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天之佛/質辛，親情向】喜獲麟兒　(第十章更新於41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1【天之佛/質辛，親情向】喜獲麟兒　(第十章更新於4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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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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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樓發表於: 2024-10-08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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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唉……現在連這麼一小碗粥都得花快半個時辰才吃得完嗎？」

　　五相甫分化而出，就見硨磲佛母對著樓至韋馱早膳用畢的空碗蹙眉嘆氣。

　　「本相這幾日的胃口比先前更差了，使人擔心。」招提僧面帶憂色道，邊將桌上那只有自己半個手掌大的瓷碗收於托盤之上。

　　「魔刺激了本相的心神。」欲明王以一貫的怒容不滿地瞪向時常迴護質辛的中年女佛者。

　　無視年長佛者的苛責眼神，硨磲佛母來到床邊坐了下來，低頭溫柔撫摸著下腹回道：「即使如此，但就一定是心懷惡意嗎？」
　
　　「諸多罪業是事實，質辛所言也不能說他錯呀。」總是作歡喜相的小佛者少有地露出了一抹苦笑。

　　聽完慧寧師之言，恆沙普賢先是毫不認同地豎起柳眉睨看了他一眼，接著滿是不悅的眸光轉而落在了佛母法相的腹部上。「既然覺得本相罪該萬死而鄙夷，那可以請魔皇離開本相的腹中嗎？吾可是求之不得。」

　　「普賢！」

　　向來溫婉的硨磲佛母罕見地揚聲怒喊了妙齡女佛者之名，強力否定她方才所說的話。

　　見對方怒目相對，恆沙普賢也忿忿不平地偏頭哼了聲，不理會眾人便自行步向靠牆那張堆著衣物的桌子，拿取縫至一半的曦黃僧袍後在一旁的椅子落座，扁著唇做起了針線活。

　　不過說一下她的寶貝魔娃就好似變了個人，真是夠了！吾話講得重，還不都是在為本相煩惱，為防身心受魔氣侵蝕異變而必須日夜運功護住軀體，已是不小的負擔，這娃兒還老愛針鋒相對，再這樣下去還怎麼得了啊？

　　窗外依舊如前幾日般淅淅瀝瀝地下著雨，似乎自樓至韋馱心情暗淡下來的那天起就碰巧沒有放晴過，五相本就各自感受著本相的部份心思並為其苦惱著，又連日聽著那不停歇的雨聲，紛亂的心就更是無法靜下來了。

　　※

　　意識之境的午後同樣也是細雨不斷。

　　就算沒聽見夢外的爭執，夢裡的魔也能從那無精打采的身影知道樓至韋馱正困於自己那天講的話裡。

　　他一直深深厭惡著這人，如今這人又成了這副消沉樣子，讓他連要恨也沒了興致，看了就教他越發厭惡。

　　還是快將這人趕回虛假的光明裡吧，真實的黑暗不是給願意懺悔贖罪的人待的。

　　一身暗色的魔趁著樓至韋馱暫離之際，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進了屋內坐下，片刻後，佛者捧著零嘴回來看見了他，先是止步怔住，雙眼微瞠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隨即快步回座將茶點端上桌。

　　舉凡有雨的日子，樓至韋馱就會將擺在屋前石桌上的茶具及棋具通通拿進寢房，置於中間的飯桌上，然而質辛卻始終不願進屋喫茶對弈，因為狹小的空間會令他產生彼此距離特別近的錯覺，他抗拒這種感受，故只要樓至韋馱待在房裡他就不太想現身，偏偏這些天正好都在下雨，不明白他心思的樓至韋馱多日沒見著他，以為他是在嫌棄自己滿手血腥，陷入懊悔與遺憾的心就愈加低迷，直到今日再見面，緊鎖的愁眉才終於得到了一絲絲的舒展。

　　「這麼多天不見，你……還好嗎？可有淋到雨？」樓至韋馱擠出了笑容語帶關心地問著，海藍色的眸也由上而下將眼前正喝著茶的悠閒魔者掃視了一遍，沒有在靛藍髮絲及高貴華服上發現任何水珠。

