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4 洛水謠（劍龍） 147F——151F更新二十六章——三十章|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4 洛水謠（劍龍） 147F——151F更新二十六章——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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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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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樓發表於: 2009-07-05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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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B大東泯君未已的小花

第十五章

再睜眼，只見眼前昏暗一片，劍子仙跡當下一愣。他大夢放醒，腦中尚朦朧一片，幾乎不知身在何處。待明白些，立刻坐直身子，便有東西從身上滑落下來，抓在手裏一看，是件純白披風，微甜的熟悉香氣隱約其上，一嗅便知是誰的，驚愕之餘只覺那香氣暈染周身，整個人由外向內都嘗到些甜蜜滋味。他來尋疏樓龍宿時是下午，此刻醒來再看天色，月明星稀，已近午夜之勢，竟是睡了三四個時辰。自己與蒼有約，依蒼的個性，哪可能放自己浪費白日大好韶光在睡覺上，故能有此一覺，一想便知是疏樓龍宿的功勞。思及此，起身欲尋疏樓龍宿蹤跡。
房中未燃燈，只有依稀月光摻雜著星光與遠處燈光照進來，昏暗不清，劍子仙跡仗著目力不錯不以為意，舉頭四顧，就見一人臥於榻間似是睡了，窗外各色光輝混合成的柔光籠著他，十分恬淡靜美之態，他走近些一看，果然是疏樓龍宿。
卻不是安然入睡之態。
劍子仙跡微微眯了眼，確定疏樓龍宿之所以如此明亮，只因除了屋外的光線，更有外衫上珠光作陪，再看他支肘側臥的架勢，哪裏是預備就寢之人會有的。
他掌心發熱，揪緊手中披風，上前幾步欲給他蓋上。，不想剛靠近些就被那人握住腕骨，貼近不得。
“是我，”他輕聲道。
腕間的指掌便松開了：“汝醒了？”
他張開披風搭在那人身上，就見黑暗中一雙金眸緩緩張開，水光盈盈，睡意濃重的模樣。他眉頭一皺：“怎麼不到床上睡？”
疏樓龍宿不答話，半撐著身子坐起來，似乎有些糊塗：“什麼時候了？”
“子時，”劍子仙跡答道，就見疏樓龍宿聞言一泄氣癱回榻上，眉間又緊了幾分，“別睡這裏，快到床上去。”
疏樓龍宿不動，躺在榻上看他：“不睡了，吾睡的時辰不比汝短，睡不著了。”
說著整個人往裏挪挪空出個位置給他：“汝去把燈點上，吾倆白日裏沒說上幾句，這會兒再說說話吧。”
劍子仙跡一陣驚奇，想疏樓龍宿白日對他態度已趨色厲內荏，言語刻薄不留情面，怎麼一覺醒來非但沒見他怒氣更盛，反而溫順了，想到不解處忍不住探手去摸疏樓龍宿額頭：“龍宿你可有哪裏不適？”疏樓龍宿一愣撥開他的手：“吾很好，沒發燒也沒犯糊塗，汝不相信，吾再和汝氣幾日也無妨。”驚得劍子仙跡連連搖頭，不迭致歉，末了見疏樓龍宿似乎只是嘴裏說說，並沒有真正要氣回去的意思，才低聲笑道：“你今日真有趣，莫名其妙氣成那樣，又莫名其妙地好了。”
疏樓龍宿調整下姿勢，更往深處窩，聲音懶散又有些氣弱：“誰說吾好了，只是覺得乏得厲害，沒力氣和汝生氣。”
劍子仙跡笑容一斂：“龍宿你怎麼了？”
一片寂靜無聲，劍子仙跡豎起耳朵，生怕錯漏了什麼，疏樓龍宿卻不說不動，只留淺淡呼吸聲給他。他初時還算鎮定，漸漸起了些彷徨，最後竟有些發悚。
“龍宿你怎麼了？”他又問，這次不止是問，整個人往下俯了身，湊近觀察他。
黑暗裏辨不清容色，但見那身軀微微起伏，加之距離頗近，偶爾有鼻息傳來，溫溫涼涼，卻也規律，還是個活人。
劍子仙跡心中稍霽，皺著眉換了個問題：“龍宿你還在氣我？”
疏樓龍宿終於動了，他張張口發了聲，劍子仙跡只覺得那聲音較之方才更弱了幾分：“吾沒有生氣，吾哪次與汝生氣氣過夜了？點燈吧，吾就想和汝好好說說話。”
劍子仙跡哪裏肯信，卻也沒辦法，到底起身下榻燃了燈。
火苗跳動，映亮一室如常，劍子仙跡這才看見疏樓龍宿榻前地上的書卷，疏樓龍宿也見了，俯身拾起合上，向他道：“本來在看書，不想睡著了，就落在地上。”
劍子仙跡不動，死瞪著疏樓龍宿。
盛極則衰、物極必反所說的正是疏樓龍宿此刻的形狀：他躺在榻上，氣色雖與白日裏無差，氣韻已是兩極。若言白日的疏樓龍宿是花朵開到極妍、鼎盛綻放之時，此刻便是衰敗之始。他靜靜躺著，倦極的氣息便從骨子裏透出來：“劍子，吾真的累了。”
劍子仙跡一語不發，搭上疏樓龍宿脈搏。
疏樓龍宿任他搭著，金眸裏滿是笑意：“汝擔心吾？”
“你我是好友，我自然擔心你，”劍子仙跡頭也不抬，隨口答他，一門心思診脈，半晌才抬頭道，“鬱結於胸，龍宿你有心事。”
“但凡成人，哪個沒有心事，汝不是也被心事逼得閉關三日？”疏樓龍宿笑道。
劍子仙跡班門緊縮：“但是你的心事意外的重，你到底在氣什麼？”
疏樓龍宿露出個詭異臉色，忽而複又笑道：“汝真的不記得汝答應吾什麼？”
劍子仙跡思索片刻，搖頭。
“真的不記得？”
他又想了片刻，還是搖頭。
“汝再想想？”
他又開始思索，這次想得格外久，卻終於搖了搖頭。
疏樓龍宿便不笑了，換上極失望的臉色：“汝當真如他們所說半點不上心的，枉費吾……”
他說到半途，喟然一歎，再看那氣韻，更是衰敗了一層。
劍子仙跡不明就裏，卻也知定是因自己而起，頓時痛如刀絞。他張口想勸，又不知從何下手，到底住了口，坐在疏樓龍宿身旁手足無措。
最後竟是疏樓龍宿先開了口：“日裏汝睡了，藥師過來喚汝，吾看汝睡得熟便打發他去了，害汝失了邀約，汝可怪吾？”
劍子仙跡搖頭。
疏樓龍宿又道：“吾這幾日真的惱汝了，本想著等見了汝定要好好與汝算賬，哪知汝來了，和吾說話了，一肚子火氣就發不出來了，只覺得累，比和人比武三日三夜不休更累。”
劍子仙跡便拉過他的手：“你累，我看你這樣，也累。”
“那是汝老了，”疏樓龍宿笑道，忽而又沉鬱了臉色，“劍子汝說，吾是不是老了？”
劍子仙跡一震，去看疏樓龍宿臉色。只見他面沉如水、眼中滄桑難抑、不起半點波瀾，心中頓起莫名悲涼，卻不願疏樓龍宿察覺，故作無事笑道：“你不是才十六歲嗎，怎麼就老了？可不准說那是你騙我的，小心我打你屁股。”
