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28【秋水雲煙】玉籬棲霞，雲崖秋聲。(全系列完結)(憶洛師徒文)，3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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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akuk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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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1)

10樓發表於: 2007-03-26 06: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唷~原來憶杯平常在喝的就是紅袍啦~
憶杯真的是很可愛呢/////
是說我們的洛少爺洛大帥哥洛先生手巧武藝高超連頭腦也亂七八糟(喂)啊
看套他跟憶杯的互動...好懷他跟飛飛啊////

為你傾城一笑、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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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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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2)

11樓發表於: 2007-03-27 09: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ＴＯ　soakukira：

呀哈～對啊。不過憶杯在我的心目中，本來就是很可愛的喲～～－／／／－
哈哈，洛兄真的是很全能的呀～
舉凡煮菜燒飯洗衣縫紉等家事無一不精完全具備了新好男人的條件！？
連我也想要一個呀～～＞Ｄ＜
不過說到飛飛，我還是比較喜歡刀鋒和征途時的她耶～～私心是覺得後來做的偶的感覺有點走樣了，小洛也是。／＿＼
啊，離題了，回來回來。其實，看過他和飛飛的相處後我覺得小洛還蠻好拐的。跟憶杯一樣，只要纏著小洛引起他那個刀子口豆腐心的照顧欲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了ＸＤＤ
感謝道友的回文喔～～～︿︿

[ 此帖被楓紅在2010-05-18 15:49重新編輯 ]

原創文【他們與貓】

金光杏默本《映心琉璃》+霹靂劍痞師徒本《秋水雲煙2》再版印調

樹下一夜聽春雨，蒼離明朝賣杏花~＊

回憶迷惘火鍋多，搶鍋情仇待如何；
湯勺舀空無限恨，點心消夜枉徒勞。

噗浪【飛瀑怒潮游河道，純陽貫地挖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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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2)

12樓發表於: 2007-03-27 10: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這篇…
描寫憶洛師徒的方式比較特別了一點，大略上是從一般百姓們的角度來寫的。
所以～不習慣的道友們就先說聲抱歉啦～～

－－－－－－－－－－－－－－－－－－－－－－－－－－－－－－－－

【秋水雲煙】山中人（上）

　　中原…某個不是武林各家兵戎相見之地。

　　「嘿！要是這世上唯武林而已，那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們可真要成了〝死老百姓〞啦！全都給人轟得死光光、一個也不留囉！」

　　又是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山村野嶺之地裡，平常人家嘛！只要不是幹農家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活兒；一般說來，倒有不少人在這午後的悠閒時光裡，都是頗為樂意上個茶館、尋個茶棧坐坐的。

　　小地方嘛，又不是啥大城市，說有多熱鬧多好玩的，更甭說像京城那樣還會有個什麼“瓦舍”之類的遊樂場所了。
　　這鄉村野外的，也沒啥樂趣，頂多就是大夥兒聚在一塊兒談談天氣寒涼暖熱、講講八卦趣事罷了。
　　要不，就跟著一群瘋孩子蹦蹦跳跳的跑去野嶺上抓蟲子打粉鳥吧！然後折騰了自己一把老身體弄散了架，再哎喲叫著回來給人貽笑大方好了，還可替人增添茶餘飯後的笑料話題呢！

　　「我呸呸呸！我說老陳啊，你就淨會講些烏鴉屁股話！你這間“擱再來茶棧”是作啥用的？專門咒人死的麼！？去去去！再給俺鬍鬚張上壺酒來。」
　　「行！不過咱家作的是小本生意，只要大爺你別給賒帳，什麼都行！」茶棧掌櫃老陳應道，接著擦桌巾子往肩上瀟灑一甩，便回頭進了櫃檯拿酒去了。
　　「哇咧～你嘛卡好咧！要付你那摻了水、加了醋的啥米碗糕酒，你老子我還會嫌自己沒錢嗎！？」接著啪地拍了下木桌，並往櫃檯裡正拿著酒的掌櫃老陳喊道：「再給你老祖宗爺爺我來盤最上等的…呃…嗯……花生！」
　　當場就聽見，十幾步遠的櫃檯裡應回了聲：「欸！大爺請稍等！咱家馬上給您來一盤當今皇帝老子啃過的花生殼！」二人語方畢，在場與之同桌而坐的幾個人頓時是不約而同的爆出笑聲來。

　　聲未歇，其中一人便也提高了嗓門，操著一種溫和而淳厚的聲音喚著：「老陳啊～麻煩也給我再來一壺茶吧。」

　　「行～老憶，你說什麼都行！那就來壺…廬山雲霧茶如何？」老憶聽了，笑而不答，任掌櫃老陳自個兒忙去。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廬山雲霧茶是個什麼來頭；不過，光聽名字就讓人覺得，肯定是好茶。
倒是鬍鬚張又扯開他的大嗓門喊著了：
　　「喂──！！老陳，你這是差別待遇啊！你不能因為咱們憶老兄的鬍子長的又長又漂亮，就淨給他好處拿啊！好歹俺也是長了滿臉性格有型的落腮鬍的嘞！」說著，還拿手指指自己那滿臉長得跟頭獅子沒兩樣的、又濃又密又雜亂的鬍子。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笑。接著，一名淡青色長衫、作書生裝扮的青年發了話：「可老陳的話倒也不錯！要是這世道只餘武林一途，那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鄉下窮書生還真活不過三天哪！」
　　然後，坐在對面一名老臉皺紋縱橫滿佈，看來年屆七、八十歲的老人家操著特有的稍慢而微啞的嗓音說道：
　　「哎呀～小劉啊！咱們這兒平時又沒什麼人來，雖說同是地處中原，但比起那個三不五時就給人揮軍闖進了去的琉璃仙境可差得遠了！要不，你看咱們李捕頭還會有那個空閒跟咱們一起坐在這兒喝茶聊天麼？還不早給那個天策真龍派了去一起抄了素還真的家？」
　　隨即那個坐在老憶的對面，一身官家打扮、卻沒半點作官味兒的李捕頭也跟著開口說道：「阿福伯說的是。小劉你就甭操那個心了，天策王朝的政令要管到咱們這兒來，恐怕還得等上一段時日呢！」
　　「呵呵…白雲天地為衾枕，興來倒臥醉花顏。這等閒日子，我可還想過上一輩子呢！」身穿一襲褐衣長掛的老憶呵呵笑道。

　　語畢，鬍鬚張也爭著插嘴嚷著：
　　「就是就是！呃～不是有句話叫什麼什麼…“今天有酒今天醉，明天仇來明天愁”的麼？小劉你安啦！」鬍鬚張話語方落定，就瞧見這“擱再來茶棧”的掌櫃老陳慢步跺了來，手上還各拿著一盅酒和一壺茶。
　　「喲～我怎麼都不知道滿腦漿流的都是酒的樵夫鬍鬚張還會吟詩作對呢！」說著，同時把那壺正吐著香霧的廬山雲霧茶給端放到了雙眼早已睜得發亮了的老憶面前。但卻仍握著那盅酒微微晃動，先是像在誘人似的看了一眼手上的酒，而後轉頭對鬍鬚張嘲笑道：
　　「憑你大字不識幾個的人……老實說，是不是叫咱們小劉教你的？」接著，又望向了書生小劉。
　　「呃～不是我。」小劉搖手否認道。
　　眾人見了小劉那搖頭擺手如鈴鼓極力否認的模樣，除了鬍鬚張以外，皆是一副挑了眉的好奇表情。而鬍鬚張看了老陳那副一臉“不說，就不給你酒喝”的討人厭嘴臉，不禁氣紅了臉，於是又一記拍桌響帶吼：
　　「他奶奶的臭老陳！你可別瞧不起咱們樵夫！」語未畢，又敲了自個兒胸膛一記同時跟著繼續嚷著：「告訴你，你爺爺我知道的可多了！古早以前就有個叫什麼啥啥啥的樵夫可厲害了。那個誰誰誰隨便彈個什麼曲兒，那個樵夫都能猜得出那個誰誰誰是在彈個啥鳥鳥呢！」
　　鬍鬚張的反駁還沒說完，坐他旁邊轉角的李捕頭用肘頂了他一下。
　　「哎呀小李子你幹嘛啦！俺的話還沒……」不待他念完，李捕頭便小聲的提醒了他：
　　「是鍾子期和兪……！」無奈，性子急的鬍鬚張也沒等他說完就自顧自的回過頭去，一臉像是想起了什麼般的再拍了下桌子，把桌上那群碗筷碟匙杯盤都給震得喀喀響的同時又嚷道：
　　「唉呀俺想起來了！是種子畸和魚沒牙啦！」
　　噗！
　　噗───！
　　鬍鬚張幹的好，不但聲如洪鐘，還能語驚會座。當場就見應該是飽讀詩書的老憶和正在努力讀書中的小劉雙雙血濺、呃不是，是茶濺四處！

　　一張稍長形桌。
　　看來其實頗有練武潛力的小劉一口粗茶直往同坐窄邊對面的阿福伯臉上噴去。阿福伯無言．．．
　　而雖然眾人不知情也看不大出來，但實力確實深厚、武功底子沒話講的老憶更不是蓋的！一口上等廬山雲霧茶竟直噴在同坐相距最遠的長桌兩端的李捕頭臉上。可憐的李捕頭，不只對鬍鬚張的頓悟感到黑線滿佈，還得平白遭受如廝飛來橫禍……
　　倒是肇事者和罪魁禍首二人仍是平安沒代誌。其中一個是顫抖著雙肩彎了腰，悶笑不止；另一個還搞不太清楚眾人的反應沒事幹嘛那麼大，又繼續不畏艱難的朝向學問之路邁進：
　　「喔！你們這玩意兒俺也懂！這叫“含茶噴人”是吧！？」
　　「……別、別說了鬍鬚張。」坐在他身邊的小劉哭笑不得的欲制止他再繼續下去，遲早會縮短眾人壽命的行為。
　　「為什麼！？這是你教俺的呀！還是俺說錯了？難不成是“茶口噴人”麼？這…聽起來給它有點怪怪的耶～」
　　就見，掌櫃老陳的雙肩抖得更厲害了……
　　「看、看在你努力向學，還能學以致用的份上，這水酒，就…送你啦…哈哈哈……我受不了了……」
　　「哈！難得平常一毛不拔的老陳送俺酒喝哪！那俺可要不客氣的收下了！」說著，就一把拿過酒盅，仰頭一口喝下。

　　啊喲！？這次倒是用對話了啊～
　　還敢說我一毛不拔？早知道就連水酒也不送你啦！

　　「……哈哈哈。我真是服了你了張兄！不過，你還沒告訴咱們方才你那第一句話是誰教你的？」發問者，正是那一身爾雅褐衣的老憶。
　　「喔！啊就你那個長相俊得迷倒了咱們市集那兒所有的賣菜阿婆阿姨和大姐，以及買菜的丫環姑娘和小妹且文武雙全的標準好兒子啊！！」
　　「啊～！？」除了鬍鬚張，這聲驚訝竟是眾人不約而同喊了上。
　　「怎麼是我家洛兄啊？啊不對！他不是我兒子啦！」老憶先是詫異的問，但又突然察覺對方話裡的誤會，於是又同時否認的說道。
　　「也對！你們不同姓。啊你們不是父子不然是什麼？」鬍鬚張問。
　　「說的也是，咱們大夥兒其實都很好奇呢！」把臉擦乾淨了的李捕頭也附和著。於是，就見在位眾人一齊全點了點頭，個個俱精會神的等著老憶解惑。
　　「該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吧？」看起來比老憶還老的老人家阿福伯基於關心的問道。

　　而老憶聞言只搔了搔頭，隨即一臉不知從何說起似的回答了：「呃…其實他要說是我兒子我也不反駁啦……」老憶語未竟，鬍鬚張又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吼道：
　　「啥！？難不成他是你在外風流偷生的，所以他不肯冠你這個爹的姓喔！哇～塞！俺真沒想到老憶你有這麼…猛……」還想繼續哇啦哇啦個不停的講下去，旁邊的小劉卻突然往他嘴裡塞了顆包子，讓他硬生生的只好把話連著包子一起吞下。
　　老憶看了溫和的笑了笑，於是習慣性的撫起了他的長鬚，一邊想著一邊回答：「嗯～雖然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但我卻是……」結果，這次話沒說完就又有人打了岔：
　　「啊…老憶你那個……」出聲者是坐在老憶正對面，看見了他身後正朝著他們這兒方向而來之人的李捕頭。
　　然而李捕頭的話還沒起頭時，老憶也已發覺了那身後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一種……逼命而來的恐懼感。
　　這感覺…難不成……

　　「憶、秋、年～～～」被逐字硬喚著的人倏地全身豎直了起來正襟危。

　　啊…你那個不是親生兒子的兒子來了……來不及把話說完的李捕頭想。
　　來者，正是憶秋年那個表面裝作無所謂，其實骨子裡對他疼的不得了的徒兒洛子商。

　　難不成…晚飯時間已經到了嗎？
　　這麼快！？天還挺亮的啊～是因為夏天晝長夜短的關係嗎？還是……

　　憶秋年惶恐般的思考還沒得到結論，就又被停至身後的徒兒的話給啪得通通斷了線：「怎麼？玩到該要回家吃飯的時間都給忘了啊？」
　　憶秋年聞言，戰戰兢兢的回轉過頭，內心則萬般祈禱著不會看見徒兒那笑得頗為森冷的恐怖模樣。至於其他人已經是連大氣都不敢多吭一聲了。
　　完了完了…事總與願違啊……

