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31 【主意绮，轰定群像】当意琦行穿越成绮罗生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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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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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0樓發表於: 2017-01-12 16: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十二章【美人和尚】

一

话说这厢，与绮罗生“兵分两路”的意琦行，本欲回渊薮扒拉一留衣，没想到到了渊顶，放眼望去空无一人，断壁残垣，烂石败草，那风一吹，枯叶咻咻的飘。

剑宿忍不住打了个抖擞，这也太特么凄凉了！

从渊顶下来，心还拔凉拔凉的，走在山间草地踏出的土路上，听着远方放牛娃嘹亮的嗓子，看着林间互相嬉戏的傻鸟，剑宿感到一阵茫然。

这天地间，一切皆井然有序，每一人每一物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或波澜无惊、或波涛汹涌地运行着，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生的生，该死的死。

披着不属于他的皮，握着不属于他的刀。

错乱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违和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他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哦，无字之印，他还得去查这玩意儿的线索。宫无后？一个月才过几日，那人必然的还死性不改装傻充愣，说不准还会嘲笑他“哦呵呵呵剑宿这就等不及了”——绝不！绮罗生？罢了……想必他现在忙得很，希望大家姐下手不要太狠，打坏了他的壳就不好了。走亲访友？原谅他素来独来独往，在偌大苦境并无旁的亲朋好友。游山玩水？他怕绮罗生到时候曝尸荒野没人收尸。

天地莽莽，剑宿何从啊！

二

“……醒一醒……”

是谁？谁在叫他？

“我回来了。”

声音好远……

“你再不醒，我可就当你默认了哦。”

意琦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放大的脸，唇上一热。

靠！绮罗生！

小小的床榻上，一个人刚好，两个人局促。意琦行本能地一巴掌扇过去，半空中被一把抓住。“还敢打我？奉劝你最好乖乖伺候你夫君我，否则让你一个月下不了床！”说着两手并用去一个劲儿地扒衣服，衣襟凌乱，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

绮罗生两眼放光。

一觉醒来被人骑在身上上下其手，剑宿这个惊吓可不小——被掀下床的绮罗生火冒三丈地爬起来，趴着床沿比出两根手指。

“第二次了，第二次了！泥煤的！掀我多少次你才高兴？”

“你拿到了？！”怎么可能！

闻言绮罗生怒气顿消，得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支凤头金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把夺过。意琦行翻来覆去地琢磨研究，整整一刻钟之后，他才双目呆滞，神色怅然若失。

就算东西可以替代，但是气息是骗不了人的。

绮罗生看着他灵魂出窍一般的痴呆，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可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个世界，扑所迷离。早知万有皆逝，他又何必一往情深。当那个从来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女神在外汉子在内的大家姐都已面目全非，那么他还有什么是可以拥有的？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不要难过，小生儿，许多事情本来就是无法掌控的，人生就是无常无住。”手臂环过他的肩膀，身侧贴上结实的胸膛，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不要害怕，夫君我会陪着你的。”

就在被推到的刹那，意琦行终于回过神来，“等等！住手！色胚，你会后悔的！如果你今天真的做了，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这是你自个儿的身体啊！这岂不是传说中的自体！

绮罗生眼神一沉，不满地眨眨眼，“现在知道叫住手了？当晚你是怎么说的？想食言而肥吗？”

卧槽这才是真作死啊！意琦行现在真心恨不得一剑捅了当时傻逼的自己！

“你你你你……你怎么保证那东西是她甘愿给你的？万一是你的偷的呢？”意琦行身体上阻止他的暴行，精神上还要拯救他的堕落，太累！

由于意琦行过于混乱所以他没有注意到绮罗生听到这句话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恶狠狠地道：“就你姐那手脚那个性？我敢么？你还敢提？你就是坑我去送死的！”说着竟然闪起了泪花，“小生儿你，你好狠的心……枉我对你情深如此，你竟这般对我——不过不要紧，爷宽宏大量，”他转眼又高冷起来，“对知错能改的小美人，爷一向宽宏大量。”

你这变脸要不要更快一点？敢有点诚意么！

“咳……”

就在绮罗生意欲施暴而意琦行奋力反抗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瞬间拉过两人视线。

门口站着一个和尚。

墙上写着一个禅字。

绮罗生默了许久，“我靠你特么睡寺院？”

意琦行跟着默了，“你特么进门不看门？”

三

绮罗生坐在桥栏上，看着三三两两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沉敛。灯火的明丽浸淫在轻柔的夜色里，沉默地在他苍蓝色的眸子里漫流。河面水光微漾，很轻的风，垂入水中的细软的柳枝，被轻轻流淌的河水带成一幕幕齐整的弧线。

零零散散的水灯都在飘荡，闪烁着、摇摆着，飘向同一个方向，最后渐渐没入望不见的黑暗里。

据说这是一座有神力的城市。这一条河横穿了整座城，从北方的城尾到南方的城头，蜿蜒逶迤，横断无数大街小巷。据说一对情侣在河边相拥殉情尸骨葬身河底，也有说那对情侣在河中双双化作神龙成仙去了，反正传说这种东西嘛，大家都懂的，不过一种营销手段，目的在于吸引无数欢男爱女慕名而来。

反正这条河是做到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它天天都不缺河灯送的。

绮罗生轻轻一叹。

意琦行站在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很没有诚意地说，“节哀。”

“我认为，这个可以存档——”绮罗生精神一振。

意琦行严肃地看着他，“不，这说明我们缘分不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再次拍了拍，强调，“莫强求。”

绮罗生深吸一口气，别开了脸，眼里寒光四溅。那杀千刀的臭和尚！别让我再碰到你！

意琦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望天，感谢佛祖，第一次觉得你如此可爱。

“话说回头，”意琦行默了一默，几次张嘴，皆不成声。绮罗生疑惑地扭头看他，吞吞吐吐不似他的风格。“你究竟……究竟是如何搞定她的？”这个问题梗在心里，剑宿几乎快要内伤。为什么当年他十八般武艺七十二变化都翻不出大家姐的五指山，这货却短短几日之内轻易拿下？！究竟是他当年太傻还是大家姐不复当年？但愿是后者！

绮罗生一愣。

“这个啊……”

四

这个事儿，现在想起来，绮罗生本质上还是比较想提刀捅那坑货几个窟窿，咬牙切齿地想——不过如他所说，他一向宽宏大量。

那个晚上，他打听到姑娘香闺，本打算半路蹲点截下那重金夺魁的土豪取而代之，没想到，这时候让他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谁呢？

三余无梦生。

他坐在二楼琉璃屏风之后，面前摆着一张七弦古琴，还是那一身墨白儒衫，还是那一派超然物外，只可惜时间不对地方不对。

三余骤然看到他万分惊讶，但更多的是尴尬。

他微微红了脸，难得嗫嚅半晌，张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绮罗生一摆手，善解人意地说，“不必解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懂。”

三余脸更红了。

半路杀出这么个幺蛾子，绮罗生一拍脑门儿喊要遭，赶忙飞奔过去，眼瞅着那两百斤的胖子进了姑娘的门。

天意弄人啊。

总不能现在冲进去揍了那胖子说，姑娘搞错了这不要脸的胆敢冒充我其实我才是正主啊你要相信我看我无比正直的脸……咦，这主意不错的样子。

于是他嗖嗖爬上屋顶准备先探一下底。

感谢上天让他那时候多了个心眼先探了个底，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姑娘娇滴滴的，说，公子放过奴家吧，奴家今儿身子不爽的紧，可怜妈妈逼着赶紧……公子堪怜，改日可好？