疏樓龍宿垮下臉：“汝又不是吾的長輩，憑什麼打吾屁股。”
劍子仙跡就道：“有什麼打不得，我一個老人家打你這十六歲毛頭小子的屁股，那是代替你爹娘管教你。”
疏樓龍宿聞言輕笑，他見疏樓龍宿發笑，也就跟著笑起來。兩人笑著笑著，就聽不知何處“咕嚕”一聲怪響，夜裏分外響亮。
“什麼聲音？”疏樓龍宿警覺道。
他臉色幾變，到底伸手撫了撫肚子：“沒什麼，就是我還沒吃飯呢。”
疏樓龍宿恍然大悟，又是抿著唇笑。
他便一眼橫過去：“笑什麼，你這裏有什麼吃的？”
疏樓龍宿揚手指了個方位：“鳳兒上午過來的時候帶了點心，吾吃了幾個，剩下的都在那兒，汝拿去吧。”
他順著他指的方位望過去，這才看見牆角的格子上放著個提籃，他把籃子取過來，打開一看，又是皺眉：“中看不中吃，就這麼幾個，姑娘家都喂不飽。”
疏樓龍宿坐起來：“汝不要就罷了，吾也睡到這會兒，餓得著慌，汝不吃吾吃。”
說著作勢搶那籃子，劍子仙跡抬抱著籃子避開他：“誰說我不吃，我只是嫌它少。嘖，你也餓了，那就更少了。”
話是這麼說，倒也不吝嗇，數了數點心的數目就與疏樓龍宿平分了。他腹中無物，好容易見到些吃食真就如惡狼見羊，一點東西三口並作兩口咽下肚連味道也沒嘗出來。疏樓龍宿也餓了，但到底比他多分自律，還有些吃相，見他的模樣，又把自己那份剩下的分作兩份給他一半。他擺擺手：“你吃吧。不吃還好，還沒什麼感覺，這肚子裏有點東西墊著，反而更餓了。”疏樓龍宿就把東西收回來自己吃著，倒也不說話，似是默認了。他看疏樓龍宿吃著，更覺得餓，眼珠一轉准備想辦法弄些吃的。
道門風尚，樸素節儉，飯菜向來只少不多，劍子仙跡打小長在道門，位階不高時沒少過搶飯如搶劫、誰狠誰管飽的日子，門裏廚房的幹淨他遠離搶飯生活許多年依然印象深刻，想在廚房找點可以下肚的，不如挖地三尺翻蚯蚓來的實在。
他轉過眼去看疏樓龍宿，疏樓龍宿已經吃完了手邊的東西，也正看他。
“你餓嗎？”他問。
疏樓龍宿靜靜看著他：“汝餓嗎？”
“找點吃的？”他又道。
“有什麼吃的？”
劍子仙跡就又犯難了，他起身來回踱了幾圈，定定望著窗外：“龍宿你什麼都吃？”
疏樓龍宿點點頭：“吾不挑食。”
“那就好辦了，”他將疏樓龍宿從床上拉到窗邊，“看，遍地都是吃的。”
疏樓龍宿愣愣望著窗外，窗外除了幾畝藥田，只有遠山輪廊：“劍子汝不會……連藥師都……偷吧……”
“不是偷是拿，”劍子仙跡八風不動，“既然是好友，他的就是我的，哪裏算得上偷。”
“這……有辱斯文……”
劍子仙跡揚眉，不再說話，一掌貼在窗欞，稍一施力，人已到了窗外。
疏樓龍宿眯著眼，看劍子仙跡輕車熟路走在田裏一個方位蹲下，不多時又換個地方蹲著，連足跡也不藏，堪稱堂而皇之，有些不可思議。看了一會兒，又覺得頗有趣。他也翻過窗，走到劍子仙跡身旁：“要吾幫忙嗎？”
劍子仙跡抬頭沖他一笑，遞了個瓦片給他，又指了塊地方：“去挖挖，那裏有好東西，挖深點。”
他依言過去挖土，刨了片刻卻是什麼也未見到，反倒沾了一袖黑泥。他皺皺眉，想起劍子仙跡叫往深處挖的囑咐，一咬牙，不管那寬袖，整個人往下一俯。
碰著了什麼東西。
他心中一動，將那東西取出來，拂去面上泥土借著月光一看，是個極簡陋的木匣，應當只是幾塊原木簡單拼接而成，沒上漆，也沒有任何花紋，木質輕軟，指甲稍一用力就是道劃痕。
“這麼快就找到了？”劍子仙跡看疏樓龍宿拿著個東西起身，就走過來，待看清了那盒子頓時眉開眼笑，“不愧是龍宿，就是它了。”
“這是？”疏樓龍宿端著那盒子問道。
劍子仙跡湊過去，指上用力，推開盒蓋。
疏樓龍宿眼中一亮：“茶葉！”
劍子仙跡又是笑，十分得意之態。他從袖中掏了張紙，小心倒了些茶葉出來包好，塞到疏樓龍宿手中：“回屋看看藥師把茶具藏哪兒了，我這裏也差不多了，收拾一下回去用它煮茶。”
疏樓龍宿回到屋內，他在此已待了幾日，對屋中擺設還算熟悉，不一會兒就找出了茶具。再抬頭，劍子仙跡已抱著滿懷藥材在窗外看他。就走過去接了他懷裏的東西，幫他空出手來。劍子仙跡利落翻進來，把幾樣東西累在桌上，又道：“這樣就差不多了，你衣服髒了先換下來，我提水過來，一會兒清理一下就出門。”
說著不待疏樓龍宿發問就徑直去了。
再回來，疏樓龍宿已換好衣服坐在座上等他。他打水時已順便整理幹淨，就倒給疏樓龍宿，自己留了些底在桶裏，把幾樣地裏的東西洗幹淨打包。卻不想疏樓龍宿動作極慢，他將一切收拾整理幹淨，竟還在洗臉。
“龍宿你准備好了嗎？”他有些急迫，覺得經過剛才一番運動，肚子的抗議更激烈了。
疏樓龍宿抬起頭，臉上猶有水珠：“快了，吾再理下頭發就好，剛才好像也沾了土。”
“夠了，真是夠了，”他想，“臉和手已經用了這麼久，要是再收拾下頭發，就可以吃早膳了。”
是以他忍不住站起來，在疏樓龍宿的手再次碰到水之前截住他：“頭發就等會兒再收拾吧，我們去的地方有湖，到時就是洗澡，我也不攔你。”
疏樓龍宿這才罷手和他出去。

君且隨意，我自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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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樓發表於: 2009-07-05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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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疏樓龍宿原以為劍子仙跡指著窗外說的“遍地是吃的”，所指是藥師的藥田，此刻跟在他身後彎彎饒繞到了山上，才知道那“遍地”也包括了山。劍子仙跡領著他轉彎，似乎極熟悉這地界，暗夜裏也走得穩穩當當。他在稍後的位置，偶然張望四顧見都是樹，才知道已入了深處。
再往前，慢慢開闊了，顯出塊石碑，疏樓龍宿走近一瞧，“禁地”二字鮮紅刺目。他放緩腳步，想大概就是這裏了，不想劍子仙跡視若無睹，依然往裏走。
“劍子，此處已是汝門禁地，”他說著，停在石碑處不動了。
劍子仙跡轉過頭，挽著他的手臂拉他進來：“沒事，進來吧，這裏沒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他這才跟上了。
進入禁地後，地勢漸漸開闊了，也不再是樹木橫生、遮蔽天日之態，有了些山石。劍子仙跡又領著他走了段路，停在一處樹叢前，劍子仙跡走過去，三兩下扒開枝條，露出後面的洞穴。
“到了。”
疏樓龍宿一陣疑惑，但見劍子仙跡進去，也跟著他進洞。洞內漆黑一片，劍子仙跡燃起火褶子，借著那光在洞壁上取下兩支火把引燃，遞給他一支。他接過來，有了光芒，終於把山洞看清些。不若山洞常有潮濕陰暗之態，這山洞似乎是人工鑿成的，幹燥平坦，洞壁光滑，每隔幾步就有火把懸掛其上，他便與劍子仙跡分工把它們都引燃了，頓時亮如白晝。