　　「呃…洛兄，我不是故意的……」拜託～千萬別再叫我不准吃飯了啊～～
　　「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吃冷掉的飯菜了。」
　　「是……。」只要別說“不准”二個字，什麼都好啊～
　　「三秒，給我回家吃飯去！否則今天新作的芙蓉蛋豆腐就沒你的份了。一！」
　　洛子商才說到“就沒你的……”幾個字，連讀秒都還沒開始，眾人就乍見那年紀應該是不小了的老憶瞬間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同時一溜煙地用迅如奔雷行如光般的速度一邊喊著：
　　「我馬上乖乖回家吃飯！」一邊衝回步雲崖下的玉籬園去了。
　　於是，除了洛子商外，眾人對那不及彈指間便已消失無蹤的背影不僅無言，而且愕然……
　　突然，那把人給趕了回家去的洛子商一個忍俊不住，當場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噗哈哈哈～看他嚇成那樣…我騙你的啦！拜託～沒有你這個大胃王，那一整鍋子的豆腐我怎麼可能吃得完啊！？哈哈哈……」說罷，便擺了擺手，與還愣在當下的眾人們道了別：
　　「不好意思打擾囉！各位兄臺叔叔伯伯們，告辭了。」於是洛子商便一臉愉悅，頭也不回的跟著快步走回了玉籬園。留下一桌還正錯愕著的普通人家老百姓們。

　　「……那速度…真不是普通的快啊……」李捕頭驚嘆著的語氣率先緩言道。
　　「難不成…老憶會輕功啊…？」“擱再來茶棧”的掌櫃老陳其實是半開玩笑的問著。
　　「俺覺得…搞不好耶～」鬍鬚張開始覺得這個經常陪他們一起喝茶抬槓的老憶實在是深不可測。
　　「唉～真好啊…他應該也有點年紀了，竟然還能像個年輕人那樣子跑……」七、八十歲的老骨頭阿福伯萬分欣羨著方才一閃而逝的褐衣之人那明顯寶刀未老的矯健身手。
　　「真好…芙蓉蛋豆腐…聽起來真不錯。」窮書生小劉在意的是方才聽見的，對方今晚的菜色。
　　然後，眾人又是各自陷入了一陣胡思亂想與一片靜默……

　　「話說回來……」第一個清醒過來了的老陳突然開口。
　　「怎？」跟著回過神來的李捕頭問。
　　「話說回來…鬍鬚張，你那第一句話也沒說對耶！」
　　啊？
　　喔……眾人先是有些反應不過來，隨後便想起了一開始的那個同樣錯得離譜的句子。
　　「就你行。啊不然是要怎麼講？」鬍鬚張問。
　　「呃…好像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吧！？是這樣嗎？小劉，我這老傢伙有說對了嗎？」阿福伯說。
　　「是沒錯啦～」窮書生小劉回答道。

　　算了啦……
　　讀書不求甚解嘛……

　　＊　＊　＊

　　隔日──

　　又是個風光明媚、暖陽遍照的午後。
　　話是這麼說，可如今這世局卻沒這麼逍遙好過。
　　先是武林道上有著七星與七星之主亂世之說紛紛云云；後有天策真龍顛覆武林，使眾位正道名將高手皆納入其麾下，並建立了天策王朝。
　　武林之道，就是如此的紛擾不止、爭戰不休。可江湖之途，畢竟不是這世間唯一的道路。
　　不懂何謂凝氣於指、以指成劍的普通人可謂滿街都是；不知如何憑虛御風、踏雪無痕的平常人也是隨抓隨有

　　「我呸！那個天策蒸籠算個什麼東西！？武林人管武林事就好了，扯到咱們這群平常人家幹什麼？」
　　「哎呀～噤點聲哪！鬍鬚張，要是給天策真龍的人聽見了可不好，得殺頭的。」

　　同樣不知名的山腳下，同樣的“擱再來茶棧”；不變的座位，不變的人。改變的，是無時無刻都有所變化的武林紛景；不同的，是排滿了六個座位的稍長形桌邊，少了坐在頭尾相對位置的兩個人。

　　「阿福伯您別管，這事兒俺就要說！不說，俺一肚子悶氣憋著，不吐不快！」就見，一張臉臭得像欠了人錢的鬍鬚張先是一手抓起面前的酒盅仰頭一口飲下。隨後抹了抹嘴，便又接著大聲嚷嚷道：
　　「你們想，那個天策傢伙想在江湖上稱王就稱王，了不起也就是個武林霸主，那犯不著咱們。可他偏偏就要建個啥鬼王朝，這分明是沒把當今的皇帝老子給看在眼裡不是？小劉，你比俺有學問，你說。」

　　眼見身邊的鬍鬚張把話丟給了自己，書生小劉先是頓了頓，隨後便恢復向來一派悠閒慣了的態度。不同於身邊之人好似快冒出來的熊熊怒火，反倒是神色自若、不急不徐的一邊倒著粗茶，一邊含笑道：
　　「其實，鬍鬚張的話也不無道理。這天下之大，豈是光拆了一頁書與素還真二大武林支柱的頂，便能做得了主的？」語未竟，便捧起了茶杯，清澈瑩閃的黑瞳注視著杯裡那一小泓淡琥珀色的清茶，接著悠悠開口：
　　「再說了…咱們尋常人家和那些個江湖風波，本該就是井河兩水不相犯的。突然要咱們大家都得聽他的號令、隨他的規矩……」微偏了頭想，沒一會兒便搖著頭，彎嘴笑道：「呵！還真是有些讓人不快、說不過去呢！」語畢，就將手中的淡茶含唇輕啜的一口，不再說下。

　　頓時，一桌子人除了不停附和著「就是就是！」的鬍鬚張外，皆是靜默卻微笑著示意贊同。隨後阿福伯也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接著一邊隨意抓了把落花生吃、一邊笑得像是透徹了人生似的緩緩說了：

　　「唉！老人家啊～也不求啥名利富貴的，隨他呢！小老兒也沒那氣力去跟人家鬥個你死我活的，只要天策真龍好心點，別讓那些可怕的戰亂給波及到咱們老百姓，老人家就心滿意足囉！」
　　而後，阿福伯身邊那正夾著自個兒烹製的小菜品嚐著的茶棧掌櫃老陳也接了話：「我啊～也希望他能再好心點，少惹幾個江湖派門，否則我這間小茶棧可要一天到晚給人搞破壞啦！」

　　就見，大夥兒都露出了一臉疑問的神情，挑了眉，等著對方的解釋。於是，老陳先是回頭望了自個兒棧內坐著的三兩客人一眼，接著回過頭來，壓低了身子與聲音回答：

　　「你們也知道，如今各家各派皆臣服在龍威之下不敢吭聲，結果可好了！那些江湖人平常也神氣慣了，哪能輕易就嚥下那口鳥氣呢？」話語中，另三人專注的聽著，都微點了點頭。而老陳又頓了下，撇了身後的幾位人客一眼，才又繼續皺著眉苦笑道：
　　「他們吶～敢怒不敢言啦！只好把氣都給出在我這間茶棧囉！想到了就拍桌大罵、氣到了就掀桌踹椅的，跟著還摔杯砸碗鬧事，你們說這能不賠嗎？」語末了，還搖了搖頭，為自己老是莫名奇妙就虧損了的財產哀嘆不值。
　　「哼！俺就不信沒人能滅得了那天策蒸籠的囂張氣焰！」鬍鬚張悶悶的一邊嚼著小菜，一邊嗤鼻道。
　　老陳聞言，歪頭想了下，便跟著回應：「我倒聽說有個人，讓那位所向無敵的天策真龍吃了鱉呢！」眾人一聽，皆是好奇的睜大了眼。
　　「哪個菩薩神仙的，這麼厲害？」阿福伯問。
　　「就是。他是做了什麼，竟能讓當今勢力最銳不可擋的天策真龍吃了虧？」小劉也不解的問道。

　　於是，老陳先是神色詭異的笑著說：「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呵！我這茶棧吶，人來人往的，江湖消息自然少不了要傳進我老陳的耳裡囉！」隨後，便倒了杯茶，飲下，清了清喉嚨，順便把鬍鬚張同時間嚷著要他別賣關子快點說之類的催促當作耳邊風。
　　「耶～急什麼？且聽我道來。」放下茶杯後，不急不徐的說道。
　　「你們也知道，那個素還真給天策真龍逼得走投無路，逃至引靈山後欲救出一頁書不成，結果當場戰敗倒落塵埃……」
　　「唉呀廢話少說啦！快講重點！」鬍鬚張不耐的插嘴急催。
　　「哼！就怕你孤陋寡聞不知道。」說著，老陳便信手拈起面前的一小撮花生殼，往對方身上丟去。「你別吵！再吵，今天這頓就算你的。」
　　結果，就在阿福伯與小劉二人連忙安撫鬍鬚張暴跳如雷的情緒環境下，老陳又接著神秘兮兮的說了：
　　「那個素還真後來不是給人救了麼？吶，今兒個我店裡就來了幾個從公開亭那兒過來的江湖人。據他們說啊～那個有本事在天策真龍手下救人的神祕高手，竟然只是一個貌相不算起眼，看似普通、留著一把長鬍鬚的老頭子呢！」

　　語方畢，就見在桌聆聽著的眾人皆是一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誰也想不到，以為應該會是個虎背熊腰、身形偉岸，雙目炯炯有神、武功勇猛高強又威嚴攝人的鐵漢子。

　　怎知，竟只是一個就形容上而言，和在座的阿福伯沒兩樣的老頭子！？

　　「……說笑的吧～老陳？」阿福伯愣愣的說。像他這樣的老人家竟也能越過重重軍事將領的保衛，更在天策真龍的手底下救走砧板上的魚！？
　　「就是！要是阿福伯都這麼行了，那俺豈不是柴斧一劈，就能把那個蒸籠砍成兩半！？」鬍鬚張也瞪大了眼，搭配誇張揮舞著的手勢附和道。
　　眼見兩人置疑，老陳便也挑起眉、抬了抬下巴、微偏過頭指指身後說：「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後面那幾桌正圍著熱烈討論中的江湖人士。」

　　於是，除老陳繼續納涼喝茶外，其餘三人便都抬起了頭，往他身後的方向望去。便見那三三兩兩或散或聚著的棧內客人中，不少是身著威武勁裝、肩揹刀劍利器的魁梧漢子。
　　其中幾個較為喧鬧的，若不是大口大口的灌著罈酒，就是三不五時的突然一手捏碎了個杯子，或是一掌拍掉了塊桌角。
　　另些個看來噤著聲不說話的沉穩之人，則是一副不知暗懷著什麼鬼心思似的，彼此之間不停的眉來眼去、互相傳遞著無人理解的暗號與訊息。

　　嗯，的確是一群徹頭徹尾得徹底標準江湖人。

　　忽聞，耳邊傳來了一陣吃吃的悶笑聲。一看，見是小劉正一邊雙手捧起浮冉著熱氣的茶杯、一邊微低著頭，表情怪模怪樣的笑得肩膀都不停抖了起來。於是，鬍鬚張代表了其他人的不解，向他問道：
　　「你是怎麼啦？小劉，該不會是吃壞頭腦了吧？」說著，還一臉正經的抬起了手要附上小劉的額。
　　語方畢，鬍鬚張立即遭到了對座掌櫃老陳擲來的一把花生殼散彈攻擊。
　　不一會兒，小劉止了笑，卻仍是滿臉的餘意，用著聽來有些神秘兮兮的語氣說：「我啊～想到了件有趣的事。」撇了眾人的疑惑模樣一眼，便又接著緩言解釋：
　　「你們想啊～說到這個〝看似〞普通、留著一把長鬍鬚……」話語中，還刻意加重了某些字句的語氣。
　　「而且，有著能在天策真龍手下救走素還真的高深莫測之能……吶，你們～會聯想到誰？」一雙晶亮的眼瞳分別掃進另三人的眼裡，似是意有所指。

　　靜默片刻，老陳率先恍然大悟的呼了聲：「啊…我知道了！」接著，拍桌大笑了起來：「哈哈哈～真有你的小劉！」
　　緊接著，對面的阿福伯也睜亮了一雙老花眼，呵呵笑著應聲道：「原來如此，不錯不錯，老人家也覺得有這個可能。」
　　最後，眾人一致望向鬍鬚張，等著他所想的答案。
　　忽見自己對上了三雙有些期待的眼神，鬍鬚張只覺得莫名奇妙，沒事兒把這麼顯而易見、用腳趾頭想也想得出來的答案搞得像個謎似的做什麼！？
　　「怎？又不是在打牌圍桌摸兩圈，幹嘛這麼你猜俺的、俺想你的？啊小劉你說的還不就是……」
　　「且慢，鬍鬚張。」對方語未竟，小劉便逕自打斷了他的話，接著望向老陳對他吩咐了聲：「老陳，麻煩你拿了紙筆來好麼？」
　　「喔，好、好。」於是老陳便急急忙忙的起身奔回自家茶棧的櫃檯內，隨後取了四人份的紙筆跑了回來，並將之分給小劉三人。
　　伸手接過紙筆，小劉一邊笑著說：「咱們各自把所想的那人名字寫下，然後再一起亮出來看看如何？」
　　聞言，老陳和阿福伯皆是一笑，便提筆寫下了各自心中所想的答案。只有鬍鬚張一臉懊惱的皺眉怨聲道：
　　「小劉，那字不認得俺，俺不會寫。」
　　「那就用畫的嘛！」小劉邊寫邊回覆了不怎麼識字的鬍鬚張。語畢，就見鬍鬚張偏首用筆桿撓了撓後腦杓想了一會兒，便提起筆，凝神認真的描繪了起來……