　　瞅著佛者的臉，質辛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只覺得這牽強的笑實在太難看，他不屑理睬地掉開視線「扣」一聲放下了已空的茶盞，拿過裝有白棋的圓盒，不管另一棋盒尚留在棋盤中央未被取走，他直接就在己側的左星位落了子。

　　「下不下？」魔者雙臂交叉抱於胸前，眼觀棋盤以感受不出情緒的聲線問。

　　樓至韋馱見狀，伸出雙手輕輕地取過了黑棋棋盒，捻了顆黑子下在白子的對角，仰面又是一個不怎麼有精神的淺笑：「該你了。」

　　黑與白於沉悶的氣氛中開啟了棋盤上的競爭，斗室無聲靜默，不聞天倫閒談笑，但聞屋外風驟雨潺潺。

　　「吾想起了一事，當時在共命棲，你竟敢渺視魔之皇者。」

　　棋局進行至中途，心裡早有盤算的魔倏然出聲，將樓至韋馱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嗯？」雙眸愣愣地眨了一下後，正捏了枚黑棋的佛者以困惑眼神望著質辛，對他所說感到一頭霧水。

　　當時情況危急，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怎還有空出言鄙薄他呢？

　　魔者原本僅是想隨意說件事來打開話題，並不打算於此事上過於認真，但對方毫無印象的反應卻引發了他的不快，只見他怒上眉梢，忍無可忍地對著樓至韋馱高聲咆哮道：「你自戮就是渺視吾！是當吾救不了你嗎！」

　　一思及當時他就來氣，曾經背離親緣想殺掉他的這筆深仇大恨，他都還來不及好好跟樓至韋馱細算追究便突遭其倒帳，害他感覺心也隨之被剖去一大塊，若非不久前見到這人好端端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那揮之不去的失落感還不知要跟著他多久，他怎能不氣？何況憑他的武力要救人絕對是綽綽有餘，輕易選擇自戮，未免也太不給「魔皇」此二字面子了。

　　「原來是說那個。」佛者豁然地淡淡笑了笑，低眸將手裡捏了半晌的棋子落於棋盤上後，以溫和語氣解釋：「吾不想拖累你。」

　　「這句也是渺視！那群佛鄉螻蟻根本非吾之對手！」質辛用憤怒得像是能殺人的目光惡狠狠地瞪著樓至韋馱，手掌運勁來到棋盒上方，如同主宰萬物生殺的狂霸姿態般，輕輕鬆鬆自盒中吸起了一枚白棋並迅速握住。

　　佛者從容抬起眼簾與魔者對視。「非吾看輕你，而是當時在場確實有一物能克制你之魔體。」

　　「你是說佛牒？笑話！」質辛對佛者所言嗤之以鼻，將視線轉向了棋盤。

　　「佛牒為佛門聖劍，能斬業斷罪，其誅魔降妖之威自無須多言，即便你身負佛元它也能殺你，此係不爭之事實。」樓至韋馱用平靜的口吻闡述著自身所知。

　　「殺吾？哈！以持劍者之武功，不可能！」魔者不服氣地用力將指尖白棋按在棋盤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一對一或許不可能，但搭配源源不絕的佛鄉僧侶，單憑你一人又能支撐多久？」