劍子仙跡讓疏樓龍宿站著，自己到旁邊較小的洞中取了些柴火點燃，又抱出一摞幹草，待火堆將那塊地熨熱，就把火挪到一旁，將草均勻鋪在地上。
“坐吧，”他向疏樓龍宿道。疏樓龍宿瞪大眼呆呆站在那裏，似乎有些懵，他就拉他坐下。又起身在火堆旁挖了個坑，將帶來的東西一股腦丟進去埋了。疏樓龍宿還是不太清醒的模樣，他搖搖頭，又從洞裏取了水桶、竹篾、碗筷和鹽出來。簡單收拾架設之後，提著水桶就要走。
“汝去哪？”疏樓龍宿終於回過神來，急急問道。
“去打桶水，順便看看有什麼吃的，你看著火，記得添柴，別讓它熄了，”他道，疏樓龍宿似乎想說話，想了想，卻只是點點頭任他去了。
劍子仙跡打水的來去很快。這段路他從小到大獨自或者跟著不同的人走了不下拜辭，早已熟門熟路，閉著眼也丟不了。路上遇到兩只野雞一只野兔，順手都打回來做宵夜，本來還有條蛇，但念著與疏樓龍宿千萬年前可能是同族，怕他吃不下，就放過了。
再回到洞裏，疏樓龍宿已徹底恢複過來，正湊在他取物的洞裏不知在幹什麼，聽到他的聲音回過頭來，驚訝咋舌的模樣：“這地方真是什麼都有，吾連枕頭都找到三個。”
劍子仙跡一笑：“這裏是大夥打牙祭時共用的地方，過來的次數多了就都把些常用東西放過來，方便自己也方便他人，幾十年流轉下來當然什麼都齊了。”
說話間，手上也不停，已經落了茶葉、湖水，上架煮著了。
疏樓龍宿看他動作麻利，挑挑眉走過去：“汝倒熟練。”
他並不是空手過來，而是拿著兩個枕頭，待一坐下就把一個枕頭墊在腰間，另一個往腦後一擱，又躺下了。
劍子仙跡看他的樣子，眉頭一皺：“你倒會享受。”
疏樓龍宿沖他一笑：“且用汝的話回敬汝，天下事能者多勞，孤芳高潔、悠閑恣意的龍宿與終日俗世翻滾、無所不能的劍子，差的不是一個層次，自是避劍子鋒芒。啊，好燙！”
剛說完，就被劍子仙跡翻了個白眼從火旁挖了個塊莖撥了皮丟過去，下意識接在手裏，燙得跳坐起來。
“吃東西，那麼多話做什麼，”劍子仙跡看著疏樓龍宿一燙，手一松那東西順勢落在身上，又是一聲低叫，頓時心情大好，好心遞了個碗過去，“小心燙。”
疏樓龍宿立刻把東西朝他的方向一拋，倒也精准，劍子仙跡只覺手間一沉，那東西已在碗裏。他又把碗從疏樓龍宿的方向遞了些，順便加了副竹筷：“說了叫你小心燙。”
疏樓龍宿忿忿起身瞪他：“汝一日不折騰吾就全身不舒坦吧？”
他悶聲一笑：“快吃。”
說罷埋下頭只顧拔毛剝皮，又利索地刨了三個坑，把野雞和野兔都收拾好埋下去。
疏樓龍宿無人作陪聚不起氣，縱百般不願，也捧著碗學劍子仙跡的樣子拿筷子撥開微黑的外層，挑裏面的白瓤來吃。
他原道地裏的一點藥材，本不是用來吃的，能下咽就好，也就沒報太大想往。此刻挑出一點一嘗，軟糯香甜中隱有藥香，竟是出乎意料的好滋味。他抬起頭，劍子仙跡已從碗裏露出臉來對著他十分得意的模樣：“好吃嗎？我和蒼這些年把藥師的田吃遍了，就屬這幾樣最好，今天都摘來給你嘗鮮了。”
他點點頭示意不錯，又抓住他的話尾：“汝和蒼？”他與蒼只見過一次，也未說上幾句，但看蒼的舉止談吐，無論如何也應是正經守禮的人物，要他想象蒼如劍子仙跡一般蹲在田裏挖土，幾乎是難為他了。
劍子仙跡卻不以為意：“你別不相信，蒼那是和你端架子，這洞裏的東西都有名字，你不信翻翻看，肯定有蒼的東西。”
他說著，不待疏樓龍宿動手，自己就開始翻找起來。先舉起自己的碗看了一會兒，“這是小紫的”，又拿起疏樓龍宿的碗摸索一陣，“這是小染的”，再去看筷子，“這是聖蹤的”……待拿到鹽罐的時候忽地一笑，“這個就是蒼的”，說著牽過疏樓龍宿的手，帶他去摸罐下刻痕，疏樓龍宿摸著那個“蒼”字，一陣唏噓。他便又一笑：“這沒什麼好奇怪的，門裏老一輩的弟子差不多都來過這。我再告訴你的秘密，你仔細看這山洞會找到兩道劍痕，一道是我的，一道是蒼的，這洞就是當年我和他轟出來的。”
疏樓龍宿“啊”了一聲。
劍子仙跡便道：“那時我和他就兩個毛頭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門裏那點東西頂多夠我們吃個半飽，就到山裏打野味加餐。次數多了，經常有吃到一半淋雨敗興的事。那天我和他上山的時候都喝了點酒，剛把東西烤熟吃了沒兩口就下雨了，蒼酒勁兒上來，就在這裏開了個洞說我們進去吃，誰知道這小子喝醉了就沒有准頭，開高了，上下左右都是石頭，沒土給我們烤東西，害得我又出去補了一劍，才把石頭都打掉了，見了土，後來大家就著我和蒼打出來的形修補了幾次，就成了這個洞。”
疏樓龍宿一臉震驚，他搖搖頭，有些不可置信：“這……太不可思議了……”
“哪裏不可思議？”劍子仙跡瞥了疏樓龍宿一眼，覺得疏樓龍宿的反應有些好笑了，“道法自然，道門中人向來順應天性，所謂大道既尊，小節不忌，道如天，天地不仁，只要不偏離道，任意而為也無不可。”
他說著，去看疏樓龍宿神色，竟是更加無法理解了，這才猛然憶起疏樓龍宿身為貴族，所學治世之道當是以統轄規矩為主，與他全然相悖，頓起一陣頭痛，拍拍疏樓龍宿手背，道：“別想了，吃東西，回去我找幾本經卷給你，你看了就明白了。”
疏樓龍宿方埋下頭吃了幾口，又放下筷子抬起頭想說話，劍子仙跡眼疾手快一筷子堵住他的嘴：“食不言，寢不語，我門教訓第一條，吃飯皇帝大。”
這才死心了。
他二人早已餓得厲害，交談分心的時候尚不覺得，一旦靜下心來，只覺腹中似成了無底洞，食物入腹便沉了底，不見半分飽。好在劍子仙跡早將獵物在火下悶著，幾樣地裏的東西吃完了扒出來一看，已是金黃焦香，於是抹上鹽接著吃。
劍子仙跡在吞了一只野雞後終於感覺撐了，他抬頭看疏樓龍宿，也已經是細嚼慢咽、不疾不徐的吃相，幹脆一撒手：“我吃飽了。”
疏樓龍宿把東西放下：“吾也飽了。”
他便把剩下的幾樣東西重新包好埋進土裏，取下架在火上的茶壺：“收拾幹淨，喝些茶解油就回去？”
疏樓龍宿點點頭，率先往水桶去，卻在看到水色的時候輕輕“嗯”了一聲。
“劍子，”他喚道。
劍子仙跡便起身過去：“怎麼？”
疏樓龍宿指指水桶：“這水……”
他剛出話頭，就無端沒了下句，只是俯下身去湊近看那水，許久，又“嗯”了一聲。
劍子仙跡也去看那水，但始終只覺得那水清澈潔淨，看不出什麼異常，再看疏樓龍宿，已經捧水到唇邊飲了幾口，連連點頭。他看得驚奇，想疏樓龍宿既是龍族，於水總有些超乎常人的靈性，索性不研究了，改追問他。
“無事，”疏樓龍宿搖頭道，“吾是想說，吾喜歡這水。”
一時間更是驚奇：“不過是水，也能討你喜歡？”
疏樓龍宿笑道：“呆子，汝且看好了，這可不止是水。”
劍子仙跡被聲“呆子”叫得一愣，長袖一甩就要回嘴，卻見疏樓龍宿探手到桶內，也不知施了什麼術，水中漸起星點熒光，都朝疏樓龍宿手的方向去，最後在他手中匯成一團。疏樓龍宿捧著那團光亮起身：“汝看，可不止是水。”