　　「好了嗎？」待鬍鬚張停筆，小劉便問了。
　　「唔。」望著自己生平以來的頭一張畫作，鬍鬚張用力的點了個頭。
　　「那，先讓咱們瞧瞧你的大作吧。」
　　「喏。」一翻開，那不甚熟練而有些彎曲顫抖的線條群便瞬間呈現在眾人眼前。
　　就見，那紙上繪著的，是一個看起來像是有著長長的鬍鬚、雙手捧著茶杯的同時還咧了個大笑容的老先生。同時，那老先生的面前，還站了一個拿著掃除用具的年輕人，一臉無奈的不知在對他叨唸些什麼……
　　除作者外，小劉、阿福伯和老陳三人都盯著那畫作差點出了神。

　　半晌，先是阿福伯對著那幅畫稱讚道：「哇哦～有像、有像呢！」
　　接著小劉也微笑著評說了起來：「嗯。雖然不是挺傳神的，但作畫講求的是氣韻生動；但看這畫中二人的神韻及互動關係，倒是頗有其妙趣、入木三分著呢！」
　　而後老陳也搖著頭笑歎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咱們鬍鬚張竟還有這等才能呢！」
　　眼看這三人對自己的畫作從頭到尾都盡說些讓人歡心的好話，就連向來總愛跟他鬥嘴的老陳也不例外；惹得鬍鬚張自個兒都不好意思了起來，不禁連忙揮了揮手，催促著他們說：
　　「欸！別光看俺的，你們的咧！快翻開來大夥兒一起看看啊！」
　　於是，仍未揭曉答案的三人先是看了看彼此，跟著一起笑了笑，同時翻開手中那張寫著三人心思的素淨白紙。就見，那三張白紙黑字上頭，都寫了同一個人的名字：

老憶。
　
　
　　＊　＊　＊
　
　
　　就在四人爆出一陣滿桌的朗笑聲中，一個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慌張急喊，冷不防將那共鳴似的笑給硬生生打了斷：
　　「老陳！老陳！」
　　眾人聞聲，都不約而同的朝聲源方向望去，因那是大夥兒都早已聽進了腦裡、記在心裡去了的熟悉聲音。
　　意料中的，是在這塊地方上當個小官差的李捕頭。令人詫異的，則是性情也算穩重理智的李捕頭竟一反常態，露出了難得的緊張神色，急急忙忙的奔往這間“擱再來茶棧”。

　　「你跑這麼急做啥呀？給狗追了麼？」見了來人不若平常的鎮定自若，鬍鬚張也不免在好奇的同時調侃了對方。
　　「瞧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年長之人總是對晚輩的關懷要多些，阿福伯於是問道。
　　跟著，老陳也說了：「就是。該不會又是哪個山寨的流莽草寇來咱們這兒鬧事了吧？要是當真應付不來，就再去拜託老憶那個簡直無所不能的好兒子幫忙就好了嘛！」說著的同時倒了一杯清茶，遞給那個還喘得說不上半句話的人。

　　鬍鬚張聞言，先是歪頭想了下，隨後像是喃喃自語般的邊想邊說：
　　「說也奇怪，那洛小子年紀輕輕就有一身的好本領也不知是跟誰學的……」搔了搔自己那亂糟糟的落腮鬍，又笑說：「哈哈～該不會也是老憶吧？真難想像。」
　　「老憶！？」阿福伯聽了鬍鬚張的話，頓時兩眼睜得老大：「你是說他也能像那小夥子般的，從街頭一蹦就飛上了天、然後輕飄飄的點幾下樹梢屋頂就能瞬間跳到街尾去！？」說著說著，阿福伯突然紅光滿面，覺得人生真是充滿了希望。

　　倘若眾人的猜測是真，那麼老憶看來也有些年紀了，竟會能如此飛簷走壁、憑虛御風的；俗話說的好：人生七十才開始。那他阿福伯也不過才正要開始他的美好人生呢！就不知，他現在去找老憶學個二招還來不來得及？
　　呵！如果老憶當真是這等不可小覷的隱世高人，那他們還真想親眼見識見識一番呢！

　　就在眾人的言語說笑間，惟獨自方才李捕頭來了之後，便不發一語的小劉只是逕自啜著手中的清茶，同時靜靜觀察著李捕頭那一杯杯的涼水下腹間，卻從未紓緩過的複雜神色。不一會兒，終於喘息了口氣，李捕頭面色凝重的往他那個坐慣了的長桌一端坐下，並沉著聲唸道：
　　「對，老憶，就是老憶。」隨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翻了幾折的紙，並把桌上的吃食堆都給挪移出個位子來後，將之攤開平放於桌上。

　　就見，那紙上畫了個人，一個同樣看來有些年紀了的中年人。
　　簡單的衣飾、留著長鬚、眉心一點朱砂痣，削瘦而看來精明沉穩的面容；貌雖不驚不鳴、不秀不艷，仍是教人一眼難忘的好看。
　　也許一開始覺得這人平凡無奇；但若是多瞧上一眼，便覺這人隱約藏著不凡的精神氣質，深埋在那雙明亮而有神的瞳仁之中。

　　看清那畫中之人模樣後的小劉四人，皆不禁微訝了起來。

　　「這是…老憶！？」老陳脫口而出的輕呼了聲。李捕頭點了點頭，凝眼皺眉的緩聲回答他：
　　「我想是，但我希望不是。只不過…我不得不去認為，他是。」小劉聽了，抿起了唇，依舊不願多作言語。
　　「小李子你在打什麼啞謎啊？這上頭畫的，明明就是老憶啊？」鬍鬚張不懂，同樣畫的是老憶，為何眾人見到他的與看到別人的，反應會有這麼大的不同。彷彿這畫，是個不祥之物般。
　　「唉！」阿福伯重嘆了一口氣，隨即指著那畫上一個明顯突兀的大紅方型印章說道：「鬍鬚張啊～這印上蓋著的，是〝天策真龍〞四個大字，可不是一張普通的肖像畫啊！」
　　聽了阿福伯的話，鬍鬚張更糊塗了：「天策真龍！？他畫老憶做啥？他們總不會也認識吧？打死俺，俺也不信！」
　　「不認識，老憶卻是他背上的芒刺。」李捕頭說。

　　鬍鬚張一聽，警戒的瞇起那雙銅鈴大眼盯著李捕頭，示意要他解釋的再清楚些。如今天策真龍的聲勢如日中天，平常人要是惹上他，就算有百條命也不夠死。儘管老憶有著絕世武功，身分來歷什麼的也令人摸不透，在座的眾人們仍都視他為朋友。
　　既是朋友，便不能不管，怎能不管！？
　　抬頭仰望著一如往常的蔚藍晴天，想起，每回他們同老憶一起在這裡吃喝聊天話家常時，也都是這麼個澄澈清爽宜人的好天氣。李捕頭長吁了一口氣，便回神正色的盯著桌上那畫像一字一句的解釋道：

　　「方才，天策真龍派人將這玩意送至各地縣衙，並下令捉拿畫中之人。」
　　「憑什麼！？」鬍鬚張不悅的拍桌嚷著聲怒吼。
　　「據那官差說，這畫上之人，正是那日在引靈山救走素還真的神秘高人。他還說，前二天公開亭那兒也已貼了上，我想，現下這消息該是已經傳散開來了。」

　　於是，原本談笑不斷的茶酒往來間，只餘下李捕頭一人的沉聲低語……

　　「這畫，是皇榜昭告懸賞的榜單。」

－　待　續　－

－－－－－－－－－－－－－－－－－－－－－

＜註＞瓦舍：始於宋朝。內有包括看戲、雜耍、說書……等等供人遊玩的設施，是為一種大型遊樂場所。反正霹靂裡沒啥朝代觀念，借來用用應該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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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07-03-31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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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雲煙】山中人（下）

　　時近黃昏。
　　本該是金芒普照，然，眾人卻感受不到那刺目而耀眼的美。大地微微閃著柔和光暈的美好時刻，也無人有心再去欣賞。
　　任憑彩翠絢爛如畫、雲霞棉柔如絮；不論那清風徐吹怡人、茶煙浮蕩飄香；都再也引不起那向來總歡聲朗笑著的人們的注意。
　　心，已無法停留在往昔。
　　時代在變，朝令在改；世隨境遷，人隨境變。
　　名滿天下、澤披武林乃至於蒼生百姓的素還真被天策軍隊追殺之時，即便是歃血為盟的武林各派門求生站，真正願意為他保下一條生機的，又有多少？

　　寥寥無幾。

　　是淈其泥而揚其波，亦或是餔其糟而歠其醨？還是深思高舉、不以皓白之身而蒙世俗之塵？又或者，是在濯其纓與濯其足之間，作出一個選擇？
　　只是，但憑幾名尋常百姓之力，能做的又有多少？
　　該怎麼辦？該怎麼做？這樣的問題，在鬍鬚張一桌五人之間成了揮之不去的濛霧，飄散在所有人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無力面對。

　　眾人靜悄了半晌，沉默已久遲不作聲的小劉驀地悠悠開口發了話：
　　「李捕頭，這東西……除了你，可有其他人看過？」緩身驅前，再度捧起了輕煙裊裊、香氣不絕的茗茶啜上一口。
　　「沒有。我一見了這畫，可是嚇得連三魂六魄都飛走了一半！趕緊就是收了這鬼玩意跑來這兒告訴你們，沒給別的人看過。」抬頭望著小劉，李捕頭回答道。
　　聞言，小劉便低頭凝望著那杯中清泓蕩漾，思忖著喃喃的說了：「那就好。」
　　能拖多久，便是多久吧！畢竟，老憶他人就住在離這兒村子不遠的步雲崖上，要說沒見過他的村人，那是一個也沒有的啊！小劉心中如是想。
　　眼見小劉若有所思，老陳想他該是有個主意了，便問：「小劉，你想怎麼做？說吧。」
　　「這個嘛……」輕輕轉動著手中那溫熱茶杯，惹得那一小泓澄黃跟著微微一盪、一搖、一擺的晃呀晃的，還映著一點反光後的瑩亮。
　　語未竟，忽聞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二人談話聲，由遠而近的、越漸清晰……

　　「唉～真是的！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叫你跟我一起去市集、幫我提買點東西了。」

　　抬頭望向那聲來源，小劉止了話，看著那熟悉的一老一少一如往常的相處融洽，沒有兩樣；好像方才眾人所憂心的，都與這兩人無關似的。其餘四人也都不約而同的看著他們倆，正是老憶、憶秋年與他的那個同樣不知打那兒來的、不是兒子的兒子洛子商。
　　就見，那較為年輕一人的手臂上，全都抱著掛著滿懷滿籃的蔬果糧食與日用雜物；同時不斷邊走邊叨念著落在身後、那同是提抱著不少東西的人。

　　「這次出門大採購難得讓你跟來一回，就是要你幫我拿點東西的嘛！結果到頭來，還是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拿了所有的東西回去步雲崖，而你呢？」止了步伐，洛子商轉身面對著憶秋年質問道。
　　瞧見徒兒那微慍的怒意，憶秋年連忙就是賠了笑臉、抬了抬自己手上的那堆飄散著濃濃香甜氣息的東西回答道：「耶～別這麼說嘛！雖然不比洛兄你多，但人家可也是拿了不少呢！」
　　「你還敢說！」瞬間氣得凝眉瞪眼的洛子商直想一拳往自家師父頭上敲下去，無奈抱了滿懷的東西實在空不出手來，只得把一雙大眼瞪得更為狠戾一點，看能不能直接用眼神把那個只會幫倒忙的師父射穿。
　　「你抱著、提著的，全部都是你自己在預定之外或是趁我不注意時逕自買下的東西！全部！」不顧形象的，洛子商當街就吼了出來。

　　「說！你都買了些什麼！？給我一五一十的誠實招來！」

　　「呃…嗯……二、二塊桂花糕、一袋馬蹄糕、二份梅香糕、二份雲片糕和……一籃白糖鬆糕外加鳳眼糕。」報告完了懷裡的，憶秋年小心翼翼的撇了眉頭皺得更緊了的徒兒一眼。
　　「再來呢？」
　　「呃～」再度低頭望向左手臂上掛著的竹籃子裡頭、那堆正熱呼呼散著溫甜香氣的東西，開始細數道：
　　「一……一塊芝麻酥餅、二份芙蓉酥、一個炸藕盒，嗯～二籠份的蓮蓉蒸餅、四塊棗泥酥和…四個月中丹桂酥。」語畢，只稍抬眼，就撇見徒兒那雙原本又大又亮的眸子、漸漸瞇得像是二道閃著恐怖青光的索命針……
　　「還有呢？」更令人膽寒的是，他那勤儉持家的好徒兒問著話的語氣，此時卻仍平靜得像是在問他晚餐想吃什麼一樣。
　　所謂暴風雨前的寧靜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憶秋年額冒冷汗的想。

　　唉～可憐他今天的晚餐啊～～
　　不、說不定會有一個禮拜的份，他三餐都得獨自上韻妹的〈四海第一家〉去了吧。可是、可是…這麼一大堆的糕餅甜點，他可不是只為了自己貪吃才買的呀！

　　「洛兄～我不是故意要買這麼多吃食的……」為了能盡力保全自己的御用大廚對自己五臟廟的歡迎程度，憶秋年只好祭出他每回必用的哀兵政策。反正，他這個嚴格管教師父的徒兒表面上是如此，骨子裡卻是吃軟不吃硬的豆腐心腸呢！
　　「我知道。少轉移話題，還有呢？」

　　唉～你讓我該怎麼說你好？所有只要是我也喜歡的甜點，你都多買了一份……
　　完全可以想像的到，他這個笨蛋師父站在那些糕點攤子前時，腦袋裡肯定都只想著自己也很喜歡；所以要是他也給自己買了一份，說不定我會感到很高興等等的。
　　真受不了！要真那麼想吃，跟他說一聲不就好了嗎！？
　　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在懷著想讓自己開心的心意下，才會不自覺買了這麼多茶食的。一想到這兒，洛子商就是想氣、也氣不起來了。