　　「沒試怎麼知道？」

　　樓至韋馱神色哀傷地落下睫羽搖首。「試就是賭，事關你之性命，吾賭不了。」

　　聞言，質辛本來要對他發的脾氣竟忽然不知該往哪發，盛怒的容顏亦舒緩了許多。「……哼！在該狠心的時候卻狠不下心，荏弱之輩。」

　　這時佛者慢慢張開了眼，瞅向棋局捻棋落子，隨後抬眸無奈微笑道：「吾已夠狠心了。」

　　質辛一聽，不悅地立即瞇起眼欲反駁，樓至韋馱卻默默以手勢示意他看看棋盤，他這才發現勝負已分，而他，又輸慘了。

　　學棋未久，棋力與樓至韋馱相比自是差距甚大，不肯接受讓子就只能是這種結果，他也認了，反正今天最重要的也非棋局的輸贏。

　　外頭的雨不知何時已停，某人內心的雨也該跟著停了。

　　「再多練習就好。」

　　琥珀色的眸往上看向眼前於憂愁中仍不忘和藹的臉龐時，邊拾掇著棋子的那人如是說。

　　受不了那令他憎惡的複雜表情，質辛沉著臉毫不猶豫地改往棋盤瞅，悶頭和樓至韋馱一起將棋子分顏色拾回各自的棋盒。

　　一會兒後，正當棋子快要收畢之刻，安靜的房內忽爾再度響起了魔族之皇冷然低沉的嗓音：「……事你不做，不見得就會有別人想做，好逸惡勞是人的天性，肯把這些麻煩攬在身上的人豈是輕易能有，又不是傻了，一件事做得差甚至是失敗，不代表這件事就不該做，如同醫者盡心救人，縱使人沒救活，也不會有人認為醫者不該救人。」

　　乍聽之下雖沒頭沒尾，但樓至韋馱很快便知對方是在說前幾日的事。

　　「你留意到吾說的話了？」

　　停下動作，海色的瞳訝異地望向質辛，未曾想過他會將自己那些自言自語記掛於心。

　　質辛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棋盤上最後一枚白棋，沒理會佛者的疑問，逕自續言：「佛要人心懷悲憫，但佛也說執著是苦，別跟魔說你不懂這些。」

　　倏地，樓至韋馱彷彿聽見了一滴清涼甘露落進死寂心湖的聲音，溺在夢魘中多日的他登時驚醒。

　　是啊，執著是苦，是他執著於自責了……

　　他的確是該時刻記得那一個個亡於自己手中之人，是該時刻記得一個個的惡業，是該時刻心懷愧疚，不過這些都該是為了懺悔，避免悲劇再次發生，而非因此整天沉浸悲傷，無意義地自我凌虐、消極度日。

　　他實在是……太愚痴了。

　　「……多謝你的安慰。」唇角輕柔勾出了釋然的笑意，樓至韋馱將剩餘的幾枚黑子盡數放入棋盒後，深深凝視著那張神似自己的蒼白臉孔。

　　不甚領情的魔者傲慢地把手中白棋扔入了棋盒，冷聲道：「別誤會，吾只是在警告你沒事別說廢言，對你，吾不可能會有安慰這種溫柔的行為，少自作多情。」

　　樓至韋馱聽罷，卻驀然拿起了裝滿點心的盤子伸到質辛前方，顧左右而言他：「棋已下完，要吃嗎？這是栗子酥。」

　　質辛沒預料到佛者會不針對自己的話回應，看著遞來的零嘴愣了愣，旋即擰緊眉咬牙切齒瞪向了溫笑著的面容，對峙良久，後來，為了不讓對方又愚昧地亂想白費他今日的一番唇舌，他仍是勉為其難伸手拿了一塊。

　　但，嘴裡嚼著栗子酥的他心中還是很想說一句──樓至韋馱真的很令人厭惡！

（待續）

◆下次更新：因現生動盪而休耕中，很謝謝喜歡、一路支持《喜獲麟兒》一文的各位小伙伴，若有這個福氣，會再回來繼續說故事給大家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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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樓發表於: 2024-12-21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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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x;Uy

在本章開始前必須先跟大家說個壞消息：

　　由於現生過於動盪，預估可能需要幾年時間才能完全解決，目前實在無多餘心力繼續產出，所以自即日起本文開始休耕，若現生情況稍得喘息的話，或許休耕期間還是會突然更新的。

　　很謝謝喜歡、一路支持這篇文的各位小伙伴，若有這個福氣，會再回來繼續說故事給大家聽的。

　　另外，因三十六雨已有新站，若有下次更新只會在新站更，舊站就不再更了，如果還想關注這篇文的朋友還請移駕新站收藏這篇。

　　那麼，以下第十章正文開始。

　　轉眼間，秋去冬來。

　　細雪紛飛的寒夜裡，一道如朝陽般和煦的身影靜靜地坐於房內一側，低首專心縫著與自己的一身明亮截然不同的，小小的黑色衣裳。

　　四周光影閃爍，凜冽的風自敞開的房門不斷吹入，擾得燭火一下一下搖曳跳動，明暗交錯間，驀地，白髮的僧者仰面望向了靠角落的窗戶，接著匆匆將手裡的小衣服擱在一旁的桌上起身步至門外，旋身向右喊道：「風雪正大，快進屋來吧！」