他細瞧了那光亮一陣，道：“原來你說的是這個。那湖處於幽地罕有人跡，千百年了只有我這種餓極了的道士偶爾路過幾次，自是靈氣充盈。不過我雖修仙道，倚重的是自身精進，對我來說，它不過是水。”
疏樓龍宿不見開口，似乎被他噎著了，許久，不可思議搖了搖頭：“先有白玉琴，後是靈水，劍子汝到底暴殄了多少天物？”
他輕笑一聲：“它於你是天物，於我毫無用處，就是那湖幹透了，我也沒什麼心疼，只是覺得麻煩。”
疏樓龍宿頓時晶亮了眼睛：“那汝帶吾到湖邊可好？”
“嗯？”他忽起一陣警覺，“你去那幹什麼？”
疏樓龍宿扭捏片刻，只說水好，想去看看。劍子仙跡哪裏相信，洛水為黃河主脈，人間詩雲“黃河之水天上來”，可知其水靈韻天成，疏樓龍宿自言為洛水龍族，不過一個較別處多些靈氣的湖，怎麼可能有那麼大興致。他雖覺疏樓龍宿此舉並非出於惡意，但心裏總有些疑慮，疏樓龍宿見他猶豫，終於歎口氣說了實話：“劍子，吾還未收拾頭發。”
他“啊”的一聲。兩人糾纏間，他已在心中暗自盤算疏樓龍宿諸多可能的意圖，卻不想竟是這個，頓時大窘。暗自窘了一陣後，自覺錯不在他，就皺著眉朝疏樓龍宿道：“你說我暴殄天物，你這難道是愛惜它？”
疏樓龍宿一抬下巴：“吾和汝不一樣。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吾去做什麼不重要，去就是看得起它。”
劍子仙跡只覺額際青筋隱跳，他抽搐著嘴角看疏樓龍宿臉色，只見疏樓龍宿一臉理所當然，眼角眉梢盡是神氣，便在心裏又生出些無奈。他低下頭，揉了揉太陽穴，暗道：“不愧是做主子的嬌貴人物，隨便一句話都叫人覺得欠揍。”
他想著，忽覺香氣撲鼻，卻是疏樓龍宿貼近他：“劍子，汝可有不適？”
眉尖微蹙，隱隱有些擔憂。
頓時心中柔軟一片，抬頭沖他笑道：“無事，許是先前餓暈頭了這會兒還沒緩過來。隨我坐一會兒喝些茶，就帶你到湖邊去。”
疏樓龍宿這才與他隔開些距離：“汝就知道吃喝。”
火上的茶早已被劍子仙跡取下晾在一旁，此刻去摸已有些涼了，就又熱了片刻。山中如何齊全到底不比屋內，劍子仙跡這次的茶煮的極簡陋，並無太多工序，好在原料、工具大多取於自然，融合己身環境，倒也別有一番滋味，飲來甚是舒心。
兩杯茶入腹，口中腹內的油膩去了大半，都覺得神清氣爽，便說笑著往山野深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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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但凡有靈常隱凡俗之中，不但是人，靈物亦如是。疏樓龍宿隨著劍子仙跡一路走來，所見不過如常樹木頑石，無甚殊異。好在他身為水族，對與水相關之物自有感應，還隔了些距離的時候就嗅到周圍濕潤空氣中靈氣的味道。
“劍子，可是快到了？”
劍子仙跡聞言心中訝異，停下腳步轉過身：“你怎麼知道？”
疏樓龍宿道：“龍族年幼不濟時，要以自身能力吸納常水中靈氣長成極為艱難，故都養在靈氣蘊藉的水域，由族中壯年看護教育，吾也不例外，這味道吾熟。”
劍子仙跡點點頭，面上不露，心中沉了一截。疏樓龍宿對他從不諱言自己龍族身份，但他雖知疏樓龍宿非人，日常相處間只覺疏樓龍宿言談舉止與人無異，也就沒有過多感想。先前見疏樓龍宿對水中靈氣異常敏感，心中已有些怪異，此刻又聽他一番話，終於有了些與他不同的認知。曾經擾他一時，被他強行壓下的疑慮忽又浮上心頭。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在心中念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般念了幾次，頓起疑雲重重：
疏樓龍宿白日分明氣怒非常，何以一覺醒來便軟下態度？疏樓龍宿為異族貴族，身份尊貴，嬌生慣養，何以與他來此荒郊野地而無半分不滿？推至之前，疏樓龍宿曾言為追剿叛逆而來，何以與他終日縱酒談天、不顧來意？疏樓龍宿既為暗舉，自因百般小心謹慎，何以對他毫無忌諱、暢快之言？再往前推……
他猛然停住。
再往前推，疏樓龍宿見老弱受欺不為所動，又怎麼會因他相助老者而起結交之意？
“劍子，汝怎麼了？”
聲音在近旁響起，他茫茫然轉頭，見疏樓龍宿不知何時已到了他身旁：“汝面色不對，可是身體不適？”
又是班門緊鎖，隱約擔憂的模樣。
劍子仙跡卻尋不得方才的柔軟心境，他看了疏樓龍宿半刻，只覺腦中雜亂一片、煩悶異常，便把人推開。
“劍子？”疏樓龍宿見劍子仙跡反常，又喚了一聲，想上前，但念著劍子仙跡推開他的動作，止了念。
“汝可有不適？”他輕聲道，似乎怕驚著他。
劍子仙跡皺皺眉，疏樓龍宿的聲音響在耳邊只讓他覺得更亂，心靜不得，索性向他道：“無事，忽有些頭痛，休息片刻就好。”又指了個方向給他：“沿著這條路過去，盡頭處轉彎就是湖邊，你先過去，我在此處稍作休息就去找你。”
疏樓龍宿搖頭道：“汝既不適，自然以汝為重。那湖不去了，吾陪汝到洞內休息。”
說著靠過來作勢要扶他，被他讓開：“我這是老毛病，一年總要發幾次，一直在藥師那裏看著，有那麼嚴重藥師能讓我亂跑嗎？你快去，不是想去嗎？”
疏樓龍宿仍是搖頭：“汝這樣，吾怎麼能去。”
他一陣無奈，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的酸甜滋味，到底笑著對他：“勿憂，我透透氣就好，你可信我，信我就先過去。”
疏樓龍宿點點頭：“吾相信汝。”話雖如此，人紋絲不動，對著他鎖眉。他一陣好笑：“信就快去吧，傷春悲秋的龍宿。”又伸手推搡他幾下，疏樓龍宿被他推出幾步，終於猶豫著去了。他隨便找了棵樹靠坐下來，閉上眼，還來不及想疏樓龍宿方才之舉是真情還是假意，就聽得漸遠的腳步聲又漸進了。他睜眼一看，卻是那人去而複返。
“龍宿你這什麼意思？”
疏樓龍宿在與他有些距離的地方也學他靠著樹坐下：“吾想了想，雖然汝說一會兒便可恢複，吾還是眼見為實的好，汝沒信用。”
他好氣複好笑，終於起身走過去靠著疏樓龍宿坐下：“你這個傷春悲秋的家夥。”
“嘖，吾就是傷春悲秋汝有意見？”
“我能有什麼意見，走吧，到湖邊去，別在這呆著，有蛇。”
“哈？劍子仙跡，汝要留在此處的時候不說有蛇，吾往這裏一坐就有蛇快走，汝當吾是什麼？”
“當你是龍，蛇都要過來朝拜的龍王。”

……

劍子仙跡倚著樹幹閉目養神。這是離湖最近的一棵樹。由於地勢平坦開闊，沒又有山石樹木的阻擋，春夜裏的涼風直吹在人身上，久了連劍子仙跡這類武人也覺得面上微微發涼。他深吸一口氣，夜風順勢鑽入口腔，涼透心肺，提神醒腦。
他與疏樓龍宿到了此處，疏樓龍宿看了片刻地形，終於滿意去了湖邊，不再看著他，他便坐到這裏預備趁疏樓龍宿不在，將事情梳理清楚，但是……
他微皺雙眉。