　　憶秋年非常確定，他沒看錯、也沒聽錯！雖然不太清楚自己徒兒究竟是知道了些什麼，但看對方那原本繃得死緊的表情和語氣，的確已經有緩和下來的趨勢了。
　　好不容易〝保餐有望〞，當然是趕緊順著對方的意才是上策之道。於是又連忙看向右手臂上掛著的、那同樣滿了籃子的零嘴答道：
　　「呃～還、還有……一包豆酥糖、一袋脆松糖…嗯…二包白糖楊梅乾、二包糖炒楓栗，以及……噢！以及二份蓮花片。嗯，沒、沒了…就這樣。」抬起眼，戰戰兢兢、眨巴眨巴的看向那沉默著不急於做出反應的徒兒洛子商。

　　而對方則一動也不動的，依舊冷著一張臉像要盯死自己般的，牢牢鎖住了憶秋年突然實在很想就此落跑、躲去孤獨峰那兒避難的逃脫行動。
　　明明是暖陽金燦的炎日漸沉時分，但照耀在這對師徒身上的閃爍光芒此時竟寒得像是冬日積雪下的冰冷冽芒。

　　同樣的一片沉默無語。
　　這廂那遠觀著的小劉等五人，卻不同於那二人之間濃濃瀰漫著的緊張氣氛。糾結的鎖眉漸舒、凝重的神情漸緩，五人皆是同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根本不到一分鐘，但被徒兒給瞪得渾身不自在的憶秋年卻覺得好像過了已有一刻鐘那般久。
　　直到自己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死氣沉沉又像烏雲籠罩般的尷尬氣氛，正想開口試著挑戰自己的膽量、把那不知是氣僵了還是氣炸了的徒兒給喚回神志來；沒想到，對方卻驀然啟口說話了：

　　「……應該還有一串糖葫蘆吧？」話才剛說出口，就立刻瞧見對方嚇得全身顫了一下的模樣。於是微嘆了一口氣，又接著說：「你以為我會沒看到嗎？別告訴我，那也是要給我吃的。」

　　老頭是不是搞錯什麼了啊？我跟他學的，可是劍術，而不是健胃！買那麼多，他是想把自己徒弟的胃，也練得跟師父一樣無窮無盡、沒個底限嗎！？
　　而且……

　　「我有說過，我喜歡吃糖葫蘆這種小孩玩意了嗎？」
　　「噫！？不喜歡嗎？」就見那老頭先是驚訝的衝口而出，隨後便一臉懊惱的兀自思索了起來……

　　奇怪？孩子不都是喜歡吃糖葫蘆的嗎？虧我還特地請人家用油紙包了起來揣在懷裡，想說要給他來個驚喜的呢！
　　可是～上次商兒被我傳染得了風寒時也買了一串給他，不也是整支吃得一個不剩嗎？

　　「你以為我幾歲了？真要說的話，還不如你自己吃來得合適咧！」語畢，迴轉過身，懶得繼續搭理那個就會給他找麻煩的頭痛師父；於是再度邁開了步伐，往步雲崖的方向而去。
　　憶秋年見狀，也跟著追了上。
　　「欸～別這樣嘛！人家是特地要買給你吃的耶！不然，咱倆一人一半嘛！」
　　洛子商逕自走著，頭也沒回，就這麼邊走邊答道：「廢話少說。從現在起，直到那些糕點小吃和零食全部吃完為止，本大廚不作任何點心以供某位劍界頂先天的餓死鬼食用。」不高不亢、也不慍不怒的平穩語氣，但在後頭的憶秋年耳裡聽來，卻有如晴天霹靂……
　　「啊啊啊～～！！賣按呢啦～！」甫聽聞徒兒這次的處罰內容，憶秋年心下一急，不小心就提足了氣，一閃身、一晃眼，瞬間就掠至走在前頭的徒兒身邊。
　　「拜託啦～！要是沒吃到洛兄親自作的料理和點心，師父我又怎能體會到我家洛兄那出類拔萃、超凡入聖的廚藝呢！？」就見，那個據說是在威猛無敵的天策真龍手底下救走素還真的頂先天神秘高人，竟像個耍賴的孩子般撒起嬌來了……

　　幸好，深知這兩人之間相處模式的小劉等人，早看慣了這種“長輩沒個長輩樣，晚輩也沒個禮數可言”的場面，也就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就不知，那個把人家視為威脅性存在的天策真龍要是看見了，會不會氣得當場五星之力全開？
　　否則，要給人知道自己竟然吃了這種看起來毫無威嚴可言之人的虧，那他這當今中原武林霸主的面子豈不是丟大了！？

　　＊　＊　＊

　　「呵呵…不像，真是一點兒也不像。」
　　望著那漸行漸遠、卻仍笑語不斷的一褐一墨身影，已然沉默良久的五人之中，書生小劉看著看著，搖了搖頭，輕笑著說。
　　只是，小劉這話說得沒頭沒腦，著實讓大夥兒摸不著頭緒，於是鬍鬚張便問：「是啥不像啊？小劉你別學老陳就愛搞些名堂賣關子，快說啦～！」
　　「別急嘛！」說著，像是要吊人胃口似的，緩緩捧起了那涼了一半的茶。輕啜一口後，放下。
　　「我說啊～」隨後指了指桌上還攤開的、畫著老憶的懸賞榜單說道：「這人跟老憶哪裡像啦？除了看起來年歲似乎相近之外……你們瞧那神韻氣質、眉眼五官什麼的，根本沒一處像嘛！」

　　眾人聞言，便是一陣面面相覷，沒有人明白，小劉為何突然這麼說。那圖上畫的，分明是老憶不是！？

　　小劉見狀，也不急著多作解釋。仍是一貫悠緩的動作再喝了一口清茶，接著唇邊漾起一道頗有深意的彎彎笑容，眼神閃過一抹心思般的掃過所有人的臉後，又道：
　　「天策真龍要找的人啊～跟老憶差太多啦！那樣的大人物我們怎麼會認識呢？你們說是不是？」
　　聽了小劉的話後，眾人又是一陣你看我、我看你的無言以對。半晌，老陳、阿福伯與李捕頭三人先是彼此乾笑了二聲，後又分別捧腹敲桌彎腰的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那笑裡，也異於早先的閒適恬淡。
　　是看清事實，卻撥開雲霧見月明的豪爽明白；是隱蔽塵世於山間、那逍遙人的爽朗痛快。

　　「哈哈哈哈～～」笑得幾乎倒在桌上的老陳抬起頭，伸手把那畫像拿至眼前、跟著上下掃過看了看，便也同樣說道：「說得不錯，確實是不像。看這人嘛……臉不端、眼不正的，表情兇猛至極、殺氣騰騰的……」語未畢，身邊的阿福伯也伸手拿過那畫，呵呵笑著一邊端詳一邊接話道：
　　「而且啊…呵呵…還一臉皮笑肉不笑的，人家老憶明明是個見了人咧嘴就笑的人呢！」
　　李捕頭見狀，也寬了心，跟著向身後的椅背上一靠，用著舒服的姿勢端起屬於自己的那份早已冷澀了的茶，往地上一倒，同樣綻著笑容說了：
　　「這麼說來，咱們這村子裡根本沒這號人物嘛！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這個捕頭又可以繼續吃閒飯忙磕牙囉！」

　　眾人聞言，不由得又放聲大笑了起來。除了……仍是臭著一張鬍子佔了大半臉的鬍鬚張。他從來就不是個善於猜想思考對策的聰明人。

　　小劉見了，溫和一哂，他向來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內發現鬍鬚張的不對勁。「鬍鬚張，有什麼不明白、想不通的就說吧。這麼吞吞吐吐、悶不吭聲的，可一點也不像你喔！」
　　對方聽了，雜亂的濃眉當下糾結得更緊了。鬍鬚張愣愣的搖了搖頭，不似先前的雷公模樣，而是一反常態的低聲說著：
　　「俺不懂，明明是那樣的事情，為什麼你們偏要說他不是？為什麼…老憶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咱們？為什麼……」話至後頭，聲音越漸孱弱，最後竟是再也說不下了。

　　為什麼，感覺上老憶和咱們大夥兒之間，竟變得如此遙遠？
　　他是一個劍術高深莫測不見底的武林世外高人，而不是深居山野鄉林間的普通閒雲野鶴。
　　他是一個能使當今霸主天策真龍與魔劍道之主誅天雙方皆有所忌憚、唯一能讓傳說中的魔流劍•風之痕視為對手的劍界一代宗師。

　　這樣的一個人，該是何等威風！
　　怎會是那個和他們這群再平凡不過的老百姓一起抬槓聊八卦、個性閒散溫和又笑臉迎人、太晚回家還會被人給拖著走的老憶！？

　　「唉～鬍鬚張啊！你就是個性太耿直了，才會凡事衝動又不懂得拐彎處裡。」看著那濃眉皺得死緊的鬍鬚張，阿福伯解釋道。彎眼一笑，那張歲月滿佈的臉上頓時便又多了好幾條。喝了一口茶，阿福伯才又接著說：「這嘛…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咱們才會說他不是嘛！」
　　「俺還是不懂。」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鬍鬚張仍是一臉茫茫然。於是老陳搖了搖頭，跟著嘆了一口氣。

　　什麼耿直！？明明就是笨到有剩嘛……
　　我看啊～就是因為他已經傻到一個極致了，真要他再裝傻，才會就這麼裝不了吧？

　　就在老陳的暗自感嘆中，李捕頭也開口了：「鬍鬚張你知道嗎？武功這種事，可不是朝夕之間就能練成的，怎麼說也得花個十年、幾十年，更何況還是一個能有足夠實力問鼎江湖的人。」
　　「俺知道……」
　　「所以啦！老憶會武這事兒，肯定早在他與咱們相識之前便有了，也所以……」想了一下，李捕頭又接著笑道：「老憶他啊～自始至終，從來就不曾改變過什麼呀！你就別想太多了，鬍鬚張。」

　　語畢，那解不開愁緒的人便倏地抬起了頭來望向對方，只是疑問仍在，還不甚清楚其意思。就見，坐在他對面的老陳也接著說了：

　　「我說你啊～該動腦筋的時候不去想，不該費神去想的時候就又鑽牛角尖的，難怪你那個酒漿腦袋永遠沒個長進！」
　　鬍鬚張聞言，馬上又是一股肝火上升。不過在這當下，他也實在沒那個心情再去跟老陳鬥嘴，於是反常的僅只哼了聲，撇過頭後便不予理會。老陳看了，也不在意，仍是繼續的說了：
　　「你說老憶他為什麼不告訴咱們？廢話！這事兒有什麼好張揚的？老憶才不是那種會到處去炫耀這種無聊事的人呢！」撇撇嘴，又道：「再說了，就算老憶他武功蓋世又如何？難道他會因此而眼高手低的，不認咱們大夥兒了麼？」
　　語未竟，鬍鬚張便回過頭來，同時瞪大了那雙銅鈴眼，氣紅了臉嚷聲吼道：「胡說！老憶才不會這樣咧！」
　　見了對方這反應，老陳挑了眉、聳聳肩，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此時，一直在旁看著的小劉突然輕輕拍了下鬍鬚張的手背，就在對方轉頭望向自己之時，便操著一種讓人聽來極為舒服、平靜而又溫和的語氣問：
　　「鬍鬚張，方才見了老憶和洛兄那樣子，你認為他們兩人在這件事之前與之後，可有什麼不一樣嗎？」
　　對方聽了，搖了搖頭。
　　「那他們，仍然是你所認識的老憶和洛兄弟呀！對吧？」
　　偏頭想了想，接著又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就算這人畫的是老憶又如何？他救了素還真又如何？對咱們而言，頂多也只不過是他救了個名人，所以他人也跟著出了名罷了，不具任何意義。」
　　話語至此，鬍鬚張微顫了下，愣了愣，表情卻已不若先前的茫然；而是漸漸的，豁然開朗。

　　『……人家老憶明明是個見了人咧嘴就笑的人呢！』 ;?IT)sNY
　　『……老憶他啊～自始至終，從來就不曾改變過什麼呀！』　 @qK<T
　　『……就算老憶他武功蓋世又如何？難道他會因此而眼高手低的，不認咱們大夥兒了麼？』 xRDiR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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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仍然是你所認識的老憶和洛兄弟呀！』 'I/h(
<>4!XPo%J
　　『白雲天地為衾枕，興來倒臥醉花顏。這等閒日子，我可還想過上一輩子呢！』

　　小劉見狀，先是輕勾唇角的笑了下，又說了：「只要老憶還認得咱們，那他就還是咱們大夥兒的朋友，永遠也不會改變。」頓了下，轉頭望向在桌的眾位好友，是一反悠然閒散慣了的態度，難得的正色堅定。
　　「這也是，為了老憶。」語畢，所有人都笑了，神色皆是一派的清明。
　　「那還用說！」鬍鬚張再度扯開喉嚨、朗聲說道，也笑了。
　　不一會兒，小劉拾起了眼前那張畫著老憶的懸賞榜單，接著把它拿給了這間〝擱再來茶棧〞的掌櫃老陳吩咐著：
　　「所以囉！這玩意兒留著也沒什麼意思，老陳，不如你把它燒了，拿去給爐灶旺火吧！」
　　老陳聽了，闊嘴一笑：「好咧！」
　　說著，就一把接過那畫像跟著捏成了一團像個飯丸子似的。然後起身，順便收拾收拾桌上堆了好幾堆的花生殼與瓜子殼，最後，走向廚房。