胖子千金一夜，哪里肯干，笑的十分猥琐，说，呵呵呵，小美人，不要怕，身子哪儿不爽啊？让相公我揉一揉就爽快了哈哈哈！

绮罗生想，这台词听着怎么这么亲切？同是花中一匹狼，相逢何必曾相识呀！

姑娘潸然欲泣，我见犹怜，说，公子当真不肯放过奴家么？

胖子两眼精光四射，步步逼近，说，哈哈哈哈小美人如此销魂摄魄，别说今晚放不过，我怕这辈子都放不过你啊。

接着绮罗生瞅着那姑娘蓦然变了。

当然不是变形，而是那气息……周遭浮动的空气在刹那之间凝重，这种感觉，是杀气！

再接着，便是绮罗生一辈子不愿意回想的画面。

在咸猪手即将得逞的一刻，闪电般的出手，手臂当她两条大腿的胖子被整个儿抡起，直线倒立，狠狠砸到地上，再抡起，再砸地，抡起，砸地……速度快得绮罗生只看到一个肉色半圆和地上无数的坑。她抡完还不算，扑上去拳打脚踢，口中还骂，叫你爽！叫你爽！特么嫖妓的男人都该割了鸡鸡喂狗！

绮罗生：……

五

收起回忆，绮罗生只能扶额。

“那胖子没有白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保佑他。”意琦行说，“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拿到凤头钗的？”他并不好奇三余为什么会在那里，诚如绮罗生所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都懂。

“这就说来话长了……啊！”绮罗生刚慨然长叹，却忽然一声轻呼，伸手一指，“看，你儿子！”

意琦行望过去。

嗯？宫无后——等等，旁边的是……又是梵天？！

“他俩是怎么凑在一起的？”绮罗生惊道。

意琦行：“不是你把他俩凑在一起的么？”

“这死不正经的和尚，一开始死活缠着我说什么妖物缠身要除恶务尽，尼玛一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儿！太不要脸了！”

意琦行蹙眉，粗大的神经突然变得异常敏感，“什么妖物缠身？”

“我哪儿知道，那和尚算出来的，说我体内有个妖孽，深不可测根深蒂固，说要替天行道，还不收我医药费。”

意琦行眉头蹙得更深了。一页书就算疯了那也是一页书，意琦行相信他漫长修行浸淫出的秉性，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意琦行说完，掉头走开。

绮罗生无所谓地眨眨眼，反正他还没来得及答应那人就已经不见影子了。

忽然他眼前一亮。

长河边，枯柳下，一个人独自伫立，在流淌的行人中。光与暗，他在阴影中那么沉默；动与静，他在人潮中又那么突兀。

及腰的长发。

褐色的僧衣。

十二万分的温雅。

那一瞬间，绮罗生悟了，原来他的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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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1樓發表於: 2017-01-18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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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欲界的野心】

一

造化弄人。

是个和尚。

啧啧。绮罗生暗自惋惜。出家人不染红尘六根清净，他一向尊重。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看美人的好心情。再观美人一派云淡风轻游离世外的气态，想必不会介意他多看几眼。

忘尘缘当然不会介意他多看几眼，他站在这里就是给绮罗生看的。绮罗生要是不看，他才要跟他急——毋庸置疑他又是来搞色诱的。

当此时，意琦行离开，绮罗生落单，并被他成功吸引，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可是他没有动。

非但没有动，反而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一个人影竟然翻身拦住他去路，是绮罗生。

“大师不再多站一会儿？繁华一瞬，稍纵即逝，多看一眼是一眼。”

忘尘缘神色清清淡淡的，既不为绮罗生的突然出现而惊恐，也不为他的话所迷惑，道：“请放行吧，贫僧此行欲为之事，已经结束了。”

绮罗生疑道：“你分明什么都没做。”

忘尘缘道：“我什么都不必做——绮罗生。”

言罢他颂了一声佛号，越过绮罗生身旁。

待绮罗生转身时，他已没入茫茫人海，不见影踪。

二

时辰渐晚，街上的人逐渐增加。不多时，河流两岸的街道黑压压挤满了人头。意琦行眼睛死死盯着人群里的那抹白影，深怕一个错眼就看漏了。

忽然肩头一撞，意琦行本不予理会，却被人一把抓了手腕。

“绮罗生！”

好耳熟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

竟是一留衣。

“你在找什么？”

意琦行连忙再回头望去，然而人来人往，早已失去了一页书行踪。放眼四顾，依然找不见，意琦行微微蹙了蹙眉头，这才面色不豫地正眼将眼前人望着。

见他脸色不好看，一留衣毫也不顾及，一手搂过肩膀，大咧咧笑道：“这么巧啊绮罗生？这儿也能撞见你，你不是喜欢清静的么？难得相见，走，兄弟带你去喝酒！”

只见“绮罗生”脸色还是不好，他故作不满，“怎么拉着个脸？难得见到师兄我不高兴么？莫非你也被意琦行那老头子传染了不成？”他大呼，“早跟你说了少跟那老头子往来，这下好了吧，我们渊顶唯一的萌兔子都被带黑了！苍天不仁啊！”

“对了，说到意琦行呀。”他话题一转，“意琦行起肖了你造吗？！”为什么这口吻这神情隐隐透着股子兴奋和热血沸腾？“他竟然会笑了！你造吗哈哈哈他竟然会笑！我一直以为他脸部肌肉没这功能哈哈哈……他还会烙饼！也是啊，不然他当初一个人在渊顶不得饿死啊？哈哈哈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太好笑了让我笑一会儿……”

原谅他他捂着肚子笑得太过忘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周遭陡然急蹿的寒意。

三

“我要吃这个！”

宫无后拉着一页书，停在糖葫芦小哥跟前。小哥很是热情地递过来一根，一页书也只好乖乖掏出他算命赚来的血汗钱。

侧头看着宫无后心满意足地一口含住一个，“你很喜欢吃这个？”

宫无后默默看着他，慢条斯理吞下一口，腾出了嘴巴，才说，“喜欢呀，你看它红彤彤的多可爱，”他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我喜欢红色。”

他从小就喜欢红色。

古陵逝烟曾说宫无后喜欢红色因为红是血的颜色，宫无后根本不屑向他解释，他喜欢的不是血，只是红。他喜欢那样鲜明强烈的视觉刺激，强烈好像他就是世界的中心，强烈得好像……他不仅仅是任人摆布的娃娃，他也可以是一个真正的人，可以做很多很多想做的事，去很多很多想去的地方。

他转头去看一页书。如果他是一页书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高高在上，可以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可以杀尽想杀的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逃离任何想逃离的地方。

可惜他是宫无后。为什么他是宫无后？

他呆了一会儿，愣愣盯着手里的红色糖果，突然他蹙眉，抬手狠狠咬下一口。

“走，我们去玩那个。”

是水灯。

宫无后感到新鲜，一个个拿起又放下，挑的十分兴致勃勃。一页书站在他身后，夜色华灯落在他的眼眸，七分轻柔三分笑。

“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一页书问。

宫无后说：“不是放着玩的吗？”

卖灯的老板这时候都忍不住插嘴了，说起自己的地界儿他还得意洋洋，“你这就不知道了，小兄弟，这东西哪能随便放啊？咱们这条神河谁不知道！但凡求个白头偕老或是多子多福，哪个不是来我们这儿？俺在这个点儿卖了十几年河灯了不知道迎来送走多少对小情人儿哩……”他忽然凑近，神秘兮兮地说，“俺不骗你，这东西真灵！”