但是被疏樓龍宿一鬧斷了念，此刻竟如何也尋不著方才困擾他的心思。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又默念了幾遍，無奈心中依舊不起波瀾，只有穆仙鳳與疏樓龍宿一眾平日對他萬般好，只得作了罷。他原就無意將疏樓龍宿往至惡處聯想，那時不過應景起了多疑的毛病，現在時過境遷，更多是轉著“常做最壞思量，方能處變不驚”的念頭，沒有強迫自己的必要。
“不行便罷了，”他在心中道，“真有那麼一天，大不了賠上一條命，死了我也不活他，看誰吃虧。”
這麼想著便開懷了，樂呵呵向自己道：“他個牽一帶萬的主子若跟我這自己就全家的道士鬥狠，怎麼算都是我賺，要頭痛也該他頭痛，我操什麼心。”
於是放空心，萬事不念，凝神養心。
他本就是正統道家出身，最擅修身養性、天人合一之術，此刻不再逼迫自己思索，不多時，神思自行發散開去，只覺周遭湖泊山水、草木蟲魚都融於己身，鳥鳴草長、山風林動盡在掌握之中，而心則漸漸有了近旁湖水的沉靜無波。
“！”
他赫然睜眼，起身四顧，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湖邊只剩他一人，全不見疏樓龍宿蹤影。
月至中天，繁星漸密，都在湖中碎成粼粼波光，水光耀目，劍子仙跡眯著眼看了片刻，卻捉摸不透。他心中一緊，總覺得有些不妙。
疏樓龍宿與劍子仙跡來了所見“禁地”二字，並非作假，此處確是道門禁地。之所以稱為禁地，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寶物、真相，而是因為湖中湖水靈韻非常，常引妖魔來此。起初湖水靈韻不強，引來的不過附近幾只貪食小妖，在他師尊降魔陣法面前根本不堪一擊，待水中靈氣漸盛，便有不畏陣法的麻煩的家夥過來，偶爾師尊處理不及，就有死傷弟子的事故，時間久了，索性封山閉林、立碑為界，也就成了禁地。他帶疏樓龍宿來時只是抱著順心吃喝的打算，也就不避諱進來。待聽到疏樓龍宿說要去，又想著堂堂水中之王的龍族，半仙之身，不說見妖殺妖，打不過跑路的本事總該有點，就隨他了。但此刻遍尋疏樓龍宿不著，忽然沒了那自信，腦中轉的盡是疏樓龍宿平日裏懶做貪睡，吃口粗食都能噎嗓的嬌氣勁兒。
“不至於沒用到遇到妖怪連聲都不吭就被吞了吧？”他喃喃道，總覺得就憑那嬌氣，難保不是個繡花枕頭，終於止不住心慌，喚他名字。
他起初只是微微提了聲調，後來幾聲聽在自己耳中已有了些顫音，就停下來。仍是如常周遭，除卻鳥語蟲鳴，全無其它聲響。他有些心焦，來回踱了幾步，一甩衣袖：“難道真是個繡花枕頭！”
“汝才是個繡花枕頭！”
幾乎是立刻，一道聲音在腦中響起，聲調略尖，疏樓龍宿發怒時的音色。
他看了下來路，人跡全無，就又轉向湖中，只見湖中一團蛇似的黑影漸漸加深，卻是越深越小，最後露出水面的是疏樓龍宿氣怒的臉。
“劍子，吾又做了什麼，讓汝認為吾是繡花枕頭？”
他看那人氣色如常、神氣十足，放下心來，頓起一陣尷尬：“龍宿不要胡說，我什麼時候說你是繡花枕頭，我是說那樹咯得我脖酸，真懷念房裏的繡花枕頭。”
疏樓龍宿冷笑一聲步到岸上：“胡編亂造、轉移話題永遠是劍子仙跡的高招，吾今日算是再度領教了。”
他捋捋衣袖，劍子仙跡這才注意到他方從水中出來，但周身滴水不沾，幹淨清爽。
“真的不是人，”他在心中再度向自己道。想了想，又不知這話說來做甚，暗裏對自己搖了搖頭。
疏樓龍宿見劍子仙跡不語，似是默認，便道：“不過吾原諒汝，吾不是像汝一樣小器的人。”
又趕在他說話前急急道：“汝總算入定夠了。”
劍子仙跡本待反駁，聽疏樓龍宿此說，微微一愣：“你看到了？”
疏樓龍宿點頭：“當然看到了。吾打理好頭發就發現汝入定了，叫了汝幾聲汝也沒反應，就又洗了個澡，汝還在入定。”他說著，拿扇遮著微微打了個哈欠：“還好吾睡到一半汝就醒了，要是吾睡醒了汝還在入定，吾就不知道做什麼了。”
劍子仙跡難得老臉一紅：“你可以不必等我，自己先回去。”
說完才想起自己方才的情狀，心中一陣呻吟，暗道糟糕。
果然疏樓龍宿一雙金眸立刻轉到他身上：“吾先回去了還得了，那吾就真成繡花枕頭了。”
只得一陣傻笑，裝作聽不懂。
疏樓龍宿仍望著他，仿佛那些傻狀也十分賞心悅目，他被看得有些無措，停下來回複正經表情。
就聽疏樓龍宿緩緩道：“幸好吾沒走，不然吾就不知道了……”
聲音低低柔柔，溫雅動聽，說到半途已是言語帶笑：
“汝擔心吾。”
他胸中一震，只覺得疏樓龍宿眸光似水，流轉間風流妙絕，豔若明日，刺得他睜不開眼。恍惚間聽疏樓龍宿道：“汝方才在擔心吾，對嗎？”他這才知道疏樓龍宿那原是問話，忙鎮定下心神，疏樓龍宿專注看著他，見他望過來，又道：“對嗎？”
他搖搖頭，覺得疏樓龍宿這話幾乎有些可笑：“廢話，你我是好友，我當然擔心你。”
疏樓龍宿笑得更開懷了：“這可是汝說的，汝吾是好友。”
他便睇了疏樓龍宿一眼：“我連白玉琴都給你了，你我當然是好友，難道你以為我是送給仇人的？”
疏樓龍宿還是笑，眉眼彎彎，光彩照人，直到劍子仙跡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才撥開他的手收笑正色道：“有汝這些話，吾也就知足了。”
說完不待劍子仙跡反應，親昵拉過他的手道：“好友，吾喜歡這水，吾倆今晚便在此，天明再回去吧。”
他眼中晶亮，當真愛極此地的模樣，劍子仙跡便滿口答應下來。疏樓龍宿見他答允，更是喜笑顏開，與他簡單說了幾句，又往湖中去。
劍子仙跡站在湖邊，看著疏樓龍宿身影漸漸被湖水蓋過，成了個人形的黑影，那黑影慢慢拉長成了蛇的形狀，湖光中蛇影漸漸變淡，最終只餘盈盈波光，這才回到樹下坐下預備入定。他寧神定心，吐納漸緩，天地入懷之感再起，不想湖中忽起一陣翻騰，他一驚，睜開眼站起來。
“龍宿？！”

君且隨意，我自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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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樓發表於: 2009-07-05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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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劍子仙跡閃身到了湖邊，湖水仍在翻騰，他見勢不對對著水面連叫了疏樓龍宿幾聲。
水中一個黑影逐漸清晰了，他眯著眼睛細看，似是人形，又有哪裏不對，未等他想明，疏樓龍宿的臉已露了出來，竟是怒氣升騰。
“龍宿你這是？”他納悶道。
