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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宗六象一年到头难得有这样冷清的时候,往日总是遍布着弟子练习的内院此时四下无人,一散仙却也乐得清静,敞开了衣襟躺在阳光最好的位置晒起太阳。平日里顾忌南宗形象,还无道主从不允许他在众弟子面前作此姿态。唯有这样的时刻,一散仙才得以毫无顾忌地舒展筋骨。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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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回归本宗后令一散仙最不舒服的一点。彼时云游四海,做惯了许多年的逍遥散人,如何还受得了这样的拘束。每次听到这种抱怨,还无道主的回答只有一句: kyY tL_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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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有朝一日南宗后辈皆成了气候,自然有得你逍遥自在之日。” Dk[[f<H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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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答案硬是让一散仙连“妙极”二字也喊不出。 /u#uC(U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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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虽是温暖,晒久了却也难免受不住暑热,一散仙渐渐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却是懒得动弹。犹豫之时,忽然面前出现一双幼小的手,捧着一只茶杯递到面前。 }|A%2!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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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散仙疑惑回头,却见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童端着清茶恭恭敬敬地看着自己,明亮的双眼中却透着不符年龄的严肃。一散仙脑子里思索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这童子原来是还无道主门下弟子。 (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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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师尊临走前叮嘱过,众师兄师姐随时会从秋水长天回来,您还是换个地方歇息吧,不然师尊又该怪罪了。” &4B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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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稚嫩却严肃的话竟弄得一散仙颇为不好意思,立马转去搬了张椅子挑个偏僻些的角落坐下。随即打量着这个满脸一本正经的孩子,心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W%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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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一会儿,他的注意力便被小童手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乌黑一团看不清是何物,只见小童坐在那儿翻来覆去地摆弄,却似乎怎么也寻不出头绪,小小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算炎热的天气里愣是急出了满头大汗。 uWMAX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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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物?” 0!!p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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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一散仙的疑问,小童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紧张。 %J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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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师尊命我趁师兄师姐在外之时收拾内院荒废的屋子,我无意中碰到了这个,结果……不小心打坏了……我从没见过此物,不知是哪位前辈的东西……我,我想修好它,可是……” v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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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散仙从小童手中接过那团已经破碎得快辨不出原貌的东西,陈旧的木质零件还依稀看得出一些长短不一的形状,有些像是……手指? T_I"T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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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一层,一散仙立马明白了这是什么,转而对着小童笑道: yQCfn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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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修了,这是个已故前辈的遗物,即便修好也无人能用了。” Pm;"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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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听闻“已故”和“遗物”这两个字眼,小童更是紧张得快哭出来,一散仙忙不迭安慰道: FtE%<Q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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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别怕,那位前辈在南修真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在天之灵定不会生你的气。此物交给我,放心,你师尊不会怪罪你的。” tQUp1i{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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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将小童哄走,一散仙独自看着手中那对已残破腐朽的义肢,叹了口气,对着天空说道: 5v>(x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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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骠当家啊……若真有在天之灵,你可曾回到他身边过?” |4wVWJ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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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的义肢虽然粗糙不堪,但终是聊胜于无。倦收天看着初接上原无乡双臂那对说是“手”却又不太像“手”的东西,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难免露出些许尴尬。 cH"M8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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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工……实在非我所长,权且做应急之用吧。待送你回到南修真,我再寻个木匠给你做一对新的……” 2rD`]n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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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离开征羌一役的战场,倦收天几乎寸步不离地留在原无乡身边。层层叠叠的包围圈将他们围堵得水泄不通,拼劲了一切全力杀出重围,却终是晚了。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找回的断肢早已坏死,再无接续的可能。原无乡,注定一生都将残缺。 PZH]9[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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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失去双臂的人,连常人普通的行动都难以做到,在这险恶江湖,他究竟该如何自保? 5/Swn9v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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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已不知几夜未曾阖眼,原无乡那空空荡荡的袖口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仿佛在提醒着自己——这份情,他永远也无法偿还。 1>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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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后的原无乡一次未曾因伤口的疼痛吭过半声,殊不知这样的强忍根本无法减轻那人心上丝毫愧疚感,每一次在原无乡疼痛得几乎失去意识之时,那只紧握着的手却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只能死死握拳,直到掌心渗出鲜血。 7c<2o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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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肢处的伤口渐渐复原,失去的双掌却无法重回,原无乡却在此时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在一次倦收天搀扶着他行至无人处时,他忽然开口说道: mVU(u_l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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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天羌之战已告一段落,我想我也是该退隐了。” m5f/vb4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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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闻言停住了脚步,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原无乡笑着继续说道: Jp_{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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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那样看着我,这不是我突发奇想,早在道羌大战之前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南宗有抱朴子与道磐主持大局,想来必然能够放心。多我不多少我不少,况且我现在……不也正好乐得清闲。” \as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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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默然许久,最终开口问道: *F~"4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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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决定了吗?” J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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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郑重地点了点头。 [*8w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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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陪你。” OFCkQE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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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回答,原无乡顿时愕然。 A$fd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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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如今对北宗来说举足轻重,剑术上也才初有造诣,若此时退隐……” BI,K?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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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打断了原无乡的话: E{Y0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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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了解我,那皆不是我所求。