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0 現代【邪天×赤麟】道燈（1~11完結）49、50F更新|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1.30 現代【邪天×赤麟】道燈（1~11完結）49、50F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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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jix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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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0)

40樓發表於: 2011-01-19 03: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呃。。。我想說。。這兩章真的沒寫什麽正經的東西（本來也沒什麼正經的吧= =），心情不好，住院住得想殺人，所以很任性很草率的把故事縮了又縮，基本打算完結了，有什麽情節上的硬傷，大家多擔待吧，我不是專業的，編不了那麼細緻，也就是想寫一個我心裡描摹出來的主席，可能不生動更不完美，但我盡力了。。。淚。。主席你讓我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半文盲第一次寫長篇同人，還真的拖出這麼長（好吧鴉太的也很長= =），所以千萬俾面少少，別真拿影神刀砍我。。。= =+

9、

“我不同意。”銀戎中校第一個朗聲反對，隨即引來一片附議聲。

“我軍目前并不具備叢林作戰的條件。”“借調七省聯軍每個師兩成兵力？那不是等於整條邊防線上放空城？”“人家是遊擊隊，狡兔三窟，連賊窩都摸不准，開去個裝甲大隊也沒用。”“這是戰爭不是决鬥，誰拔刀快誰就贏了。”“真拿反擊戰當擂臺打么？！”

總歸就是一句話，滿桌子三星以上軍銜的將官一致表决：不·同·意！

天尊皇胤一言不發，任憑臨時會議室亂成一鍋粥，他只管埋頭寫東西，述職文件寫了足足兩大張信紙，然後蓋上印章，仔細折叠起來，拿一個大信封裝好，動作有條不紊，穩得有些可怕。

亂糟糟的阻撓聲漸漸低弱下去，所有人望著主帥天尊平靜的臉色，平和寧靜不慍不火，一絲不苟地做著自己的事，但是無形的壓迫感，于四周空氣中不安浮動。

終於最後一個反駁的聲音也住了口，會議室靜到鴉雀無聲，只剩下天尊反復折叠信紙的聲音，格外刺耳。眾人望了望天尊，再把目光一起投向銀戎中校，誰也不敢去惹火燒身。

天尊皇胤把剛裝好的信封又打開來，摘下臂上龍形袖標的金色徽章，放進信封里，然後合上封口，叫書記拿過密碼簽和膠泥，親自扣在封口上，用細蠟薄薄一層封住。

銀戎中校喃喃輕喚道：“大哥……”

天尊皇胤抬頭，掃視全場將官，道：“沒有其他意見了吧？”略作停頓，站起身，正色接道：“我想我之前忘了說明，這次會議，不是公議應不應該開戰，而是公佈即將開戰，明白了么？”說完，收拾紙筆書柬地圖，夾在腋下，大步走出會議室，丟下滿屋子的錯愕，并不回頭。

還沒下樓，就看見赤麟遠遠站在營區一角的山坡上，這幾天差不多都站在那裡，那是營區中最高的地勢，看得見河套對面的狀況，不過四周也沒什麼樹木遮擋，基本上站在那兒就跟個槍靶子似的，光禿禿的山頂立著一個人，大有愿做眾矢之的之豪氣，合該大喊一句“向我開炮”罷了。

當然，對面的火宅原基地已經消滅殆盡，叢林里幾處電站廢墟慘不忍睹，不可能再有留守者放冷槍，而偶爾走過一些淘廢鐵和殘存物資的村民，就算恨政府軍到骨子里，也沒有那麼遠的距離，把竹箭射進赤麟胸口的能耐。

皇胤把手裡的東西交給身旁親兵，順便把隨從全部打發掉，獨自爬上山坡，越近，越能看清赤麟鬢角的白色，原來沒注意，這男人是幾時白掉頭頂一片的？本來是最省心的一個弟弟，就因為從來不曾求助于他，或說求助任何人，才最叫他放心不下。

就是當地原住民那種大襟麻布衣服，裏面是舊到洗不出原色的襯衫，下擺沒掖進褲子，隨風一翻一卷，連同沒束起來的長髮，被風吹得幾乎數得出千絲萬縷，紛揚在肩寬背直的背影上，腳上不是軍靴，褲子沒打綁腿，這男人即使隨便得有些滄桑，仍然拿出標槍一般站立的姿勢，繃得筆直，那種氣勢，便是寸步難行，也自危坐如鐘！

皇胤剛走到背後十步開外，赤麟已開口道：“這個水流是從卡瓦格西面引過來的，對面橡木林子靠的一定是山脈尾端，南北走向里有個橫斷的峽谷，是天塹，邪天御武不可能放棄這個兵家重地，所以他們會在峽谷以東配備精兵防守，那裡受印度洋暖濕氣影響，雨季不會比我們好過，是很好的突破點。”

皇胤走到赤麟身邊站住，跟著赤麟的手指遠眺一圈，視線收回，定在二弟雪白的鬢髮上：“哈，有時我真以為，你腦子里的血管，都是地圖上的路線，就沒有哪條神經是提醒你吃飯休息的么？”

赤麟手裡拎著一個鹿皮酒囊，裏面是當地人自釀的黑米酒，度數不高，渣滓也多，談不上味道，連喝幾口，澀得舌頭發麻，不過餘勁兒相當大，酒力反上來時能放倒一頭大象。

赤麟仰頭灌了一口酒，笑：“要打仗了，不做好功課，難道我想回去坐牢？你不能批准我參戰，還不讓我搶點兒參謀長的活兒？我在這兒將功補過不對么？”

