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0 all雅隔江犹把楚声唱 144F更新|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0 all雅隔江犹把楚声唱 144F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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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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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樓發表於: 2019-11-01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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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到了祠堂。
星痕记得这里，银戎曾带他来过这里。
他们沉默地跪着。
但那个时候，和现在。
早就没有比较的意义了。

在祠堂的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所房屋。
看到星痕目光里的疑惑，银戎抬眼看着这长大孩子的神色。

银戎说，你不推开看看吗。

事情说起来也就这样。
帝王知道不能放虎归山。

所以，很正常的，他便派了人围剿。

不等星痕的回答，

银戎平淡地推开门。

那是一片昏涩，晨昏不定。
里面有着很多座牌位。

上面写着一些人的名字，生辰，还有差不了几天的忌日。
每一座牌位前，便亮着一盏红烛，缀着幽幽灯火，像是凝视夜晚一直流泪的眼睛。
这最高地位的帝王，弯下腰，为这些人，献上手里的香火。

在摇曳的火光下，他神色明灭不定，但目光是悲伤的温柔。
是干净的不含讥讽的温柔。

星痕恍惚间意识到，这种目光，已经是很久很遥远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银戎还没有离开。

但等到银戎再次回来，目光里就多了些无法形容的冷淡。

他清楚银戎知道自己在他身后，也没必要藏着些疑问。

于是，他问，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戎没有立刻回答。
他继续看着那些牌位。
不知道看了多久，这年轻的君王缓缓站起。

此刻，风声突然大了起来，肆意地吹过这阴森的房间。
那密密麻麻的灯疯狂地摇曳着，像是要脱离这片死寂。
但谁都没有。
仅仅是有些灯火突兀苍凉地灭下，而有些，依旧残存着微弱的火光。
在这七零八乱的灯火下，在更加冰凉抑郁的此刻，银戎淡淡地开口。

他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没什么，不过是当时，他们尽了他们眼里的责任。”

他平静地说，
“我带来的八十精锐，”
“最后，无一人生还。”

“这保家卫国的将士，全都被冠以叛徒的名义。”
“全都是因为，有了反心的我。”

“仅此而已。”

等到银戎睁开眼睛的时候，依旧是黑夜。
他不知道是在哪里。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他也不知道他昏睡了几天。

但他已经知道，那次围剿的结果。

伤口痛得让人难以呼吸。
但也是这伤痛，还可以提醒银戎，此刻他是活着的。

旁边也没什么人。
来时的那些人早就为了他的离开，陨落在这片他们护着的土地。

只有从来时就陪他一起前往的马，带着他，慢慢地走着。

远处有隐隐约约的，移动的灯火。

那是守夜的更夫。
他们交接着任务，如同时辰的交替。
因为寂寞，他们难免会说些什么。

银戎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他们说，你知道吗，那位殿下在战场上出了大事。

他们说，据说在塞外，无缘无故地，折了五六万兵马。
他们说，也不知道那位殿下是在做什么，出现这种状况。
他们说，陛下算是动了大怒。
…

银戎听得清晰。
这些字他都认得。
但在此刻，这句话，他却是不敢认了。

他听不明白。

他只听见嗡得一声，然后周围的世界又开始模糊。
他耳边是止不住的蜂鸣。

银戎的思绪是一片没有逻辑的苍白。

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得是谁？

银戎觉得浑身发冷。
是当时彻底将人淹没的刺骨的寒意。
绝望得让人忘了所有来历，过往，与未来。

頂端

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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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樓發表於: 2019-11-01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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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会？
他还没有回去呢。