　　透照窗櫺的燭光隱約映出了簷下的偉岸魔影，只見滿身風霜的他冷淡地回頭瞥了一眼，轉身面向正對他溫柔笑著的人。

　　哼……矯情的笑容。

　　想是這麼想，見對方往門內而去後，他還是保持幾步之距，沿牆踏雪隨著他所厭惡之人步入屋中，並揚手以氣勁闔上了為他敞開許久的門，呼嘯之風與刺骨之寒全數被擋在外頭的這一瞬間，猝然，像是蒸麵團的微甜香氣迎面撲鼻而來！

　　入冬的第一場雪後，他開始提早現身，不像之前非得等到人離開才入座，自此那抹曦黃再也不需藉故暫離，點心最初擺放的位置也就從廚房改為茶具附近了。

　　蒼白的面孔微微蹙了下眉，半瞇起的複雜目光於腳步移動時望向了正冒著白霧輕煙的小蒸籠。

　　對於這香甜氣味他其實並無不喜，真正令他不喜的，是如今聞到這些味道就莫名感到安心的自己，他怎麼也料不到，總是快意恩仇的魔，竟也有恨得如此失敗的一天。

　　──太可悲了。

　　「黑夜窗外的闇影，若是一般人，見了很難不心生恐懼。」樓至韋馱邊以無奈口吻對身後之人苦笑著說，邊來到衣櫃前，打開了櫃門。

　　質辛板起臉自顧自在佛者方才坐的竹椅斜對側坐下，肘拄在一旁小几上，扶額斂眸而道：「恐懼，弱者的象徵，你該慶幸你非一般，否則你連與吾談話的資格都沒有。」

　　話語方落，便聽見漸漸接近的跫音伴隨著清雅曇香在身前停下，睜眼，微笑的臉容映入了冷若冰霜的瞳中，為他帶來溫暖的色彩。　

　　「將雪擦去吧。」樓至韋馱伸手朝全身披了層薄雪的質辛遞去了一塊折疊整齊的乾淨大巾。

　　「不用。」魔者不領情地閉起眼，細細霜雪登時自他身上消失得一乾二淨，恢復了昔日的傲世之姿。

　　佛者見此情狀，愣愣看了看手裡的棉布，旋即收回手淡然一笑，人復往衣櫃而去。

　　「今天不想對弈嗎？」樓至韋馱開啟衣櫃將巾布放回裡頭，同時開口以適中聲量對後方未坐於棋盤前的魔親切詢問。

　　質辛覷了一眼對面靠牆小桌上那件未縫完的衣物，冷回道：「吾還在思考昨天那局，今天就免了。」

　　聽罷，樓至韋馱從容掩上櫃門，轉身經過魔者面前來至位於角落的書架，取了幾本書後，又走回那黑暗身影的前方，將書冊遞了過去。「這裡有幾本棋譜，或許能對你有幫助。」

　　多事！

　　高傲如質辛，自是沒有接受這份熱心，且還悶不作聲地給了佛者一記白眼。

　　雖然碰了釘子，但樓至韋馱似是認定質辛對棋譜會有興趣，也不管他是否要拿，直接就把書往他旁邊的小桌一擱。「吾放這兒了，想看時再看吧。」

　　唇角勾著笑溫然說完，樓至韋馱便走到飯桌旁從爐上取下已煮好水的玉書煨，不過三兩下的功夫，就見他手執茶盞回頭挪步至魔者斜前方，將熱騰騰的香茗送上已放有書冊的小桌。

　　「今日是初十，亦是今年黑夜最長的日子，可惜天降大雪，不見一絲月光……」佇立質辛身旁的佛者望向了暗淡的門窗，感慨地喃喃說著。「記得千年前，你正是在十一月初十冬至的月夜下誕──」

