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7 【鶴卻】夜舫聽琴本宣，3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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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i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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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21-09-11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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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写的鹤却好好，补足了剧里的遗憾，好喜欢

仙古狂涛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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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i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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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21樓發表於: 2021-09-11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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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抽风发了两条重复的，改一下……非常喜欢这种两人相依相伴退隐的感觉，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多好乌乌

[ 此帖被renichi在2021-09-11 11:12重新編輯 ]

仙古狂涛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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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hi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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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

22樓發表於: 2021-09-14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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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0樓(renichi) 的帖子

私心想把劇裡沒寫詳細的補齊……也想讓他們之後都有安穩幸福的小日子可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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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

23樓發表於: 2021-09-23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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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舫聽琴 5

竹簍裡的魚泡在淺岸的河水裡，循依著那編緯的漏光空隙打著轉游迴，鶴白丁探頭看了眼，估摸打量著條魚。他嫌有點不大不小的，也不知該不該放回水裡，長大了再釣上來。
接連又釣上來三條魚，卻也沒簍裡的這條大，那這種魚大概只能長這麼大了。揣著這樣的心思，鶴白丁收起了釣竿，拎起孤零一籠的河魚回了山腰。
上回卻塵思說今年想難得一回立冬進補，中元一過，他們便在屋後闢墾了塊地，種點薑和菜，等著立冬收成。
但菜食是禿驢吃的，鶴白丁還是想加個葷味。因此清晨他搖醒了還在睡的卻塵思，讓他看看自己還在，就早早出了門釣魚。
想起上回卻塵思睜眼沒見到他，嚇得滿眼失了魂，攬在他臂上的指都涼得發顫，著魔一樣的低聲複唸著他的名字。自那以後，若他比卻塵思早些醒，不是等他睜眼，便是先喊醒他再離房。
雖說在他印象裡，卻塵思不是如此依賴之人，但這般景況他倒也歡喜，每日理所當然的有了與他道早的理由，偶爾還能乘隙溫存一會兒，還是自己佔得樂。

河上的清天一片白茫，像是舖了一團團拋進江水裡的白紗，層層疊疊出雲靄霧羽的青白煙灰，輕鼓著一窩窩的淨雨。
坡上的芒草都開了花，叢叢地長徹半天高，把他倆常走的小路都掩成了個小草洞，鶴白丁走著總擔心會不會踩著隻小兔子、小蜥蜴什麼的，刻意拍得滿路響聲，也好把路給清出來。再過一陣，等降了漫山遍野的白雪，這路又得消失一回。
方回到居處，就聞到院子裡飄著一股鑽鼻的藥香，靠山那側的圃地裡，茼蒿和香菜都已剪了葉，鶴白丁彎身挖了棵生薑，便晃著手上的芒草束，從後門轉進了灶房。
卻塵思擱著一把凳子坐在灶前，爐上兩只小陶鍋吐著霧白的藥煙，繚暈著那本夾在佛者指尖的書冊。
「芒草又開花了。」
鶴白丁將一大穗的白花芒序堵到卻塵思和書頁間，轉頭要找位置放下剛拔的生薑，才發現這個窩在家裡的禿驢可把料都備好切好了，這手上的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這個還能埋回去嗎？」
「留著做薑茶吧？」
「嗯……薑茶啊……」
「做配酒的醃薑或是薑酒也行。」
「好。」
卻塵思笑著接過芒花，和那成根多出來的薑一起收到了灶房角落的櫥櫃，想了想又把芒花綁成束，插在了櫃角的細縫裡。
「好友總帶芒花給吾。」
「有嗎？今天……今天只是……芒草長太多了擋路，我清了一點。」
鶴白丁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裝做忙碌的卸下背上的魚簍，彎身在那一鍋一鍋的看著鍋蓋縫裡噗通滾沸的水泡。
「去年……也是大約這個時候，好友也帶了芒花給吾。」
「去年……？啊……嗯，你說是就是吧。」
他從卻塵思平然淡薄的語氣裡瞭然了話意，咬了咬唇，白日光影穿過蒸繚藥煙，照亮在灶房暗光裡的孤影。
溫涼透暖的掌按上卻塵思的手背，繞在他袈裟下的衣帶間，輕暖的沉息呼在髮稍角側的木簪邊，彷彿低語著白芒飛信。
「好友玩水玩得盡興嗎？手還真涼。」
卻塵思抽起掌，岔開了五指嵌進覆了層江水冰寒的指縫，淺淺的握起指尖。
「你就一口井一桶水，看來也玩得挺爽快？手比我還涼。」
「洗東西……」
才說得一半的話凝在了舌尖上，抵著舌洵捏破了這句無關痛癢的話，扣在掌心的十指各自勾過繭花，戲分了過風指尖。
「剩下的我用……你就去外面看想做什麼做什麼去。」
鶴白丁撤開手，轉身綁好寬袖，拿了碰葷的砧板刀具就要開始忙活。
「好友這樣就要趕吾出門了啊？」
「不是……我那條魚還沒剖，你……不要在這吧？」
竹簍裡飄來陣陣腥土味，卻塵思錯了身要提那簍子來看，鶴白丁搶先一步揭開蓋，撈走裡頭的魚，按在了砧板上。
看這下鬧得夠了，再逗下去也沒意思，卻塵思拾起書，坐回牆邊的凳上。
「吾坐這，幫你看著鍋子。」