疏樓龍宿半身沒在水中，恨恨丟了什麼到岸上：“牙尖嘴利的東西。”
他湊過去一看，是一尾魚，與尋常餐桌上常見的差不多大，卻看不出是什麼魚。那魚被疏樓龍宿如此一砸竟還活著，魚鰭扇動，時不時翻身一躍，似乎想跳回湖裏。唇部開合間，利齒寒光隱現。
“呀！”他倒抽口氣，“好尖的牙。”
又向疏樓龍宿發問道：“這是什麼魚。”
疏樓龍宿搖頭，餘怒未消：“吾也未見過這種魚，見了吾圍上來就咬不說，竟殺它不死，這不，帶一只上岸，看離了水它死不死。”
這還真奇了。
劍子仙跡攏眉。
他雖未親見，但古書記載來看，龍族乃天定水中之王，魚類見了龍無不避讓。門裏偶爾也有弟子機緣巧合遇到龍，活著回來吹噓傳奇的時候也都道有龍之處養魚不活，想來這段傳說應是真的。他看疏樓龍宿水中化身，就算不是龍，也是龍族一脈。自己的王來了，湖裏的魚沒嚇死已是奇怪，哪來的膽子欺君犯上。
他想著，又去看那魚。那魚離水已有些時候，劍子仙跡從小到大沒少抓過魚，算算時辰，活魚離水到這時差不多就該口吐白沫了，那魚卻依舊在撲騰，活力十足。他一陣詫異，小心抓起那魚就著光細看。
月光下慘白的眼珠。
死魚眼？！
他心裏“咯噔”一跳，把魚翻過來露出肚皮。
雪白肚皮中間鮮紅的符印。
他心裏猜出些大概，又向疏樓龍宿問道：“你在什麼地方遇到這魚？”
疏樓龍宿道：“湖心底，那裏水最好，吾過去睡覺，還沒等我闔眼，它們就圍過來。”
又咬咬牙：“它死了沒？”
劍子仙跡犯難搔了搔頭：“呃，大概沒死……”
疏樓龍宿對著他露出個奇怪表情，似乎想翻白眼又強行忍下來：“死了就是死了，沒死就是沒死，什麼叫大概沒死？”
他就走過去舉著那魚讓疏樓龍宿看。
疏樓龍宿輕輕“咦”了一聲，抬眼望他：“汝同門做的？”
他點頭道：“不僅是同門，我沒認錯的話，這是我師尊下的,大概是怕妖物潛伏水中傷人，所以設來驅離的。”
說著，又搔了搔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疏樓龍宿便“哼”出聲，不知心中對這個師尊的評價降了多少。
他便更不好意思了，咳嗽幾聲道：“抱歉，我不知道師尊放了東西在湖裏，你等等，這咒我會解。”
疏樓龍宿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示意無事。
道門分武宗、術宗兩派，各有偏重，弟子觸類旁通，一般二者都有些接觸。劍子仙跡當年選修武宗，但交好的幾個兄弟大多以術為重，至於他的師尊，更是難得雙修的奇材，幾多年月交際下來，畫符起咒、裝神弄鬼的本事雖不比行家，也算不差。
他輕飄飄躍上枝頭，左右觀望一陣，摘了片葉子，又拿著那葉子到湖邊，沾水筆畫一陣，就折好遞給疏樓龍宿：“你拿著這個就沒事了。”
疏樓龍宿瞪大眼：“就這樣？！”
“就這樣，”他道，“黃紙丹砂效果最好，不過你我在外，沒有紙筆，只有就地取材。心誠則靈，你信我就收著。”
疏樓龍宿猶豫著把那片葉子收進懷裏：“真的沒問題？”
他不說話，抓起岸上那尾魚朝疏樓龍宿那方丟，疏樓龍宿低叫一聲避開，於是魚落在水中。他就走過去，疏樓龍宿已是十分驚奇的模樣，看他過來，抬頭向他道：“奇了，它不咬吾了。”說著伸手去撥弄水中那魚，那魚任他撥弄半天，見他仍無停手之意，一甩尾轉了個方向往深處去。疏樓龍宿又是一陣驚歎：“汝這……太神奇了……”
他輕笑道：“萬物各司其職，你看我奇，我看你才是奇，別人在行而自己不會的東西，都奇。”
疏樓龍宿也跟著笑開：“汝這話真像個神棍。”
說話間不知做了什麼動作，便起了一陣水花，他一時不備，被潑了個正著。頓時濕了大半。他眯起眼睛，隱約看見水花濺起之處一道紫光劃過。他不動聲色朝疏樓龍宿揚眉：“神棍是無真本事、作假欺騙他人之人，我剛才的可都是真本事，不能叫神棍。”說著佯怒朝疏樓龍宿逼近幾步，疏樓龍宿只當他被潑了水，起了玩鬧之心，也就由他過來：“好啊，那汝不是神棍，汝是大神棍。”又玩笑似的濺水到他身上。
劍子仙跡這次離得近，確定水花四濺之中確是一抹紫色搗鬼，眼珠一轉來了主意。他俯身與水中的疏樓龍宿臉對臉：“好，我是大神棍。”
他對著疏樓龍宿笑開，疏樓龍宿眼神一閃，便是一臉戒備，卻已來不及了。他趁疏樓龍宿閃神的空擋，雙手在他腋下一環，再一用力，便抱著他後退幾步倒在岸邊：“可是龍宿，我是神棍，那你是什麼？”
“劍子仙跡！”疏樓龍宿在他耳邊咬牙切齒，他悶聲悶氣笑起來：“龍宿，不過是條尾巴。”
他邊說邊抬頭去看疏樓龍宿下身，花紋繁複的衣擺下隱現的已不是雙腿，而是一段龍尾，半透明的紫色，映著月光頗為剔透，卻一閃即逝，縮進衣擺不見了。
“嗨！”他拍拍疏樓龍宿後背，“別那麼小器，給我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汝也說了，不過是條尾巴，”疏樓龍宿俯在他身上道。以龍尾人身形態離水，他無力支撐自己起身，又不願在劍子仙跡眼前變幻，索性不動了，整個人壓在他身上。
“你覺得不好看我覺得好看，”劍子仙跡被他壓得難受，半坐起身，也扶疏樓龍宿坐起來，終於得以自在呼吸。他又隔著衣裳拍拍那尾巴：“快出來讓我瞧瞧，我不笑話你。”
疏樓龍宿看著他，神色複雜，他勾動唇角笑得溫和無害：“龍宿……”
便聽那人歎息一聲，亮出一截尾巴搭在他腿上。
“真漂亮，”劍子仙跡心道。方才一閃而過之時，他並未看錯，尾巴上的麟片的確是半透明的紫色，層層疊疊，光華流轉，珠玉一般。他有些閃神，想：“怪不得沒事就把珍珠鑽石往身上掛，要他穿普通衣物倒是為難他了。”
想著想著，竟似被那光華吸引一般，探手去摸，卻在碰到前停下來。
“可以嗎？”他轉頭向疏樓龍宿道。
疏樓龍宿皺著眉思索片刻，點了頭。
手便放了下去。
觸手圓潤冰涼，略帶水汽，很是舒服，忍不住順著麟片的紋路，連續摸了幾片。那尾巴猛地一僵，自他掌下退開，同一時間，劍子仙跡耳尖聽到身旁的疏樓龍宿抽了口氣。
“怎麼了？”他立刻收手。
疏樓龍宿斂下眸：“無事，汝還看嗎，不看吾收回來了。”
劍子仙跡不信，湊近看那尾巴，這才發現部分麟片上密密麻麻盡是細小齒痕。他眉頭一皺就想起先前被疏樓龍宿丟上岸的魚來：“你被咬了？”
疏樓龍宿動動尾巴，算是默認。
“可還有其它地方？”
疏樓龍宿一陣沉默不語。
他便把蓋在尾巴上衣擺疊起一些，果然露出來的部分也不規則散布著些齒痕，眉頭便皺得更緊了：“怎麼傷成這樣……”
“還不是怪汝師尊！”疏樓龍宿終於開口，卻是火氣十足，“吾的麟甲素來刀劍不破，若不是他在魚的身上動了手腳，那牙就是再利百倍也傷不了吾！”
說著忿忿一錘地，十分惱恨的模樣。
一方是疏樓龍宿，一方是自己師尊，任劍子仙跡幫誰也不是，只有不答腔。他輕撫著疏樓龍宿的脊背狀似安撫，感覺背部的肌肉漸漸軟下來，
“抱歉，是吾失言，”疏樓龍宿轉過臉向他道。
他便收回手：“無須道歉，這事是我和師尊對你不起，天高皇帝遠，有火氣你就對我發吧，我雙份擔了。”