“哦。”宫无后听得十分认真。

“你也不定非得求姻缘不可。”一页书笑着说道，“是菩萨皆渡众生，你若是想要祈福许愿，它也不会怪你。”

“那你要不要也许个愿祈个福？”宫无后转身递给他一个红色莲花灯。

一页书摇头，“不必，我无愿可许。”

宫无后不信，“人怎么可能没有愿望！”

一页书沉默，他抬头看向河面上一盏盏漂向远方的水灯，许久才道：

“我之所愿，便是天也难全，唯我独身，是可得解。”

“老板借我个火可好！”宫无后用无视表示了他没听懂。

最终宫无后还是拿了两个水灯，拉着一页书来到河边人少的地方，“来都来了，不许个愿有什么意思，你无欲无求没关系，我都帮你想好了。”还是那盏红莲，递到他怀里，“愿你今后行走江湖都能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嗯，不好，纵观古今，这分明是既定事实，换一个……”他望天想，“愿你今后行走江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心无挂碍笑口常开——这个好，你快放！”

在他的催促下，一页书还是亲手将那盏水灯点亮，轻轻推远。他沉默着没有说话，望着那点孤独的火光在黑暗深邃的河水与夜色中渐行渐远。

“到我的了。”宫无后点了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念念有词。他将灯放入水中，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灯总是靠在岸边摇摇摆摆，就是半点不挪。

宫无后皱了眉头，“它怎么不走？”

他蹲在一页书身侧，水灯停在一页书面前，他便够着手去拨，无奈几番拨动那灯恁是雷打不动。宫无后终于怒了，“区区一盏小灯也要跟我作对！”说着身子用力一伸。

然后就是噗通一声。

众人侧目。

只见河中一双人影，红的白的，水面乍起波光粼粼，沿河水灯悠悠荡荡，长着眼睛似的绕着他们走。

但只有一双眼睛，苍老的瞳孔里倒映那对人影，充斥着震惊与愤怒。

四

“这太不可思议了。”

顶着一头鼻青脸肿，一留衣沉重地说。

“同感。”意琦行坐他对面，心不在焉地端起一杯茶。绮罗生又溜不见了，等到他带着一留衣回到那座石桥上，早没了该有的人影儿。为什么他就不能省点心？意琦行暗叹。

“意琦行穿越成了绮罗生，”一留衣摊开手，瞪大了双眼表示他的惊讶，“这简直比一页书爱上大魔头还要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扑朔迷离，你要习惯。”意琦行说完，突然觉得这句话最近在他脑子里怒刷了存在感——苍天，他这段日子都经历了些神马！

“然后，你打算怎么办？”一留衣问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呵呵，我还能怎么样？”意琦行面无表情地干笑两声，“揪出来，宰了他。”

一留衣脖子缩得更紧，“宰宰宰……宰了谁？”

“幕后主使。”

一留衣一惊，“你是说，这件事，其实是有人故意为之？”他顿了一顿，“谁会这么无聊……不，谁会这么作死？！”

“我要知道，现在还会在这里陪你闲扯？”

一留衣扶额，“其实我觉着吧意琦行，你别疑神疑鬼的，说不定这是神的惩罚。你要认清一个现实，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你意琦行作死的高度。绮罗生是爱的化身，而你，你是拉仇恨的化身，枪打出头鸟呀。”他耸耸肩，“早告诉你了，仇恨不要拉得太狠，作死了吧？”

“……”意琦行沉默两秒，扭头喊，“老板，一只烤羊一头乳猪一头肥牛红烧！再来十斤老白干！”喊完扭头回来，喝茶，“我没带钱。”

“意琦行你要脸不要？！”一留衣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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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7-01-18 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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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朝空云歌】

一

来小城旅行，不仅要放河灯，更要来朝空云歌。小城中最高的建筑，共十四层，高十三丈又四尺。小城中最富丽堂皇的建筑，夜晚灯火齐明，整座楼阁仿佛笼罩在金红色的光晕中。但更重要的，它有小城中最好的酒。

酒名朝空云歌。不知是楼为酒名，还是酒为楼名，但这似乎都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酒的确盛名，爱酒之人，定要一尝。

一页书正在去买酒的路上。

七楼的客房中，红烛在灯罩里燃烧。宫无后脱下湿透的衣服，换上一页书买来的新衣。一般无二的红艳，他很是满意。

窸窣轻响，有风从窗口侵入，微寒。

“君不见，三界之中纷扰，只为天明不了绝。一念不生心澄然。无去无来不生灭。”

宫无后不是聋子，却没有立即回头，红衣沿着手臂拉上，裸露的后背被遮掩，长发被纤长五指拨出，散开，低头细细系好腰带，才转过身来。

眼前站着两个和尚，一老一少，身着袈裟，头颅程光瓦亮。

宫无后眨了眨眼，悠然一笑，“这回总算看见正宗的和尚了，我就说那个家伙不正经，哪有和尚像他那样头发一大把的。”

“阿弥陀佛。”

禅杖杵地，铜环叮铛作响。

“大师化缘么？不好意思我没有钱。”他摊了摊手，像是表示自己真的没有钱。

“修佛之人，红尘之外，施主何必相扰？”

宫无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眼下情境，叫做我‘相扰’？”

“梵天！”禅杖再杵，老和尚沉声大喝。

“千金难买他愿意。”

眼前之人态度轻浮无礼，便是修心多年也难忍怒火，老僧平提禅杖直指宫无后，“你怎的如此执迷不悟！妖孽，我佛门神圣岂容你玷污！”

“妖孽？”宫无后轻声重复，口吻几分好笑，“我做了什么，竟成了佛门眼中的妖孽了？”

“那不是汝辈能够染指之人！邪佞之辈，该当铲除！”老和尚激动地大声怒吼。双目圆瞪，血丝充满眼眶，神色狰狞得恨不得将眼前之人蚀骨剥皮。

宫无后眼神微冷，不言不动。四周凝聚着无形的杀气，十人？二十人？还是更多？对方没有掩藏的意图，仿佛，决心，杀他取命！

二

一页书本是不喝酒的。酒是致昏之物，清修之人当少沾。二来，他不留恋这酒中滋味，也不需要醉生梦死。这样的人，酒对他有何意义呢？

但是掌柜的如何知晓这一层，他看着眼前伸出双手要接过酒壶的和尚，心里啧啧感慨，世风日下佛心不古呀。然而，就在酒壶将要接触十指的刹那，掌柜的呆了一呆。

白衣和尚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黑衣和尚，那和尚戴着宽大的破旧斗笠，身体被层层叠叠的袈裟裹得严实，唯见裸露的双手瘦如枯骨。

掌柜的心里发憷，手心里不由自主微微出汗，酒壶在他手里颤抖得愈发厉害，白瓷壶盖和壶身相撞玎玲脆响不断——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济世天下，为何此人，全身上下……竟透露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一只手轻轻覆盖上掌柜的双手，玎响戛然而止，那只手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一瞬间安抚了他的不安。而手的主人并没有看他，他回身看着那位突如其来的黑衣和尚。

“佛友寻我，有事吗？”

三

“你输了！哈哈哈……脱，给爷脱一件！”男人大笑着举起酒盏仰头饮尽，一手搂过身旁的女人。女人在他怀里扭捏着娇嗔一声“讨厌”，双手缓缓拉下所剩无几的衣物，薄薄的粉纱揭开，丰硕酥胸似露非露。男人瞪大了目不转睛，眼珠子都要掉进那沟里。