　　「停，別讓吾更恨你。」

　　質辛不滿地仰頭瞪著樓至韋馱的側臉，沉聲以命令的語氣要對方打住令他厭惡的話題。

　　然而，被要求閉口的樓至韋馱卻立刻露出了苦惱的神情。

　　未及理解那人為何作此反應，便見其緊抿著唇轉頭步至同側另一張放著蒸籠的小桌前，取下籠蓋，自水鍋上拿起盛著食物的籠底後，以異常沉重的步子緩緩走了回來。

　　「其實今日之點心……是這個。」樓至韋馱捧著蒸籠站在他身前，面帶豫色地說。

　　質辛對著表情莫名凝重的佛者皺了皺眉，隨後疑惑的視線向下移到被端來自己前頭的籠屜內，豈料裡頭之物一入眼，剎那間，竟教他啞口無言。

　　──是壽桃。

　　幾顆散發著縷縷白煙、粉嫩得像真的桃子一樣的壽桃，即是今日之甜點，也是樓至韋馱為他之生辰準備的一番心意。

　　魔者闔上了顫動的眼簾，只因這些小甜點所蘊藏之情感，宛如春天照在堅冰上的柔暖陽光，太過溫熱耀眼。

　　「成天淨做些無聊事！」

　　為使自己不至於沙啞哽咽，質辛故意提高音量厲聲道。

　　「抱歉……是吾自作聰明，以為在這個日子壽桃會比湯圓要更具意義……」漸弱下去的聲音頓了頓。「你不喜歡的話……湯圓吾亦做了些，等吾片刻好嗎？吾收拾好這些就去廚房煮……」

　　正當樓至韋馱黯然捧著一籠壽桃欲回方才的小桌前蓋上籠蓋時，背後傳來的冰冷嗓音卻阻止了他：「放下……別再晃來晃去，礙眼。」

　　質辛面色無波地對愕然回眸的佛者指了下身旁的小桌後，便拿起桌上的棋譜低頭翻閱起來。

　　但出乎意料的，樓至韋馱看完他的舉動只是怔了怔，並未如他所願走回，反而還默默轉頭繼續往前，離他越來越遠。

　　質辛故作鎮定地維持著閱書的姿態，乜斜的眸則不停以眼角餘光窺視著曦黃人影的動作，見對方在原先放蒸籠的桌前停步，他心頭頓時一震，拿著棋譜的蒼白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收緊，在書頁上留下了明顯的皺痕。

　　還是要拿走嗎？為什麼？是在懲罰吾態度不佳嗎？哈！當吾真稀罕你做的吃食？之前做的都很美味又如何，未必今天做的就一定好吃……

　　想著想著，自心底猛然湧上的強烈失落卻讓質辛難受得不禁閉上雙眼，不願往下看那些不久前才觸動內心之物被蓋起收拾的樣子。

　　一道道拿取器物的細微聲響過後，房內再度響起步履之聲，當質辛以為那人將要走過他身前到外頭時，跫音竟止在了他的斜前方，一旁的竹製小桌緊接著傳來了物品放下的輕響，張眼一觀，發現擁擠的桌面上多了兩顆以小瓷盤盛好的壽桃，再抬首往上看，即見那美麗的臉龐笑意盈盈地啟唇：「吾先拿了兩個出來，其餘留蒸籠內保溫，吃完再拿，否則冬夜冷寒，怕是一下就全涼了。」