银戎茫然地想。
他的手发抖，不知道是因为这种突来的情绪，还是伤口。
从塞外赶来的将军，第一次在清醒时握不住缰绳。

银戎踉跄地下了马。
他深吸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惶惑不安地问那两名更夫。

他问，你们在说什么。
他说，消息当真。

更夫的谈话被突然打断。
他们看着这打断他们对话的来客。

这人神情苍白，
在这昏沉的夜里，倒像是某个灵异故事里的什么厉鬼。

更夫神色不安。
银戎突然意识过来自己之前的冲动。
这个时候，他还记得不去暴露身份。

于是，银戎轻声解释道，

我是一名在外漂泊的旅人。
我有亲人，正在塞外。

这样道理便能说得通。

银戎此刻落魄不堪，声音嘶哑。

没人会把他和那位三殿下想到一起的。

于是，更夫便怜悯地把这话给银戎再重复了一遍。

他们说，这件事在京城附近的所有人都知道。

军马驻扎的地方靠山。
因为那里太过陡峭，银戎并没有太过多虑。

因为攀上去的代价太高，
以及，银戎算着那些人，目前碍于政局，是不会来到太早的。
他赶回是完全来得及。

可就像是他没有料到来时的经历那样，
他总归也是算错了些什么。

比如，人心。

不知道是谁透露这只兵马的行踪，或是银戎平日里做事的风格习惯，
向敌方确定了些什么。
以至于让敌方狠下心，不惜代价，找了一条勉强可以攀上去的道路。
他们想方设法地爬了上去。

然后，滚石，落木。
泼油。
带着火的流矢。

从高向低。
无法逃离。

说来好笑。

银戎的征战里的开始和结束，
都和火有着关系。
如此也算因果。

他们惋惜地说，那些人真是可惜。

感慨完这件事后，更夫们离开。
他们继续进行他们的任务。
继续他们的人生。

灯火逐渐消失。
在这片黑色里，因为生命的重量，
银戎不受控地跪了下去。

那时没有亮光，他自然也注意不到，他的手上全是血。

“真是可惜。”
银戎麻木地说。

“我一开始，仅仅是想要为他们得到些粮草。”
“我仅是想让他们的待遇好一些，不再让他们饥寒交迫。”
“真是可惜。”
帝王慢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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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樓發表於: 2019-11-01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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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那时做错了什么。”
帝王问。
他不去看星痕的眼睛。
星痕自然也无法猜测出这话语里蕴含的情绪。
于是，星痕艰涩地开口。
星痕说，
“你没错。”

“傻孩子，这个时候就没必要怜悯我了。”
银戎说。
“我做错了很多事情，这是不能否认的。”

“身为主将，不顾身份去拦截粮食，”

“是我自轻。”

偏过身，见星痕有想要否认的意思，银戎便伸手抵住他的唇。
帝王轻声说，

“让他们留在那里等我，我说我一定能回来。”
“我说他们一定能等到我。”

“是我自大。”

“在中了流矢醒来后，因为我想活着。”
“了解处境艰险的我，让他们随我离开。”
“而不是将他们遣散。”

“是我自私。”

“而后来啊，”
银戎柔声说，

“更是你们所说的那样。”

“是我自甘下贱，不知好歹。”

“别这么说你自己。”

“银戎！”

星痕的语气有些急躁。
他想要解释些什么，说些什么。

却被银戎温柔制止。

“好孩子。”

“听我把故事讲完。”

银戎不知道跪了多久。
他想要哭一场。
但在混沌的思绪里，他已经忘了该怎么落下泪来。

掺杂着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茫然地看着他的手。
发现他能抓住的，也只有或许掺杂着不知道是谁鲜血的泥土。

最后，还是在马的不安嘶鸣下，
银戎好像醒了过来。
他清楚，要在天亮前，在有人能认出他之前，
他这起了反心的臣子，要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于是，他便麻木地做了。
服从那还存在的理智。

“你还记得南枝吗。”

南枝是银戎的马。

当时银戎受宠
——这个词放在此刻，是说不出来的讽刺。

有人献了几匹马驹。

那个时候，银戎刚学会骑马。
他自然欣喜地过去挑选。

“那个时候，我直接挑中了它。”
“或者说，它也挑中了我。”
平日里脾气烈得不行的马驹，在见到这位殿下的时候，却表现得极其温顺。

“那个时候，它还小。”
“性子少不了顽劣。”
“难免经常受到我的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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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樓發表於: 2019-11-01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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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它也不记仇。”
“跟随我去塞外，也不嫌苦。”
“多次把我从战乱危机里带出来。”
“包括这一次。”

“可惜，它走了太远了。”
帝王叹息道，
“它受了重伤。”

“这曾经日行千里的良驹，”
“终于走不动了。”