　　＊　＊　＊

　　「借問一下，各位可有看過畫上這號人物？」

　　茶棧掌櫃老陳從廚房裡跺了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令人起疑的景象。
　　一名彪形大漢身著勁裝，肩揹大刀、手裡還拿著一幅中年男子的畫像，正與自個兒的拜把好友們不知在說些什麼。那漢子的身後不遠處，也站了另二名同樣的身形與穿著之人。
　　正是所謂的江湖中人。
　　定睛瞧去，眼落在那畫上，便見那畫上之人頗為眼熟。
　　乍看之下雖是大約年屆五、六十歲，眉目卻可稱之為神奕俊朗、毫無衰老之態；留著一把長鬍美鬚，眉心一點朱砂痣，髮上還梳了個簡單的髻。
　　看來合該是個仙風道骨的爾雅之人啊！

　　但在老陳眼裡，就是覺得那人的神情有著說不出的詭異，好像臉和表情搭不起來似的。頓時，手裡端著的一個盛滿落花生的盤子不禁顫抖了下，便又馬上恢復平靜，再度邁開步伐，向前走去。
　　卻不自覺的，掉了幾粒花生在地上。
　　想了下，方才阿福伯說那畫上之人如何？對了，是皮笑肉不笑。不會錯的，那正是天策真龍昭告天下懸賞的，老憶的畫像。

　　就在那大漢問完話的當下，鬍鬚張還來不及開口把人給轟走，便被身邊的小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奇速度給往嘴裡堵了顆饅頭。幾乎是同一時間，阿福伯與李捕頭隨即也不發一語的迅速各按住了他的一雙手，示意著鬍鬚張切勿衝動。
　　於是，李捕頭擺了個笑臉，回答那大漢：「我是這兒的捕頭，真抱歉！咱們村子裡沒這麼一號人物。」
　　語畢，那大漢跟著挑了眉。

　　此時，老陳也走至大夥兒身邊放下手上的那盤落花生，同時露出了職業用的誠懇笑臉站著對那大漢問道：「小的是這間茶棧的掌櫃，不知幾位大爺們有什麼事兒需要小的給您效勞？」
　　「來找人。」大漢指指手上那畫說了。
　　低頭望了一眼，老陳〝喲！〞了一聲後，表情微訝的說：「這可不就是當今的武林霸主天策真龍要抓的人麼！？」笑了笑，便又抬頭對那漢子回道：
　　「真歹勢！幾位爺是江湖人吧？小的這茶棧雖也有不少道上兄弟來來往往，倒也沒聽說這附近有這麼一個大人物，許是不在這一帶吧！」
　　那漢子聞言，吶吶的應了聲：「是嗎？」同時收起了手中的畫像，便欲偕同夥伴們離去。老陳幾人見狀，皆不禁暗自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卻在下一刻，就又給人懸吊上了頂。
　　就見那大漢在轉身的剎那間，撇眼望見了坐落在村外不遠處的、一個不算巍峨高聳入雲，卻也看來頗為嶙峋峭立的山嶺間，有著異於山氣嵐煙浮飄的炊煙冉冉而昇。
　　也該到了用晚膳的時辰了，許是那蔽居山林間的人家正準備要開飯了吧。

　　那帶有熱氣的炊煙升冉至天際後，便跟著漸漸地消失不見。看似融化於晚霞的燦爛雲彩間，成為一體，讓人有種彷彿聞得到山裡的那戶人家今晚膳食中的飯菜香的錯覺。

　　那大漢見了，也不知是有意或無意，像是不經意般的望著那道炊煙問了：
　　「那山上住的……是什麼人？」
　　想不到對方竟會有此一問，惹得老陳一夥人都不由得心下暗驚，但老憶和那洛小子就住這麼近，便也不好就這麼回答人家說不知道，否則豈不是更容易讓人起疑心？
　　「這嘛…該怎麼說呢～～」老陳先是虛應了一聲，歪著頭一副思考著該怎麼解釋才好的模樣。
　　他的確是在思考沒錯。只是表面上似乎相當稀鬆平常而無異，骨子裡卻是由於一時之間也擠不出個對策來而急得背上冷汗涔涔。

　　驀地，座上的小劉輕揚起了唇角，滿臉堆笑的緩言答道：「沒什麼，那山裡住的啊～不過是二名愛好品茗、喜吃甜食；閒來遊山玩水、忙裡徜徉四海；隱蔽紅塵、依寄白雲的〝山中人〞罷了。」

　　對方一聽，也不答腔，僅是微挑了眉、聳聳肩，便回頭與另二名同伴相偕離去，不再復返。

　　＊　＊　＊

　　「呵呵…總說老憶高深莫測，小劉啊～老人家看你也差不多囉！」待那三名大漢走遠之後，阿福伯率先開口說道。
　　「阿福伯您說笑了，我怎麼能跟老憶比呢？」搖著手，小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可我也覺得阿福伯說得沒錯。小劉啊～這天下正逢多事之秋，就需要像你這樣的人呀！」在衙門裡當個官差的李捕頭也附和著說。
　　聞言，小劉不怎麼贊同的邊笑著搖搖頭，邊進行手上那一貫悠緩倒著清茶的動作。而後又說：「這天下需要的，在座的各位也是缺一不可呀！」
　　「哎呀～小劉你跟咱們不一樣。你人聰明，學問又好，心腸更是沒話講！要是當了官兒啊～那可是百姓們的福氣！咱們大夥兒也與有榮焉啊！」聽了小劉的話後，老陳邊剝著花生殼邊回應。
　　不待小劉開口，鬍鬚張便〝砰〞的一聲重重放下手上空了的酒盅，橫眉豎目的揚聲說著：
　　「俺不同意！那些作官的沒一個好東西，小劉這款溫吞脾氣去了不給害慘了才怪！」看了一眼那個正好在溫溫吞吞啜飲著熱茶的人，鬍鬚張又接著大聲嚷嚷，完全沒注意到隔壁李捕頭那突然間變得苦哈哈、慘笑著的表情。

　　我不也是個官麼？李捕頭想。

　　「再說了，小劉去作了官，咱們可就寂寞多了；而且～這麼一來，誰敎俺識字唸書啊？」眉頭一皺、眼神一緊，就又拍桌響帶吼的再加上一句：「俺不准！」
　　才說完，鬍鬚張立即遭到對面老陳丟來的一大撮花生殼猛力襲擊，同時反駁著說：「人家要不要去作官幹嘛還得經過你的同意！？人家小劉有大好的前程路可走，才不像你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只能往山裡去砍樹劈柴。」
　　「你說什麼！？」聽這話，鬍鬚張馬上氣得滿頭滿臉的蓬鬆毛髮倏地好像全都豎直了起來。
　　「事實，怎樣！？」見狀，老陳也不甘示弱的挺起了不太厚實的胸膛，嗆聲著說道。

　　瞬時，只隔了張桌子的二人之間是一股緊張氣氛環繞、互別苗頭的電流交閃……

　　「好了好了，都別吵啦～～」話題中心的小劉眼見不妙，趕忙出聲打了個圓場。於是劍跋扈張的二人才就此各自哼了聲後，息了火不再吵架。
　　小劉見了，也只是笑了下，沒說什麼。他很清楚，反正這二人到了明天就又會把今天互槓這事兒給忘得一乾二淨的了，所以，沒什麼要緊的。接著又給自己添了杯茶，拿起，悠悠開口：

　　「我啊…怎麼說呢？」捧著那茶杯，小劉先是看著那茶湯中的瑩黃沉思了下，隨後便又抬起頭，望向不遠處那雲霧繚繞、籠罩在夕陽餘暉下的朦朧巒山。
　　在桌的眾人們先是看了看小劉，而後也跟著轉頭望去。半晌，小劉才又忽地泛起了滿溢於臉上的笑，悠遠的注視著那不似人間一般，越看越覺美麗動人的山氣日夕緩緩說道：

　　「我啊……可也只想當個平凡的山中人呢！」

－　山　中　人　　完　－

－－－－－－－－－－－－－－－－－－－－－－－－

＜附註＞
＞＞
是淈其泥而揚其波，亦或是餔其糟而歠其醨？
還是深思高舉、不以皓白之身而蒙世俗之塵？
又或者，是在濯其纓與濯其足之間，作出一個選擇？
＜＜
以上改編並擷取自　屈原《漁夫》

－－－－－－－－－－－－－－－－－－－－－－－－－

其實～這篇當初寫來，是要懷念憶杯杯的，用我這個一般老百姓的角度。
嗚，憶杯啊

[ 此帖被楓紅在2010-05-18 15: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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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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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14樓發表於: 2007-04-02 05: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呵呵.....真是篇看了就讓人心情舒爽的文哪！
這次穿插了一些生面孔，憶伯在裡頭可真是一點也不突兀阿.....不愧是憶伯！
這才是他們的生活模式阿，藉由鄉間人來鋪陳師徒間的情誼，真是好玩又有趣，讓我看的也覺得好開心，
說到這對師徒阿....還是沒有一個樣呢，根本角色顛倒了嘛！
不過很讓人發笑，也看的出憶伯做人很成功喔，贏得了一票真心相待的朋友，很替憶伯高興！
說穿了，這對師徒阿....
是比誰都逍遙自在的「山中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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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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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2)

15樓發表於: 2007-04-04 00: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夏飄雪道友

哈哈～憶杯是很平易近人的喲～～
看他那個造型雖然爾雅而仙風道骨，但又不華麗，
要是突然出現一大群人的畫面，然後憶杯杯就在其中的話，第一眼說不定還真不會看到他在裡面……

話說這對師徒啊～
那些個武林高人先天都喜歡住在一些充滿仙氣、鍾靈毓秀風光明媚的山水之地，雖然步雲崖這個地方也不例外是個好地方啦。
不過看他們老是經常在鄉間樹林裡趴趴走的模樣就知道，雖然離群索居，但他們可不搞孤僻、也不會介意與人往來之間誰是白丁誰是智者耶。ＸＤ
更何況，某小洛其實還八卦的很，茶棧路邊攤都看的到他在喝茶吃豆乾。ＸＤＤ

汗，他們和風老師與黑衣白衣根本是對比啊。
咳咳，有哪個徒弟看到自己師父被貼上懸賞榜單了，還會哈哈笑著說要抓這個人算他一份的。ＯＴＺ
換作是風老師，被知道了，靜心訣恐怕不止要念上一千遍了……

像憶杯這樣總是把笑掛在臉上，心底又總是為他人著想的人（就算是想太多ＸＤ），喜歡和他做朋友的應該不會少的吧。
回想當年，憶杯那御風而行、逍遙於山野鄉林間的灑脫身影，小洛那個閒坐在茶店裡吃小吃聽八卦、聽到好笑或有興趣的地方還會和人說上一兩句的模樣，真的很讓人想念啊。
不問那個在武林中無人不知的劍痞名號，逍遙自在的山中人，才是他們最好的寫照呢。ˇˇˇˇˇ

[ 此帖被楓紅在2010-05-18 15: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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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2)

16樓發表於: 2008-06-24 20: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秋水雲煙】秋年意麵　第一章

　　最近的商兒有些奇怪。

　　也不知何故，除了平日裏的灑埽和烹膳用餐時刻會待在步雲崖頂以外，其餘時候經常是找不著人、不見蹤影的。
　　回想昨日的晚膳時分，商兒還一邊動著筷、一邊卻若有所思的不知都在想些什麼；有時似是想到糾結困擾處了還會不自覺的停了碗筷，出神得很。
　　關心而問，他卻總是推說著沒什麼、不願明講。

　　再拿今日的午膳情形來說吧。
　　平日裡，圓桌上向來總是不免擺個幾道看來頗費工夫、豐盛美味的各式佳餚的；可今日菜色卻是一鍋不需花費什麼時間烹煮的意麵，再加上幾小碟商兒閒暇時心血來潮做的醃漬醬菜、醃漬黃瓜和飯後點心醃漬酸梅……
　　並非有什麼不滿，只是這樣的商兒未免太過反常。

　　連用餐都像有人催趕著他似的，狼吞虎嚥吃得飛快。正覺得不妥，想勸他吃慢些，卻只見他碗筷一放，簡單拋下一句：「吃飽了，我還有事要出門，你慢用。」便執起放置一旁的木劍就要離開。
　　我愣了下，「這麼快！？」

　　連半柱香的時間都不到耶……這樣真的有吃飽？雖說三餐不是他這個師父負責下廚，但畢竟是寶貝著的徒兒，自己可捨不得讓他餓肚子啊。

　　「嗯，你吃完後把碗盤收去水盆裡浸著就好。」還說著，便已轉了身。
　　「啊？那、那我……」
　　「沒關係，我回來再洗就可以了。」眼見那雙腳就要踏出了大門。
　　「喔。啊、對了……」抬聲，想再度把人給喚住。
　　「今天的糕餅茶點已做好收在櫥櫃裡了。」
　　「真的！？」一不小心分了神。「哎呀不是啦～！商…」啊，一溜煙地不見人影了……慢慢收回了視線，看向還微微蒸騰著熱氣的那鍋意麵，憶秋年嘆了口氣。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簡直像刻意隱瞞著我似的。
　　唉，連一句“好吃”都來不及說呀……

　　哀嘆了聲後，再度坐直了身，繼續他那慢條斯里的用膳時光。把碗湊近鍋子又添了一碗麵，然後細細品嚐。

　　真的很好吃呀……
　　雖然只是一般沒啥特別的意麵，但麵條不糊不爛、極有韌性而煮的恰到好處；附上的叉燒肉含著薑末更是味濃入口的很！想來商兒他昨晚月上枝頭了還不睡，見著在廚房裡忙東忙西的，就是在醃這梅花肉片吧。
　　真的，很好吃。可一手做出了這美味意麵的商兒卻不知為了什麼而沒有好好享用這自己的心血。於是憶秋年一個人默默的吃著，漸漸地，那鍋子也見了底，就連小碟子裡的醃漬醬菜和醃漬黃瓜也吃得一乾二淨了。
　　嗯，好吃，讓人豎起大拇指的好吃！捧起碗，把最後的幾口湯一飲而盡，接著滿足的吁了一口氣，放下碗，靜默半晌。