鶴白丁瞇眼朝卻塵思癟了癟嘴，深深吸了口氣，專心處理起眼前的魚。
只見鶴白丁從一旁拿了個淺水盆，接著他身前便傳出硬物刮過粗礫的聲響，攪打著淺盆裡的水波，不一會兒又見那條魚被拎了起來，指上沾污著腥血臟器，深深地插在魚頭下。
卻塵思想了想，把他根本沒翻開的書冊擺回凳上，踏步往前站到鶴白丁身側。
他看那魚頭被剁了下來，一旁的淺盆裡四周沾灑著細鱗，水面上浮著魚腹裡掏出來的暗腥糊臟。突見鶴白丁翻平了刀，輕按著魚一刀從尾向斷首滑去，雪粉色的魚肉嵌著中骨，赫然掀在眼前。
「看什麼啦？有趣嗎？」
早察覺到湊過來的卻塵思，可手上這刀也一時停不了，劃開了腹才問話。
「好友手法真熟稔，手勁俐落不失溫柔。」
「聽你這樣誇，我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想起上回在河港邊，卻塵思快步穿過魚市腥臭的模樣。這回竟不見他躲避，倒還感興趣了，真是奇怪。
「吾想，吾做那隻魚也不差。」
卻塵思看著被片開了半側，脊肉離綻分剖的魚，淡淡的說了句。

「你……，說什麼奇怪的話。」
這句話再接下去，鶴白丁只覺得渾身不對勁，趕緊把魚片好，擠開擋住灶台的卻塵思，把魚片魚骨都入鍋，舀了一旁桶裡的清水洗去手上葷氣。

約莫又等了一刻鐘，窗外濃白的天色分不見雲絮，只有不時折過山樹的野風還有點生氣。鶴白丁看得無聊，看了眼身旁的卻塵思，想著是否能和他分看一本書。沒想卻塵思也只是擱著三兩指在那字裡行間，同他望著窗景出神。
「好友覺得無聊嗎？不然……這本冊子吾看得都能背了，給你說一會兒故事？」
「也……也行。」
可雖這麼說，卻塵思卻把書冊丟了一邊，擺弄回凳上，往鶴白丁腳尖前靠了一步，拖掂起那雙浸水溫涼的指掌，拉著指尖淺點在自己軟烘的掌心。
「吾方才說的話，你很在意？」
見卻塵思淺淺地咧嘴一笑，鶴白丁看得一愣，似是忘了如何說話，只覺方才的魚器臟腑還覆黏在指尖，便急著要抽手。
「吾只是覺得好友手穩心定，讓吾安心。」
「但你……」
「吾之戒律，好友不用介懷，那是吾之修行，非你之束縛。」
熱捂的指鑽攢進了鶴白丁的指間，扣著涼側骨節，拉進倆人暖貼的胸腹偎磨起來。
「我不想礙你修行，也介意讓你這樣遷就我……」
「好友這話不嫌說得遲了嗎？」
「與人傾慕嘛，該有的禮數也是要顧。」
嫌他說得遲？他還嫌卻塵思靠得近了。
近得看不清他的五官。
就是因如此不顧禮數，害得只傾身一點，鶴白丁就抿到了卻塵思的唇尖，反手抽開被扣抓了緊的十指，柔順的撫進他披肩髮絲下，那燙暖沁汗的背脊。
他敢篤定是卻塵思先伸了舌，他才張的嘴，心裡道著調侃輕嘆，按穩了懷中人的頸後與他唇舌爭鬧，倒要看看這禿驢今日還有什麼未能料想到的本事來逗他。
卻塵思被壓著退了兩步，退至灶邊的泥白木牆再無路可退。正想脫口說話，哪知鶴白丁趁機滑著舐過他笑靨似的唇角，侵溜進領頸間的細窄深谷，循著焚檀香引摘抹下頸膚上的滴隱點珠。穿堂冷風攀進了卻塵思開敞的衣襟，與膚上溫吐的鼻息涎淌交織著一沓初冬詩雨。
「灶房太熱了？」
「沒有……吾……」
灶火裡突然炸出了聲裂木驚響，卻塵思轉頭看那火舌燒得旺然，抬手推搡起鶴白丁的肩膀。
「火……是不是燒得太焰了？」
鶴白丁一聽此，倏然起了身，拿了一旁的鐵鉗夾走幾根未燒透的粗柴，又取淨布墊上了陶鍋蓋柄，斜斜的掀起湯蓋。湯澄油黃，浮了一層薄油淹著白乳的魚肉，十幾顆橘紅的枸杞和當歸薑片混攪著淡褐的糙米粥，軟實的盛墊在魚片下。
「嗯……湯煮到這個顏色就可以了。」
卻塵思接過墊蓋的布，也開了自己那鍋。鶴白丁抓起早就切好的茼蒿、香菜，轉了一把分別扔進兩個鍋子裡，又蓋回陶蓋子。