和他一样。
他们都走不动了。

“然后，我为了隐藏行踪，”

银戎轻描淡写地说，

“我杀了它。”

倚着颓败的树干，银戎摸着马的长鬓。
他喃喃道，
你跟着我，到底有多少年了。

从他还是那无忧虑的少年，到如今落魄的模样。
这烈性的暴脾气的马，全都跟随。

银戎清楚再拖下去，终于会有人发现他们。
藏起一个人还好说，但若是一人一马，这个目标，就未免太大了些。

银戎让马离开，但南枝却不肯。
它仿佛理解不了主人的命令，在旁边死死地站着。
银戎赶不走它。
而在银戎打算独身离开的时候，
它便无视银戎的态度，
一声不吭地拖着受伤的腿，慢慢跟着。

就这样，在最后。
只有这一匹马还陪着他的银戎，
终于做了决定。

“我喂它了毒药。”
但南枝却以为那是块粘牙的糖果。

在京城的时候，有不少人喂南枝零食。
虽然后来被银戎禁止了，但南枝还是记得这些东西大概的性质和样子。
于是，它想当然地天真地以为，包装得这么精美的，定然是糖果。

于是，这匹受了重伤的马，
感激地看着银戎。

它想要凑过去撒娇，来回馈它眼里的这份好意。

但银戎已经背过身去。
他不去看那还没有来得及合上的眼睛。

“而后来，我也没有离开多远。”

也许是一刻钟，或许是更短的时间。

仿佛是在南枝刚合上眼睛的时候，便又有一道旨令再次出现。

“这次倒不是赶尽杀绝。”

这道旨令，是先把他带回京城处置。

“他们说，找了我好几日。”
以至于，这道旨令过了好久才到银戎面前。

“确实过了好久。”
银戎低声重复道。

面前读旨的宫人没想到银戎会是如此的落魄。
他手抖了一下。

另外一份普普通通的旨令不小心掉落。
沾上了灰。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思，银戎打开了这份奏折。

他没有听见旁人的阻止。
他发现，这普普通通的旨令下面，有一行日期。

当朝有一个规矩。
在传些紧急事情的时候，要留下当时的大概时间。

急旨也不例外。

所以在那个时候，没有心力去质疑这和平常旨令没有什么区别的急旨，
银戎惶然地看着最下面的时间。

那是在他刚中箭的那个晚上。

银戎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这份旨令再次落地为止。

那个时候啊。

那个时候，他身后还有那些等着战事完结后，赢得衣锦好还乡的无畏少年郎。

那个时候，他或许还来得及回去。
至少，他可以想方设法地托人传封急信，让那些驻扎的兵马不必再等他。

那个时候，南枝还能走得动。
它可能会重新踏回这片它熟悉的土地。

但那个时候，和这个时候，永远差着的是跨不过的时间和如果。

这道旨令也很简单。
放弃那些埋伏的流矢，以及接下来围剿的计划。

银戎闭上了眼睛。
他想，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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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樓發表於: 2019-11-01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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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前下令，应该是受了谁的挑拨。
而应该是在哪个时刻，帝王突然冷静了下来。
算着银戎来的时间，帝王发现现在改变计划还来得及。

他之前对银戎的猜忌是不假，却不至于对还有用的臣子斩尽杀绝。
在昏暗的空荡荡的殿里踱步，然后他疲惫地想，这还是算了。
好歹是父子一场。

帝王想着，这次银戎回京，他就敲打敲打这在外带兵的将军，
让他自觉交权。

帝王把这事想得平淡。
和银戎来时的态度相似。

可惜，他们都算错了什么。

太迟了。
谁都来不及去说些什么，分辨些什么。

这份急旨，不知道是谁将它伪装成普通旨令的模样。
——或者说，它更像是一些王室间往来的书信。

这份该通过一座座城池的指令，在开始便失去了方向。
最后仅是被哪位下人误以为是某份书信，顺便和其他旨令一起拿出。
最后从银戎的手中落下。
落到了地上。

银戎得到的这道旨令，是在知道这计划没什么改变后，帝王再差人传过来的。

当然，帝王没想到是急旨这方面的原因。

——他仅以为是他估错了时间，
银戎推开某座城门的时间早了一两日。

因此，遗憾地叹了口气，
帝王让人把银戎带来，回到京城里处置。

之前是他被猜忌冲昏了头脑。

帝王想，
对银戎的处决，要让所有人知道才好。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银戎是因为反叛被除去。
那些名声，全都是之前这位苦心谋求的假象。

