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曾经满目疮痍的道域,如今早已焕然一新。草木逐渐葱茏,建筑逐渐重建,商贸逐渐恢复,艺术也逐渐回到这座主动遗弃它很久的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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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可以毁去乐器、烧掉画作,焚烧纸笔,却永远不能磨灭根植在人心中的、对于真善美的无限追求。道域本就是注重文化、崇尚艺术的地方,那些曾以音乐、美术、舞蹈等为毕生事业的家族在战争结束后,又纷纷开始拾起被迫蒙尘的荣耀。从和平条约缔结的那一刻起,似乎什么都回到正轨,就如道域的每一处都飘扬着音乐,就连村庄的布告栏上都贴着画。 "Tser*i )
在位于道域最边缘的一个小村庄里,一场即兴的歌舞表演正在进行。 e`={_R{N
“喂,喂!看入迷啦?”一个少年猛地拍了一下同伴肩膀。那名被拍了一下的少年与始作俑者年龄相仿,大约还要小上半岁,最多不过十四五,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 F*J1w|)F0
他在缓过被惊吓后的紧张感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雅真的很好看啊。” Yl&[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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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阿涟更好。” W|fE]RY
“小雅好。” Cn5"zDK$
“阿涟好!” +ho=0>
“小雅!” ,i}EGW,9q
“阿涟!” TPBQfp%HU
就在他们俩因为谁更好看而差点打起来时,第三个同伴挤到他们中间,一屁股坐下后,先灌了半杯水。 ._tEDY/1m
“怎么这么晚才来?你干嘛去了?”第一个少年捅了才来的人一肘。 yW'{Z]09
“这不是来的时候绕了一下路吗?”后来的少年有些挤眉弄眼。 +8Q @R)3
第一个少年有些不明所以,但觉得小雅更好看的第二个少年显然明白了些什么,他先朝差点和自己起了争执的同伴挤了挤眼,露出一个“你居然连这都猜不出”的表情,随后有些小得意地接话道:“你又去偷看那个怪人了?” PRiE2Di2S
少年正在往嘴里塞糕点,闻言,瞪了同伴一眼,含糊说道:“什么叫偷!我都走到他身边看了,哪里是偷!” $Xt""mlQ
“哦——那他这次理你了吗?” pJ8F+`*
少年登时就像只被针扎过的皮球,噗嗤一声泄了气,蔫蔫垂下头:“没有。” OW};i|
“嗨,要我说,你也真够有毅力的。”第一个少年一边啃着一只苹果,一边瞄着舞台上的少女,目光直直落在那名叫阿涟的女孩身上,说话时也没有移开:“那怪人虽说琴弹得好,但谁都不理这一点,可真是招人讨厌。”说着,他皱了皱鼻头:“每天不是弹琴就是发呆,坐在桃源渡口能坐一天!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看看看,难道还能看出一朵花来?” azIhp{rHw
“可他的琴弹得就是好。”吃糕点的少年又拿起一块放在嘴里,“我想跟他学。” Ln&~t(7
第二个少年抬头望着天,没说话。 k%~;mu"4}
方才那一支舞已歇,阿涟与同伴相携跳下台子,直到这时,那第一个少年才肯向同伴施舍过一眼,见旁边坐着的那人望天发呆,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想什么呐?” YFu,<8"swe
“啊?哦……”少年这才回神收眼,却转而看向另外一个同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那个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8Pd9&/Y
“啊……” :l]qTCmY
“这……” `+< ^Svou
就连想要去学琴的少年都愣了一下,努力搜刮着记忆中的词汇,拼拼凑凑,勉强拼出了一点头绪。 HN`qMGW^
“好像是叫……什么离……什么莫……” R- >~MLeK]
“离莫……道?” 9O&gR46.
“不是不是,我想起来了,最后一个字是骚。” &@@PJ!&
“离莫骚?” ~Sb)i f
“什么离莫骚!顺序错了!是莫离骚!” $t& o(]m
“你一个要和人学弹琴的都想不起那人叫什么,还好意思凶我!” xF3FY0U[
“这还不是他都不怎么和人说话吗!我这还是上次仙舞剑宗的人去找他,我扒在窗口才听到的!” pJe!~eyHm
“都扒窗口了,还说没偷听!” LYYz=oZOE!