想著青菜差不多是熟了，卻塵思正要揭蓋查看，被鶴白丁阻了路，撤手就見他滅了爐灶下的焰火。
「火滅掉再燜一下，會更好吃。」
「那就交給好友了。」
卻塵思淡淡一笑，搬了凳子走出灶房。

待粥燜過，鶴白丁要出房喊人時，竟見屋側的長廊邊已擺好三張連著的凳子，凳上還舖了素色薄布，卻塵思站在一旁朝他招手。

等會兒就別刮風飄雨，鶴白丁心想著，仍是把兩鍋粥都端上了凳。卻塵思拿來了兩副碗匙，拉著鶴白丁坐在長廊下。

藥湯的濁草溫香自陶蓋上的小孔細瀉流出，舉蓋一開旋即撲了一臉的湯氣。兩只鍋一薰一清，像在這茫茫白清冷天裡，野地尋來一隅芳草偏地，相碰著熱酒壺杯暢歡。卻塵思捏著瓷匙圓尾在粥裡淺劃了幾圈，往掌心那淡青瓷碗裡舀了五六分滿，擱了匙轉見鶴白丁還在一旁挑著魚刺，笑著將垂在他領邊的礙事髮流撥到肩後。
「好友要吃上這魚可真不容易。」
「唉，你才知道，沒經驗了吧？」
鶴白丁挺起身歇了會兒，才想到應該拿雙筷子。
再從灶房回來，卻塵思已喝光手上那碗粥，沾舔了下唇角，又添了八分滿，這回改一匙匙的舀著慢慢品。
「如何？味道一樣嗎？」
添了副神器，鶴白丁這下手可快了起來，三兩下就把細刺給挑得乾淨，終於輪他吃上今年的進補藥粥。
「嗯……不一樣。」
卻塵思抿了口淺匙潤尖，側頭看著鶴白丁。
鶴白丁皺了下眉，趕緊往嘴裡送了一口。
「吾更喜歡這回的。」
聞言剎那鶴白丁覺得喉上的粥湯翻滾了好幾圈，才安分地讓他嚥下。好在沒嗆到，不然卻塵思必定會好好笑他一回。

「有好友在，吾真幸運。」
卻塵思捧著碗，往鶴白丁身邊挪了挪，好似全然不受那魚腥影響。
「好友不生氣吾不喊你名字了嗎？」

生薑的清辣在鶴白丁的舌尖扎了幾針，一路滑到舌根，混著魚鮮甜涼又燃起一口辛清。
「我想了想，現在能讓你這麼喊的也就我一人，就不跟你計較了。」
「哈，多謝好友大量……」
玉白瓷匙刮過濁黃的米湯，盛過青素淡粥的陶鍋見了底，剩三兩顆枸杞擱在鍋邊淺溝。
「……也多謝好友這鍋粥。」
廊外的細桂光枝凸搔著積雨木柱，卻塵思擺好了空碗，側過身撈勾過外頭那幾根侵門踏戶的桂枝，捏著晰暖的指尖搓黏那些枝枒纖尾上的疙瘩，彷彿要捻回那些早落了的桂香。
「冬日再與吾上山觀雪落天，可好？」
卻塵思縮回了臂腕，學往常夜裡鶴白丁那樣撐著臉托著腮，看著身前枕側的那個人。
「當然好，白梅飛雪、紅籠鬧街，想去哪都行。」
鶴白丁喝盡碗底最後一點粥，也擺好了空碗，隨意往廊邊欄柱一靠，眨了下眼，伸指搔了搔卻塵思的圓頰。