这个决定帝王做得轻易。

毕竟，事已至此，做事不狠不行。
帝王也不缺孩子。
自然也不必留下，这有可能彻底起了反心的孩子。

“但我说了，我想活着。”

银戎知道他必须要活着。
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他只是想，那些人的跟随，总不能换这么一个回答。
那些人在战场上的厮杀，总不能作为叛徒，被所有人在记忆里遗弃。

“因此，在他们把我带回去前，”
“我把经脉毁了。”

“我活了下来。”

银戎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个故事。
他神情是藏在阴影里的温柔。
仿佛他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你早该给我说的。”
星痕眼眶发红。
他哑着嗓子开口。

“给你说，又有什么用呢。”
银戎看着外面。

黎明将近。
这些灯火，在白昼将不会那么明亮。
可在这片昏沉里，它们会一直亮下去。

“至少，我不会试着去恨你。”
星痕沉声说。

银戎一些话没有说全。

但星痕也可以猜出些
——作为某个环节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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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樓發表於: 2019-11-01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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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戎后来查出来的事情，也无非这样。

当时赤麟正在拢权，自然不介意卖点银戎的一些习惯或信息来换取利益。
赤麟从来都不介意在朝堂上给银戎使绊子。

而白帝。
白帝一直在盼着银戎回来。
然后，在回宫的路上，白帝见到那则旨令，
——他没办法看里面的内容。
不知道是旁边谁人乱说，说这是让银戎回去的。
因此，白帝便想方设法地把这旨令伪装了一下。
这个孩子当时是没有想这么多的。

他当时想的，应该也只是想让银戎晚点收到这则消息。
这样，他或许就能看见银戎。

“而我啊，”

星痕低声开口，
“是我拦下了这份旨令。”

“你现在变成了这样，”
“——是因为这件事，对吗。”

银戎微微笑了起来。
此刻，他脸上没有半分之前的阴郁。

“当然不是。”

帝王温声说，

“接触权势这种事物，人很容易变化的。”
“没必要大惊小怪。”

时间到了。

钟声响起。
声音悠长，在空寂的深宫里回荡。
是在宣告开始，也是在承认结束。

星痕定定地看着银戎。

钟声很大。
但他可以把面前此人的所有话语听得清晰。

“这仅是一个故事而已。”
银戎柔声道，
“星痕，在这个时候，”
“——你居然还能把它当了真？”

银戎叹息道，

“傻孩子啊，”
“看在你这么信我的份上，”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这是我从那个故事里学到的。”

不明白银戎语气变化的原因，也不清楚银戎话语里讥讽到底占了几分。
在那些乱七八糟撕扯不清的心绪里，无视了外面的动静。

星痕看着那双翠色的眼睛。
他轻声问，
“是什么。”

“破而后立。”

看着星痕眼中的自己，银戎平静地答道，

“死而后生。”

看着自己兄弟不解的神色，
银戎觉得自己需要为，那个不知道带了多少情感的故事，解释些什么。

于是，在外面的那些声音近了的时候，
帝王悠悠地开口。

“比如，”

温柔地拨开星痕散乱的碎发，银戎轻声说，

“——塞外从一开始，就没有出事。”

PS:

雅：总之，感谢二哥给我灵感。

雅：好了，游戏结束，开始算账。
以及，论手动翻车，到底算不算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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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樓發表於: 2019-11-06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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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句话，星痕有些茫然。

银戎遗憾地叹了口气，
“傻孩子，”
“你真的就没有想过，塞外真出了什么事，”

他慢悠悠开口，
“为什么最先知道的是赤麟？”

“你在塞外的势力可不算弱啊。”

不介意星痕挣开他的手，银戎笑吟吟地对着这将军说，

“星痕，”
“再听我讲完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啊，可比之前的那个来得有趣。”