　　不知為何，明明已經吃得很飽、很滿足了，但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似的，不甚開心。

　　為什麼？

　　回想至此，午後仰躺在自家屋頂上舒服的做著日光浴曬太陽的憶秋年，身子是暖洋洋的，卻仍覺得心裡悶得慌。
　　睜開眼，坐起了身，還有些煩躁似的緊皺長眉，努起了嘴。接著翻身躍下屋頂，邊走還邊捲起了袖子。他打算要去洗那擱在水盆裡的鍋碗碟筷什麼的。雖然那孩子總說不勞自己動手，但思及他近來忙得連好好吃碗麵的時間都沒有，說自己不在意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呀！
　　於是手裡拿著碗努力搓啊搓，憶秋年還一邊分心如是想。

　　當然，〝好奇〞也是有那麼一些啦……

　　話說回來，商兒這反常的情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好像…是前陣子他給這間屋子來個徹底的大清掃後就出現一些徵兆了……奇怪？跟這件事會有什麼關聯嗎？
　　啊，想到大掃除，倒是有件說不上什麼嚴重的怪事。只是…好像也是自那天之後吧，自己那原本睡起來四平八穩、溫暖舒服的小床就變得有點怪怪的；每次一翻身，靠牆內邊的一個床角就會輕輕發出〝叩〞的一聲，不是很穩……？

　　想到這，憶秋年突然一個心驚圓睜了眼，於是手下不小心使了力、跟著傳出〝啪〞的一聲脆響；可是他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而是滿腦子都給方才那猛然劈進腦袋裡的猜測給佔據了所有的心思神志。

　　床腳？我想起來了…床腳下，好像有壓著一個〝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天啊…商兒他該不會……

　　於是憶秋年不但沒注意到自己洗破了碗、還忘了自己尚有筷子和鍋子未洗，他甚至沒空去管自己那沾了油水還被破碗輕劃滲出的血珠是否該要先清理一下；只見他一個閃身掠進了自己的寢室後，沒一會兒，整個步雲崖頂便一如預期的、傳出了一聲撼得那屋外楓林中鳥獸飛竄四散的驚天長嚎……

　　＊　＊　＊

　　其實他也清楚，自己這連日來的反常是會讓那憶老頭擔心的。他本也無意如此，即使是在灑掃內外時發現了被憶老頭給壓在床角下的書冊之後。

　　只是因為，這憶老頭並非不遵古聖先賢之道，怎麼會把好好一本書給用做了墊床椿？疑問了下，好奇的翻開一看究竟。
　　只是赫然發現，這書上寫的，不是普通的經典教義傳奇軼事，而是一本劍譜秘笈。於是心思便被這本劍譜給佔去了一大半。
　　只是…當自己發覺時，已然一頭栽進了鑽研這劍式一劃一乾坤的奧妙與蘊涵的無窮力量之間，無法停止了。

　　畢竟，自己是喜歡練劍的。而他的師父不是別人、更非那些三教九流不上不下不高不低的一般江湖中人。他的師父有個稱號，劍痞。而這劍痞‧憶秋年之名，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畢竟，自己是喜歡〝劍痞〞這稱號的。而且他還要超越，要讓世人都將明白，他的能力不會永遠只是〝劍痞‧憶秋年的徒弟〞。

　　於是忘了那每天都要思慮過一遍才能決定的豐盛菜餚；而後每天雖然仍舊備妥了一盤茶食點心置於櫥櫃裡，到了午茶時分，憶秋年卻總不見他回來一同享用這親做的美味。
　　取而代之的，是苦思糾結不出的瓶頸懊惱；是領略體悟了劍式走招時的興奮雀躍；是當那劍光迸現一瞬、草木為之震動時不由得感到的一種成就與滿足。

　　入夏的步雲崖不似山下逐漸升溫的南風熱暖。仍是綠蔭滿崖的楓林為那手持一平常木劍、卻式式起勁摹劃著書中所繪之劍法而揮汗如雨的少年，帶來一襲涼風颯爽。
　　卷風掃，袖浪翻。舉手投足之間雖仍略有些遲疑，但仍掩藏不了那不斷向著身前無物近逼而去的如濤氣勢。劍尖劃地、身形飛旋，便跟著帶起了一陣黃沙滾滾；周身利風如刃、氣凝似劍，呼嘯著劃破截斷了少年四周的楓林枝頭，寸寸削落在地。
　　然身形未歇，反而越顯急促。一步尚未踏實、下一步已然踩出，於是劍舞跟著越趨疾迅如電，快得教人就要看不清，逐漸只聞秋水清鳴。卻沒料到，就在打落的殘葉紛飛如亂雪中，少年乍然收了劍勢。
　　一瞬間，雲崖深谷中激起瀰漫的塵霧頹然靜落、隨風消散，只餘少年那同樣間歇不斷、久久不止的喘氣連連。

　　果然…依我現在與之相較明顯不足的功力，要練成這套劍法還是太勉強了嗎？片刻過後，待氣息平穩了些，少年便一面調息納氣、一面有些沮喪的凝眉心想。

　　踩著略顯疲累的步伐走至不遠處的一棵楓樹下，拾起暫且擱置在地的那本劍譜的同時，也索性一屁股的靠著樹幹席地而坐。
　　抓抓頭，略微煩躁的隨手翻起了冊子，只見那應當珍貴的典籍其紙頁之間已多半殘破不堪；翻至後頭更是散的七零八落，連最末的終劍之式都只餘下起頭的幾張說明圖解，至於怎麼收招歸元的方法早已消失無存。

　　拜託……好好的一本絕世劍譜怎麼會給憶老頭弄成這副德性！？要是方才沒再撿塊大石頭來壓著，恐怕後邊這些個紙頁都要給風沙吹捲飛散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唉───」大嘆一聲，驀然放下了劍譜，抬頭望向頂上那一片碧澄晴空。

　　差距如廝。這樣下去，我要到幾時才能追上那個臭老頭啊……年少的洛子商墊了墊手中劍譜那其中隱含的無形沉重，不禁自問。

　　「內實精神，外示安逸，佈形候氣，與神俱往。」

　　心思還正惘然間，忽聞身後傳來熟悉之人的聲音，驚異回頭一望，只見那憶老頭仍是一如往常的笑著從不遠處的密林小徑裡走出。
　　「呵呵，洛兄啊～這劍式你揮得急了，氣息跟不上步調，自然紊亂無章囉！」

　　見著憶老頭突然出現，這下可著實令多日來瞞著不說的〝秘密〞曝了光的洛子商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紅的變了色。只是個性使然，強作鎮定之後，試探性的望了自家師父一眼。

　　「洛兄啊～舞劍這回事兒，是躁進不得的喲～～」還是那張彎彎的大笑臉…難道偷練上乘劍式的事，他不生氣？
　　「是、是喔，我有嗎？」撇回頭，吶吶的應道，還一邊起身拍拍衣上的沙塵。

　　真是愛逞強，憶秋年無聲笑了下。其實他挺欣慰的，明知商兒也是個練武奇才，自己卻從不像好友風之痕般嚴峻的指導那兩隻一黑一白的孩子習武。
　　並非不想讓自己一身絕技得以傳承、後繼有人，何況商兒的悟性極高、向來樂天隨意的性子又適合師承自己那意在式前的劍法，只是不願逼他。若是商兒真想習武，自是欣然傾囊相授；反之，若是商兒不愛習劍，又何必讓他硬受那些皮肉之苦？
　　畢竟對自己來說，一個孩子的快樂，仍是比什麼都來的重要。

　　可商兒，確實是打從心底喜愛習劍的。不得不承認，當自己望見商兒那全神貫注、認真比劃著一招一式的模樣之時，心底還是非常高興的。
　　只可惜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漸漸少了在他孩提時，那即使不過是手持枯枝東刺西砍喝喝哈哈的亂喊一通也能樂在其中的開心笑容了。

　　「噯，要練這套劍法我承認自己還太早，不過反正都讓你瞧見了，那我就不客氣啦。」年少的洛子商搖搖頭，暗自哀嘆自己未來練劍之時大概不會太清靜，卻也挺乾脆的就放寬了心，打算好好〝利用〞他這個師父一番。怎麼說他都明白的很，憶老頭那個劍痞的名號可不是被人亂恭維喊假的。
　　「喏。」走近，欲把手上的木劍遞給自家師父。「難得遇上你這麼有心要好好指導我這個徒弟的時候，就麻煩你再多盡一下當師父的義務，示範一次讓我開開眼界如何？」

　　風仔…這就是為人徒弟向師父請益該有的語氣和禮節嗎？看著身前那個八成是正值彆扭期的少年，憶秋年有些苦笑的想。只不過……

　　「呃…洛兄，這套劍法……」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半步，還伸手把徒兒舉至眼前的木劍推移的跟自己稍有距離一點。
　　「怎？起劍式我都會了，別跟我說你不會。」
　　「不、不是啦……」嗚，我還真想說我不會……
　　「那是如何？」再把劍給拿直了舉回師父眼前，甚而還更推進了點。
　　盯著徒兒那不肯放下的木劍，與那一副沒讓他滿足好奇求知的慾望決不罷休的牛脾氣樣，憶秋年心底著實有些為難。於是沉默了下，接著無奈似的搔搔頭還嘆了口氣後，隨即回道：
　　「商兒，這套劍法…為師沒有權利可以傳授予你。老實說…即使可以，為師也不願讓你修練這套劍法。」神情之間竟是一改閒散之態，難得的襟危慎重。

　　聞言，洛子商微挑了眉。這個理由倒是有一半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不願教我的理由…我也明白說，其實我在練的時候大概就可以體會的到。」

　　「真的！？不愧是我劍痞‧憶秋年的好徒兒。」憶秋年笑了開來，這次他可是實實在在的稱讚，非是在說恭維話哪！

　　雖然徒兒的臉色不太領情就是。「少來，你說〝沒有權利〞又是什麼意思？」

　　「呃……」只見對方又是愣了下，開始眼神四處游離。

　　見狀，洛子商微瞇起眼，似乎還狠盯了下師父的臉後，忽地勾起了唇角說道：「明天午膳吃荷葉飯，如何？」語畢，手上的劍還刻意的晃了晃。

　　而憶秋年聽乍頓時全身一僵。

　　「新作的，連韻姨的四海第一家都還沒推出上菜過喔～～」

　　不行…我要堅定我的意志、我的信念……

　　「嗯～今天應該還來得及去一趟市集買材料吧。」眼見師父明顯的動搖，洛子商更是漾出了笑意，晃晃頭、沉吟了聲後，故意的再添上一道味：「今天晚膳我有點想做盤翡翠蝦餃來吃呢～！」

　　於是劍痞‧憶秋年不禁嚥了下唾沫……

　　「洛兄，咱們來打個商量如何？」

－　待　續　－

---------------------------------------------------------------

相隔多年(?)後的一篇OTZ

憶杯、小洛，我回來了。\(=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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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2)

17樓發表於: 2009-01-10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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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年意麵】第二章

　　離開了綠蔭如蓋的步雲崖，來到山下後，就像剛從北方雪原進了南方暖地似的，氣溫漸漸升高了起來。
　　來到大街上，更覺夏日午後的炙陽把大地烤的昏醺昏醺的，簡直教人難耐。可偏偏有些人身體不知用啥做成的，就是能在這種炙熱的艷陽下，頂著日頭精神抖擻的信步徐行、抬槓話家常。

　　「真想不到，憶兄你除了風前輩以及老石頭那群損友外，竟然還會認識像傲笑紅塵這樣正派、名氣響叮噹的武林名人呢！」

　　年少的洛子商當真是沒料到。雖說當他看見冊子上斗大寫著〝紅塵劍譜〞時，也訝異這憶老頭怎會有名聞天下的傲笑紅塵其成名劍法。但又想，這兩人的性子可說是天南地北的完全不同，像人家那樣凡事正直認真嚴謹以對的人生態度，怎會和大事順其自然、小事隨意不計、沒事天下太平的憶老頭相處得來！？
　　於是以為只是劍招上撞了名。何況把一個舉凡武林中人莫不想習之或冀望能與之達到相同境界的劍法秘笈給拿來當作床腳樁也太離譜了。
　　偏偏出世高人那不時神遊物外的阿飄腦袋當真不是他這一介正常思考的平凡人可以理解的……

　　更甭說是傲笑紅塵自己把一身的獨門絕學交予自家老頭了。會這麼做的，若非是推心置腹的性命之交、便是有什麼特殊原因不得已而為之。
　　雖然老頭方才也說…他手上這本，不過是謄錄下來的手抄本罷了，非是正品。但若是招式內容皆同，正贗之間又有什麼分別？

　　「噯噯，講這樣。人家年輕時好歹也是遊歷過五湖四海大江南北、結交過不少意氣相投換帖朋友的耶！」抬手遮陽望天，雖說不成大礙，但憶秋年還是不禁泛起了嘀咕……在這種日頭赤炎炎的大熱天出外郊遊踏青，實在是折煞他這個只想整日躺在樹蔭下閉目乘涼、悠閒度過後半輩子的老人家啦！
　　而洛子商聞言，忽地悶聲促狹一笑：「比如金子陵前輩！？」
　　一聽這話，憶秋年先是一震，隨即表情像是看到尼斯湖水怪浮出水面曬太陽般驚恐的把手覆上了自己和洛子商的額急急說道：「他是例外啊洛兄你何時見到我和那個脾氣古怪的金阿陵成了麻吉了？你中暑了麼！？」
　　「……我沒事，你也太誇張了吧？」跟著抬手撥去那雙開始在他臉上捏來揉去的鹹豬手，繼續前行。
　　而對方還順了下氣，拍拍胸口嘟噥著好理加在我絕頂聰明的好徒兒腦子沒給熱壞之類……