卻塵思愣了愣，突然收起腿坐了正，扶住鶴白丁的肩，緩緩往他身前傾下。
唇息相接的頃刻，鶴白丁豎起雙指抵在卻塵思的唇心，青黑的針細眼睫乘著框眼流金振了振，推辭的指變了意，翻起指腹劃在紛軟的唇瓣上描著打轉。
「你那些清規戒律……咱們少破一個是一個。」
卻塵思聽了這話，抿了抿嘴卻不經意淺含上那覆繭的暖熱指尖，頓時自雙頰紅到了耳根。
「那……吾今夜……那道破了的戒，好友怎麼說？」
誰知卻塵思在慌亂間攢緊的指，抓到的竟是鶴白丁的衣角。
「你我……再破一回？」
鶴白丁蜷起覆在卻塵思唇邊的三指，曲起指結刮著涼潤顎頰滑下了頸側筋理，侵勾挑磨起埋在衣裡的鎖骨。
「我陪你。」
淡淡的腥酒薑辛攪混著北芪的薰氣，蔓散在卻塵思的耳鬢間。

隔日一早，山野飄起了飛雪。
寒冷冰花拂來山雪冬意，呼醒卻塵思的晨眠淺意，喚著他來接光飲雪。
卻塵思起身搖了搖一旁窩被不起的鶴白丁，披了件外衣就奔了出去。

枕邊的人起得太快，攔也攔不住。就光睜眼便看見那堆還交散披疊在凳上的凌亂衣物，鶴白丁赫然知了覺清醒過來，匆忙穿好厚衣，抓了滿手卻塵思的衣服，鞋襪都沒套上就跑出了屋子。

屋外荒草都白了尖，在凜寒的北風裡揮狂。
飛雪冰屑點在卻塵思的睫眉上，白了他的髮。濃白的天影溶染他透血的頰額，按捺出一輪玉骨冰肌，輕掩在杏白色的薄領下，陷抹出青凹的肩脊嵌骨，綴點了幾株青紫的牙花。
察覺到跟出來追雪的鶴白丁，卻塵思轉過臉回望一眼，青曉晨光似是在他淺翠的碧眼上覆了層青霜，湮息了它倒映的流焰金火，將這飛雪漫迆迴流進滿漥的珀金。
「……呃……卻塵思！衣服穿好啊！」
驚覺白雪天寒，鶴白丁趕緊奔上前，將臂彎裡那幾件衣一股腦兒的就往卻塵思肩上披，也不管那飛雪潑眼，只憂眼前人又顧景忘心。
「好友，這是初雪啊，錯過可就不再。」
「今年錯過還有明年，這樣會受寒的！連鞋都沒穿真是……」
「哈，好友不也沒穿？」
卻塵思拉上了衣襟，仍在樂呵呵地撈著飄飛眼前的雪花，抓了滿指的瑩冰。
「趕緊把外面這幾件穿好，別鬧了……」
雪天的白陽清影歃去卻塵思面上的潤顏，餘那框目的淺窩裡兩抹溫血，不時撇過綴點雪星的細髮。觸過他腕心裡不覺寒氣，鶴白丁才定了神，暗嘆口氣仰首同賞起霜花新雪。

「白丁……」
卻塵思望久了遠山飛雪，踮了踮踩在霜冰草根間的僵足，隔著衣袖攬上鶴白丁的腰間。
「你想幹嘛？」
鶴白丁拍去面前人滿髮的積雪，裝作未瞭心思，故意挺直著身，不予親近。
「還是有點冷，讓吾抱一下？」
「就一下，再一下就給我回屋裡。」

紛紛朝雪下白了整個山腰芒野，掩走去來山徑，似是凝起山居初時，留他倆一方塵世清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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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hi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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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

24樓發表於: 2021-09-23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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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舫聽琴 6