皇胤歎了口氣：“你的計劃再怎樣天衣無縫，這場戰都不該打，因為唯一百分百肯定的，就是損失慘重，我們至少要賭上邊境全軍覆沒的危險，才能換得六成勝算，你比我清楚。”

赤麟淡笑著挑眉：“六成還不夠么？”

皇胤道：“就算我上交九成勝算的作戰計劃書，軍部都未必同意。”

赤麟道：“於是你在議會上擺不平那群將官，來通知我承諾要擱淺了么？料到了。”

皇胤拿過赤麟手裡的酒囊，喝了一口，接道：“於是我把黃龍徽章上交了，做抵押，如果沒能戰死沙場，我陪你回去坐牢。”

赤麟面色微微一變：“爲什麽？！”

皇胤笑道：“打架不離親兄弟嘛，打群架也得打，沒理由我兄弟受了欺負，我還咽得下這口氣。”

赤麟怔了半晌，見皇胤二次舉起酒囊要喝，一把奪了回來：“你別告訴我，就因為答應了要幫我出氣，你身份地位面子都不要了，這種承諾我可受不起，我也不領情。”

皇胤偏過頭來望著男人，異常冷靜地道：“你不領情，這也是事實，我這個決定就是為你做下的！”

“你———？！”赤麟震怒，迎上對面把話說得自然而然的人，竟是倒退一步，無話可答。

從兄長眼中，赤麟清楚看見自己一臉的戒備，大哥對他越好，越讓他厭煩，可這次未免好得離了譜？皇胤沒有半點賭氣任性的意思，就是簡單平靜的陳述句式，天尊威儀和大哥的親和力融合，相對他的不知所措，有些難以招架。

皇胤跟上半步，仍然強勢靠近那男人，伸手把對方的酒囊再拿過來，不是搶奪，就那麼輕輕拿走，皺眉道：“別喝這麼多酒，雖然老話說‘酒是糧食精’，也不能真的當飯食，我沒記錯的話，你至少三天之內沒正式吃過一餐飯了吧。”

赤麟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態度，已經超出兄長範圍了？你爲了我做下明知是錯誤的決定？好笑，你什麽身份？你把萬眾敬仰的地位和前程說丟就丟，是嘲笑我現在一無所有么？！”

皇胤淺笑著：“又鉆牛角尖了，誰告訴你會一無所有？你一向都是我兄弟中最出色的一個。”

赤麟憤恨甩掉對方想拍他肩膀的手掌：“出色的地方就是不停給你找麻煩，然後成全你的為人厚道，不與我計較，讓大家更尊敬你對吧。”

皇胤無力輕嘆：“我不想和你吵架，跟我下去吃飯好不好？具體作戰事宜我還要和你商量……”

“我說你夠了！”赤麟猛地提高聲音，像被揭了瘡疤的豹子一樣就差直跳起來：“別再一副爲了我怎樣都行的嘴臉！你欠我的根本還不起！你是我大哥不是我老相好，犯不上跟邪天吃醋，為我打一場天怒人怨的仗？你把吳三桂當偶像么？！”

話未講完，皇胤突然伸手，一把揪住男人衣領，拖到近前，近得鼻尖就要碰撞的距離，沒有火氣，但壓低的嗓音更加可怕：“收聲！我不欠你什麽！我對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赤麟挑釁式的挑眉：“那就不要忍！別把你自己想達到的目的冠上‘爲了我’的名頭！”

皇胤咬牙恨道：“你真當我白癡么？我冷靜下來難道想不通？若是沒有自願成份，邪天御武就算能強暴你，會放你完好無缺回來？！你又玩什麽把戲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在邪天御武那兒吃了虧，想叫我替你扳平？很好你成功了！我爲了你非打這場仗不可！目的就這麼簡單，我就是爲了你！去他的身份地位，你被仇人上了我再不出頭，我還是男人么？！”

赤麟冷笑：“是男人七年前就該為我出頭！何必等到現在？是啊，我是一半自願讓他睡的，又如何？我以為我有機會報仇，可惜沒得手，不過邪天御武的人頭早晚是我的！

皇胤怒喝道：“我就是氣你這麼任性！你對邪天的仇恨我理解，但你不該拿身體去賭！你當真覺得無所謂么？你有無想過我的心情？！”

“七年前你又何曾顧及我的心情？！”

“別跟我提該死的七年前！我就是不想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你難道想說，我比你愛過的女人還重要么？！”

“是！”

斬釘截鐵的一個字，赤麟瞬間啞口無言。

山坡上風勢正起，雨季里難得空出幾小時的晴天，連風裏都帶著潮濕，掠過薄麻敞襟的衣角翻著一絲沁涼寒意。皇胤的頭髮吹向赤麟耳畔，再糾纏了那男人全部被吹向腦後的髮絲，一抹金一縷紅死絞著一蓬純白，在耳廓和頸項間起伏，距離實在太近，氣息幾乎是一口呼出，另一口吸入，混亂，激蕩，熱烈，卻不合拍———

皇胤的手揪扯住赤麟衣領，並不十分用力，但是掙扎不得，這位主帥以無數反對中我自獨裁的冷靜，直視那男人，無逼迫感，只表示“我為你”，且堅決為“我一定做到”！！

僵持足足有一分鐘或者更久，赤麟長吸了一口氣，將對面平穩略沉的呼吸盡數吸入肺腑，再慢慢吐出來，嗓音澀得艱啞難聽：“……天尊皇胤……你敢不敢……再說一次？”