况且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会这样决定。” H>-,1/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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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还想要说什么,忽然手臂被轻轻托起,让他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无法出口。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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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确实不能是现在。葛仙川刚接任北芳秀之首,北宗一切事宜还需我助他处理。你需再等我一段时间,待到一切底定,我便与你一同离开。” Hfm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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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眼眸中,透出的是不容质疑的决绝。暮秋的风如同无形的水,流淌过心底最深处的涸泽。 BxO2w1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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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轻笑,答道: Vg6?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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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必心急。来日方长,我就在南宗等你。” kH1l -mx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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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离南北道真之乱,还有数十年。 DTn=W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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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日方长。 6SlE>b9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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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谁又能料到,来日,是否已是物是人非。 {eqUE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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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散仙在废弃的屋舍中找到了那只打开的空木匣,将残损的义肢重新放回原处。 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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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阖上的木匣,阖上了许久以前,未能兑现的承诺。 SECL(@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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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过去了。 -H'_%~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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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8X5;)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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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T*-*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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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傅!老师傅!今晚还做烧饼吗?” ZRD*^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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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傅!我师弟已经抄完一百遍道德经了,能把前天罚他的那两块饼还给他吗?” V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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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傅!…………” zd>[uI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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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白胡子的老翁被一群吵吵闹闹的小道童围得举步维艰,直到被吵得忍无可忍之时,老者默默拿起放在一旁的擀面杖,小童们见状,顿时在老者怒吼之前一哄而散。 B~u{Lv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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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晚上饿肚子的!现在就给我去把南华经抄一遍!不抄完的我饼渣都不会给他留!” C[n,j#Mv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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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躲在面粉缸后面的小童探出了小小的脑袋,嘴里嘟囔着: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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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抄书啊……师尊都没这么严……” 6\OSIxJ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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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沧桑却无比锐利的双眼立马瞪向开口的小童,重重哼了一声道: g0cCw2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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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们老汉我够仁慈的了,当年有个小子半夜跑进伙房偷烧饼,我连着罚他抄了一年的冲虚真经,你们谁要敢这么干,迟早跟他一样!” 4kxy7]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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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饿肚子以及抄一年书的小童们闻言纷纷鸟兽四散跑回屋内,老老实实地翻出书本纸笔。伙房顿时重归安静。老翁放下手中的擀面杖,思索着今天的晚饭,该给这群小东西加两个菜了。 )1~4T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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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先前用来吓唬那群小童的话,老翁不禁想到,那个被他罚抄了一年书,却因此学会了他的手艺的孩子,不知如今怎样了?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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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色的小脑袋已然昏头脑胀,面前书本上的字如同蚯蚓一般模糊一片,看得他直犯恶心。就在昏昏欲睡之时,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抬头望去,一双金色的眸子,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 P,_GTs3/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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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抄书?” rS>nj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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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抄书还能在作诗?原无乡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少年,点了点头。 @>(l}5U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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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房老师傅罚你的?” &p=|z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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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又是只能点头以示回应。 (^eE8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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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眼睛的少年总算没有再开口问些完全多余的问题,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从里面露出了一块还保留着一些温度的饼。 pFGdm3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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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今天开始跟师尊一起辟谷,这个就给你吧。” pOlQOd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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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闻言怔怔地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半晌过后,才机械地接过那块递来的烧饼。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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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其实原本打算偷吃的吧?否则既然辟谷还藏着烧饼干什么?” u2-%~R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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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依然面无表情地看了咬着烧饼的原无乡一眼,对他的话不予置否。 9);a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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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我叫原无乡,你的名字呢?” + 5sTG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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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 wEKm3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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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特的名字。” S>*i^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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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没有回答,而是望着远方天际那轮即将在朝霞中隐去形迹的明月,说道: K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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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了。” Y]B2-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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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夜幕降临的第一道阳光,铺洒在两个小小的身影上,渐渐地,铺满整个大地。 eu^z&R!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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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_2}i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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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终于正式完结~ lw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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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开始于永别,结束在初遇,所有的往事都已过去,所有的未来都再继续。 A5!f#
在此衷心感谢每一个看完这篇文的道友~楼主也与你们一样,在守望着真正的结局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