是日清早涼冷得寒，忽而乍冷的凍體空涼輕呼過臥房泥白冰牆，冷得鶴白丁都禁不住的，將摸在外頭的手臂縮回被子裡取暖。
雖是冷著，倒也還未醒起，只知向著暖處摸索來去，竟摸進了卻塵思的衣襟裡，烘暖的胸膛溫貼著半冷的掌指，過分舒坦的讓鶴白丁懵醒了點，捏點著紛暖膚理入眠。卻塵思感覺有些異樣，朦朧地抓緊了衣襟，也還不願醒轉。

就是那探在衣裡的手摸著摸著，得了便宜似的，摩挲起那覆在衣下的雙尖，弄醒了卻塵思。他闔著眼拍打下胸前頑手，抓出了衣襟，重新放回衣外的腰帶上。誰知那手像安撫孕胎一樣的上下打圓磨著腹面，絲毫不見安分。
「好友……別鬧了……」
「冷嘛。」
「那吾起來吧，被子給你。」
「別……有你在才暖啊……」
「啪嚓！」
床側忽來一聲脆聲裂響，本還賴在被褥裡的二人連忙起身查看。
只見他們昨夜插在窗櫺方花裡的燈籠半邊都破開了口，裡頭鑽出了坨毛絨白尖，抽著粉粉的鼻向外張望。
「雪兒！」
「沒事吧！」
卻塵思先起身要抱出雪兒，鶴白丁跟著下了床，繞來這側看有無大事。眼看兩個人突然都圍了上來堵住逃跑去路，雪兒蜷起白絨的身子窩進燈籠的殘破紙殼，腳爪拍碰到薄紙的聲響反又嚇著自己，慌張的撞尋出口。沒躦兩下就被卻塵思整窩端走，捧進暖和的臂彎，鶴白丁蹲在一旁，趁勢抽走燈籠竹框和燭盛銅盤，好在天冷熔燭凝得急，銅盤底的燭油早硬成蠟塊，沒沾到雪兒的皮毛上。

