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男子來到一處廢墟,似乎尋找著什麼,其中一人一頭白髮,體格壯碩,背生枯骨雙翼,另一人頭戴兜帽,面色沉肅,相較下低調許多,眼神的陰森冷峻卻不遑多讓。二人步履有力卻輕盈,顯見是習武之人。 ?1m ,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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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前身似是一座異國神廟建築,大理石臺階與石柱筆直整齊、稜角分明,即使荒廢仍充斥一股神祕氣息。兩名男子四下搜索一會,在頹倒的柱石中找到一隙穴口,入口隱藏在陰影中,內部幽暗,不知深淺,兩人對視一眼,默默邁步跨入。 ct\<;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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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穴入口狹窄,一次僅供一人進入,下方是一道石階,走下十幾級後,竟發現比從外看到的寬敞。階梯迂迴曲折,繼續拾級而下,此時已見不到地表的光線,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來到石階最底階。 ^"`Z1)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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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石階的又是一條不見盡頭的長廊,長廊兩旁燃著燭台,火光將二人的陰影拖得巨大無比。 'aPCb`^;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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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神態沉著冷靜,老神在在,就憑他們能輕易找到入口,並進入這方洞天,兩側燭光熒熒,且未有機關埋伏,便知他們的到訪已獲得此地主人的許可。 w$% Blq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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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廊走盡,兩名男子上了一座大殿,地磚與梁柱鑲嵌著水晶與紫紅色寶石,在如黃昏般的光線中,反射著五彩晶光,襯得神祕雅緻。 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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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沒有多打量華麗的佈置,僅望向前方,屏息以待,前方主位上坐了一人,面貌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Ge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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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們走到大廳中央站定,主人不疾不徐站了起身,倏然彷彿殿上的光線全集中到他身上,胸前的寶石墜飾熠熠生光。 9<qx!-s2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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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朝訪客優雅擺了擺手,清晰悅耳的嗓音傳達歡迎之意:「歡迎蒞臨日不落殿堂,冥想者‧瑟斯二世等候貴客已久。」 [5LM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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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並非沒見過世面之人,很快地回過神來,兜帽男子眼神一閃,道:「你知道我們要來?」 N('3oy#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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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者施施走下座前台階,道:「如果我連這都算不出來,如何讓你們相信我的能力?」 7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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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斯二世朝客人走近幾步,他的面容在燭光照亮下,即使氣色有些蒼白,仍是一張薄脣帶笑,清麗貴氣的臉。 L3>4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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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因他的話陷入沉吟,瑟斯二世微微一笑,攏攏袍袖道:「說笑罷了,陰陽瀧夜姬知會於我,二位不凡尊者不日到訪,因此我先候著,並事先屏退一干僕從,以免打擾談話——請坐。」 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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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互望一眼,此人乃陰陽瀧夜姬引薦,據稱是多年前襄助驅除北邪嶼流行疫病,卻不居功的傳奇人物,從瀧夜姬處預先得知他們來訪之意,倒也在情理之中。 s|p(KWo2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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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客人入座後,瑟斯二世也回到主座,道:「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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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簡短地報上名號,白髮男子道:「鸑變迦羅。」而兜帽男子道:「闇禘。」 ^X(_zi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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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斯二世道:「久仰久仰。」 %SFw~%@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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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禘道:「閣下離開好幾年,為何近期又踏上北邪嶼?」 t.u{.P\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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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斯二世不加思索便道:「我有舊傷未解,前去精靈天下養傷一段時日,當地的泉水對吾的體質有益,北邪嶼包含與友人之間的回憶與責任,如今傷勢已無大礙,便回到這裡。」 l85CJ+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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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禘道:「你的友人是?」 ~vku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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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斯嘆道:「便是代王陛下,可惜他已大去。」 I>8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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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王便是闇禘的亡弟,闇禘聽此緬懷言語,對瑟斯暗自提升了點信任,便道:「我聽瀧夜姬說,你或許能治地冥絕招所留的內傷。」 5Wj5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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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斯二世沉吟道:「地冥麼?有點棘手,但並非束手無策。」 ]#+5)[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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鸑變迦羅質疑道:「你與地冥是何關係?因何能治他武學造成之傷?」 "%Lm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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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斯二世垂下眼,道:「實不相瞞,我曾與地冥合作過——他那時名號還是地冥‧鬼諦,後來我與他理念不合,發生衝突,便拆夥了,我的舊傷便是在那時留下。」 ~mW>_[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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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者略略收緊扣住座椅右扶手的五指,續道:「也因為吃了這次虧,瑟斯特地鑽研過地冥的武學,雖不敢稱能全然破解,至少也能治癒六七分。」 Psg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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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分,嗯,這便夠了。」闇禘往前走了幾步,道:「我身上之傷,你可有方法?」 M~#5/e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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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斯二世凝神觀察闇禘精神、樣態與臉色,細眉微蹙,肅穆專注,一會兒才長長呼出口氣,從座椅中站起身,緩緩走近,道:「看來此傷已至少半個月以上,傷勢未能好轉反卻惡化,確實不容小覷,地冥武藝又更上一層樓,不過還難不倒瑟斯,只是療程非一時半會便能結果,須請闇禘留在日不落殿堂一段時日。」 w2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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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禘並未感到意外,反問道:「我如何相信你?」 z, :+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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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者輕嘆道:「療傷之法僅是我個人摸索而得的經驗,你大可不相信我,使用你希望使用的手段。」 #=>kw^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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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禘沉默下來,他本打算運用毒物威脅,等確保治癒再解除,但多年前此人相助北邪嶼時曾對亡弟有恩,又態度坦然,他猶豫了下,終是沒有對弟弟的恩人祭出威脅手段。 T9,lbl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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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鸑變迦羅突道:「我二位乃天邪八部眾的御邪王與末邪王。」 t"4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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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鸑變迦羅?」闇禘對同伴表露身分的舉動一時愕然。 Ykx&6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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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鸑變迦羅朝瑟斯二世冷笑道:「若有貳心,須知天邪八部眾之能耐。」鸑變迦羅看出闇禘不願脅迫冥想者,出口給予警告。 IiQW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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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斯二世眼神更加深邃,微微一笑,道:「那是當然,天邪八部眾的名號如雷貫耳,我早就想認識結交了。」 *NKC\a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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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君奉天! 'bd=,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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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這聲呼喚重重一震,怔怔轉向熟悉語聲傳來的方向,一名儀表端整、鬚髮皆白的老者,肅穆坐在寬大華麗的寶座上,雙手搭著扶手,凜然神態不怒而威。 +X4t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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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而然在老者前方雙膝著地,哽咽喚道:「父親。」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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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得太晚了。老者深深嘆了口氣。 _~(M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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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內心道:父親,對不住。 !'c6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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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玄尊似乎明白他內心所思,道:為何道歉? _r^G%M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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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回來得太晚。」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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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此事嗎?威嚴的聲音問道。 vs)H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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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兒無能為父親復仇……」 J/H#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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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玄尊從寶座站起身,沉重衣袍拂過座椅,他將手背在身後,徐徐道:冥霾邪滍之害,始作俑者乃是眾天邪王‧神愆,但他已不在人世,你想找誰復仇去? 8*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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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不語。 *U5>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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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緩緩閉起眼,嘆了口氣,幽幽道:我不怪玉逍遙,但你也別怪自己了。 ~P_d0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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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垂著頭,眼眶發熱,滾燙的淚水沿著臉頰滑落。 OQX{<pQ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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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他執意殺除鬼麒主,又怎會得罪八歧邪神,導致玉逍遙、父親身受報復呢?儘管他從不後悔為天下除害,但親友被他牽累,是他永遠無法開脫的責任。 