银戎帮星痕拢了拢衣服，温柔地说。
“我保证，”
“在这个故事结束前，没人敢动你。”
“——如果你不推开院门的话。”

“我没有信你的必要。”

在之前的故事里，星痕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银戎。
他恍惚地迷茫地想，
他到底还恨不恨银戎？

恨？
听闻消息，他连夜赶来的那个时候，
他恨银戎谋害手足——但现在所有人都还好着。

不恨？
他的态度何来如此坦然？
恨银戎的利用，抛弃。
恨那人漫不经心的态度。
恨帝王那藏着温柔的讥讽。

在那个故事里，他或许还是恨些什么，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计较了。
他不舍得去伤害那个近乎一无所有的所有意气全被抹去的兄长。

但在目前的情景里，星痕又觉得肯相信那个故事的自己是一个笑话。

他的心软，他的痛苦，他的犹豫。
全都是如今落入这无情帝王眼里的笑话。

“银戎，”
星痕哑着声音说，
“你让我如何去信你啊，”
“你也知道，如今我最看重我这什么都没有的性命，”
银戎说，
“那我就以它来发个誓，来保证我接下来故事的可信度？”

“好。”
星痕嘶哑着嗓子，他说，
“我信你。”
“毕竟现在，除了信你，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但在故事讲完后，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也是以你的命发誓？”

“好。”
银戎温声说，
“我答应你。”

“那么，故事可以开始了吧。”

这整体的故事快要落幕了。

所以这当事人的语气较之前要轻快些。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消息最多只能传到不远的军营。”
“所以我就让他们发布消息，伪造奏折。”

银戎不打算一直这么被困下去。

他自己都不能困住他自己，
旁人又算什么？

于是，在无聊的日常里，银戎自然也漫不经心地进行他的安排。

京城外的那些兵马里，有从塞外调来的人。
所以伪造起来相关文书与印章很轻松。

又因为是在京城附近，所以最先知道的便是赤麟。

在赤麟似笑非笑拿这个来刺激他的那个夜晚，银戎便知道这件事已经正式开始。
在假装在情欲里麻木的时候，银戎一直睁着眼睛。
他在想着下一步的安排。

银戎能调动的兵马不足。
所以银戎并不打算直接对上。

他是想借着去塞外的名义，直接调兵遣将。
所以他并不怎么希望星痕调度太多兵马。
——星痕的人要是多了，就不方便扣住，计划走漏的可能便大了些。

于是，看着那个时候孩子的神色，银戎柔声地告诉他不必派遣那么多兵马。

在京城里稳固自己的势力，这样也很不错。

毕竟，计划是在京城外。

银戎的计划并不复杂。

兵分三路。

小部分的人在京城外守着。
小部分的人在塞外守着。

他们暗中检查着送往的信件。
若是有谁和塞外的人交流，这个计划想来就会被轻易识破。

而其他部分的人则带着他的手谕去各地调兵遣将。

当然，这场凭空捏造出的动荡一定会平息。
但不能赢得漂亮。

毕竟，调兵遣将这个动作不算小。
定然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或是心生警惕。

派兵出塞，要是在赢得编造的功名后，那些兵马带着其他兵力前来，
哈，想来不会太顺利。

在回京后，银戎不太喜欢冒险。
但不妨碍他所有行为都带着独孤一掷的狠意与决断。

为了不让京城内部被看得很紧，以及激起某人的猜忌或担忧，放下手上的事件打算亲自窥探一下状态——那这个故事就可以就此结束了。
银戎赌输了。

但这个故事目前还正在向下讲去，证明当时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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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樓發表於: 2019-11-06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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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带着上面的担忧，以及怕那些兵马出什么意外，
银戎便干脆打算让他们消失。

在沉迷于胜利的欢喜里迎来了灾厄。

而是怎么样的灾厄，银戎觉得可以参考过去。

过去的那些记忆，既然存在便一定有用。
银戎相信这一点。

所以，当时的片段，终于算是派上了用场。
不枉银戎之前将其重复回忆到麻木，到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将前一个故事讲完。