放走發覺闖了禍、想找洞躦一會兒的雪兒，卻塵思攤平那皺凹進圓籠竹框的薄紙，墨竹紅影都斜斷了骨，更慘的是雪兒摔進的那側兩三根竹木籠梁都折出了殘角，暫不提籠面上紙畫，這可是想修也修不成了。
「一年了，也用挺久了。」
鶴白丁尚蹲在床邊，捧著僅存完好的籠底竹框，挑了眉看向卻塵思。
「哈，說得也是，這吾也沒辦法修理。」
「不然時節也差不多了，咱們再去年節市集上買一個？」
聽出了卻塵思言中的失落，鶴白丁將掌心的燈框推到榻上，摸著卻塵思開彎著的膝骨而走，按著腿心順勢起身，偎近那雙略現期盼的翠明雙目。
「這提議甚好，好友說過要逛紅籠鬧市的對吧？」
「不是你說要逛的？」
「上回說今年要寫福語的，吾記得可是好友？」
「那是你說的，還有你記性不好也是你說的，我看肯定是你記錯了。」
寫福語祈願這樣的事，都是凡人幹的，他鶴道長才不信。
但好像確實是他說的。
卻塵思把玩著殘皮斷截的燈籠骨，像是在摸索這竹骨是怎麼綁成顆圓球的，正專神當中，突地向他瞥了一眼。
「怎……怎麼了？」
「這話確實是好友說的，好友還說要讓吾在好友的題字旁作畫裝飾。」
「啊……燈籠嘛！直接掛太無趣了，加點花樣多好！」
鶴白丁被說得心虛，轉身要去找雪兒，留卻塵思在原處得樂。
這燈籠怎麼做，卻塵思是看明白了，就是直接扔了他覺有些可惜，也不知能否劈幾枝竹條來修。
他把殘半的燈籠擱在書架頂，和一旁趴在床邊喊底下的雪兒出來的鶴白丁說了聲，便出門砍竹子去了。
屋後山腰有片竹林，初來此處時細竹稀疏，而今即便年年砍竹，那竹林就是白日也蔭黑一片，幽暗得不見穹上雲光，若非過耳風聲啣來林外鳴囂，竟錯覺此林為山中異境。
冬日無聲，昨夜落雪添白，竹枝尖葉都好似成了白鋒雪刃，橫豎著翩影在穿林擦衣間鏗鏘默劃。
如此靜謐倒是很適合打坐練功，他想明日應可帶好友來此。
心裡拿定了主意，隨手劍指一揮便砍倒了根半長不短的竹，拾起就往回走。他倆對竹林應是沒什麼往事了吧？卻塵思邁著霜步，踏出了一條推白的竹林幽徑，伴那斷根的竹莖挑過林葉深影，輕撥出冬寂的娑曲。
窩在井邊一番打水剖竹，處理好編框枝條時，清白的雲影也喝飽了淡墨，透著將夜的天光烏壓的侵滿了落霞。
卻塵思抱起浸水的寬桶進了屋，在書房找見了正揉著雪兒看書的鶴白丁，只見雪兒在他膝上蜷得舒適，瞇著眼不知是睡是醒。
「差不多……可以去市集了。」
卻塵思扶在門邊輕聲道，鶴白丁頷了頷首捧起雪兒，連手上的書都沒放下，起身把小貂抱回臥房的小窩裡繼續睏覺。
小居院裡就能見著村裡集市燈火，一串串的似是細珠光鏈扔滿了街廓，穿過山腰深林便見那珠鏈霎時長成了掛頸的念珠那般圓大，越往村裡越見光亮。
過了村外石橋，一盞盞紅燈籠掛滿橫頂，把群青的傍晚天色劃了一道道的光緯，織成一匹沉金的輕紗。
村裡人們見著倆人，紛紛一口一句「道長」、「大師」的打招呼，自鶴白丁來此後，他倆往村裡的時候漸漸多了，不再只是為些講經安神的嚴肅事，就連書信往來、幼童習書，甚至村民結伴打漁出行等也會喊上他們。這一年下來，日子雖是嘈雜了起來，倒也喊得出幾人名姓，多知得幾些事。
就是卻塵思靜慣了，來村裡的還是鶴白丁多一點。
會做燈籠的就那一老大爺，據說是這幾年聽人說這村僻靜，還有個厲害的大師看著，帶著兩個孩子搬了過來，靠這做燈籠的手藝維生，不時把孩子們托著，往江下的鎮上賣售，日子也還過得去。燈籠大爺家的孩子們在街坊間玩久了，和鶴白丁也不知不覺熟了起來，卻塵思才知道近半個村子的人都是這十幾年搬過來的。
倒也不是卻塵思不關心，只是他見過好幾個這樣的燈籠大爺了，村裡的幾家長幾家短，他也模糊了。
集市零零星星十幾個攤販，比不上江下城鎮熱鬧，但也夠閒逛了。倆人直往燈籠大爺的攤上去，不用說，見街上最亮的那攤便是。只見大爺那攤樁架立得老高，直串起好幾盞大小各異的燈籠，還拉了繩掛到兩側的攤頂上，一左一右的也同享著白晃紅輝。攤上燈籠紅和白各佔半數，有的畫了花草山水，有的寫了簡單幾字拜年福話，也有的密密麻麻寫滿齊整的，應是經文的小楷，更多的還留著空，攤上備齊了筆墨彩料，想要什麼讓燈籠大爺現寫就是。

卻塵思輕聲與燈籠大爺問候過，轉頭抬眼端詳起自仰望高頂掛至及腰處，在大爺身後堆成圓光滾牆一樣的一個個大小燈籠。他是覺得紅的夜間打著適合些，但邊角上一顆白瑩的畫紙燈籠向他搖著亮晃晃的身，抓緊了卻塵思的目光。越發注意便越想看清那上頭畫的是什麼圖樣，不覺間卻塵思往攤側挪步探頭，擠到鶴白丁了才發覺失態。
「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認真，要不我抱你看？」
鶴白丁看卻塵思那掐著佛珠的手前後捻呀磨的，顧著伸頸直望，也不知道到底看了有無。
「……好友抱吾能看嗎？」
想想他倆那打鬧模樣，在這露餡可有些不妥，何況好友還愛面子。
「不然你在看什麼嘛？」
「吾……吾找老闆說去……」
卻塵思晃回攤前，與大爺一說，取了最外那排的上數二的燈籠下來。那是只帶點竹纖的白牙色燈籠，上頭白描出數朵枝上開展的辛夷，往燭火下一探，見墨色呈一水煙紫輕色，似那冬末深山煙嵐裡默開滿谷的辛夷枝。

「大師，呃……不知能否……請您提個字，替我家幾個燈籠開個光？」
燈籠大爺見卻塵思正看得出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出聲打擾，畢恭畢敬地呈上了蘸墨的羊毫。
「自然這個、這些，大師您帶幾個回去吧！送您的，隨您挑！」
大爺指指卻塵思手上的白燈籠，又指指他掛在頭頂、後頭的這堆，他一手糊出來的圓胖紙籠。
「老闆您過譽了，提幾個字可以，說開光，吾不敢說。」
卻塵思亦是覺得不好意思的笑笑，輕手輕指地托著手上的白描辛夷燈籠暫交大爺手裡，提起筆，對著攤板上橫躺歪坐的幾只空白燈籠發愁。

