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19 【欲星移中心】魚朝宮禁錄（62L更新13章。all欲主王相。海境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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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40樓發表於: 2022-01-23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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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自龍脈隱退，鯤帝為王，三脈共治天下。武宗以降，鱗王須依次納娶鯤帝、鮫人、寶軀未氏，以血脈之首的鯤帝統禦後宮，方能平衡三脈勢力，也為鱗王穩固朝局。”欲星移話音稍頓，平靜續道，“然而鯤帝血脈凋零，畢竟是不爭的事實。而今陛下意思，若殿下不得不迎娶成王之女，婷姬只能為妃，且皇長孫，不能生在婷妃膝下。成王在一日，則婷妃一日無子。”

日影緩緩地落下去了，殘存的一絲光芒卻盛極，將他向光的半面映出細細的金邊，另半臉卻又隱沒在陰影之中。欲星移微微低下頭，聲音平淡：“但，若殿下先納娶鮫人或是未氏女，哪怕只為側妃，也會打破朝堂之上鮫人與寶軀的均勢。因此，殿下的正妃必須跳出三脈之外，以維持平衡，以寶軀小貴族乃至平民遮掩，則母家無勢，不激化三脈矛盾，也不產生新的勢族，又以位份壓過婷妃，並為殿下誕下嫡長子，此是一石三鳥。”

“寶軀人口甚眾，父王若是此意，自然可隨意尋一人指婚於我。”北冥封宇道，“此事與你何干！”

“陛下疼愛殿下，倉促之間，難覓良配。”欲星移應聲答道，眼睛安靜地望向他，不閃不避，十足坦然。

“你！”北冥封宇氣極反笑，“退一萬步說，你亦非寶軀！鮫人嫡脈本就手握偌大權柄，照父王的意思，更不能容許鮫人做鱗後！你做什麼牽扯進來！……是了，父王向來看中血統，皇淵、流君只因是未氏娘娘所出，自小父王便冷淡得多，父王不許鮫人作鱗後，難道寶軀平民又做得！”

“做不做得，是陛下和殿下一念之間。”欲星移輕聲道，然而北冥封宇緊緊盯著他，眸中滿盛脆弱的光。欲星移不忍看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去。

“……去母留子，是不是？”北冥封宇低聲道，“鯤帝，鮫人，寶軀，誰都能做正妃，誰都做不成鱗後。父王聲聲句句皇長孫，但他眼裡，紫金殿容不下寶軀之女。”

欲星移低聲道：“殿下，說得過了。”

北冥封宇閉了閉眼睛。

“……既是如此，選臣便更恰當了。”欲星移道，“至少，殿下的手上，不必沾染無辜之血。”

“欲星移！”北冥封宇喝斷他的話頭，顫抖著，慢慢攥緊了手。“此事若傳出……你要如何做丞相？！”他緊咬著牙，一字一頓問他，“千夫所指，朝野非議，你……你若真想做鮫人娘娘，現在便從東宮出去！”

欲星移沉默無言。

半晌，北冥封宇低聲道：“他……是這樣要脅你？拔你為少師，使你成為鮫人爭鬥的中心，又用親生子……這樣的醜事握住你的把柄，這是父王想打的第四只鳥。星移，我只是不願想，並非……想不到。”

欲星移低下頭去，輕輕地，歎了口氣。

“殿下是……好學生。”他說。

“然而這是父王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北冥封宇含怒道，“你我皆是男子，怎麼可能有孕，這樣荒誕的事情，父王是急得糊塗了！我去同父王說，這樣的婚事，我情願不結了！”

“若皇長孫生在其餘皇子府內，恐怕要影響殿下……”

“父王亦非嫡長！血統之事，有甚麼相干！”北冥封宇怒道，“立儲應立賢，國祚大事，同子嗣有什麼干係！太子之位，難道值得你賠上前途性命？！皇弟們若能擔國祚，我便退位讓賢，這是應有之理，你莫非讓我踩著你奪位麼？星移，你再勸我，我真要發火了！”

欲星移怔怔望著他，一時竟而失言。北冥封宇站起身來，怒氣衝衝去披外袍，他竟也想不起阻攔。然而北冥封宇走了兩步，卻又轉身回來。

“你也是糊塗了，這麼聰明的人，一點變故，怎麼就要把自己搭進去了？”北冥封宇低聲說，聲音又放緩了，小心翼翼順了順他散落的長髮，將粘在唇邊的一縷挑到耳後去，又半跪下來，親他的額頭，“我不該對你生氣……差點忘記重要的事。”他道，“父王給你藥，有沒有告訴你是什麼作用？藥效那麼凶，讓我看一下。”

他掐住欲星移的腕子，內勁柔和地遞進來，為他探查。“陛下說是幫助受孕，具體的，我也不知。”欲星移輕輕地道，“……用藥之後，身體燥熱，後面的事，殿下也知道了。”