疏樓龍宿愣愣看了他一陣，歎息再起：“汝明知吾對汝發不出火氣……”
聲調軟儂，似萬般委屈不得訴，只得揉進這一聲歎，聽得劍子仙跡心肺皆顫，他幹笑兩聲，道：“是你不向我發怒，可不是我不准你發怒，出去了可不准說我的不是。”
疏樓龍宿點點頭：“吾哪次真怨過汝，也就說說。”
他喉頭一緊，對著疏樓龍宿半晌說不出話，許久才啞著嗓子道：“你除了尾巴，其它地方可傷了？”
“無。”
“真的？”
疏樓龍宿不說話了，低頭看自己的尾巴，神情專注，仿佛在此之前從未注意過自己有條尾巴。
他心下便明：“傷哪兒了，給我看看。”
“一點小傷，過會兒就好了，沒什麼好看的，”疏樓龍宿頭也不抬道。
他拽著他：“既然是點小傷遮遮掩掩的做什麼？”說著自覺明白了什麼，道：“可是傷在身上？無妨，你變成龍的樣子給我看吧。”
疏樓龍宿的頭更低了，劍子仙跡看在眼裏，覺得他幾乎有些抗拒。
“龍宿，你這樣我很擔心，”他道。
疏樓龍宿抬起頭：“汝擔心吾？”
他冷下臉，起身作勢要走：“不信就算了。”
果然被疏樓龍宿拉住了：“哎呀劍子，汝別走，不就是點傷嗎，汝要看就看啦！”
他順勢坐回去，仍是冷著臉。
“汝閉上眼。”
他依言閉眼，黑暗中感覺疏樓龍宿從他身旁撤開，好一陣子沒了聲息。他眉頭一皺正待睜眼，一個蛇似的事物繞過來，虛環著也不收緊，溫涼的體溫摻和著水汽穿透春衣傳給他，緊接著左肩一沉，疏樓龍宿的聲音在腦中響起：“睜眼吧。”
睜開眼，一尾紫龍繞在他身上，稍一轉頭就是紫芒入眼。
“似乎……有點亮……”他有些不在狀態地想，下意識伸手去摸壓在自己肩上的東西，卻是個尖利的事物，他冷不防摸上去，紮了下手。肩上的東西左右晃動幾下，腦中疏樓龍宿的聲音又說話了：“不准摸吾的頭。”
他微微有些發笑，心道：“原來是頭，那麼那個紮手的就是角了。”於是摸索著繞過龍角揉著那顆腦袋：“為什麼不准，我偏就摸你的頭。”
剛說完就被紫龍拿尾巴在腿上狠狠拍了一記：“說了不准摸吾的頭！”
他疼得倒抽口涼氣，連忙把手從它頭上挪開：“不就是摸一下嗎，真小器。”
腦中疏樓龍宿輕“哼”一聲：“汝不是要看傷嗎，快點看吧，汝身上真熱，吾呆著難受。”
“什麼我熱，是你太涼！”他忍不住又在紫龍頭上推了一把，惹得紫龍噴了個響鼻，趴在他肩頭又是一陣搖頭晃腦，這才正色看它身上。
那紫龍本就是半透明光華閃耀的麟甲，襯著月色更顯剔透晶瑩，上下整齊一色，咋一看去似水晶雕成一般。劍子仙跡有些情迷，他年幼時常聽他師尊說“但凡一物美至極致便不似真物”，那時未多有感，只想假到似真易解，真到似假是個什麼樣子怕是只有天知道，此刻恍惚記起這段，止不住在心中道：“大概這就是美至極致了。”
卻只是遠看，待湊近了，只見圓潤麟甲凹凸不平，少許更是被外物穿透而過，成了一個個細小的窟窿。
怎麼咬成這樣？
他皺著眉覺得有些心疼。
“疼嗎？”
紫龍把頭更往他肩窩裏靠：“早就不疼了。”
“那剛才叫疼的是誰。”
“不知道，總之不是吾，”紫龍有些不耐地甩了甩尾巴，“汝看完了嗎？”
“你急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他有些好笑地拍拍它，轉眼又順著麟片的紋路去摸它的背脊，“比尾巴上輕多了，看來是一群魚被追著咬，很有魅力嘛。”
紫龍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一口氣全噴在他臉上：“信不信吾一口咬斷汝的脖子！”
說著對他亮了牙。
他一陣悶笑：“你終於抬頭了，我還以為你打算就這麼躲著一眼不讓我瞧。”
紫龍一雙圓溜溜的金眸閃了閃，腦中的聲音語意不明“唔”了一聲，又把頭埋回他肩頭。
“嗨，龍宿你什麼意思？”他伸手就去掰那龍頭，硬把它挖出來和自己臉對臉，“你不會准備告訴我，其實你怕人吧？”
紫龍搖晃著腦袋甩開他的手：“不准摸吾的頭。”
他半晌無言，直覺定是疏樓龍宿化成龍後連思維方式也成了龍的，才會給他如此溝通不善、雞同鴨講之感。
“龍宿你還是變回人吧，”待回神他立刻道。
誰知紫龍竟微微收緊了身軀靠在他肩頭道：“汝怕吾了？”
頓時又是一陣無言。
“誰怕你了，”他好氣複好笑，“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龍，也不是沒見過龍。”
“嗯？”
腦中的聲音再起，紫龍的腦袋又抬了起來：“汝見過龍？”
他點點頭：“見過，十幾年前這湖曾引來一尾黑龍，傷了不少弟子，我們師兄弟幾個隨師尊圍剿，不但見過，還看得很清楚。”
“那黑龍後來如何了？”
他想了想道：“帶著傷跑了，後續的事不是我負責，也就不清楚。只記得那龍比你差遠了，那味道熏得我難受，不知道是妖氣還是臭氣。”
腦中的聲音輕笑幾聲，紫龍一顆腦袋湊到在頸間摩挲：“吾修仙道它墮妖道，當然比吾差遠了，再拿這麼降低吾層次的家夥跟吾比，吾咬汝！”
他又是止不住笑：“好難伺候的龍宿，我說你漂亮也有錯？”
紫龍揚著頭尾巴一甩：“誰知道汝是真情還是假意。”
紫龍之前鮮少露頭，劍子仙跡也就未注意，故此刻才看清紫龍頭部的硬甲亦是略帶透明的紫色，淨若琉璃，獨立出來的龍角與龍須折射了外界光彩，熠熠生輝，當真是精致得不似真物，偏擺了個傲氣不屑的姿勢，精致之餘，更是神氣可愛。他喜愛非常，忍不住探手去摸它，就看那家夥又搖晃著腦袋要躲開。
“乖，就摸一下，”他道，說到動情，正見紫龍聽話任他撫摸，十分乖巧溫順之態，一時喜愛更盛，傾身將下巴貼上它的額頭，“我是真的覺得你漂亮……”
話未說完，繞在他身上的身軀整個一僵，紫龍向下一縮松開他，待他反應過來，紫龍最後半截尾巴已沒入湖中。
他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幹的是何等蠢事，一時冷汗不止，忙起身往湖中去了幾步：“龍宿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唐突你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
我就是看你的龍身漂亮，一時忘了你是個人，當守禮節本分。
他頹然坐倒在湖中，說不出一句話來。
蛇似的黑影又開始在湖中盤旋，這次卻如何也不肯出來，只在他近處浮著，因為離得近，顯出些紫色。疏樓龍宿的聲音又在腦中響起，輕柔徐緩、溫雅動聽：“吾不會多想，汝不要擔心。”
“真的？”他有些不信。
“真的，汝快上岸去吧，別在水裏，吾睡一陣，若無聊就先回去，吾醒了去尋汝。”
說話間，只見黑影輕動，湖水就似有意識般將他沖回岸上，他起身，只覺周身清爽，全無落水者應有的沉重滯緩，低頭便見一身幹淨整潔、滴水不沾。他無聲淺笑，知是疏樓龍宿的功勞：“你睡吧，我也累了，在這兒陪你。”
水中的黑影不說話，慢慢盤旋著再次不見蹤影。
他回到樹下，長舒口氣。此夜幾番意外驚嚇，將他一把不太堅硬的骨頭嚇得有些酥脆了，坐下的時候大小關節處甚至起了陣摩擦的脆響。