「這排是什麼？做手鍊太長了吧？」
鶴白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卻塵思回頭看時手上筆還懸著，見好友在隔壁賣小東西的攤上探頭探腦。
想來是沒什麼大事，卻塵思繼續與面前燈籠僵對，思索半天，擠了幾句常見的佛經摘錄，繞著夜寒露氣點了點筆劃，重蘸了墨，又在掌根試了試筆尖，才跟著燈籠的骨，一字一節地，沉心寫了半句。
「道長好呀，這些是腳繩，戴著祈福平安的，尤其本命年！必須戴啊！可以避邪安太歲的！」
「喔……？我怎麼就沒聽說過本命年戴這避邪？」
「道……道長！這……這……」
「哈哈……，我說著玩的，戴著福氣！」
「是啊是啊！道長您說得是！」
一旁攤子的老闆大姐正和鶴白丁聊得起勁，卻塵思再順了順筆，突地忘了下半句是何字。
好在重迴整首經文一次，他確信了下文，再度提筆續寫句語。近日耽溺情誼，經文抄得少了手生了，卻塵思暗嘆一息，也藉此一氣呵成，書寫完手上這只燈籠。
卻塵思提起寫好的燈籠在眼前轉了轉，大爺看了直誇大師間架端正、筆勢渾勁不失清艷，說得卻塵思都心覺要認不得自己的字。
「這是什麼形狀啊？」
「這個啊，是佛指，這個是蓮花，這是鯉魚，都很好看的！」
卻塵思寫起第二顆燈籠，鶴白丁那也正看得起勁，那細紅絞編的一根根扁繩中央各自串著一顆形狀各異的銀珠子，看上去像是敲打而成，雖不是柔美精緻，但看著也有點樸拙的可愛。
「嗯……要不我帶一條吧？」
好友喜歡這樣的東西嗎？卻塵思手上筆尖一叉，勾了墨疙的岔毫往邊上凸疊的紙殼踢了一腳印，驚得趕緊提筆收起，好在墨早乾成疙瘩，指甲一撥便無痕跡。
「道長好眼光！道長買我家的平安腳繩啦，我以後就這麼和人說！」
「嗯……是這個鯉魚呢……還是這個蓮花呢……」
鶴白丁刻意拉高了聲，一一唱朗著腳繩裝飾，側眼看正背對著他寫燈籠的卻塵思，拿著早乾了的筆在硯台邊刮來刮去，蘸了下筆尖，不等墨吸飽又開始刮墨。
「還是這佛指的……？」
窺見卻塵思的筆停了一下，忽然懸起了腕，空想了半天，不知又往手掌根畫起什麼。
「嗯，老闆，我要佛指這條。」
卻塵思在掌根描繪了朵甲片一樣大的蓮，畫了條少了鱗片和背鰭的桶嘴鯉魚，又試了幾筆佛指的模樣。
比起來很容易，畫起來怎麼這麼難看呢。
心裡打了一個激靈，卻塵思在腕骨寫了個吽字，埋首繼續寫燈籠。

「老闆，你這是挾持我家大師給你街頭賣藝了啊？怎麼，他欠你錢了嗎？」
閒話完、拿了買好的腳繩，鶴白丁回過頭來觀看卻塵思在這燈籠攤忙什麼，怎麼燈籠挑著挑著就開始替燈籠大爺提起字來了。
「道……道長誤會了！我……我只是……大師！您給我解釋解釋吧！」
遇上鶴白丁衝聲質問，燈籠大爺慌了陣腳，手忙腳亂的又是拿起那顆白竹辛夷燈籠示意，又是朝攤上的彩墨畫具比劃，愣是不知如何說個明白。
「吾，寫燈籠。」
卻塵思正巧歇了筆，將輕竹羊毫的牛角末尾呈到鶴白丁眼前，又指了指燈籠大爺手上。
「換燈籠。」
「大師！您……您越描越黑了這是……」
聽了燈籠大爺更慌了，這不是更坐實了他挾人賣藝的事了嗎？
鶴白丁自是心知，但也順著卻塵思話意，偽作怒意要發作，嚇得燈籠大爺急躲到攤子下。
「哈哈哈……好友別誤會，老闆讓吾寫點字，給村民送個福氣。」
眼見這場鬧劇玩得不輕，卻塵思笑得不能下筆，拍了拍好友的肩讓他歇停下，自己仍扶著攤板笑個不停。
「喔？那我也來寫一個？」
「好友別鬧，吾寫完這顆就走。」
卻塵思緩過神，喊著讓燈籠大爺別躲了，寫完手上這第四盞偈語燈籠，和鶴白丁一人帶走了一顆燈籠。