皇胤片刻遲疑都沒有，平靜答道：“你，對我很重要，不止因為你是我兄弟，是你，比其他的兄弟更重要！”

赤麟問：“爲什麽？”

皇胤反問：“對你好一定要有理由么？”

赤麟道：“因為我這麼多年都找不到，他們對我不好的理由。”

皇胤緩緩放開手指，因為揪扯而皺成一團的衣領，和那男人眉心死結一般，舒展不開。

“赤麟，”皇胤低聲道：“我對你好，沒有任何原因，不是收買人心，也不是覺得虧欠，你受傷我會心痛，你每次出戰我都害怕，怕接到烈士名單；我知道你不想窩在邊陲做閒人，同意放逐你，不是我無法支持你，是我不想你抓到跟邪天御武拼命的機會，我怕你出事，我怕到想把你關起來，因為那兩年，你對‘御武者’的執念，就是必須同歸於盡！”

皇胤的聲音，沒有太大起伏，很溫柔的述說，赤麟最討厭的那種，只給他一個人的溫柔。其實赤麟知道，在軍中甚至是其他兄弟們的眼中，天尊絕對不是溫和型的主帥，但在他面前，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就是這種讓人嫉妒的差別待遇，偏偏讓他恨得咬牙切齒，抓心撓肝。

赤麟陰沉著眸子瞪著對方，斥了一聲：“繼續說！”

皇胤淡淡一笑：“說得清楚么？我對你的縱容，寬到我自己都咋舌的地步，我說就因為你是我兄弟，這藉口你不信我也不信。……直到我聽見你被邪天御武侮辱，你能想像我當時心情么？我當時腦子里除了怎樣才能把那個混蛋碎屍萬段，什麽都想不到！你願意理解為我發神經或是吃醋也成，好吧我承認我喜歡你，你在我心裡是特別的，每個人心裡都有特別的存在，特別到，我在理智上第一要保護的是這個國家，本能上第一要保護的，就是你！無關愛情親情，不需要你認同更不需要回應，或者說我都不想你知道，我壓根兒就沒想過理由和後果，我對你好只因我願意對你好，就這麼簡單！”

有時越簡單的事情，越是說不清楚，可惜你又太聰明，把簡單的事情，越想到複雜了。最後一句，皇胤沒有說，舉起酒囊，和著澀住喉嚨的酒水，連同酒水里沉澱的渣滓，吞入腹中。

沉默。聽完許久，那男人只是沉默，望著皇胤吞下苦酒時上下滾動的喉結，又是許久，沉默的態度，在嘴角慢慢凝出了一抹鄙視笑容。

赤麟嘴角一揚，突然笑得像邪天慣有的不在乎方式，笑到十分欠扁：“真啰嗦，大哥你啰嗦了這麼多，其實簡單兩字就概括了。”他一個字一個字惡毒接道：“你……變態！”

如果運氣不夠，就多努力一點；如果勢力不夠，就多收買一點；如果天生不討好，就學乖巧一點，假一點；如果做足一百分還得不到想要的，就搶過來一點……

赤麟三十年的人生，經過家變、經過政變、經過無數戰局改變，算是悟出自己的一套得失理論，反正他的計算方法，最後總是想求出一個得失平衡值，他永遠堅信這世上沒有不考慮得與失的人。

在赤麟心裡，皇胤是第一個冤大頭，表面上看。皇胤從小就對他與眾不同，寵溺又驕縱，他愛吃的留給他，他愛玩的送給他，連跟他一起愛上的女人都讓給他，不過年紀大些後，他開始堅信這些都是表面功夫，實質上，皇胤一點兒都不吃虧，付出所得到的，是為人厚道重視親情的美名。

而終於打破男人的死觀念，把赤麟鐵石心腸全部震碎的變故，就是七年前夫人辭世。那個差不多具有傳統女性賢良淑德所有優點的女人，固執地陪他留守在被遺棄的戰地，信誓旦旦要與他同生共死，然後明目張膽毀約，把他弄暈后埋在糞池後面，逼他偷生，獨自赴死去了。

他不知道那個拎一桶水都晃三晃，一條手帕洗三次都嫌臟的女人，是怎麼拖動他高大的身軀走出半里地，怎麼拿纖纖玉手扒開惡臭的糞土把他塞進去的，他蘇醒後以為自己成了被活埋的蛆蟲，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出來，來不及咒駡滿身的糞池水和掛在耳朵里的蚯蚓，只看見方圓百里盡為焦土，燒光的地方連一根完整的大腿骨都翻不到，二百三十五名留守者的殘骸，無法辨別哪個是他的女人。

在此之前，他曾對夫人說：“別對我太好，我娶妳是爲了搶走大哥的東西，我沒有妳以為的那麼愛妳。”這話雖是想阻止女人隨他上戰場，卻也是酒後吐真言。

但是女人回答他：“我沒想過你有多愛我啊，我知道我有多愛你就够了。”

太簡單的事情，他一直不敢信，直到他親眼看見那女人，半點兒都沒計算過，得到與失去的比例！

火宅舊部叛變的第一次滅絕性攻擊，打得政府措手不及，放棄西南角陣地以求掩護主軍撤退，是必行的斷臂求生法，軍部瞞著天尊打算犧牲掉人氣最低的赤麟少校，卻不料男人從地獄之底回來，顧不上怨恨責駡，赤紅了雙眼拍桌子狂吼：“給我一個師！我要殺邪天御武！我要殺了邪天御武！！”