五万兵马凭空消失。
只要京城的舆论把控好了，消息检查好了，所有人都会信的。

为了故事的流畅性，为了表现得真情实感，
银戎又一遍遍地，在心里想着自己在得到那个消息后的表现。

结果还算使他满意。
他自己都快相信外面传的那些信息了。

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这就是曾经属于他的软弱。

而余下的那些调遣的兵马，因为没了这五万人马的带领，自然也不会下大规模返京。

一是没有调度，二是，在京城兵马空虚的现在，为了避嫌。

这种想法很正常。
如此，旁人便对这些被调遣的兵马没那么在意。
他们也不会真的去清查那些地方的兵马损失了多少，增加了多少。

而那些出去调兵的人，则作为战争后填补的人选（对外宣称），被留在一处军营里。
他们忠诚地等待银戎的命令。

前面说了，塞外的动荡是凭空编出来的。
所以在虚假的胜利后，自然也要有编好的对应的结果。

使者入京。
在确定帝王一无所有的时候，旁人能给的便是放松警惕的怜悯。
这就够了。

这就是帝王最好的礼物。
帝王收下了这份礼物。

那些百灵鸟里面，有银戎认识的人。
那是他在塞外的几名将士。

塞外民风淳朴，没受太多礼节约束。
在兵马还少的时候，苦于人手不足，
银戎便悄悄地编制了一支女子带领的队伍。

在银戎眼里，只要有能力，性别从来都不会是任何妨碍。
但其他人未必会这么看。
所以银戎便把这件事隐了下来。

清楚自己兄弟对异地的歌姬并不会太关心，银戎便教她们帮自己传消息。
藏在她们的东西里，这一点并不算安全。
于是银戎便带着白帝，让白帝过去帮忙。

在白帝的作品里悄悄动手脚。
由白帝传出去。
这样也算可行。

而在后来，她们能出去的时候，这些姑娘们便将信息藏在篮子里。
最后的货物随着篮子总能卖给一个相同的人。

但这个计划肯定会出差错。
倒不是出在信息的伪造上面。

没人去塞外。
所以在周围的言论里，平常百姓也会以为塞外出了什么事情。
塞外出事，调兵出征。
这件事便很自然地被接受，没人会去主动否认。

但那些军队的消耗这方面，却不算那么好隐藏的。

在虚假的战争里，那些兵马自然可以得到粮草供应。
可在形式上的结果出来后，他们的消耗难免瞒不住。

那就不要去直接瞒。

银戎为那些消失的兵马求了丰厚的赔偿。
如此，那些消耗就可以藏在这层赔偿下面。
为了命令与任务，那些人继续执行等待。

他们等着银戎接下来的命令。

而银戎，
他也在等。
他在等有人主动征集那些兵马回城。
——这件事，可不该是他一个被困的帝王主动提出的。

在看见要征集兵马的这份奏折的时候，银戎便知道，是时候了。
赤麟的发展主要是在京城，那些军营的兵马效忠的是皇权。
所以，帝王在奏折上写上了这个故事里的最后安排。
他写得很细。
却并不在意其他人会看到。
毕竟，在一个夜晚，好像是在关于喝药的事情上，
银戎和赤麟起了单方面的争执。

一不小心，药汁沾染了这份奏折。

而处于对银戎的讥讽，赤麟也没有试着用其他药物除去这污迹。
对于这份奏折，赤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于是，没有经历任何怀疑，轻轻松松的，这份奏折被送了出去。

最后的安排可以画上了句号。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里，主人公仅需要漫不经心地陈述些发生在过去的事情。
以及，在最关键的时候，顺便将存在于过去早没有了痛觉的伤口，暴露在旁人眼前，来换取时间。

好了，这个故事可以结束了。
因为时间到了。

“你还想问些什么。”
帝王柔声问。
“星痕。”

星痕深吸一口气，他轻声说，
“银戎，”
“我问你三个问题。”

他声音似哭非笑，是经历过太多情感波动后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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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138樓發表於: 2019-11-06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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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问题。”

“你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星痕没有说具体。
但银戎却明白他想要表达的内容。

“当然是为了权力。”
银戎淡淡地说，
“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自然不甘。”
“我总归要抓住些什么。”