夜深得沉，他倆決定點起鶴白丁手上的紅燈籠，辛夷的這個就留待家裡夜讀時點。這盞紅燈籠上只畫了枝細小的梅，多的是空白，想著回去他們能自己寫點什麼上去。
「你看這半邊給你寫，這半邊給我寫，晚上我們掛在門口，一看就是我們的家。」
鶴白丁高舉著燈籠轉呀轉，一路踩著上山的密林小路，在卻塵思眼前獻寶一樣的數著梅枝下的紅紙折。
「……還是不要好了，這樣太顯眼了。我們低調點，像以前一樣掛在窗邊就好。」
想想那麼做太滑稽了，不適合他們這樣的世外高人，突然沒了興致，安安分分的打著燈籠照亮涼濕的泥石小徑。
青土色的泥徑侵佈滿伏地蔓生的雜草，將前幾日的霜雪舖啊舖的，舖成湮石的路緣，燈籠裡的紅燭光火灑著螢塵，替那一顆顆被埋在軟草裡的頑石點燈，分飲著這冬夜裡的熹暖星煙。
白紙殼上的辛夷也被熒紅燭光染得薰紅，更似往日春煙裡的枝頭垂花。不打燈燭，反倒灼開了花，自如漫走夜路才見得如此紅燭飛霜映石瑩。
「好友……方才……買腳繩做什麼？」
卻塵思發現踝上的佛珠串也接了點點星火，似是顆顆血凍珠礫，參著瑪瑙圈墜腳邊。
「給你的。」
「給吾做什麼……」
「避邪啊，討個吉祥也行。」
「……好友在胡說什……」
他倆和這類凡人所求貌似擦不上邊，只覺莫名得很。
「戴腳繩的人不多的……」
「那你腳上那串佛珠還戴不戴？」
「……那不一樣……」
「這條也不一樣啊？」
「哪裡不……嗯……」
好友心意，確實不太一樣，讓卻塵思頓時把話煞在了嘴邊。
「要不看會兒夜景再回去？」
途經一處疏林，三五叢木間空了一景，框出了山腳的燈火和遠長的映月墨江。
燈籠提在鶴白丁身前遮住了光，卻塵思輕推了下好友繁衣層蓋的臂腕，跟在後頭穿出叢疊扎腿的斷葉矮枝。

山腰林外的芒草叢長過膝窩，被望山的北風吹平了頭，清晨和傍晚的霜落舖得濡軟，坐在上頭雖有些刺，但還算舒適。
芒草坡上見到的山下市集更較竹木小居清晰，珠圓紅籠似落進人間浮游尋歇的星火，見得塵世熱鬧不忍燃盡，撐著鼓漲的薄身吹噓延息，遲等天邊的朝陽旭日再帶它們回返天際。
「以前山腳下只有三五戶人家，外頭共點一盞燈籠，吾從山腰上都看不清。」
村落裡的行人穿梭在紅籠星火間繁鬧，襯映村外的沉黑靜寂，突兀地讓卻塵思覺得有點陌生，只道是他還記得舊時的陰默寒夜黑得滲骨，天邊月下的山影都顯得泛蒼煙白。
「再更之前呢？沒有過其他村落嗎？」
「再更之前……山的那一邊很亮，江上那頭也很熱鬧。」
熱鬧江上便是那穿水的朱紅橋樓，日夜燈點滿江花火，彷彿明月金星都浸在了江水裡，同畫舫遊人歡笑。
「只有吾在的這片山是黑的。」
靠在膝上的燈燭斑點了紅霜在卻塵思抿光的唇尖，晃掃了一潑金粉，在遠樹墨影上浮畫出他面上圓骨磨玉般的輪廓。
猶如當年在荒村破院的深屋裡，柴火的晃影搖落在無言相視的兩人間，描勾著他疲倦的身影，照亮了他倆的緣路。
「嗯？」
燈燭熄了，身旁的人赫然失了輪廓。眨眼不察間，溫穩的形身便推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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