那時候，包括赤麟自己，都當自己瘋了，沒計劃只有目的，聽不見勸說安慰，眼耳口鼻什麽都用不上，五官七竅只感覺往外流失著心臟碎片，控制不住的發抖，空虛到天旋地轉，滿腦子迴響著“爲什麽？”“值得么？”“我太太死了。”“我要殺邪天御武！”

她爲什麽這麼做？值得么？有這麼簡單的付出么？！七年後七天前，那個小書生又值得么？他根本從沒看清過那個書記員的模樣，他費盡心力財力努力拉攏培植所謂的親信，竟然抵不上隨口說的一句話？一句話能換怕死到尿褲子的書生舉起炸藥包，有這麼簡單的回報么？！

“你愛過，你覺得怎麼算愛上別人？為之生為之死？”

“沒那麼嚴重，就是一個人掉進河裡的時候，另一個肯跑過去救他，………想好了的‘為之生為之死’，就沒意思了。”

“你難道想說，我比你愛過的女人還重要么？！”

“是！………我…不需要你認同更不需要回應，或者說我都不想你知道，……沒想過理由和後果，我對你好只因我願意對你好，就這麼簡單！”

赤麟甩給皇胤一句“變態”之後，第一次沒用逃跑一樣的腳步，而是大步跨過兄長身邊，衣袖相互摩擦，擦肩而過，抬頭挺胸走下山坡。

他走得不徐不疾，步距一致，頻率穩定，正規得像軍隊操練，平靜得又像閒庭漫步，把手插進褲袋摸了一下，有煙沒火柴，就放棄了，一路穩穩當當走下山，聽見背後的皇胤原地站了片刻後，也跟隨下來，他也不回頭，也不加快步伐，兩人一前一後相距十米，沉默地走著，看不出任何異樣。

這些人都是變態的，赤麟一邊走一邊想，簡單？世事能夠簡單，還要什麽科技發展？乾脆砸碎所有指南針都去看北極星找路算了，腦袋都是怎麼長的？不計較？憑什麼不計較？憑什麼能做到不·計·較？還甘之如飴？！

抬起頭，灰色的天空湧起絮狀雲層，又要下雨了，今晚還是看不見道燈的夜———

對哦，指南針本來也是原始祖傳的，可惜科技發展增強了它的功能，也增多了變數，現在至少有幾百種方法能在小範圍內改變磁場及子午切線，太聰明的下場就是基本原理都不可信了，只有北極星不會變，千年萬年，只要你能在天上看到它，它就是永遠的道燈！

那麼，有永遠的愛與恨么？愛一個人，恨一個人，真可以簡單么？！

赤麟仰頭望天，一滴水珠落進領口，冰得他輕顫了一下，雲層還沒密集呢，這麼快就落雨了？

另一側相同位置再落下一滴水珠，這次男人看得清楚，不是天上的雨水。

舉起手抹一把脖子，水珠原來是從下頜滴落的，再往上追溯，唇角頰邊淡淡的濡濕痕跡，最後的源頭，是他茫然的雙眼，眼角水漬未干。

哭？赤麟想起個人字典中除名很久的一個字，怔怔的眨了一下眼睛，兩行清淚順先前軌跡滑下，迅速沒進衣領，這次感覺不是冰的，燒得他連身體深處是哪裡被灼痛，都反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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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0)

41樓發表於: 2011-01-19 03: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0、

天尊皇胤，政府最高領導人嫡傳長男，三歲習文五歲習武，聰敏睿智，自幼在讚美聲中長大，卻無傲慢驕矜，十六歲前往英國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院受訓，十九歲歸國，直接晉身少將，其年少儒雅的公子風範，一度讓人以為這是一位紙上談兵的權貴，進入軍部不過是要鋪墊日後的政治階梯，而當兩場剿匪戰打過之後，人們立刻忘記了皇胤這個名字，只剩下史上最年輕卻最令人敬畏的，天尊主帥！

熟悉皇胤的人都知道，說到平易近人，主帥大人可以隨和得，掃地的阿嬸都能摸著他的頭打哈哈，不過本人從不講笑，一旦有所決定，即使聽起來像玩笑，也絕對沒人敢笑！

“四十小時之內，沿江北一路的七省聯軍每部抽調兩成，必須有一萬五千人，及正規陸空戰鬥配備，在規定時間內讓我見到，其餘萬五人馬，沿途進入備戰支援狀態，有誤時誤事的，無論什麽身份，即時軍法處置！”

皇胤下達此命令時，在場人全部以為出現幻聽，好半天才有人眨眨眼睛詢問：“幹嘛？”

皇胤笑：“我要和邪天御武決戰。”

他沒說火宅叛黨哦，他提名道姓的口氣，跟古裝武俠里發帖求决鬥的劍客差唔多，眾人聽完的第一反應就是：喂，玩笑開大了吧？

天尊主帥心情好的時候，能和你對酒當歌哈哈哈一整天，但是主帥真的不會講笑。醉了也不會。

幾十雙眼睛瞪得渾圓，看主帥把黃龍徽章封進呈報文件里做賭本，難免各自倒吸一口涼氣，乖乖，真不是玩笑，這是玩命啊！

“……這次會議，不是公議應不應該開戰，而是公佈即將開戰，明白了么？”

皇胤親手寫的“請戰書”，呈是呈上去了，根本就不想等批復，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主帥大人變身獨裁者，一意孤行的下場，如果敗戰，要么戰死，要么回軍部被吊死，身為太子爺也不能例外！

