔软的颈侧,他说,我一直清楚,你是宫无后。 !wrAD"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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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次听见和水萤儿胸腔同样频率的雷声,潮湿漫长的雨季,直到立冬才会彻底消失殆尽。他最终可以确信这种频率只存活于叶小钗的心肺之间其他的都是赝品,于是他用力撕开被水濡湿的衣物,虔诚而感动地亲吻着男人赤裸且健壮的身躯,健康的肉体在他的勾引下发出粗重的喘息。情欲扶摇直上,且蒸腾得恰到好处,他解开叶小钗的皮带,慢慢地褪下他长裤,在昏黄的内顶灯下,他看见他双腿之间畸形的肉缝,翕动着脆弱的水光。他的脑内倏时乍亮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已动情地趴伏在他敞开的下体吮吻着母亲的嘴唇。他的舌头无师自通地在他紧致湿滑的阴道里游走,他的牙齿撕咬着他硬挺的阴蒂直到他发出母猪发情般的嚎叫,叶小钗的手指压在他后脑,大腿内侧的肌肉亲密地贴在他的左脸旁。男人的腹部急促地抽搐几下,从阴道口汩涌的潮水喷洒在宫无后妩媚精致的眉眼,打湿了他赭红色的长发。车厢内荡漾着体液的腥臊,叶小钗闭着双眼,别过脸不看他。宫无后揉捻着他肥厚的阴唇,缓缓掉下一滴泪。他牵起叶小钗的右手,带领他抚摸自己昂扬的下身,他轻轻地说,叶小钗,你感受到了吗,我们分明是一样的。 ,.gI'YP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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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精神药品副作用的灼痛,他终于感同身受溽夏中蝉暴烈的哀鸣,与汇聚在他生殖器上的炙烫如出一辙。血管好似沸腾岩浆,这种滚烫的液体冲碎了他过去二十四年的压抑与苦楚,冲破了他桎梏爱欲的枷锁,蓬勃起他长久未主动调用的海绵体,重新支撑起他分崩离析的原始男性尊严。他勃起的细短阴茎静静地躺在叶小钗的掌心,那么幼小又那么可怜,比不过成年男性的掌宽,只消轻轻握住便能将其完全包裹。他在叶小钗的手中磨蹭着畸形的阴茎,嘴角弯起一个因痛苦而五官扭曲的弧度:“你看,我现在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展现给你了。” )4+uM'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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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钗睁开眼,抿着下唇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从宫无后发育失败的生殖器官上移进他的双眸,尔后叹了口气,他问:“你的故事最后怎么样了?” D>w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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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回答道:“我后来还是替他杀人,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贫寒的或是有权势的……萤姐姐死后我彻底丧失了睡眠,这些枉死的魂魄终日纠缠在我的身侧,化作无形的病痛钻入我的骨髓,我知道我活不下去了。 okW'}@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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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半瓶草酸艾司,以为睁眼能看见萤姐姐,但我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叶小钗。 0g@*N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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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自杀这件事上,我也是个失败者。” Lhg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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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地笑起来,高潮过的阴道在他的摩挲下重新湿润,流淌的水液顺着他的指节掉在后备箱的毛毯,印出三四个小小的深色圆形。叶小钗的手指套弄着他卑微的阴茎,目光沉静得如同车外淅沥的漫天大雨,他向他缓慢地张开双腿,露出腿根处那个泛红的洞口,握住他的性器一点一点地放进去。他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说:“宫无后,不要死。” _..5G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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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完完全全的在他身体里了,温暖且潮湿的甬道紧紧地包裹着他的茎柱,汁液冲刷着他坚硬的茎头,他此前是一只行将就木的枯萎的蛾子,如今在叶小钗的阴道中,经由恩慈的淫水浇灌重新焕发了勃勃的生命力,蜕变成婷婷袅袅的蝴蝶。快感如同狂风暴雨,他骑在叶小钗的身上疯狂地凿动,像一个癫痫病人四肢狂乱。叶小钗亲吻着他的下巴,他喘着气说,你现在可以给人幸福了。 495(V(+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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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尖叫一声射在他的阴道里,红色长发和白色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好像滴落在雪地上的鲜血。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车厢内只有意迷情乱的呼吸声。他趴在叶小钗的胸前倾听着全世界最让他感到安心的震响,感到消散的情欲重新汇聚在他孱弱的生殖器上,他复又埋进叶小钗的身体开始新一轮的挺弄。在这样温情而慈爱的时刻,他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早亡生母的脸,继而看见草坪上水萤儿安静且柔软的微笑;他的阴茎浸泡在叶小钗潮湿的爱意中这种爱令他回想起人类仍是胚胎时母亲子宫中的羊水,于是他虔诚地亲吻着他的嘴唇,呼唤着母亲的称谓,妈妈,他说,妈妈,带我回家吧。 _lk5\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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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一二年末尾,传言甚嚣尘上,人人提心吊胆。十二月二十一日是玛雅历法中的收束或重建,宫无后在叶小钗的阴道中度过了这一天,六十平方的蜗居是独属于他们的诺亚方舟。下午四点谣言不攻自破,地球毫发无伤,没有耶和华天降的洪水神罚,也没有突如其来的陨石撞击。他在他健康的身体中驰骋然后留下同样健康的精水,性欲拯救了他岌岌可危的精神,他在叶小钗的怀里再也没有看见不怀好意的魂影。 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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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五点,叶小钗穿上工作服,如同往常一样准备去烟山的垃圾中转站工作。宫无后不见踪影,房间里弥留着他身上好闻的焚香。他有些奇怪,但并未在意。当他开着垃圾回收车抵达烟山山脚,远处的天空恰好升起冬季怠惰的朝阳,鲜红晕染了半边云彩。叶小钗恍恍惚惚地想,宫无后到底还是一只蛾子,没有蛾子不向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