“李兄雄风依旧呀，小妮子一到李兄怀里就软了！”满堂男人附和着取笑，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年男儿，浪迹江湖的武人，兵器都摆在他们各自手边。女人环绕在他们周围，无一不是衣衫不整。

砰——

一声巨响，殷红人影破墙而入，朱剑入地，拖出三丈长的裂痕才堪堪稳住退势。那口剑上还流淌着鲜血，血色与剑身融为一体。

“放肆！哪儿来的杂种，敢砸老子的场！”

姓李的男人大怒，猛拍桌案站起，大刀已然在手。

岂料红衣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盯着他身子砸出来的那个洞口，眸色深沉。

男人忽然感觉到一股子寒气。

骤然一道黑影从洞口突入！那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锵然一声兵刃交接，两个影子都朝着窗外猛射出去。

朝空云歌是一幢环形的建筑，内部中空，十四层楼阁团团围绕着楼阁中央的一座方形水池，池中立着三楼高的玉石龙神像。龙神直身向天，犹如望空长啸。现在，龙神头顶多出了一个人。

红衣的人，提着红色的剑，剑上流淌着红色的血。

他神色冷峻如冰，倨傲得犹如龙神降世。

夜风瑟瑟。

倏然，十来个黑色影子从各个方向窜出，如同十支夺命的利箭在同一时间要命中靶心。

轰然巨响，龙神崩碎！

十口刀聚焦在同一个点，而那里空无一人。

一人抬头。

空中一抹殷红腾空而起，又猛然降下，剑光在那一刹那纷繁缭乱，玉石像彻底土崩瓦解，碎玉与尸体沉入水池，水花四溅，抬高的水面漫上地面。

风波并未就此停止。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与踩踏声中，下一波攻势，接踵而至。

这似乎只是一场屠杀，屠杀者与被屠杀者，在拔剑的那一刻，就确定了身份。

四

一留衣醉的不省人事，意琦行将他放到床上——哦，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在扔麻袋。入夜天冷，意琦行走到窗前，准备将窗户合上。

然而他忽然顿住了。

从这个方向望过去，那幢高耸的、金碧辉煌的建筑。

竟然在燃烧？

火色绚烂，美若天舞。

五

眼看着已经走到了城外，万家喧嚣已远，此处听来如空谷回声一般飘渺。反而风的呼吸近了，夜莺在林间歌唱，幽远轻灵。

眼前黑色的背影几乎与夜色融合，今夜没有月光，天空一片阒暗。

一页书等待着他开口。

良久的沉默之后，沙哑的话语打破阒静，那声音像灶里被夹出的柴火，低沉，断续，随时将灭。

“为什么……背叛……”

背叛？

“为什么要……背叛……佛……”

一页书一愣。

“为什么——不净！”

黑衣和尚突然嘶吼，他的身体膨胀，骨骼隔着血肉清晰可见，高温使他全身热气蒸腾。他转过身来，双眼变得嗜血通红，紧紧盯着突然显得渺小的一页书，愤怒地龇着牙，双拳紧握，青筋在他的双臂突兀暴起，甚至看得出血液在沸腾！

异变的和尚仰天怒吼一声，一拳朝一页书挥打过去。一页书轻轻侧身避过，静静看着他，眼神微暗，若有所思。

这时候，远处隐约的尖叫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转过头去。

怔住。

城中，火光冲天。

六

“妖孽！妖孽！”最初的老和尚此刻身在楼阁中央，周围满是黑衣和尚的尸体、鲜血、散落的佛珠和一地的碎玉。火焚烧着一切。

“该死！该死！”

他怒不可遏，两眼通红，死死盯紧宫无后。火光在风中跳跃，闪动的光照耀着苍老的脸，本应慈悲的佛者的脸庞凶恶如同地狱渴望杀戮的修罗恶鬼。

宫无后站在他十步之外，诡异的平静，神色冷漠，剑端指地，血沿着剑身滴答滴落，在地面聚成一小滩红色的水洼。

老和尚狂乱地纵身前扑。

朱虹剑动了——剑与人的间距急速缩短，即将汇合。

金鸣，寂静。

宫无后急速后撤。

呼吸些许紊乱。他抬起头，盯着眼前不速之客，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

“意——琦——行。”

白衣白发的人斜眼扫视满地横尸，微微蹙了蹙眉头，才正视宫无后，“又是你。”

不知是否感受到意琦行隐含的愤怒，宫无后突然放声大笑，他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侧脸，从眼角睥睨着面前提刀的人，唇角带笑眼角含媚。

五分妖娆五分诡谲。

“不可以……我要抑制住。”他轻声说，“你不该这个时候来的，你怎么能来呢？怎么能出现在我面前？不可以，不可以，我会控制不住的……意琦行，意琦行，绝代天骄——”他低头喃喃，紧紧攥紧心口，仿佛有什么要从那里挣扎破体。

意琦行不由自主握紧了刀柄。

宫无后气息紊乱，风中翻腾着比火焰更灼热的温度。

蓦地清风入梦，所有异常温度仿佛在一瞬间回复下去。

宫无后向后软到，落在突然出现的白衣人怀里。来人一手揽住他的身体，一手接过他手里松动的剑柄。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将熄的火光，过于晦暗，看不出悲喜。

“能且息战么，足下？”

他抬头来。

--------------------------------------

将到小坑。。。不想填啊不想填，已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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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7-01-19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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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看，别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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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17-01-19 0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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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趣啊，这种颠倒的感觉太好玩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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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17-01-23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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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血泪之眼】

一

鸟雀啼鸣，日光照在指尖，暖的发热。

宫无后醒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感受。他躺着眨了眨眼睛，才彻底清醒过来。废弃的草屋，简陋的木床，桌上一些新鲜山果。

一页书背对着小屋坐在溪流前，长发委地，白衣和尘。宫无后轻轻走到他身后，见他正盯着自己的食指指尖，那里停着一只小小的，牛虻。

“它在吸你的血。”他忍不住说。

一页书说：“它靠此为生，牛马尚且舍血护之，我还不如牛羊吗？”

“牛马无知，不懂反抗罢了。”宫无后说。

“牛马无知，不以失血为攫夺，何必反抗。”

宫无后不以为然，“就算牛马能知，也不过一只牛虻而已。”

一页书沉默了，他突然的沉默让宫无后有些不安，正在想说点什么，却听一页书说：“你说得对，不过一只牛虻而已。万有皆逝，不过如是而已。”

宫无后绕到他面前，蹲下去看他的眼睛，“你在生气吗？”

一页书也抬头看他的眼睛，还是往日的温和，“我看起来像在生气吗？”

宫无后眼里却泛起疑惑，“我两次杀人，意琦行都很生气，也许他不喜欢我。”

“他生气，是因为你草菅人命，违背了道德。”

“那你为何不生气？莫非你没有道德？”

一页书眼底几分清笑，“万字禅言，佛祖从未教我道德。”

宫无后问：“那它都教了你什么？”

他又垂眸去看指尖，牛虻已经飞走，那里留下一块红斑，溢着血珠，他两指一合，待拇指移开时，红斑消失不见。于是他站起身来，同时伸出手，宫无后牵着他，也站起身。

“它教了你什么？”宫无后追问。

“空无一物。”一页书说。

“……”显然他是不懂的，但他还是呐呐地问，“哦，那你学会了吗？”

一页书也不知道是否在听，倒更像是顾左右而言他，抬手放在宫无后眼角，轻轻拂过。血色泪痕，在日光下，愈发艳丽。

“这是什么？”

“这……”