RF\1.H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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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想問父親今生是否有憾,而他自己,又是否無憾? QL|:(Q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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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n?KS]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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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衣人正要從床邊起身,床上的傷患眼角無聲無息滲出透明液體。 j)SgB7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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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君重新坐下,頗具興味地端詳那滴淚水落入鬢髮。 ;zxlwdf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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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該手刃君奉天,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然而最後關頭他遲疑了,非但如此,看著君奉天虛弱的模樣,他還罕見地起了性慾。宣洩獸慾後,他在洞窟中施救了數日,待君奉天生命稍微穩定下來,不再如同風中殘燭,他才將人帶回明月不歸沉。 emDvy2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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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將人帶回,卻又把昏迷不醒的君奉天丟在一個密室,任其自生自滅。他向來謀定後動,已決定的事便執行澈底,不輕易轉變心意,而對於君奉天的生死,他竟有點捉摸不透自己反覆的意念,倒也新鮮。 O(sF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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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奉天身上散發出藥草味,是他的侍童習煙兒,從對包紮傷口一竅不通到慢慢熟練的成果,他將君奉天丟在這裡後,就交由習煙兒看顧,他幾天才來行踏一次,看看他的戰利品是否還有呼吸。 Ar{=gE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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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奉天昏昏醒醒,無知無感,難得出現一點反應,幾滴淚水已是這半個多月來最大的動靜。 wW)&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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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君看了一會兒,君奉天流了幾滴淚後便止住了,更沒有醒來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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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君不得不承認,君奉天這副模樣看起來順眼多了,平日那副自許正義的嘴臉,讓他無法多投注幾眼,唯恐會厭惡到忍不住出手——某些方面他對地冥滿有同感。 (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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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可以結果君奉天的生命,但他又期待這對細長眼眸睜開後的表情,一定是太想折磨這張神似九天玄尊的臉了,與其讓這人痛快死去,不如留作俘虜,讓他多賞玩這副悽慘姿態。 A?Hjz%E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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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玄尊之子成為他的俘虜,比起痛快死去更有價值。 do?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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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那些輕視、懷疑都過去了。 jU9zCMyN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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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君輕快地站起身。 g>oYEFF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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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背叛他的人,很快就會付出代價。 !A<Xq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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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在非常君身後關上了,腳步聲愈離愈遠。 u5)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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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人的眼睫顫了顫。 rM?D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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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待在海外的北邪嶼與看似遠離江湖塵囂的明月不歸沉以外地方的人們,也各有各的境遇,逆鱗之巔戰後,中原未有任何可比擬的風波發生,這場驚天動地的決戰,以及玄尊命案真相的議論熱度,在世人口中暫時降溫,問罪庭雖依然窮追不懈,卻也無法對遠在世外的仙門造成威脅,然而仙門的風暴,卻方興未艾。 OL9C#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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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在山溪發現疑似君奉天的血衣及遭擊碎的山石,雲徽子查找玄尊留下的紀錄,並遣人到武林中調查大小懸案,經過明查暗訪得知,曾有人無聲無息在武林犯下無數血案,目擊者無一生還,死者身上所中招式與凶器傷痕,與山石所留痕跡相符。 E@}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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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玄尊手記記載,此為八部眾之一「夜叉梟王」的絕學之一「五命摧心」,凶器為「狼夜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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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至此便未再出現其他線索,無人目睹君奉天的蹤影,也再無出現新的犧牲者。 )mO;l/,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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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回到仙門那日,仙門分支的鶴鹿龜三仙老前來興師問罪,仗著自己長老的身分,不客氣地一通指責,大意是雲徽子身為仙門之主,不可包庇罪犯,神毓逍遙應卸下天跡之位,接受審判。雲徽子雖四兩撥千斤將人打發回去,但不知三仙老四處加了什麼油添了什麼醋,除了媧皇以外的烈山、雲獸兩大仙統,先後來諭,傳達對天跡的不信任。 <T% hf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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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紅顏性情直率,在雲徽子安撫下才不至於與另外兩大仙統起爭執,雲徽子親自前往兩大仙統登門拜訪。雲獸仙統向來獨自修行,態度較為中立,只要求玄尊之事給個交代;而烈山仙統則強調不可讓凶手竊據高位,玷污了雲海崇高仙法。 