　　樓至韋馱言訖，魔者本帶有一絲困惑的俊眸霎時噙滿了怒火。　

　　「不早說！」

　　「呃？」

　　突來的激動揚言令佛者大喫一驚，不解質辛怒從何來。

　　瞅見對方臉上的錯愕，魔者才驚覺自己竟失了該有的冷靜沉穩，連忙斂起怒容，若無其事地垂首繼續看著手中棋譜。「沒事，你可以走了。」

　　質辛以不含任何情緒的聲線打發他離開。

　　「好……記得趁熱吃。」

　　樓至韋馱心中雖仍有疑問，卻也明白質辛一向心思難測，此刻應見好就收，故訥訥地淺笑叮嚀完後，識相的他便不再多言，俐落轉過了身往原先坐的那張椅子步去。

　　興致已失，不吃！

　　魔者往旁輕瞥了眼壽桃後，蹙著眉拿起了與其相鄰的茶盞啜飲，自半遮面的書冊上方露出之眸則悄悄緊鎖在曦黃身影上，充滿怨懟地凝視著。

　　眼見那人落座取了黑色的小衣裳又開始縫紉起來，看著看著，不知過了多久，原本眸光含恨的魔竟不由得出了神。

　　並非訝異其貴為天之佛竟懂得諸多雜務，他知這不過沙門生活的一環，而是從那重複再重複的一針一線中感受到了喜悅的氛圍。

　　明明是為他辛苦為他忙，卻似乎帶給了樓至韋馱相當大的快樂。

　　唇畔隱約的溫笑，瞳中閃動的熱情，在在都使他無法將雙眸自那絕美的面容上移開。

　　怔怔將手中茶盞放回小桌並拿下遮臉的棋譜，質辛禁不住好奇地問了出口：「夢中所做不能影響現實，何必如此認真？」

　　「此前吾已多年未碰針線，雙手生疏不少，幻境裡縫的權當是練習了，畢竟往後還有很多需要做衣服的時候。」樓至韋馱眼角泛著笑意，低首邊縫邊說，不一會兒，又像想起了什麼驟然停下針線，抬頭以兩手拎起尚未完成的衣物給坐在斜對側的魔者看。「要學嗎？學會了至少往後在外能自己縫補衣裳。」

　　魔族之皇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一臉真誠舉著嬰兒衣裝的他，陷入了沉默。

　　學女紅？吾嗎？

　　「沒興趣。」

　　質辛不留情面地閉目扭過了頭。

　　「怕碰針線會被笑是女人嗎？」被拒絕的佛者輕輕笑了笑，放下了雙臂俯首繼續飛針走線。

　　「你話太多了。」

　　想法被一針見血說中的魔不悅地皺眉低眸瞅向了棋譜，本不願再理睬對方，但過沒半刻，琥珀色的瞳卻又不禁分心偷看起那因垂頭縫衣而蒙了層薄影的容顏。

　　好一張神清骨秀的臉啊……

　　不愧是連初生嬰孩也一見歡喜的皮相，無論從何角度看，當真都是無可挑剔的至美，即使他再如何厭惡樓至韋馱，唯有面貌這點，他絕不會予以否定。

　　自己做了只會淪為笑柄的活，那抹曦黃來做竟成了人間絕景，或許就是因為那張臉生得實在太標緻，才會做什麼都好看。

　　正當質辛暗自讚嘆著樓至韋馱的外表時，被凝望的沉靜玉顏冷不防地動起了雙唇：「你看這重新翻修過的屋子如何？」

　　驀然的眼神交會，驚得魔者手一個沒拿穩，只得忙亂又狼狽地趕緊自空中撈回落下的棋譜，在對方投來的詫異中強裝鎮靜回道：「……馬馬虎虎，還算看得過去，除了正廳那尊望而生厭的佛像。」

　　他內心才剛要抱怨為何要問這種問題，便見樓至韋馱一本正經對他搖了搖頭：「非佛像也，乃是菩薩像。」

　　「這對魔不重要！」質辛不耐煩地回應著佛者的指正，手掌自然而然往旁一伸，拿了點心就往嘴裡塞。

　　是蓮蓉餡啊，真好……嗯？

　　下意識彎起唇角的他嚼了幾口後陡然僵住，愣怔看向了掌中咬了一半露出綿密餡料的壽桃。

　　怎麼拿起來吃了！不是說不吃的嗎！

　　「不合口味嗎？」

　　循聲抬眸，見那人正擔心地看著停住不動的自己，質辛嫌惡地瞇起了眸，迅即狼吞虎嚥將手裡的半顆壽桃如疾風掃落葉般消滅得乾乾淨淨，連一丁點碎屑都沒留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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