“你问的是这次吗?别瞎扣帽子……” bnkZWw'9
少年们拌嘴嬉耍,好不热闹,与台上歌舞喧嚣呼应,掌声与乐鼓声杂揉,鼎沸人声编织成曲,洋洋洒洒,乘风飘扬。 V Zbn@1
可这份热闹却传不到村庄最边缘的地方,少年口中的“怪人”正坐在岸边,面朝着碎起波光的河,眺望向远方,任斜阳光照捋遍全身,动也不动,像一尊白玉打成的像。 y7h^_D+Ce
夜寒随余晖渐落而起,白玉尊像动了一下,站起身,拍拍土,最后看了一眼那波光,转身就往回走——一座坐落于桃源渡口边的小木屋方向。 4"eFR'g
这是回到道域的第五年,严格说来还不过五,是四年零三百六十五天,等到太阳升起,就是四年零三百六十六天了。 Jf=V<
今年是闰年,原本的三百六十五硬被抻成了三百六十六,多出的这一天对于期盼年节的孩子而言颇为难熬,可对莫离骚来说却并无差别,总归是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每日吃饭、弹琴、眺望河水,再回到屋里弹琴、吃饭、睡觉,然后又是新的一天。 o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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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晚该练菲尔德的第五首《夜曲》,可当坐在琴凳上时,有一束月光透窗而入,抬起的手顿了一下,本应是降B调的起音,却被移到了升C。 36co'a4,
月光覆眸罩面,《月光》悠扬入耳,蹲在窗下偷听的少年左胸一痛,他下意识抬起手,按出那泛出疼痛的地方,眼中满是迷茫。 y-H9fWi8Y&
明明是这样优美安静的曲子,为什么听着听着,就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HFjSM~
为什么呢? V0A>+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少年压住一声哽咽,在第二遍《月光》响起时,蹑着脚,飞也似地逃离这里。屋中琴声依旧,莫离骚弹琴时的模样很美,侧脸被月光照着,有一种水晶玻璃般的美与脆弱。 0#'MR.,
他闭着眼,将《月光》弹了一遍又一遍。垂下的眼连一丝颤抖没有,只是闭着,没有人能看清桃花眸中的神情。 +@fEw
一点光都照不进。 AEj%8j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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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二十六天,距离回到道域后的第五年还有不到八个小时的时间。 ?QKDYH(
这一天的夕阳很美,有着近乎灿烂的橘红,云是破碎的,却连每一个边角都被红沁染,变成一丛丛正燃烧的火,从远方,到近处,蔓延至每一寸天幕。 ehB'@_y
多年前,为了多看一眼这瑰丽盛景,莫离骚曾被拉着爬上慕容府最高的正厅屋顶。时隔多年,红也还是这样的红,只是云的形状早已变幻过多次,烧的火候也不一样了,有种人非、物也非的怅然。 J?#vL\8
但他仍在桃源渡口上多呆了一会儿,直到碎云都褪去鲜艳,才往木屋方向去。 gp$]0~[tO
只是,莫离骚才进屋后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95K
这是很少见的事,距离上一次家族派人来游说他回宗族已经过了太久。他以为剑宗已经放弃自己了,但剑宗距离桃源渡口太远,如果是这个时间敲门拜访,只怕半夜都不见得能回宗族。 F|+B8&-v
莫非是要在此借宿吗? Ii}{{1N6
莫离骚想了一下,觉得其他事皆可以好好商量,唯有这一件,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ua=7YG
毕竟,谁知道来者是不是爱洁好净,懂得不乱碰他的东西,也不要弄脏脚垫,弄湿地板,弄乱床铺呢? KAE %Wwjr
便就是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莫离骚回到门口,拧开锁,拉开门,在满天夜色铺眸入眼的那一刻,什么漫无边际的想都没有了。 qF(i1#
站在门外的人束着低马尾,戴着呢子帽,一身再稀松平常不过的衬衫长裤加外衣的打扮,围巾搭在脖子上,站在黑暗中,双眸熠熠生光。 hunlKIg
“这位先生。”来人微微一笑,“我来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g
莫离骚从短暂怔忪中回神:“东西?” QPp31o.!5
是疑问的语气。 "h1ek*(?<
又过了一个很短暂的时间,比一瞬要长,比一个呼吸要短,莫离骚的头歪了一下,把手伸到左胸前的衬衫口袋里,抽出那张被火烧掉一半的照片。 `x?_yogPM
“是这个吗?”他问。 I_Lm[
那人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把头摇了一下,却向他伸出手,就在莫离骚以为那张相片要被拿走时,对方却搂过他的头。 &m36h`tM
“不只是这个。”那人在鼻息清晰可闻的距离中,对他轻声低语。 1jKj'7/K
莫离骚却没有挣扎:“还有什么?” 4IOqSB|
他把眼垂下了。 1Ci^e7|?
那人把脸挨近,帽子随之倾落在地,露出一张被莫离骚刻在心底的容颜。 cr0/.Zv)
“还有你。” '6\w4J(
说完,便是一个狂风骤雨般的吻。 kc$W"J@
他们不知吻了多久,等到这一吻结束时,两人皆气喘吁吁。 7~1Fy{tc
“宁,我不是……”莫离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住口。 gIRZkT`
“你当然不是,因为你……”慕容宁与他额头相抵,在呼吸间的纠缠松开前,又吻在了一起。 .#t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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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