時限在公元一九二×年九月×日，政府軍兩萬三千兵馬如期集結邊境，規模不算大，可是沒有明碼電報公示，沒有空襲警告和發佈殲滅性進攻號令，甚至連國家旗幟的升旗儀式都沒有，御天五龍金色、赤色、碧色三種邊線的軍旗招搖在跨境百米處，另外紫色、白色邊線的軍旗沿途疾行趕來支援，怎麼看都像一場群毆私鬥，以天尊個人名義，于上午十點十分，打響了就算勝利，也將兩敗俱傷的第一擊！

戰鬥方案由赤麟一個人全盤策劃施行，直線強破峽谷天塹，突入火宅舊部隱藏主力據點。叢林戰是考驗兩條腿的體力耐力戰爭，樹木藤條都有吸收爆炸破片縮窄範圍的本事，飛機大炮派不上用場，只能遠距離阻嚇，所以有效的只剩肩背手拿的原始輕武器，某些場合，甚至刺刀都比機槍實用，原本對赤麟上校的安排表示強烈反對的大部份軍官，在進入戰場三小時后，不得不佩服，赤麟真是天生將才。

同樣出身中原，外放邊陲才五年，調職邊境才兩個半月，能把地形熟悉得堪比原住民，更可怕的是，這男人完全以軍人角度在腦子里把地形重組一遍，可達到最短時間，最近路線，最少傷亡，然後最深切入敵軍要害！

饒是如此，戰況依然血腥且艱難，本就是分散遊擊小隊的火宅舊部，措手不及遭襲，僅僅驚惶了一會兒，立刻扳回主導權，雙方膠著在峽谷以東狹窄的山道底部，接下來一天一夜，都沒有實質性進展。

皇胤親自在先鋒營第四營督戰，這還是銀戎中校死諫的結果，不然主帥早就加入突擊隊去了。赤麟也在此處，不被准許參戰，只以參謀官兼保鏢的身份隨行天尊左右，不許離開視線，這是皇胤的固執命令。

但皇胤心知看不住某人，別說是混亂戰地，就算四兄弟八隻眼睛盯牢他，某人都能插翅飛天似的，憑空消失不足為奇。那男人大概生錯了地方，或者上天為禍龍，或者入地為閻羅，反正就不該是在人界，人類實在抓不住他，無論身心。

只是沒想到，戰鬥才打響一天半，赤麟就失蹤了，沒帶走一顆子彈一塊乾糧，軍裝覆蓋赤色袖標整整齊齊疊在戰壕里，唯一拿走的東西，是邪天御武那件，王的服飾！

峽谷東南方，河流分支在這兒被掘蝕性盆地斷開，少量匯流進跌水潭裏面，往上是奇石陡峭的一截山崖，不高，一半懸在峽谷側峰，一半依附山脈，部份湍急皓白的水流從山脈斜插過來，直落崖下，形成規模極小但衝擊強勁的瀑布，水聲呼嘯狂戾，是奇景，也是天籟之音。

邪天翹著二郎腿坐在山崖邊緣一塊危石上，靴子掛著襪子丟在身後倒一隻立一隻，褲腿挽到膝蓋，光著兩腳一搖三晃，不時伸到瀑布水流里沖一沖，手裡拿個望遠鏡，隔一會兒舉起來看看戰局，悠閒得像旅遊考察，合該再抓把瓜子花生什麽的嚼嚼，或者弄條彩帶來喊幾聲加油加油。

背後傳來細微腳步聲，並非刻意隱蔽，那是天生走路就跟貓似的，要不是地上枯枝爛葉太多，總會踩中幾下，估計連這點兒細微聲響都沒。

邪天頭也不回就喊：“你總算來了，快來看好戲，我這兒剛滅掉你們一個游騎兵團，剛才還打了一架福克斯小戰機呢，可惜你沒看到，機翼整個撞進灰岩層，哇塞帥斃了。”

背後來人冷哼：“怎麼不報一報你們的損失？‘御武者’原有的直轄小組，現在還剩三個？四個？”

邪天放下望遠鏡，得意地笑：“是三加四，七個。因為我還有兩個秘密小組不在你們的情報搜集里，加上剩下五個，所以是七個。”

一面說，轉頭望去，幽藍雙眸萌起毫不掩飾的迷戀：“哇靠，赤麟，你太帥了。”

赤麟戴著竹笠，穿一件粗布藏青長衫，下面是薄綢子散褲，腳上黑色麻鞋，背後背了一個小包袱，乍一看和當地原住民一般無二，而掩不住的威儀，透過鬢邊囂張的髪色，越顯得艷赤，刺目。

邪天坐著，仰頭望筆直佇立的男人，他們在一條平行線上，都是半身逆光半身迎向朝陽，雨季里發白的太陽光暈，給了他們避世的色彩，如果不曾迫居亂世，他們這一幕，美麗得如同鐵達尼上永恆情緣。

邪天吃吃笑著：“人都說‘人靠衣裝’，我現在不信了，身材好真是穿什麽都好看，我給你的身材打過95的高分，現在收回，你根本帥到百分百了嘛。”

赤麟示意邪天挪開一點點，就側身一屁股坐在同一塊石頭上，這大石頭扎根懸崖邊緣，常年水流沖刷，被侵蝕到微晃，苔蘚滑膩，下面就是激瀉瀑布，亮白水花翻著比高度更恐怖的眩暈感。

赤麟皺眉道：“你是不是五行屬水的？每次見你都得弄濕我的鞋。”

邪天偏頭想了想：“‘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這句中原俗話我用得對不對？”