　　雖然連他也覺得，金子陵這個據說其實與自家老頭差不多歲數的前輩，性情當真是不知該說好還是不好的古怪。但他可也是打心底認為，對憶老頭而言即使交情或許不比風之痕與老石頭他們；金子陵卻也是個能讓憶老頭稱讚其成就、同時也相當瞭解自家師父那鮮為人知的另一面的知心摯友。
　　只不過表面上，憶老頭不會承認的就是。
　　唉，這想法他還是別說最好，否則難保憶老頭不會把自己扛了帶去給老石頭嚷嚷著要他檢查自己腦袋有無出了問題等等云云。

　　「欸，蒿棘居還要多久才到啊？」回頭望向那個還落在後頭走神的自家師父，洛子商揚聲：「日落前要是到不了的話，今晚的翡翠蝦餃就要取消作罷啦！」
　　「唉唉，別急嘛。」憶秋年迎步跟上後，接著伸手指向林道出口方向笑答：「就快了，過了這林道有個挺熱鬧的村子，叫夕月村，過了夕月村後再走個幾里路就到了。」

　　幾里路？這距離還真模糊……

　　「最好是〝只有〞個幾里路啦……」暗嘆了一聲無奈，洛子商只得加緊了步伐。
　　「咳，我說洛兄……」
　　「又怎麼了？」拜託，他可別又跟我提啥鬼主意，否則我就拿手裡這支木劍往他頭上招呼去。
　　「為師…呃、還是算了，沒什麼啦～～」抓抓頭，憶秋年笑的一臉尷尬。其實他想說的是“為師不介意揹你，再用行如光速的身法飆過去，保證〝咻──〞個一聲就到了。”但是總覺得他方才好似看到商兒一瞬間握緊了懷裡那把木劍似的，冷汗黑線作夥掉了下，還是決定打消這個妄念為好……

　　「什麼啊？莫名奇妙。」

　　＊＊　＊

　　「哪，我說憶老頭，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是很奇怪…為什麼后午都過半了日頭還是那麼大、空氣還是那麼熱咧……」
　　「唉，我不是說這個。」洛子商抬頭見了憶老頭那副嚷嚷著被炙陽曬的難受、還隨手在路邊折了片芭蕉葉來遮陽的模樣，皺了皺眉。於是一邊說著，一邊偷眼觀察對方的步伐。

　　嗯，一點虛浮都沒有、穩健的很，看來只是例行的無病呻吟罷了，不管他。

　　「你不是說夕月村是個挺熱鬧的地方嗎？何況這兒地處中原要道，來來往往的行旅商人什麼的應該不少吧？」
　　可他們一路走來，不僅只見著稀稀落落的行人，就連路邊常有的茶攤食肆也多半人去樓空不見開業；即使有，也是小貓兩三隻在捧場罷了，疑問。
　　「經洛兄這麼一提醒……」憶秋年聞言定神一觀四周，「確實有些蹊蹺。」玩世閒散的神態歛下了三分後，明明臉上仍是帶著笑意的，卻透出了一種歷經歲月洗鍊方才隱晦沉澱的智慧。

　　莫非夕月村出事了麼？兩人不約而同的凝心沉默了一陣，且慎重前行。可待到了村口，映入眼簾的情景更是使人驚愕。

　　身旁刻有夕月村三字的石碑上血跡斑斑；舉目所見，皆是屋牆倒塌四處、斷瓦殘垣零碎成塊散落一地。空氣中瀰漫著死寂的味道，似有戰火肆虐過後燒灼的焦煙像怨魂般飄散不去。
　　滿目瘡痍，怎會是那個人人口中喧嘩熱鬧的夕月村！？
　　目睹此景的師徒倆當下歛了所有心思，再沒有原先那一路行來邊走邊鬥嘴鼓的悠然隨意，凝神定睛細聽觀察著週遭的每一分動靜。

　　「商兒，還是先找找有無生還者吧。」於是洛子商一語不發，默默的輕點足下，便飛快踏進了儼若廢墟的夕月村。

　　村子的一切，竟幾近破壞殆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憶秋年鎖眉沉思，向著身邊崩毀倒下的屋牆伸手撫去，又四處看了看。

　　……沒有似是掙扎抵抗的痕跡，看來是在村民們措手不及的情況下突然發生的。刀劍等利器劃過的痕跡也不多，主事者應當只在少數、而非是遇上了強盜馬賊之流的匪類。真要說來的話……

　　撫上殘壁，暗暗使了點氣勁試探，剎那間，眼神一閃。

　　是劍氣！果然是因為威力過大，導致無可收招控制的武功劍式所造成的。思及此，憶秋年更是不忍的長嘆了一聲……

　　武林峰頂，何其寒心？江湖水深，何其凍骨？嘆奈何，甘願執迷其中者又豈在少數？

　　搖搖頭，將另手中所執芭蕉葉蓋上了夕月村的石碑。那生機盎然的綠，頓時竟和乾涸暗紅的血漬成了刺眼的對比。

　　「憶老頭！快過來！」

　　聽聞不遠處徒兒的急喚，憶秋年身形一掠如風便到了洛子商跟前。只見，一名中年男子臉色慘白、倒臥在半塌的牆垣邊，神情痛苦難當。
　　「大叔！大叔，你聽的見嗎？」
　　「許是受到波及，導致內腑受創了吧。商兒，你先讓開點。」語畢，憶秋年走近探看了下，便抬手凝元渡了些真氣予眼前的傷者化去體內淤血，沒一會兒，就見他漸漸有了意識。
　　「唔……」只是沒想到，待人睜眼後見了人的第一句話便是驚恐的抱頭蜷縮起身來討饒：「哇──別殺我、別殺我！不關我的事啊──！！」

　　師徒倆見狀先是蹙眉相望，隨後便趕緊好言安撫。

　　「唉呀，大叔你放心，咱們不是壞人啦。」先是年少的洛子商亮出了在菜市場裡殺遍各攤阿婆大嬸阿姨和所有他口中的漂亮姊姊、青蔥蒜頭免費拿蘿蔔葉菜還可買一送一的陽光笑容。

　　「你抬頭看仔細點，就算真有像我這般生得英俊瀟灑卻心腸歹毒的惡人、也找不到像我師父那樣活了都不知多少歲數去了、笑起來卻還是一副傻憨樣的狠毒之人啦！」

　　「哈哈哈…乖徒兒說的真好啊！」這什麼滿肚子壞水的好徒兒！啥火燒眉毛的時候了，他還能逮著機會消遣自己的師父！？連關係都一併交待了，嘖！誰教他的？

　　回話的同時，看著小徒兒那笑得當真一臉無害的模樣，心底不禁暗自恨恨的罵了幾聲。可面對傷患，還是得保持著他那親切和藹的笑容才好哪。

　　「所以啦，年輕人清醒點，你已經沒事囉！」

　　頓了會兒，這才見著對方戰戰兢兢的把頭從肘窩間抬了起來，直望見了劍痞師徒二人、定神確認了自己整叢好好沒缺角後，才舒了口氣。

　　「夕月村……」可一抬眼，便見村子忽地變得蕭索荒涼，倖存的傷者滿是驚惶與痛心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真對不住，咱倆到來時，就已是這副光景了。」憶秋年有些抱歉的說道。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們做錯了什麼？我只是…像平常一樣來這裡作生意罷了呀！」

　　於是二人都沉默了下來。

　　「如今夕月村全毀了，往後是要叫咱們如何生活啊……」
　　見狀，師徒倆實覺不忍，彼此一個眼神意會，接著洛子商先是暗自哀嘆了一聲原本預定的〝武林名人傲笑紅塵拜訪之旅〞看樣子是去不成了等等云云之後，便上前一步溫言問道：

　　「哪…大叔，夕月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請你仔細的告訴我們嗎？」

－　待　續　－

------------------------------------------------

看這時日間隔.......
口古月，差點就要忘了更新這坑了我||||||||||||OTZ
幸好我專寫冷門來的，不管時間過了多久都不會有人記得XDDDD

是說.....
雖然距離第一本秋水雲煙已經.....呃，4年?囧"
不過還是斗膽小聲一提......

這，【秋水雲煙】貳，有人要麼.....=/////=

不棄嫌的話就輕輕戳一下簽名裡的預定連結吧=///ˇ///=

感謝賞文這樣。(羞奔)

[ 此帖被楓紅在2009-11-30 00:0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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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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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2)

18樓發表於: 2009-03-01 21: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還是要良心建議一下......(喂)
貌似有君楓白X傲笑紅塵的傾向，
雖然絕對是普遍級清水文，不過會覺得雷的還是敬請小心食用啊~"囧rz
還有喜歡傲笑紅塵的道友也是.....沒把握把傲笑寫好啊.....|||OTZ(更何況還是寫夕月村事件......)

【秋年意麵】第三章

　　出了夕月村，是一片廣植的青綠竹林。而萵棘居，就在這片竹林深幽之處。
　　憶秋年獨自長身直立在林道入口，眉頭深鎖，望著那幽篁深處的眼神異常凝重。專注著周身空氣的細微變化，繃緊了臉部線條，全身散發著警戒的意味；甚至那已習慣了用來摸摸小徒兒的頭頂、捏捏那個還稚氣未脫的軟頰的手，都拈起了如鋒銳利般的劍指。
　　那是，他幾乎不曾在愛徒洛子商面前顯露過的模樣。只因從林中深處隱約送來的風嘯竹響，參雜了紊亂四竄的劍氣，在在都顯示了那其中的……危險。
　　片刻後，他長嘆了一口氣。
　　早在當初明白傲笑紅塵的為人和劍法之時，他就預料到了總有一天將會面臨的情況。只是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那是一個村子無辜百姓的生命啊。
　　依傲笑紅塵耿介正直、嫉惡如仇的性子，必是事出有因，斷不會罔顧村民性命的。思及此，便慎重的邁步踏入了竹林幽徑之中。

　　「唉呀大叔啊～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要趕快養好傷振作起來呀！」

　　雖然這麼想不太好，但這大叔也真算得上是幸運了。不只是逃過一劫，還幸虧家住夕月村的外圍邊才沒給一塊兒夷成了平地。洛子商心想。
　　「唉…村子都毀了，也不知還有幾個活著的。什麼都沒了，要咱們再恢復…難啊……」
　　「不會的。也許還有其他村人正好出外辦事同樣躲過了一劫呢！也或許還有像大叔您這樣被人發現救回一命的人呀！」扶著從村裡救出的中年男子進屋安坐了下，洛子商安慰道。
　　「大夥兒一起重建家園，總有恢復的一天的。」
　　按照對方指示翻出了平日備用的藥草，挑挑揀揀後許是覺得不夠用便又出外就近採了幾株回來。
　　接著燒水、研磨、幫忙上藥等等忙了好陣子後，洛子商才空下了心思想著方才他們師徒倆聽聞這名村人描述事發經過之時，他的師父憶秋年那即便只有一瞬間卻已是令他起疑的模樣。

……

　　「……其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清楚……」老舊的屋子裡，方才獲救的村人有些駝著背靠坐在桌邊仍是餘悸猶存的回想敘述道。
　　「我只記得…那時日近中午，我正要擺起麵攤的生意的時候，村口處突然“砰！”的好大一聲，咱們就隔著房子街道見那方向全是煙啊灰塵的整個掀了起來，大…大夥兒都愣住了。接著沒多久，就聽見村口那兒傳出了尖叫聲，咱們正想去看看的時候，就…就見到村口的人們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一邊大喊著“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大夥兒快逃啊！”、“殺人了！殺人了！”什麼的，我…然後…我……」話至此，越近核心便越見村人的恐懼。於是洛子商倒了杯茶給對方、憶秋年也安慰著不用急慢慢說，師徒倆一齊給了個讓人安心的笑容後，村人才深深吞吐了一口氣接著續道：
　　「…夕月村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我也愣住了，接著又是好幾道像爆炸一樣的巨響，村口像給毀了似的漫天沙塵碎屑和磚瓦木塊什麼的都被強風給吹得向咱們後頭這兒砸了過來。眼看那危險越來越近，於是大家拼命四處逃竄，然後…然後…我聽見了…在混亂中，有兩個人的聲音…其中一人非常的憤怒……」

───告訴吾！為何你要這麼做！？為什麼…是你！？

───因為我不能再讓你修練這套劍法。因為、你太過在乎天下間所有與你有關或無關的人。但很可惜…我不在乎！

───你…背信忘義、罔顧人命！是吾錯看、是吾錯看，竟是如此相信你！

───錯看……也許是吧。貪念也好、慾望也罷，打從一開始，我就與你不同；不論江湖是非正義、天道善惡彰弭，我本來就都不在乎！唯有這套你所創的劍法，即便是背叛，我也要奪走！

───你！罪無可赦，好友…君、楓、白！！

　　「……然後…就只看見一道紅光像火柱一樣沖上了天，接著突然聽見那人不知怎麼像是瘋了般“啊───！”的大叫一聲，結果…結果…火焰突然爆發開來，大夥兒還來不及逃出村子…轉眼間就……」顫抖著，村人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
　　眼見此景，即便是遇到再大困難也向來總把笑容掛在臉上的劍痞師徒倆，都不禁沉了神色。於是雖然有些不擅表達心意、但本性其實挺樂善熱心的少年偏頭看了自家師父一眼，手肘還頂了頂，那表情完全就是在說著：
　　喂、老頭，你有沒有什麼法子啊幫幫人家吧！
　　……這小子，平常只會叫我別亂出餿主意，就這時候最會想到要利用師父的一身本領！憶秋年暗自哀嘆了下，上前一步，伸手輕輕覆掌於村人抵在膝蓋緊握成拳的手上，隨即放開，習慣性的捋了下巴長鬚後，溫和笑著對那抬起頭來疑惑望著自己的村民說道：