s3Ry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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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再三保證定會就事實真相給出交代,欲返回仙門與雲魁商討該如何說法,若不能給三統六派滿意的答覆,只怕自己雲尊之位岌岌可危,雖說他從不眷戀這個掌門之位,但若不是身為雲尊,就無法力保天跡了。 *R6eyk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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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日天還未亮便離開仙門,翌日帶著護法雙聖風塵僕僕回到仙門時,已夜風習習,星斗滿天。 78BuD[<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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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過山門,秋水、澡雪又嚷嚷著跡君跡君迎了上來,雲徽子一陣恍惚,用力眨了眨眼,搖搖頭,望著他年紀最小的兩名徒兒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歇息?」 RV*Z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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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伯醒了!」「太師伯說跡君今夜回來,果然神機妙算!」童子你一言我一語搶著報告。 |.8=gS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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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眼皮一跳,又是欣慰又是忐忑,不由得嘆出一口長氣,道:「快帶我去見他!」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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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在徒兒的簇擁下,來到天跡休養的廂房外,靜謐幽暗的庭院裡,一條頎長身影安詳而立,微微仰頭凝望天際,不是神毓逍遙是誰? '\Yh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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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忍不住叫喚出聲:「大師兄!」 _~q^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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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毓逍遙回過頭來,笑道:「小默雲,這段日子辛苦你了。」萬般感觸溶在這麼一句話語中。 ? bg p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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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霎時鼻子一酸,強作若無其事,轉頭打發走了兩名雲生後,走到師兄身旁,抱怨道:「既然知道我辛苦,還睡了那麼久!」 %,q#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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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也很想早日清醒啊,每次我快醒來了,雲魁總是在我身上點來點去,安魂香燃了一炷又一炷,讓我又昏昏睡去。」 zat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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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無事了麼?」 ;mx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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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應該吧。」神毓逍遙聳聳肩,淡淡道:「檢查了半個月,還沒個結果,會讓我懷疑雲魁是不是就是存心讓我昏睡。」 ZKTBj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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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默不作聲,他是向雲魁表達過希望大師兄多睡幾日,免得面對各方的質問唾罵逼迫…… bu5)~|?{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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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逍遙在他心目中,是表率是憧憬,他繼任時獲得的排山倒海的質疑聲浪,比不上這次天跡遭受批評攻擊的衝擊。 [B<{3*R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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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囁嚅陪道:「邪門蠱毒防不勝防,仔細一點為好。」 1vd+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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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毓逍遙望了他一晌,正經道:「看來我還是該卸下天跡之位。」 #(4hX6?5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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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驚道:「大師兄!」 ? D'-{/<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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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跡這個位置又沒受到神佛加持,也不受香火供奉,一點好處也沒有,人脈資源掌握在你手上就夠了,我就算不是天跡,該做的還是照樣做啊。」 U]3JCZ{]0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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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皺著眉,搖了搖頭,道:「三乘為玄尊欽點,不能就這麼放棄,雲魁那裡有精密的檢查報告,能證明大師兄之所以失控,是肇因於天邪八部眾下的蠱毒,我們定能說服眾人,不可折損己方實力、遂八歧邪神的陰謀。」 m&8_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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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毓逍遙苦笑道:「縱使玄尊之死非出我本意,但我繼續留在這個位置,只會讓小默雲你難作人。」 %.Y`X(g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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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徽子頭搖得更急,拂袖道:「不成不成,若你放棄天跡之位,那我也不當雲尊了,我們一起退出仙門吧!」 a]e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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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默雲。」 % m$M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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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毓逍遙哈哈大笑,雲徽子望著他,心知雙方都各退了一步,倘若他們一同離開師門,便等同開啟餘生被仙門追緝的生涯了。 ~vS.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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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聊了些閒話才各自回房,直至對話結束,神毓逍遙都沒有問起君奉天,雲徽子心感奇怪,卻也暗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