“当时，我是真的会害怕些东西的。”
帝王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你猜我怕什么？”

“我当然怕输。”

他柔声说，

“但我真更怕，输了后，作为没有价值的失败者，”

银戎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要再深吸一口气才把话完。

“随随便便成为谁的禁脔。”

看着星痕藏着痛苦的目光，
银戎笑得有些肆意。
但在他翠色的眼睛里，从开始便没有欢喜或沉痛的情绪。

他只是这样笑着。
温柔地冷淡地讥讽地漫不经心地，笑着。

“星痕。”
“你说好笑不好笑——那个时候，我就能想到这一天了。”

“但无论如何，这段日子结束了。”
“这些计划自然也是为了摆脱那种情景。”
“而至于这段日子里的其他行为，”

帝王看着星痕。
或是说他再看着星痕眼里自己的倒影。
一个笑得肆意却没有悲喜的温柔优雅的，疯子。

银戎说着和与某个时刻相似的话。
他柔声说，
“我不惨些，你们谁会舍得信我？”

“第二个问题。”
星痕闭上眼，不去看那双翠色的眼睛。
他颤着声音，
“你之前讲的那个故事，关于你回京的，”
“是真的吗？”

“是。”
帝王毫不犹豫地说。

这件事是确确实实存在于他的过去里。
无论再怎么麻木，这件事将他划分。

他站在岁月的此端。
而之前的他，则是属于岁月的彼岸。

因为生命，这件事情被赋予无法跨过的力量。

在无聊中，银戎会遥远地看着他的过去。
而在睡梦里，他的过去也静静地注视这里。

他们漠然地看着，谁都没有出声。

银戎窥探着自己。
向前看，向后看。

最后，银戎心平气和地发现，
作为失败者或得利者，站在故事中心的自己，
曾经的倒影早在名为时间的镜中，
扭曲成和自己如今道路完全背离的形状。

“第三个问题。”
星痕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到底是什么，又会显得多狼狈。
他只是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
“银戎，你当时对我的好，究竟是不是真的。”

“傻孩子啊，你不该问这一个。”

“这当然是真的。”
银戎笑得声音发颤。
他说，
“你说，当时，我对谁不是最真心的好！”

那个时候，银戎还是天真到无知的状态。
他不知道感情还可以伪装。
于是，他对所有人都是他能给的最大的好。
就这样，很正常的，在很久很久以后，

曾经意气轻狂的少年，将他自己所有的真心与好意，全都挥霍殆尽。

“银戎。”
星痕慢慢地说，
“我能再多问一个问题吗，”

他说，
“你当时，到底有没有，”
星痕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还是压不住那让人难以呼吸的情绪。
他连手指都在发抖。
“到底有没有拒绝我？”

“你不会想知道这个答案的。”
可能是笑累了，银戎的情绪便又淡了起来。

他心平气和地说，
“所以，现在我能问你三个问题吗。”

“第一个问题，”
银戎温声说，
“当年那个说将心放我这里的孩子，如今还在吗？”

“当然，银戎。”
“这个问题，你也不该问的。”
可能是觉得之前自己态度的狼狈，星痕也努力地忍着情绪的波动。
他沉声说，
“我爱你，无论是在过去，还是我恨你的现在。”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希望你知道，”
“我永远不去否认这一点。”

“好。”
银戎颔首道，
“第二个问题。”
“那么，你还肯为我握刀吗——在我拿不住刀的现在。”

“哈。”
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星痕扶住了自己的刀，
“事已至此，我还能怎么选呢。”
他看着银戎，
“我只能遵命。”
“就是不知道，陛下还肯不肯接受我的效忠。”

“我当然会。”
银戎平静地说，
“第三个问题，你想活着吗。”

“想。”
星痕毫不犹豫地说，
“我当然想要活着。”

“当然，如果陛下肯陪我去死，我也不介意。”

“真是可惜，我也想活着。”
银戎叹了口气，
“我是绝对不会陪你的。”

他走到星痕旁边，看着那扇被关着的院门。
帝王悠悠地开口，
“星痕，你如果若你说的那样，想要活着的话，”
“那么，就在推开院门前，拔出你的刀，将它抵在我脖颈上。”
“好孩子，你不会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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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139樓發表於: 2019-11-06 23: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推开了院门。
破晓的晨光落了一地。