初次相遇，他在戰壕里生擒他，賞了他一口水；然後他們結伴穿過密林，山溪里摸魚，沼澤里共命；後來他向他開了槍，他把他拖下湖水，他們的交易結束，糾纏開始；即算心裡多次猜疑過，于沁涼湖水之中，聽見那人親口承認了身份，一時也不知什麽滋味……本該當場殺人復仇，卻因對方一句承諾，眼睜睜放任其離開，他是真的被“給你我所有的一切”的貪念，沖昏頭腦了么？！

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佈局機深卻把自己也陷進去，真是他太聰明，不夠夫人或大哥那麼簡單的緣故么？

“你知道我會來？”赤麟問。

邪天搖頭：“不知道啊，我猜的。”

把望遠鏡遞給男人去看峽谷戰局，赤麟接過，也只舉起來隨意照了照遠處戰火，一揚手，就將望遠鏡丟進瀑布下：“真會猜，打完仗要是還活著，你轉行做預言巫師吧。”

邪天笑道：“不是預言是預感，…呃…也不對，是直覺，你們中原話叫什麽來著？心有靈犀？就像山區這麼大，你卻能找到我所在的地方。喂，你這幾天，是不是一直在想我啊？”

赤麟眼眉一沉：“看來火宅為王的基本條件，是要臉皮夠厚。”

邪天伸手勾上男人肩膀，往懷裡一帶，卻沒成功抱過來，於是乾脆自己靠過去，把腦袋枕進男人肩窩：“這兒沒外人，真情流露一下下又不會死，我們什麽關係了？共過患難做過買賣上過床，你總這麼冷感幹嘛？”

赤麟摘下頭上竹笠，未束長髮漫散下來，絲絲掠過搭在肩頭上指尖：“不，我和你除了敵對關係，不會再有其他……”男人略側頭望著耳畔親昵的死仇，問道：“所以，你不怕我是來行刺尊王的么？！”

邪天故意一驚：“啊？不會吧？我可是把親衛隊都當電燈泡趕走了，我對你半點兒不設防你還捨得殺我？”魅惑的藍瞳丟出一個哀怨眼神：“好傷心，我可是信任得都沒對你搜身就貼近了吔。”

赤麟淡淡地道：“現在搜也不晚。”

赤麟突然低頭吻上邪天的唇，舌頭直接深入，勾起對方舌尖，糾葛纏繞，拉回自己嘴裡，從上顎到舌底牙齦，近似引導一般翻轉個遍，兩人同坐在一塊石頭上本就靠緊，相擁姿勢讓赤麟胸腹肌肉更加緊密貼在邪天身上，薄薄一層單衣，任何細小的金屬都藏不住。

邪天的手飛快從男人腳腕摸上大腿內側，他印象里習慣壓在最隱私部位旁邊的，那把勃朗寧小口徑間諜專用槍支，不在！

一把推開懷中男人，邪天霍地站起身形，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瞳孔里漸漸的，慢慢沉下名為陰森的，冷———

“你的目的。”邪天御武冷冷地，以王者口氣吐出喝令：“說！”

沒任何防護，沒任何準備，從頭到腳都是個平頭百姓，左手臨近殘廢不遠，可以說完全沒有攻擊力甚至是自保能力，孑然一身踏上敵陣，這男人想幹什麼？！不，他到底在想什麽？！

赤麟反而笑了，沒邪天那麼假的假笑，笑容恬淡謙和：“你猜。”

邪天漠然道：“你慫恿天尊皇胤來跟我拼命，敗的話，他不戰死也落個絞刑，就算贏了，你們下半輩子也是牢獄兄弟。我記得初見時，你跟我說過，你沒有請功的機會，如果出錯就一定有獲罪可能，那麼你這個倒楣蛋就極有可能變成主帥替罪羔羊，你不想淪落無期死囚，寧願跑來做人質，讓我用你要挾天尊皇胤，逼他退了兵，就等於把罪名全部推卸，到時他只剩因私戰被處死的絕路，你卻有兩條路：一是等候國家救援，回去就有了替兄報仇的堂皇理由領軍，做英雄；二是，國家放棄你，你轉投火宅，做叛國梟雄。”

赤麟點頭道：“我若是你，我也這麼猜測。”

邪天道：“不怕我現在殺你？”

赤麟道：“這一仗天尊有六成勝算，你兵敗在即，會放著一個能講條件的五龍之一，不用就殺么？”

邪天道：“用完之後我一樣能殺你！”

赤麟譏笑：“你恐怕捨不得。”

邪天冷笑道：“別傳染我自戀的毛病，你沒這麼大誘惑力。”

赤麟起身，緩緩地道：“我對你的誘惑力，不只是我的人，是因為，我是唯一能繼承你邪天御武所有一切的……人！”

山崖兩側射程在八百米以內的地方，樹叢中悄悄閃過鈍器烏芒，邪天一揮手，制止了埋伏者行動。

戰鬥超過一天一夜時，已知勝利偏向哪邊，邪天估計赤麟會來找自己，所以預備了伏擊，本意就是想生擒赤麟做人質，可沒想到發展成這樣。

他原以為男人找過來的理由，是勸降？談判？行刺？或者僅僅想在最後決戰里見他最後一面？！

結果兩人默契還是這麼該死地好，這傢伙居然專程跑來給他生擒做人質的。

“我能重新猜一次么？”想了足足一分鐘，邪天問。

赤麟無可不可：“隨意。”

邪天突然岔開話題：“戰略是你安排的對吧？你是中原人，爲什麽這麼熟悉野地生存法？其實昨晚我已經暗自佩服了你一夜，你騙了天尊，這一仗六成勝算是最保守估計，我除了能保全自己這條命，根本找不到讓戰局起死回生的方法！”