“睡吧，醒著不知還會出什麼事。”
他在心中默念幾遍，強迫自己沉入黑暗無聲。

醒來，日已高懸，疏樓龍宿坐在他身旁看他，衣上積了些露水，不知已坐了多久，看他醒了便對著他笑，眼眶浮腫，一臉倦容。他一驚，忙問出了何事，疏樓龍宿不答，變了臉色瞪他。他一陣莫名其妙，但問不出話，只得受著。
等回到門裏，才知道慕少艾早已急得團團轉，與蒼尋了他們許久，便免不了一頓訓，索性疏樓龍宿臉色不佳但精神不錯，言談嬉笑中沒了前幾日的怪味，總算是件滿意事。悶不吭氣由他說了幾句，又貢獻了順路挖出來的夜裏的烤兔子，四個人分了，也就消了氣，領疏樓龍宿回房吃藥。他見慕少艾離去，松了口氣，待去洗漱，不想被蒼攔下，這才想起來自己翹了蒼的約的事，剛放下的一顆心又提到嗓子眼。
蒼看著他的樣子，似乎也覺得有些狼狽，想了想起身道：“我在房中等你，一炷香之後，到我房裏來”
臉色暗沉，一個字也不願多說，劍子仙跡與他相處日長，自然知道這便是怒極了。
完了！
他在心中慘叫。
剛擺平一個，又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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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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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

94樓發表於: 2009-07-05 22: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yangyanqiu

龍宿啊，他在生劍子的氣，因為劍子不來的時間太長，錯過了和他的約會，至於約的時候其實我有寫到，不過我這次拖得太久了，加之當時只是一筆帶過，大概除了我沒有人還記得了orz
不過龍宿最氣的不是劍子不來，而是劍子來了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沒錯，劍子他就是這麼一個渣╮(╯_╰)╭
至於劍子煩的事，我下一章就會寫到，容我賣個關子吧orz

TO kkyyo123

哈……哈哈……哈哈哈……
抱歉orz
十三章是我考試前一天更新的，之後就考試去了，考完試沒兩天就有雜七雜八各種事上門，網上的事我差不多都顧不上了。後來忙完了，整個人都虛脫了，想寫文但完全不在狀態，等稍微
好一點的時候寫的第十四章，仔細看的話也可以看出筆調和之前完全不不同，我的狀態問題，真是抱歉了orz
至於大人的問題嘛，因為完全相同，請容許我說一句回答同上吧=V=

君且隨意，我自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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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非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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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95樓發表於: 2009-07-06 13: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劍子你就認命吧

相信滿腹黑水
和可以將白說呈黑
將黑說成白的口才
妳是可以過蒼這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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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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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96樓發表於: 2009-07-06 14: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龙宿来这里不会真的有啥目的吧？？
剑子这样怀疑龙宿是不对的，可是万一龙宿真有啥目的，剑子乃该咋办呢？
喜欢作者对龙宿变身成龙的描写，就处亲眼看着一般，感觉有点恐怖又有点稀奇。（龙：谁恐怖了，吾是华丽无双。（昨天刚看了关于此类的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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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ry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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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97樓發表於: 2009-07-06 17: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明白龙宿在气个啥，但是我有点不明白苍怎么也生气了，莫非苍大哥已经知道了龙宿的真正身份？哎呀呀有点危险～
龙宿在剑子面前真的很特别，那么天然的一副赤子之态（至少看来是这样），看起来龙宿是真的喜欢剑子，龙族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一旦认定了对的人，就全心相待啊？
剑子的犹豫看得我竖大拇指，真好，伊还没有被国色迷了眼迷了心，仍是我心里那个道义天下最重的大侠！不错不错～这样一来龙宿和剑子这条情路更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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