外面是那些效命的兵马。
他们将皇宫围了起来。

刀抵着银戎的脖颈，星痕沉默地走了出去。
对于这个动作，银戎表现得也很自然。
毕竟在过去，他不止一次被人用刀刃抵着质问。

“你不这样，可能没办法活着走出去。”
银戎轻声解释道，
“他们效忠的从来都不是我。”
“是“忠”这个字。”

因此，难免会有人因为所谓的名或是受旁人鼓动，做出什么偏激的动作。
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
所有伤害便可以藏在护驾的名义下。
无从质问与回答。

“你这是在护我？”
星痕低声道，
“但你真得不怕，我挟持你出去，”
“在此刻，我什么都不顾地，杀了你？”

“你舍不得的。”
银戎柔声说，
“星痕，就像我从来都没有想要你的命那样，”
“你从来都舍不得杀我。”

“是。”
星痕没有反驳。

在曾经那段时间里，他恨银戎恨得快要疯了。
在银戎昏迷的时候，星痕不止一次地想要拿起自己的刀。

管什么利益，什么局势。
干脆一了百了。
他会陪着银戎。
而银戎再也不会否认些什么。

但星痕从来都没有真得把刀落下来。
如银戎所说，他确实舍不得。

不过，在那个时候，星痕还不肯承认这一点。
星痕想自己在银戎的伤害后，又怎么可能对他还抱有什么温柔的情感。

无论是在白天或是夜里，只要是在银戎清醒的时候，
星痕便会带着报复的情绪折腾他。

但在确定银戎暂时不会醒来的时候，
不管之前是什么样的情绪，
在最后，曾经的那个孩子，还是忍不住定定地看着银戎。
他小心地慢慢地描着银戎的轮廓。
然后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又匆忙放开手
——星痕觉得自己真是狼狈得可笑。

他那个时候在心里恨恨地想，自己怎么还会想要对这人好一点？

于是，为了表示自己心里没有柔软这一点，
星痕便会再把这衣不蔽体的帝王再次折腾醒。

星痕看着那双带着翠色的带着脆弱水雾的眼睛，
他想说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但他说不出口。

这件事情，他最先骗不过的，便是自己。

而在最后，星痕发现自己是确确实实是舍不得的时候，
却是在他最怒的那一次。

刀已经被拔了出来。
银戎睡得毫无防备。
没有人会拦星痕。

但星痕拦住了他自己。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被怒意抹去理智的孩子，却迟迟不肯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死死地看着银戎。
眼眶发红。

最后还是烛火帮了忙。
烛光摇晃，晃得星痕视线模糊。
他握刀的手松了些。
刀落了下去。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星痕懵了。
怒气还没有消除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踉跄地扑倒床边，他却不敢去看银戎的状态。

他浑身都在发抖。
但他却不敢抬头。

盯着地上的纹路，他小声地低声地绝望地念着银戎的名字。

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或是说发现了也不在意的乞求。
像是哪个惶恐的没法回家的孩子。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他听到银戎迷迷糊糊的回答。
“乖孩子。”

银戎还在梦里。
他可能还在做一个有着无限春风与可能的好梦。
银戎喃喃道，
“没关系，有我呢。”

刚才的刀落在了另一侧。
并没有惊扰银戎的梦。
但却让星痕从麻木里醒来。

星痕紧紧地抱住银戎。
“我知道。”
他低声说。

但他又真得能知道什么
——他的银戎，三哥，陛下？

在那个时刻，星痕突然想说他不恨银戎了。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这样不是很好吗？
——银戎再也没办法离开他。

但星痕没有。
如同他不会否认他爱银戎那样，
他也不会欺骗自己，对银戎毫无恨意。

于是，自那以后，星痕便承认了这一点。
“银戎，我是舍不得杀你。”

星痕轻声说，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呢，”
“陛下？”

“去正殿。”
银戎温和地说，
“相信会有人正在那里等着。”

故事该结束了。
银戎平淡地想。
除了不能给自己结局外，其他人，他倒是可以安排得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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