赤麟沉默了一會兒，答道：“因為我進過地獄，相比之下，野地求生是小兒科。”

再次沉默，片刻后接道：“七年前，我一個人，帶著一身糞水爬出茅廁的坑，靠北極星往東走，沒食物，就吃傷口里爛出的蛆蟲，快凍死，就用沼泥取暖，迷路，就返回原地重來，我一共走了六十七天，才走到有人煙的地方，再走四十多天，才回到家，如果這樣都學不會把大自然壓縮成腦裏的活地圖，我還活得到現在么？”

邪天終於開始有些心悸：“你……”他莫名微顫了句尾的音調：“…不該是有這種經歷的人。”

赤麟悠長歎息：“我更不該……認識給我這種經歷的人……”

邪天緊跟著問了一句：“我是什麽人？對你來說。”

赤麟不回答，很久很久，都不再回答。

雜亂的腳步飛快衝上山崖後方，滿臉血污的偵訊兵士回報：“王！尊王！峽谷第三防線也失守了！‘御武者’二世戰死，吾方被迫再退2.6到2.8公里，最後一個重炮車占地徹底淪陷！已沒有重型反擊設備！已沒有重型反擊設備！”

邪天反手就是一槍，沒人看清拔槍動作，那名偵訊兵已被爆頭身亡！

赤麟看看天色，大約上午九點鐘不到：“居然比我預想的提前幾小時？我算的是打到第三天傍晚，才能摧毀峽谷防線呢，這樣看，你們最多只能堅持廿四小時了！”

邪天回手把槍口抵住赤麟下頜，往上一頂：“人質不要做出激怒綁架者的行為！”

赤麟無驚無懼：“你還沒說你第二次猜測的答案呢。”

邪天陰聲低喝道：“放你王袍加身回去，我僅僅是想羞辱你么？天尊的腦袋會想不出你我干過什麽勾當？他爲了你甘冒大不諱發動私戰突襲，難道我還相信你們兄弟沒有亂倫醜事？你口口聲聲憎惡大哥，是不想承認自己被他的深情感動了吧？！”

“所以呢？”

“所以你抱著必死決心來做人質，其實是拿自身性命，給天尊皇胤鋪個免罪臺階，因為兄弟被擒而發兵，總比爲了兄弟出氣發兵的藉口好，不是么？！”

“你想像力還真豐富。”

“我最他媽噁心的想像力，就是我曾有百分之一以為，你是想來見我最後一面！”

“是。”

“嗯？！”

赤麟抬起手，握住把槍口頂著自己下顎的拿槍的手，道：“有百分之一秒內，我真的想見你最後一面，很想，真的。”

“給他口水。”

“嗯，基本上，臉打75分，身材可以打90分。”

————————————

“你沒愛過人么？你年紀應該有妻有子了，你不愛你太太么？”

“我太太去世了……”

————————————

“千萬不要動！堅持住！我會救你！”

“……我活著！我還活著！你竟然讓我活著！”

————————————

“赤麟………如果你愛我，給你我所有的一切！”

“……呃…啊……邪天……御武……”

發生過的事情，就算能夠用時間消磨掉，有些東西，也會滲進血肉里，何況他們根本沒有拿來消磨的時間。

從相識到死戰，一共三個月，一百零一天，一場傷筋動骨的痛！

爲什麽你是邪天御武？！

赤麟左手握著邪天握槍的手，右手反向背後，摘下背著的小布包袱，邪天剛才摸過了，那裏面是軟的，也沒有藏任何武器。

赤麟單手將包袱抖開，一抹藍色跳進視線，跟邪天身上的軍服同色同款同做工同質地同尺寸，唯一多了一條明黃繡帶，掛著火宅舊部獨一無二的烏金墜角。

邪天怔了一怔，雖然他的實力足以不用這種老古董鎮壓軍民，但傳承了幾百年的東西，威懾力依然不得小覷。他以為赤麟會憤恨之下燒毀，還愁著怎麼再打造一條同樣的墜子，沒料到男人會把王袍還回來。

赤麟左手還是沒什麼力氣，就虛搭在邪天握槍的手腕上，槍口把他的頭頂得偏仰向一側，很無助的姿勢，加上右手舉著衣服，那樣子從遠處看，就像一個逼奸不遂，一個誓死不從，滑稽得跟無聊八點檔很有一拼。

邪天緩緩放下槍口數分，甩掉男人的手，啞著嗓子道：“…赤麟……”

赤麟打斷他：“該我做總結了，尊王，其實你兩次都猜錯了，我今兒來的目的，非常簡單，我沒有跟你一樣被俘的嗜好，我其實……就是來殺你的！”

話未落，右手王袍猝然甩向邪天面門，邪天一把抓住袍襟，卻被明黃繡帶纏住手指，赤麟早就在衣服背面抓住帶子另一端，借勢抽緊，韌勁十足的蠶絲帶子勒上虎口，邪天小臂一麻，另一手舉槍就射，赤麟稍一偏頭，避開要害，子彈斜挑開鎖骨擦著脖頸動脈下方皮肉，豁開一道深刻見骨的血槽！

同時，赤麟藉由兩人過近的距離，往前一搶身，捏住明黃帶子尾端的烏金墜角，將菱形薄片狠狠插進邪天腋下！

一擊得手，邪天失了先利，即刻閃身求退！赤麟如影隨形跟上，腳步錯動時勾起地上戴來的竹笠，斗笠被踢向半空，他左手接住，牙齒咬著邊緣，手指在斗笠壓圈上一扯，抽出兩根細長竹篾，只用食指中指夾住，迎空疾挑，鋒利竹篾劃過邪天拿槍的手背，槍脫手落地，因為見血之前，拇指神經已被割斷！