不料宫无后竟神情一黯，慌忙撤身退后，侧脸遮掩那处血痕。

二

船身划开水面，带起一条长长的尾巴。早晨的江面清风徐徐，迎面而来，惬意非凡。一留衣一边划桨一边偷偷去瞅船头沉默不语的人。

好难受啊！

谁告诉他这是怎么了？就算这货从来就不讨喜，但也不至于如此惨绝人寰呀！这低沉的气压是要杀人于无形么？是这货新研发的剑招么靠！

“哈哈哈……干嘛一直黑着个脸啊？”受不了了忍无可忍了！随便说点什么吧！“是不是绮罗生又给你找情敌了？这个你要习惯嘛，否则不是找虐么？”尼玛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雪上加霜为什么要火上浇油呀！这才是找虐！

意琦行：“……”

一留衣：“喂，无视我？”

“我在想宫无后。”意琦行终于开口。

这回换做一留衣沉默了。

“不要啊意呆！就算你被绮罗生伤得再深也不可以放弃治疗啊！虽然我不知那是何方神圣，但放眼天下除了绮罗生还有谁能忍受你——哦不，般配你呀！三思啊！”惨嚎。

意琦行无言。

昨晚，他其实比宫无后以为的更早到，于是他看到那口染血的剑。那时，他提着黑月之泪置身阴影，眼睁睁看着朱虹之剑挥斩落下，带起无数血光。

他没有动。

他不可否认刹那之间心底窜起的那股寒意！

一留衣见他又入定了，“喂，又无视我？”

“只有真正见过宫无后杀人，才知道，什么叫做——极致的天才。”

“极致的天才？”一留衣何曾听过意琦行如此评价一个人，而这个人竟然不是他自己！要知道这货一直是以目中无人为卖点的！可是……任凭他敲破脑袋，也在记忆里搜索不出“宫无后”这三个字。“敢问何方神圣？”

“他还年轻，”意琦行低声说，“假以时日，他必定……远超我。”

昨夜血色潋滟的身影如魔似幻浮现在脑海里，那口剑不止霸道强悍，它的锋刃何等残狠！它的双眼何等冷漠！而它的暴戾何等炽热！云起龙骧，化作君王，践万人骨，饮滔天血，指掌可取，概不容心。

他能做到！

“这种人……这种东西……”

怎么能让他活在世上！那必是祸乱天下的劫难！必须摧毁，必须在他还未酿成大祸之前——彻底摧毁！

“意琦行！”

突然手上一紧，他猛然回神，不知何时已提刀直立，将纵身离去。一留衣紧紧拉住他手腕，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突然杀气这么重！”

意琦行愣在当场，是啊，他怎么了？

一留衣努力地观察他神色，小心试探，“那个叫宫无后的……真让你如此害怕？”

害怕？

“可笑！”意琦行狠狠甩开一留衣，背过身去。

一留衣大惊！

真害怕了？！怎么可能！堂堂绝代剑宿竟然也会害怕？！

不过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评论一句。只得乖乖再拾起竹蒿，默默撑船，顺便默默惊讶。

“在我的故乡，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许久之后，意琦行沉重开口。

“这浓浓的开始忽悠的节奏。”一留衣忍不住嘟囔。

“这次是真的，”他扶额，严肃地说，“那个东西，那个意味着——极致天生的东西……”

三

“血泪之眼。”宫无后轻声说。

“血泪之眼？”一页书重复。

清晨的风微起，带起两人衣袂，飘然如舞。

四

“传说女娲造人时，不小心伤了手指，血滴在一枚泥人之上，泥人受血成灵，化人之后，右眼生来带着血色红斑，状若泪痕。据传，每一代拥有血泪之眼的转生者，皆天赋异禀，是绝世的奇才。若使之习武，当独步天下。于是，世人谓之——极致天生。”

意琦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一留衣嘴角抽搐，半晌只能挤出一句，“好美丽的传说。”

“说人话。”

“好吧。”一留衣咳了一声，继而，“你真相信女娲造人？咱们人类是几十亿年从单细胞生物到高等灵长类哺乳动物进化来的好吧！走进科学没看么！卧槽还血泪之眼，这名号中二范儿十足呀！”

意琦行回过头来看着他。

一留衣一如既往脖子一缩，“干嘛？”

“朝空云歌，你应该也听说了。”

一留衣闻言眼神一黯。

“百年招牌付之一炬纵然令人惋惜，但更令人震惊的，是火中留下的四百五十五具焦骨。”

“那，那又如何？”意琦行冷淡的眼神不知为何叫他头皮发麻。

“若我说，这四百五十五条性命，全是一人所为，你可信？”

一留衣无言。

“宫无后？”

半刻，他问。

“他生死予夺，剑斩之间，如同天罚神判，全无情愫。”意琦行低声说，“这样的人，还是人么？”

五

“师尊很喜欢我这眼睛，所以，无论无后在烟都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闯了多么大的祸，他都能容忍，一如既往宠爱我。”宫无后捂着右眼，抬头对一页书轻笑。“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一页书色静如水，他覆上宫无后的手，露出那处血痕，“难怪你师尊喜欢，这血泪之眼，很美丽。”

“什么？”宫无后愣住。

“我说，很美。”

“很美？！”宫无后气得发笑，狠狠甩开他的手，步步后退，“你说它美？你知道这是什么？你知道它给我带来什么？你知道它将我的人生毁得面目全非？！”

他怒极反笑，“是啊，是啊，它当然美，它给我带来了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容宠、天赋和地位！因为它我可以任性得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有了它你也不可能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一页书云淡风轻地反驳，“你不可能把任何人踩在脚下。”

宫无后狠狠瞪着他，一腔怒火面对无情佛者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无从发泄。

“你就这么恨它么？”一页书轻轻一叹，反而一步一步走近他，“它是什么？你希望我为它加诸什么旁的意义？拥有极致天生、无匹天赋的血泪之眼吗？害你家破人亡、半生囚笼的血泪之眼吗？可在我眼里，它只是一块红色泪痕而已，很美丽。”

他走到宫无后面前停下。

“你是如何看待你自己呢？因为血泪之眼，所以是烟都丹宫，因为是烟都丹宫，所以可以终日蒙昧？因为拥有这扭曲的血泪之眼，所以你可以任由你的剑、你的心，也扭曲得理所当然？”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宫无后丢了一句十分烂俗的台词，低头掩饰几分流露的慌乱，一再后退，转身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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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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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17-01-23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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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江上寒雪】

一

艳阳高照，松间竹影，偷得一片阴凉。

白衣高髻的年轻人趴在大青石头上，面前摊开一份最新的《苦境日报》，一只白毛雪獒在他身边来回旋绕。

“哇，墨宗祠又新建了一座机关城，看这外观就好高大上的样子哦！”

“哇，三清界的狗崽超生了，领导勃然大怒，下令全境人员不准养狗！”

“哇，素还真行踪莫测，琉璃仙境俨然成为狗众窝巢——敢情这些狗是从三清界丢出来的么！”

“哇，朝空云歌横空遭袭，现场四百五十五具无名白骨，相关人士疑称佛门中人——啊！”

年轻人在这里一声惊叫。

一旁貌似入定的褐衣佛者微微睁眼看向他。

“朝空云歌烧个精光，我还没来得及去买一壶酒！现在惨了，不知道废墟里还有没有存货啊！”他抱头惨嚎。

佛者扶额，“你的重点不在那数百性命？”

“宛转蛾眉马前死，君王掩面救不得，这江湖险恶，我自顾都不暇了，还顾得了谁？”他啧啧叹息，摇着头。

“此言未免无情太过。”