北冥封宇望他一眼，將手鬆開。“你怎麼有內傷？”他問，“那條海龍不至於傷你至此，誰欺負你？”

藉口已被他先行堵住，欲星移無言以對，只輕飄飄道：“他幾個只會比我傷得重。”

北冥封宇果然不再追究，道：“我叫太醫給你煎點藥吃。”又說，“回頭我去敲打一下，越來越不像話了。”欲星移抬起眼睛看他，很安靜的模樣。北冥封宇沉默一瞬，還是低聲道：“去溫泉，我幫你把東西洗出來，還能走嗎？我抱你？……你狀態不對，我不敢動你，只擦了一下，並不乾淨。”

欲星移忽然笑起來：“殿下，上一次在溫泉，你還打趣要我為你生小魚呢。”

“我亂開玩笑，我給你道歉好不好？”北冥封宇道，輕輕地吸了口氣，“我不該這樣胡說，星移，你也不要……不要同我開這種玩笑。父王只是著了急，此事定有其他辦法。父王亦是凡人，會犯錯，會糊塗，星移，你這樣聰明，今天卻同我一口一個父王如何如何——我不要聽父王的意思，我要聽你的意思！”

“殿下這話，同臣說說也就算了。”欲星移道，“臣的意思麼……陛下的意思，也是臣的意思。”

北冥封宇定定看他一眼：“若為了我說這樣的話，我情願不做這個太子了——星移，我說過，你我之間，沒有君臣，只有你我。”

欲星移低笑：“殿下，臣要做丞相，殿下卻不想做鱗王了，臣豈非白白受累？”

“太子少師乃是官職，你雖然曾是我的伴讀，又未必永遠是我的輔臣，這沒什麼干係。”北冥封宇聲音又冷硬起來，不容分說地將他抱起來，送進溫泉裡去，話語不停，“他日驕雄、無痕或是皇淵皇弟得以繼承，你自然做新君的輔相——鮫人雖然多爭鬥，星辰又何以與月爭輝！全族有誰爭得過你！”

欲星移出神地望著他，忽然伸出手來，將他一併拖回水下，鼻尖貼著鼻尖，肌膚貼著肌膚，距離倏忽只一個呼吸。他看了北冥封宇一會兒，眼睫翕動，傾身吻上去。

“臣……時常在想，殿下步入婚姻，臣也該出宮別居，臣與殿下一場年少荒唐……終究什麼也沒留下。”欲星移低聲說，“臣……”

“星移！”北冥封宇喊他，欲星移低下頭，將臉埋到他頸窩裡。

北冥封宇怔了半晌，緊緊地將他攬抱住，啞聲道：“我……我生為鯤帝，生在母后膝下，又是兒子，才做了太子。我若是女兒，也不會有皇姐那樣機敏驕傲，若同你一樣也是鮫人，絕沒有你或雨相智慧，大約，只是一個庸人。若是寶軀，想來也不能同元帥那樣統禦千軍，做官也不行，做個教書先生，或是開個茶館，可能還算夠格……若做波臣，大約也日日發愁生計。星移，刨除身份，我也不過一介凡人，何德何能……讓你將自己的一生押在我的身上？不要……不用為了我，這樣作踐你自己……”

“殿下……”欲星移輕輕地喚他，“你……”他笑了一下，“你前頭還說我聰明，是我看中你，要做仁君。殿下這樣自謙……是說臣眼光不好了。”他頓了頓，側過臉去，吮他的喉結，吻落在耳鰭上，聲音含在舌尖上，“再說，若為殿下生養後代……算不上作踐。”

“你先前同我說——”北冥封宇仰起臉來，怔怔地道，“來日我登基，滿朝皆是瞞我、騙我、懼我的人。而今我仍然只是儲君，這滋味，我卻嘗到了。只是我不曾想到，星移，竟然會是你，親自教我這個道理。”

他顫抖著歎了口氣，掬起水來，輕輕為他洗身上的痕跡，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我意已決，這件事，絕不可能。”他說。

“寶軀民女，貝氏璿璣，拜見陛下、少師。”爐煙嫋嫋，布衣荊釵的女子跪於珠簾之後，低眉順目，盈盈下拜。

欲星移忽而覺得透骨生寒。他轉過身來，望向太虛海境的一境之主，紫金殿上的君王。

“陛下應許臣，此事唯陛下、太子與臣得知。”他一字一頓，緩緩道，“陛下此舉，是將臣的身家性命，系在此女身上。”

北冥宣笑一聲，道：“貝氏一介民女，若汙得倒你，這少師便也不用做了。”

欲星移寒聲道：“陛下，臣是海境的臣子，卻不是東宮的後妃。陛下這樣主意，鮫人人人自危也罷了，誤了太子清譽，乃是影響國祚的大事。”