　　「年輕人你放心，這件事，就交給咱師徒倆來幫你吧。」

　　聽見這句話，即使表面上仍舊裝作無可奈何的模樣，但其實年少的洛子商是相當開心的。不只是因為其師憶秋年的緣故而能見識、經歷到各式各樣不平凡的人事物，同時也是因為這讓他覺得，即使武功還遠遠不及自家老頭的一根長鬍鬚，但自己卻仍是可以參與其中、可以幫得上任何一點的忙。
　　他想要的是可以更接近那明明近在身邊、有時看起來卻遙遠得像天際盡頭矗立的雲巔極峰的褐色背影。
　　總有一天，可以平視著那雙總是彎下身來笑望著自己的眼，可以像他的那些至交好友那般擁有足以影響這個大得他無法想像完全的江湖武林的能為，然後成為那雙總是喜歡拍拍自己頭頂的大手最值得驕傲與信任的力量。

　　「對於方才大叔說的那兩人，你心裡有底嗎？」門外，洛子商問著那鮮少在說話時仍背對著自己的人。
　　隱約中，彷彿可以看見對方那眺望著村口方向抑或更遠處的面容上，緊蹙眉心。
　　方才師徒倆先後步出門外時，他就見著自家老頭凝肅了一張向來笑笑咧咧的臉，那帶著略彎弧度的眉眼與唇角，都像覆了層冰似的峻寒冷硬。
　　那不是他所認識的自家師父、更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憶老頭，但他卻知道，這是屬於他身為徒弟尚不能及的師父，劍痞‧憶秋年的模樣。
　　能讓這個當散仙慣了的憶老頭顯露出如此難得一見的凝重，說明這事件的嚴重性不同一般，也許，還參雜些了他估算不清的危險性。
　　
　　「……商兒，」沒有回頭的喚道，平穩的聲音，非是平時嘻笑玩鬧著的語氣。「你待在這裡好好照顧這名村人吧，好嗎？」
　　「…唉～我在你心目中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嗎？」有些故意似的大嘆了一口氣，還撇過頭去涼涼說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憑我這點三腳貓功夫跟去了只會礙手礙腳啦！還用你提醒嗎真是……」
　　於是憶秋年回頭苦了笑：「商兒，為師不是這意思啦……」
　　只見洛子商轉過身回屋的同時朝後頭的憶秋年無所謂般的撇撇手，仍是一派瀟灑的模樣提聲喊道：「晚飯時間快到了，我就在這兒隨便煮點東西，別太晚回來啊！」
　　「是是是～謹遵洛兄指示。」卻見商兒走沒幾步路後又在門前停了下，半晌，低聲問他：
　　「……可有把握？」
　　「哈！洛兄這話是不相信憶秋年了？」唉呀真感動，瞧這孩子居然在擔心自家師父呢！
　　「…呿，當我問心酸的。」說著，欲再度踏出步伐時又聽見後頭那人說道：
　　「商兒，記住為師一句話吧。」
　　語氣的改變，讓洛子商挑了眉微偏過頭等著憶秋年接下去的話。

　　「天下劍道絕非無敵，總有解法可破，是為容易。可人心變幻莫測，或朝是暮非、或轉念成惡；為情生憐、因故生隙、由愛生恨。要讓一個人天生的情感回過頭來棄惡從善、泯去仇怨，在人和之外總尚需契機天助，實為困難啊。」

　　語畢，就見洛子商歪著頭，愣了愣，接著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唉呀”讚嘆了一聲後迴轉過身，雙掌合十彎腰敬禮回道：

　　「感謝這位大師的說法開示，真是字字珠璣，實令凡夫俗子我頓覺甘露雨霑、法喜充滿啊～！這番哲理在下自會用心斟酌體會，還請大師慢走恕不遠送了。」張手向前一擺作勢將人送離後，便回過身自顧自的進屋去了。

　　留下門外不遠處那倏地傳來的憶秋年爽朗開懷的笑聲。

　　商兒現在還無法體會沒有關係，因為總有一天他會懂得這番道理。
　　又或者，也許…自己會希望他永遠也不會懂得；可以單純的相信人心的美好良善、可以一生順遂無慮無憂，是他憶秋年最渴望給予這用了無法計量的情感去疼愛的孩子最真切的心願。

－　待　續　－

[ 此帖被楓紅在2009-11-30 00:0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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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2)

19樓發表於: 2009-07-01 10: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繼續良心提醒.........俺貌似不小心微君傲去了......好吧雖然這篇裡頭沒寫。
雖然就算之後寫了也真的只是"微"而已......吧?@@(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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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雲煙】秋年意麵第四章

　　竹影搖曳，林葉婆娑。

　　沙－－－沙－－－

　　穿過枝葉與高聳林立的竹叢間隙，捲風撲簌簌地帶起了飄落的細長竹葉隨著從腳邊掠過的沙塵翻飛滾動。
　　時而輕旋慢舞，忽爾風響林動，一陣一陣，停停歇歇；越是向著竹林深處行去，越是可以感受得到從略顯紊亂的風中透出的不安與危險氣息。
　　突然，一陣狂風如濤浪掀海般挾帶著沙塵石礫與滿地的褐黃枯色和方落青綠迎面撲襲而來，眼神一閃，憶秋年一個滑步後退閃身避過，卻在旋身的霎那間，揚起的髮讓幾乎要刮過頰邊的狹長翠葉削斷了一縷青絲，隨塵埃落定在沙土之上。
　　這在擁有堪稱武林頂峰實力的劍痞憶秋年身上、至少在他闖出劍界翹楚的名聲後便幾乎不曾發生。
　　無法控制、張狂的殺意與氣流充滿了整座竹林。
　　
　　看著那就在不遠處的林道出口，難得遇上對手的憶秋年臉上不見訝異與倉惶之色，竟是狀似有些無奈的抓抓後腦杓後又大嘆了口氣，便再度慎重的邁出了步伐。
　　一步踏，又是一道銳利的劍氣疾射而來，抬手凝元，揮勁擋下。
　　二步出，只見第二道阻擋來人的紛紛劍氣還來不及到達憶秋年的跟前，人便已是如箭離弦的身形化光而去。

　　來到幽篁盡頭，一入眼，便是一間就地取材用竹竿搭建起來的雅緻小屋；往小屋的後頭望去不遠處又是另一片蒼翠青竹深徑，於是形成了狀似一圈環繞著竹屋的林中密境。
　　可惜這般令人心神嚮往的遺世景色憶秋年還來不及欣賞，一踏進小屋主人的領地範圍，便被迎面紛紛襲刺而來如針銳利的尖葉給逼退了三步，再度提聚真元揚袖一揮，頓時釋出的內力便將逼近眼前的葉劍群打偏了軌道，一個個都往憶秋年身旁的竹子上硬生刺入。
　　接著，穩當的步伐再度踏出，卻難得的未見竹屋主人絲毫不客氣的警告，而是一抬眼望去便見小屋的竹籬庭苑邊有個人半跪在地，佇劍的手明顯顫抖不已，像是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行動與意志般困難的說道：

　　「……不管、是…誰，都…請…請你、離開！」

　　憶秋年聞言，先是暗自舒緩了一口氣。
　　好理加在人還有一點自我意識，尚未完全走火入魔，這樣，就還有救。憶秋年心想。稍稍放了心，輕淺一笑：

　　「紅塵飄搖，一笑薄雲煙；白浪茫茫，一揮淡九霄；自性逍遙，一任遠江河。」無懼那人全身散發而出的紊亂氣勁中狹帶著的明顯敵意，憶秋年仍是踏步走近同時朗聲言道。
　　「烽火紅塵、忘棄紅塵，而後穿越紅塵不擾關、迴旋天地去復還，乃至紅塵輪迴；創造這一部至絕劍法的初衷，你已經忘了嗎？傲笑紅塵。」

　　「……憶秋年…前輩！？」只見，那人疲累強撐的嚴峻面容上寫滿驚異，卻在放鬆戒心的一瞬間，壓抑不下的狂亂意念竟再也不受控制的從他四肢百骸傾洩爆發……

　
　　看著村人道了謝接過藥碗後，皺著眉仰頭緩緩喝下，年少的洛子商的心神卻是飄遠了去，想著方才憶秋年在尚未離開前，背對著自己獨自沉思的模樣。
　　他知道那個憶老頭在聽見村人對事發經過的描述時，就該是已然知道這夕月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因那憶老頭在傾聽村人的描述間逐漸變得沉默不語的模樣和凝重的神情，即便是與他朝夕相處的洛子商都不常見。
　　老頭向來就算遇到困難，也總是咧著那張笑臉、彷彿把困難當成一種有趣的挑戰和遊戲似的樂在其中；而今卻這般一語不發思索著的反應，讓洛子商直覺到這次事件的不單純與……危險性。

　　話…是這麼說啦……

　　好吧，當他對著自己內心承認了。
　　雖然剛才還很懂事很乖巧的答應了不會跑去湊熱鬧，不過，可以一見那個老是顧左右而言他、隨便揮揮手就想唬爛人的憶老頭其心神專注認真與人過招的場面，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這做徒弟的怎麼可以錯過呢？

　　……好吧好吧，他就認了，好歹他跟老頭學劍那也算是他師父吧；雖然他覺得是自個兒自立自強得堅強長大的比較多，但好歹老頭也是很努力的想把他養大養胖的嘛。
　　好歹…如果沒了憶老頭，他還真不知道去哪兒找個家來回的呀……
　　就算插不上手，那他站一邊遠遠的關心一下總可以吧。

　　思及此，便打定了主意。雖然這已經是不下第一千零一次的、會讓自家師父暴跳如雷的餿主意。
　　
　　問題是，老頭他會上哪去了呢？習慣性的摸了摸鼻翼，洛子商又想。
　　啊、對了。驀地輕拍一掌，想起了方才來到夕月村之前和那憶老頭說過的話……

　　“欸，蒿棘居還要多久才到啊？”他記得，憶老頭是這麼回答他的……
　　“就快了，過了這林道有個挺熱鬧的村子，叫夕月村，過了夕月村後再走個幾里路就到了。”

　　這麼說來，那個傲笑紅塵說不定也知道夕月村出事了？就算還不知道，那麼他現在去通知一聲多拖個人來幫忙不是很好嗎？
　　順利的話，讓自己見識一下紅塵劍法的事說不定連開口都不用就能達成了呢！
　　嗯～嗯嗯，就這麼辦！

　　「吶～大叔啊，」伸手接過了村人遞回的藥碗的同時，洛子商問了：「你知道武林名人傲笑紅塵的住所怎麼走嗎？」
　　「啊？不知道耶，江湖那些個打打殺殺的事情咱這些平常老百姓可不清楚。」說著，又不禁難過的嘆道：「唉，說不定啊～夕月村會變成這樣也是被那些江湖人的恩恩怨怨給害慘的……」

　　唔，居然連傲笑紅塵就住在不遠處也不知道，這武林名人的行事作風還真低調。

　　「不過，武林中也有很多行俠仗義的正義之士不是嗎？」雖然他自己好像還沒有胸懷那麼偉大的情操啦……
　　「唉，大概啦，能遇到像你們這麼好心的人，說起來大叔我也算是幸運了對吧？」就見村人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微微笑了下。
　　「就是啊。」於是洛子商也回報一個以他現在這個半大不小的年紀看上去，實謂是明朗與可愛兼具的陽光笑容。而後緊接著又問：「那麼，過了夕月村後，有沒有聽說哪邊可能住著隱世高人什麼的嗎？」
　　「啊…這麼說來…倒是聽說村後的那一大片竹林中，有時會傳出很好聽的琴聲，只是不知道是誰在那裡頭彈琴，也從沒有村民找到人過就是。」
　　
　　琴聲…那一定就是傲笑紅塵了，聽人說他不只是劍法高深莫測，就連琴藝也是造詣頗深的呢！至於林中…說不定是設了什麼迷陣之類的所以村人們才會找不到吧。

　　「哪…藥都喝完了，大叔您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呀～想去找個人，順便關心一下那老頭的查探進度。」說著，執起為了方便照顧人而暫時擱置於桌上的木劍。
　　「嗄？等、等等小兄弟！這件事應該很危險的不是嗎！？」
　　「放心吧大叔！」攬劍於懷，好似他擁有的不是什麼平凡無奇的木劍而是一把足以震動天下的絕世寶劍般。

　　「這天下武道，劍術非常厲害、厲害非常的人啊～簡直多得不勝枚舉！可我洛子商唯一想學的，就只有我家憶老頭那個亂七八糟到連招式都喊沒幾個了卻還能賺到一個〝劍痞〞名號的劍法喔～！」

　　離開夕月村邊境小屋前，那個在偌大的武林中卻只把自己身邊最熟悉的一個人、也是讓自己該要喊他一聲師父的人將之視為目標與超越的志向的少年揚聲說道。
　　那時的他，一雙明眸如炬，笑得燦爛明亮。

－　待　續　－

-------------------------------

我有一種這篇會是從以前寫這對師徒到現在......最長的一篇的預感.......(遠目望天)

[ 此帖被楓紅在2009-11-30 00: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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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秋水雲煙】秋年意麵　第一章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秋水雲煙】秋年意麵 第一章

【秋水雲煙】秋年意麵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