“哦，这数百性命呜呼当天，正是你我离开之日。四百五十五名同修在你背过身时惨死非命，大师此刻可是万分痛心？”

“诸行无常，生死只在因果之中。”佛者漫不经心地回答，余光却瞥着他暗搓搓不知道在想些啥。

“不过佛门出此惨案，后续故事难测。”绮罗生翻着报纸，说道。

忘尘缘也道：“佛门向来傲慢，此回被灭纵是异端，怕也难以容忍。”

“异端？”绮罗生从报纸中抬头。

“你可能有所不知，这四百多人，”忘尘缘说道，“皆出自一个门派。其创始人与正统佛教思想相悖，于一百年前分离出去，自成一派，行事极端非常，一直以来被中原佛教视为异端。”

松竹林间一片寂静，雪獒还在绕着绮罗生打圈。

褐衣佛者迎着风微笑，斑驳的日影落在他的脸颊，照耀着细软的皮肤。

绮罗生沉默一会儿，撑着身子凑近他，神色称得上饶有兴趣，“报纸上都说了是‘疑称’，大师你又是如何知晓得这么清楚？”

“因为这场惨案，本就是贫僧策划的。”

他还是那般人畜无害地笑着，说着又眨了眨眼，纠正道：

“其实也说不上策划，贫僧不过是恰巧听说了这个暴戾激进的佛教门派，又恰好将一页书与宫无后走在一起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还让他们恰好看到罢了。”

“贫僧也没做什么。”

他无辜地说，摊了摊手。

“为什么？”

“实不相瞒，贫僧乃是欲界辅座，你知道的，欲界与佛教，向来不共戴天。”

他盯着绮罗生。

绮罗生却不言不语。

“大白。”沉默了许久的结果，是绮罗生吐出这两个字。

忘尘缘不甚明了，“什么？”

“大白在咬你衣服。”

“啊啊啊——死狗！贫僧就这一件好衣服！你这畜生还真下得去口啊！”

绮罗生撑着下巴看一人一狗你追我赶，“你说出‘绮罗生’三个字，也是为了欲界？”他翻个身更舒服地躺着，并不等忘尘缘肯定，“为什么？意琦行何德何能劳动辅座大人亲身前来？莫非我身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价值？这种被人觊觎偏生自个儿还一无所知的感觉可真难受，就像我走在半路上看上一头野猪长得肥美，它不知道自己就要变成我桌上一道乳香烤猪了，偏偏还趾高气昂拽得二五八万。”

“为了你的照顾你的感受，贫僧这不是特地告知你了，告知你就要成为一头乳香烤猪。”

“可这让我更难受了。”

“贫僧可没逼你。”可怜大白被慈悲为怀的忘尘缘大师打得嗷呜直叫，缩到绮罗生身后瑟瑟发抖。忘尘缘重新落座，整整衣衫，“贫僧以为你会被‘绮罗生’三个字吸引，没想到贫僧错了。”

绮罗生笑道：“你怎么错了，我这不是跟着你走了？”

“一夜醒来，前尘皆散，贫僧不知这对你而言是幸或不幸。你明白贫僧了解些什么，但是相处至今，你只字未提。难道比起失落的曾经与不完整的生命，你更青睐的是忘尘缘这身稍纵即逝的皮囊？”

绮罗生一惊，“啊，大师你千万不要误会！意琦行对大师绝无色心呀！我绝不是因为看你漂亮才跟你走的！”

“……”

忘尘缘果断选择闭眼缄口，不再理他。

二

“你要相信我意琦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可能真的迷路了——我绝不是欺负你晕船，凭着我们几百年交情你也必须相信我！不准动手！”

剑宿早已软趴在船尾，头挂在船外，随时能吐，显然别说动手，他连骂人的力气都被倒腾了个干净，难为他还能回光返照一声吼：

“靠岸！劳资实在是受不了了！”

船没动。

“一留衣！”

船还是没动。

意琦行眉头拧得像麻花，正欲转身，却在支起身体的那一瞬间顿住了。

江面在结冰。

雪白的冰痕很快越过船身，迅速向后蔓延，如同疾风过境，所过之处，宽逾百丈的江水被瞬间封冻。嚓嚓脆响由近而远，那是江水封冻的声音，那声音铺天盖地，直到逐渐不闻，然而刺骨的寒气却如影随形。

意琦行僵硬地转过头。

江面的那一端，寒气氤氲一片白雾，雾中一道人影缓缓行来，在封冻的冰面上仍如履平地、举步从容。

相隔小船十丈之外，他停下脚步。

来人一袭蓝白相间的华袍加身，雪白长发卷曲散肩，右手执一盏湛蓝冰晶，入眼一派雍容却也一身清冷。

一留衣完全呆住了，许久才找回声音，向前探了探。

“美人，约么？”

那“美人”无动于衷，湛蓝眸子却盯着船尾的白衣人，开口也是冰雪一般的冷冽，“白衣沽酒绮罗生？前日足下闯入我冰楼，盗取镇楼神弩。今日玄冥氏前来，只此一问：可否奉还？”

一留衣吃惊地回头，“入室抢劫？”

当事人沉默，面沉如水。

终于还是找上门了啊！意琦行表面虽是冷静的内心却是澎湃的，观小姐夫面相，貌似暗潮汹涌！要实话告知么？只怕到时候被大家姐家法伺候还是事小，他绝代天骄鸡鸣狗盗的罪行曝光，声名狼藉才是悲剧——对，决不能承认！决不能！

“神弩此刻已不在我手上，楼主就是杀我偿命也无济于事。前日因急需救人性命，以之与人，做了交易。在下深知冒犯了贵处，愧疚万分，祈望楼主见谅。”剑宿面不改色心不跳，落落起身，整了整衣衫，拱手倾身。

一留衣：“……”这一幕太过惊悚，原谅他再一次被雷成了渣渣。

来人神色微敛，“何人？”

“烟都大宗师，古陵逝烟。”

默然片刻，雾中窥不得神情，只见广袖轻扫，白雾弥漫，冰雪须臾尽化，雾气散去，已不见清冽身影。

果然小姐夫还是心软又善良啊，说个救人性命他就不再追究了，好人呐，愿他一生平安……好吧意琦行知道玄冥氏是懒得收拾他，但他还是在心里颂了几句阿弥陀佛，低头去看一留衣。

一留衣神色惊恐。

“你是意琦行？真的是意琦行？不是绮罗生？你到底是谁？！快说！我不相信世界了！”

意琦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调头，去烟都。”

也许他语气中杀伐之气太过熟悉，好歹拯救一留衣于脑残，“不回渊顶了么？”

“这是我的责任。”意琦行说。

三

碗盖一扣，折扇一展。茶馆里鸦雀无声，只闻说书人抑扬顿挫。

“各位听说最近佛门那场血肉横飞的撕逼大战了嘛？在下作为业内知情人士，于此不妨与诸位交流一二。提起万阙门可能众位都不太熟悉，此乃一佛门异端，百年前因着离经叛道与主流分道扬镳，自成一脉，一直活跃于南武林。然而近日，此派四百余人齐聚中原，并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诸公可知原因？说出来都没人信——话说那日，华灯初上那是歌舞升平，万阙门主云游四方，乍见惊人一幕——正是那梵天与一红衣男子缠绵于江前柳下，情意绵绵那是激情四射——梵天！那可是梵天！门主登时就忍不了了！这哪里还能忍？！这感觉就好像天朝某京某安门被耗子钻了个洞、就好像某毛姓爷爷脸上被甩了坨翔一样让群众义愤填膺，这赤裸的挑衅高调的羞辱简直像是直接在说‘有本事你打我呀’一样的欠扁找抽！