貝璿璣斂衽下擺，輕聲道：“少師防備民女，是應有之義，聖上切勿動怒。少師大人，民女父母雙亡，唯有一個兄弟，因一時糊塗，受人教唆犯下走私之罪，如今關押在天牢。聖上答應民女，用自家的性命換兄弟的性命，民女既然應下，萬沒有道理污蔑大人。”

“走私之罪，自有國法管制。”欲星移冷冷道，“妳兄弟觸犯國法，如何罰得到妳頭上！再言之，必死之人，行事必然大膽。陛下這樣人選，恕臣不敢認同。”

貝璿璣低聲道：“民女無根浮萍，口中之言無憑無據，更與太子殿下、少師大人無冤無仇，不敢做僭越出格之事。”

北冥宣饒有興致看他，淡淡道：“朕不曾逼迫于你，貝氏入嫁東宮，自然也是一解。只是嘛——”他低笑一聲，“欲少師，此事，是朕給你的選擇。”

說著，他自袖內取出一對小匣，慢悠悠打開：“識得此物？”

欲星移愣了一瞬，道：“是……‘抱香死’？”

“解藥一月一服，停藥即死。”北冥宣緩緩道，伸手示意。貝璿璣起身撩開珠簾，上前接藥。欲星移不及阻擋，便見這女子仰起頸項，果決將毒吞下！幾個瞬息之間，劇烈的痛苦攀上她的臉，面色湧起潮紅，喘不過氣似的，扼著頸子，跪了下去。

北冥宣等了一炷香時間，才上前掐開她的下頜，將另一隻匣子內的藥丸送了進去。貝璿璣渾身冷汗浸透，垂下眼睛來，低聲道：“謝陛下救命。”

“喏。”北冥宣淡淡道，將解藥匣子扔給欲星移，“除去今日一枚，匣內解藥還餘十枚，收在你的手上，同不同意此事，你自行決定，朕不逼你。”

欲星移牙關緊咬，後槽牙“咯”地一聲，冷聲道：“臣冒昧問陛下，臣若固辭不受，此女當如何？”

北冥宣回過眼看他，極富耐心地解釋：“罪臣之後，草芥之身，死便死了。”

“太子婚事……”

“寶軀有好女，顯貴難覓，清白門第還是好尋，只是多費時日罷了。”北冥宣聲音平靜，言語卻如刀，貝璿璣黯然垂目，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欲星移看她一眼，忽而又問：“那她的兄弟……”

“既然不做太子妃，按律論斬。”北冥宣道。

欲星移道：“陛下此言，依然是在……逼迫臣啊。”

“這不是逼迫。”北冥宣緩緩道，“欲卿，這是選擇，朕給你的選擇——聖心君恩，都須你自己來要。”

他示意退下。貝璿璣蒙上面紗，靜悄悄走了。欲星移沉默片刻，終於還是將解藥匣子揣入懷中，低聲告退。出門時，正見到幾個鮫人同輩等在前廳裡，他不鹹不淡打了個招呼，出門離開。

北冥宣或許是暴君，卻絕不是昏君。政治鬥爭，朝堂格局，向來是……他掌心的一盤棋。

“少師大人——”方出掖廷，身後忽又傳來叫聲。欲星移停下腳步，貝璿璣拎著裙擺，匆匆忙忙跑過來。

“少師大人……”她急急喘氣，“民女……死不足惜，但懇請大人，相助民女。”

“陛下怎樣同妳說的？”欲星移淡淡道。

“聖上說……去母留子，讓民女為殿下生養一子。”貝璿璣道，“民女既然服下毒藥，性命已在旦夕之間，此生心願，只想保兄弟平安。”

“那陛下有沒有同妳說，要我做什麼決定？”欲星移又問。

“陛下告訴民女。只是……”貝璿璣輕聲道，“民女已然必死，只知道，少師同不同意，關係我兄弟性命……”

欲星移沉默片刻，緩緩道：“我還是那句話，你兄弟犯罪，本就不該應在你身上。這‘必死’之局——做什麼，要急急吞下毒藥呢？”

貝璿璣抬眼看他，眼睫顫動，落下淚來。“先考……本是為陛下運糧的小官。”她喃喃道，“上官致仕後，同僚怕我父搶了位置，勾結流寇搶了運糧的車隊，又反口汙在我父身上，父親……屈打成招，母親懸樑自盡。我姐弟兩個年歲尚小，勉強活命。民女一生所願，是兄弟能為父親洗脫冤屈，誰料……”

“有冤屈，應該登聞鳴鼓，而不是作出這樣主意。”欲星移打斷她，道。

“可是……”貝璿璣怔怔望著他，問道，“大人，寶軀罪民，要怎樣告得倒鮫人上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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