佛门早已纷纷扬扬，一群得道高僧聚在一起长吁短叹我佛不幸，可都特么孙子，没一个敢去找上一页书。直到一天一个小和尚大义凛然，唉，初生牛犊不怕虎嘛，小屁孩无知可以原谅，找上一页书，质问他怎么能这样你对得起佛祖对得起修行对得起天下苍生吗？

一页书笑问，这与苍生有什么关系？

小和尚支吾半天，涨红了脸，反正你不准爱！佛门弟子当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岂敢奢言爱！更何况你是梵天是一页书！你不准爱任何人不准想任何人，你只能爱苍生只能想苍生只能为了苍生舍生忘死杀鬼打怪！

终于议论声太大，天佛原乡也不是死的，义愤填膺誓要毙妖孽于杖下，挽梵天于狂澜。佛乡的人那可就没眼力劲儿了，谁让他们一天到晚闭关锁国就知道宅在家里也不出个门儿，整个思维还那么奇葩，啥事儿作死他们干啥。他们可不怕一页书，纠集组团就去刷副本了，结果可想而知那个惨。但是坚韧不拔又勇猛无畏的佛乡不会这样轻易地狗带，他们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前赴后继那是视死如归呀。不得不佩服，他们真的很执着。”

一留衣端着茶盏坐在角落，听得眉毛一跳一跳，“我靠这说书的何方神圣？八卦讲得这么微观，莫非真的业内人士？这得有多无聊才干得出这种事儿？”

意琦行扣着碗盖，没有答话。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向着烟都出发，今日艳阳高照，便顺路喝个茶歇个息，没想到这么碰巧撞上有人摆案说书，于是一留衣再顺便要了一盘五香瓜子。

“后来呢？佛乡和梵天现在怎样？”

“相杀了吗？谁死谁活啊？”

面对众人兴致勃勃的疑问，说书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才摇头晃脑地说：

“我哪儿知道后来怎么样？！现在还没个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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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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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17-01-24 0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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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半夜我妈在旁边睡觉，我笑的浑身打颤！实在是罪过啊！大人好文采！有剧中的明争暗斗，杀人无形的江湖快意，也有oc文的轻松幽默！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加油！

最难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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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8樓發表於: 2017-01-25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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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7樓(yangyang) 的帖子

谢谢支持~~下一章写到剑宿的武戏，迟迟不想码字的节奏啊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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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9樓發表於: 2017-02-01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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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遭变】

一

某间饭馆。

见意琦行吃得差不多了，搁碗搁筷子了，一留衣调侃了一句大爷您老吃累了来喝口茶歇歇小的去给个钱先，得了一个白眼才起身去结账。柜台正对着饭馆大门，人来人往，就算一个小姑娘一不小心撞进他怀里也不值得奇怪，但是如果撞完之后手里多了一个盒子那就奇怪了。

一留衣直觉回身去看那小女孩，不出所料不见人影。

打开手掌大的木盒，里面是一张纸，和一缕头发，银灰色的头发。一留衣拿起那头发前后端详，“意琦行，这头发好像你的……”话没说完就被意琦行一把抢过。

“绮罗生！”

意琦行急急抓过盒中白纸。

——酉时一刻，擒鹿原西。

“混账！”意琦行狠狠低骂一句，白纸被死死攥近手心。

“意琦行，你冷静啊，这种行为明显告诉你对方挖了个坑叫咱跳。”一留衣不失时机地提醒，话刚出口他还意欲阻止，然而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一切徒劳枉然。“事关绮罗生，咱们去是一定要去的，但一切还需从长计——卧槽你特么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了！”进门的新客只看见一留衣一个人举着一只手对着大门大吼，奇装异服还神色癫狂。一妇女捂住孩子眼睛说哎呀这个小孩子不要看！

日薄西山，此时离酉时一刻还一段时间，一留衣一到就看到意琦行剑一般笔直地插在那里，黑泪之月泛着阴寒的光。此地地处山巅，名唤擒鹿原，据说是因为很久以前一个当地地主在这里擒获过一头白鹿。那鹿玄角白身，美丽非常，地主将其囚禁在铁笼中，夜夜笙歌大宴宾客。被囚禁在笼中任人赏玩的白鹿日渐消瘦。恐怖的事发生在白鹿被擒的第七日夜晚，那地主全府上下，包括当晚宾客在内，悉数暴毙。没有人查得清死因，府中也不见白鹿身影，只余空荡荡的铁笼，笼上锁头闭锁，不曾开启。当地传说版本诸多，但都大同小异。

擒鹿原放眼一片枯草，这个时节，百草衰败，峰顶的旷野斑驳，火烧云空，把大半个天空染得血红，压抑的气氛让人很不舒服。

意琦行显然打算杵在这儿等，一派“神来杀神鬼来杀鬼”的凛然姿态。一留衣拿他没办法，只好紧握月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陪着他一起作死，哦不，是一起拯救好友绮罗生。

估计着时间的流逝，天色猩红更盛，按理酉时已过，为何仍然不见该来之人？一留衣心里隐约不安，这种不安常见于当年在渊顶东皇各种捉弄、绮罗生各种捉弄、东皇联合绮罗生各种捉弄以及意琦行持剑靠近之时，尤以最后一条为甚。自从那场事变之后，他独自一人居住在广袤空洞的宇宙一角。如今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他顿时感到无比怀念，想起当初被虐的惨状，真是又痛又难忘。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脚下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紧接着巨大的响声袭击了他的耳膜。他扭头大喊意琦行，却只来得及在混乱中看到跌落的人影。

二

不知道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一留衣终于狠狠砸到地面，全身疼痛，着陆的屁股最痛。他来不及安抚受伤的屁股，赶紧四下环扫寻找意琦行。好在意琦行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跑过去。

“没事吧？”一留衣问。抬头看，奇怪的是头顶并无洞口，一片漆黑，他们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刚才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似乎是地震，然后，擒鹿原突然崩塌了！

“这里好像是个山洞。看来他们用了转移的术法，将我们带来这里。”意琦行说道。特地将他们带到这个地方来，幕后之人不知道目的为何，他们抓绮罗生是为了什么？为了引他们来？引他们来又是为了什么？会不会和操纵他与绮罗生换身的人是同一伙？意琦行皱了皱眉头，被人算计的感觉可真难受。

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依稀能够分辨眼前景物。

他们身处在圆形的山洞，目测方圆有百丈之宽，高度目所难及。山壁开阔平坦，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周围共有三条岔路，分向不同的方向。

“无论如何，我们总要出去。”一留衣说。

“嗯。”意琦行应了一声，朝最近的那个洞口走进去。一留衣跟在他后面，没有反对。前方都是未知，在选择哪个洞口上纠结，实在没有意义。

似乎山洞中存在某些光源，还能使双眼发挥用处。然而走进甬道，不出几步，眼前便淹没在无尽的黑暗里。

意琦行试着催动内力燃起火焰，奇怪的是，火焰总在燃起后的下一刻倏忽湮灭。试了多次，均是如此。一留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说道：“不同寻常，小心为上。”

意琦行点点头，旋即想到一留衣看不见，便嗯了一声。

甬道内不仅漆黑，亦一片死寂。意琦行拿黑月之泪的刀尾在墙壁一路划过，以防地形有变。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以及刀尾划在石壁上刺耳的刮擦。

直到蓦地咯噔一下。

意琦行停了一下。

一留衣不知道他停了下来，从后面走上来直接就撞到了他，才怪道：“你做什么？”

“这里有东西。”意琦行说。

一留衣问：“什么东西。”

意琦行撤下刀，用手摸了上去。凹陷的痕迹，他摩挲片刻，心下生疑，这些凹陷，仿佛有些规则？

“到底是什么？”一留衣见他久不言语，也许黑暗里让人格外不安，便也伸手来摸。

他还没摸出个所以然来，意琦行心下顿明，“这是字。”

“啊？”

凹陷是向下延伸的，意琦行摸到最上方的痕迹，手指沿着痕迹移动，在脑海里逐渐勾勒轮廓。

一留衣等了一会儿，急切地催促：“摸出来没有？”

意琦行没吱声。

“到底是什么？”一留衣追问。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一留衣一愣。

语出太白，妇孺能详。这刻字的人……还挺有诗意？

可谁无聊到来这种地方刻一句诗！

意琦行也不解，正思量时，被一留衣推了推。

“意琦行，意琦行，你看前面好像有东西。”

听他这么说，意琦行扭头往原本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前方一点蓝光在半空飘飘荡荡，四周黑得毫无起伏，根本看不出远近。

“去看看。”意琦行立即跟了上去。

一留衣无可奈何，只得跟上，“我说你这种时候能不能有点团队精神！”

两人朝着那东西前进，一开始不敢太快，后来加紧速度，可那蓝光却仿佛在移动一般，无论两个人如何追赶，它仍然在前方飘荡摇曳，一样的大小、一样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化。

空气中气流一变，一留衣感觉到意琦行运上了内力。

“别冲动啊！”不论如何腹诽，他也只好运气内力紧跟上去，这种时候，两人分散，才是最恐怖的情形，可他的猪队友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意识啊喂！

一留衣有点抓狂，看不到意琦行，他只好死死盯着黑暗里的蓝光，觉得它越看越像是鬼火——鬼火，额不，蓝光消失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再次和绝代剑宿来了个亲密接触。

好不容易让他逮到了人，条件反射第一反应就是猛攥住意琦行，气急败坏都顾不得语气，“你别跟头牛似的乱闯乱撞行不行！”

意琦行反攥住他，“你听，有声音。”

一留衣闻言凝神，果然听到原本寂静的黑暗中传出细弱的微声，仿若隔得遥远，最初需集中注意才听得到，随着听觉适应，那声音愈发在耳边萦绕，似有回声。

一留衣道：“像是滴水声。”

意琦行道：“嗯。”

随着水滴声的指引，两人如先前一样小心翼翼地沿着石壁摸索前进。不知走了多久，水滴声逐渐明晰，有了实感。黑暗尽头出现一点明亮。

光芒仍然微弱，却不似先前的鬼魅幽光。

走到近前，出现在视线里的画面让两人有一点不能反应。

比两人掉落之地更宽广的洞窟，洞窟中央一方水潭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而他们远远看到了青绿幽光，便来自这潭水之下。沉得很深，看不出轮廓。水面静得仿若一面巨大的镜子，在无光的黑暗里自散清光。

唯一的声响来自洞顶上方坠落的水滴。

明明很沉静，却无端感受到莫大的压迫涌面而来。

一留衣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意琦行的背影，说道：“你不觉得我们一路过来，就像被人牵引着来到这里吗？那光是，水声也是。”

意琦行回头道：“可路是我们自己选的。”

一留衣道：“如果对方有能力，他完全可以在每条路上都设下这样的引子，又或者，要是我们刚才选的是另一条路，遇到的又会是不一样的情境。”

意琦行听着，蹙了蹙眉头，转过身来，“那你想怎么样。”

一留衣摆了摆手说道：“我觉得来者不善，我们不如先回到最开始的洞口，毕竟要设下阵法的话，那里才会有线索。”

“万一没有呢？”意琦行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如你所言，既然对方有意引我们来此地，那线索就应该在这里才对。我们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万一他们伤害绮罗生怎么办？无论如何，先找到绮罗生才是最重要的。”

“我又没有说不找他，可凡事总得有方法吧。是，敌在暗我在明，我们一无所知就冲了进来，已经受制于人，再不小心谨慎，不是更被人牵着鼻子走。”一留衣在心里连叹三声，放软了声音，觉得自己像在诱哄儿童的怪蜀黍，“所以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待摸清对方底细之后……就算摸不清，有点底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吧。”

但他猪队友此时此刻脑子里除了被绑架的绮罗生装不下任何有意义信息，意琦行道：“来都来了，岂有退避的道理！”

一留衣见他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也不知是压抑的环境太过压迫还是积压太久的一股邪火蹭地就烧了起来。他一把拽住转身要走的意琦行，不耐地大吼：“你能不能也听我一次！能不能别总是一意孤行！”

意琦行瞪着他好像被他厚积薄发吼得有点懵，一时竟没有反应。

一留衣回瞪着他心里更懵。

神啊，他竟然吼了意琦行？更竟然的是，意琦行被他镇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现在手里牵着的这只手的主人，正温顺地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哦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不要跟我说话我想静静。

“咳……”他错开视线，低头咳了一下，“那啥，我们还是先回——”

突然一留衣猛地推开意琦行，右手旋空一抓月戟上手，然而已经来不及，箭射一般的速度，连影子都看不分明，从被推开的意琦行身侧倏然擦过，正中一击地，穿透一留衣胸膛，钉死在石壁上。

雪白的发丝被戾风削落于地，伤口在脸上迸开，鲜血流淌，意琦行恍若无感，眼睁睁盯着眼前场景。

噗——

一留衣吐出一大口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脖颈和衣襟，与鲜红淋漓的胸膛融为一体。

“快……走……”

意琦行猛然回身，黑月之泪与物体相激，锵然刺响，火花四溅。巨大的冲击将意琦行掀退数步，直到洞口才稳住。

犹如镜面被打破。

水潭中伸出的那是什么东西？比人更粗壮的触手，表面斑驳嶙峋，甚至覆盖着青苔，就像某种植物，却蛇一般张扬舞动着，数十根，直上洞顶，几乎要将偌大的洞窟填满。

三

大白呜呜，原地转了几圈，昂头去咬石板上垂下的衣裳。

绮罗生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果然不见了忘尘缘影子。浅眠中隐隐感觉到忘尘缘取了他一缕头发，有个陌生的声音唤了“辅座”，他嗯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声息。他就这么走了，没留下什么话。想来是任务完成撤兵回家，轻易得叫人吃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缘分。

绮罗生不知道他拿自己的头发干什么，也许是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许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想他是不是应该惶恐不安一下，但事实上，他伸了个懒腰，换个姿势继续睡。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他就处于被动，忘尘缘也不可能让他主动。他把万阙门四百多条人命送到宫无后剑下受死，事后一片云淡风轻，不难看出这人不仅手段凌厉心肠也是极狠。他就是软硬兼施挠破头皮怕也从忘尘缘口中问不出什么。既然这样，那还烦恼什么。逃避得理所当然。

今夜星光潋滟，月如水洗。丝丝缕缕的暗色飘荡，偶尔遮了光彩。鼻尖绕着寒梅的冷香，清冽地仿佛置身于水。绮罗生有些想念春宵幽梦楼里的陈年花酿，又想着那个冬月般清冷的人，那双寡淡的眸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愫，像黑暗中沉默燃烧的火焰，不知何时会迎风跃动，不容置疑又任性自我，实在难伺候。

绮罗生打个哈欠，懒懒的想。

他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恰好和他一样，正望着这美好夜空，望着那月亮被黑云遮蔽又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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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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