從地獄爬回的日子，真要感謝原始祖傳教會了太多，只要懂得使用，越是弱小的殺機，越能致命！

速度快成極致的兩個照面，遠處埋伏者聽到槍聲還沒做出反應，崖上兩人已經縱身躍下，順著瀑布急流翻滾直落，皓白水汽蒸騰，隱沒了隨後又迅速迸散的幾道血光！

僅僅薄成一片紙一樣的竹篾，寬不足一分，長不足五寸，雖然鋒利，無奈只能傷及皮毛，每個血口最深不到指甲一半，可惜全部集中在腕、肘、腋、頸、耳朵後方等等，神經敏感的地方，刁鑽的連削帶挑角度，出血不多，在皮層下慢滲，那種如蟻附骨的刺痛感夾雜又癢又麻，竟是難以忍受！

邪天落下瀑布時，右手先抓住石壁想緩沖，石壁常年經水沖刷太過濕滑，加上右手拇指無法使力，失敗！繼續下落，身體儘量向內蜷縮保護頭部，一面攻擊赤麟左臂，想奪下竹篾，卻被從脈門一直劃破到指尖，反射神經不受控制痙攣，二次失敗！胸口狠狠撞在水流里突出的石頭棱柱上，肺部窒悶不得不張口呼吸，連嗆幾大口水，同時強勁水勢打在臉上根本睜不開眼睛，憑經驗抬腿踢赤麟下腹，聽見模糊半聲悶哼，對方竟是硬受一腳欺近，右手鎖住他肩胛，左手竹篾橫過耳下，迅速劃傷軟骨，還是失敗！

兩個人糾纏翻滾，無數次被各種形狀的石棱壁柱顛簸起來，再被巨大水簾狠砸下去，沒有平衡點，徹底拋開勝負只剩搏命的肢接，或者與其說是搏命，不如說更像要同歸於盡的迫切！

其實在崖頂，赤麟突然拉著邪天跳下去的時候，雖只一霎那，那感覺真正肉麻得好似……他們是在殉情———

終於落進山崖底部的跌水潭裡，“砰磅”一聲，水花砸起一人多高，再陷成漩渦，分兩三個大圈擴散開，轉眼，又被上面激涌流瀉的水流沖淡了。

邪天在靠近土岸的地方掙扎出來，萬分狼狽爬向地面，只把半個身子掛在土地上就再也沒了氣力，一半地上一半水下拼命嗆咳，眼花耳鳴，渾身虛軟麻木，只有大小十幾處細小的血口痛得一跳一跳的，針刺一般，不強烈卻忽略不得的疼痛！

身後嘩啦水響，赤麟也在淺灘處站起來，一手拎著王袍，一手舉著粉紅色的竹篾片，那種被水稀釋了殷紅后的淺淡粉色，男人手心里有無數傷痕縱橫交錯，在刺傷邪天同時，他的手掌，也無一處完好地方！

人說十指連心，傷的到底是誰身心？！

赤麟緩緩邁步，踉踉蹌蹌逼近邪天，腳步趟起的水聲浮躁亂響，邪天翻了個身，抬頭瞪住男人喘粗氣，也不退避也不氣惱，問：“爲什麽？”

赤麟道：“七年前，火宅叛亂，在西南邊塞毫無預警丟下五十幾顆榴彈炮，從而打響侵進中原之戰。爲了向政府示威，上代御武者，即尊王閣下，執行了針對西南地區十三個大小城鎮，四百多個村莊，上千民團滅絕性的屠殺，共有兩千正規軍六千結盟軍團及民團，八萬百姓，全部慘死，十天時間，一千七百平方公里的土地燒作焦土，沒有任何存活生物！”

血淋淋往事撕開在邪天眼前，火宅與政府無解的死仇，這麼多年打生打死，數度勝負交替，全國上下民不聊生，卻沒有任何一方提出和談，因為這場血仇，投降都不可能，非火宅覆滅而不可抹消！

邪天呼出一口長氣，抬手，把額前濕髪攏去腦後，笑。他從不在意死亡，殺人對他來說，一人同一萬人都沒有半點兒份量，他決不會對自己的殘忍作為，有一絲一毫悔意。

邪天一手支在地面上，下半身還沉在水裡，完全的劣勢並不丟損王者顔面，他輕描淡寫笑道：“就為這場國仇，矢志殺我，雖然理由也太土了點兒，不過赤麟，你還真是條漢子。”

赤麟彎腰俯身，將彎曲變形帶血的竹篾子輕輕抵在邪天咽喉，道：“你錯了，我和你不談國仇，只有家恨。”

赤麟平靜地道：“我是被你一手滅絕的那個地獄裏，唯一的生還者。”略頓，接道：“我太太，此生最愛我的人，被你殺了。”

邪天一向閃著幽藍之火的眼瞳深處，瞬間，熄滅為一個冰點的……結……

赤麟雙眼不曾變紅，那種憂傷的紅，暴烈的紅，為之驚豔過的紅，和一無所有的，純色的紅……再也看不到了。

濕透的長髮紛亂貼滿臉頰，眉心的死結也掩在髮梢裏面，髮梢滴下水珠，經眉峰過眼睫，擦著顴骨滑下鼻翼，在微抿的上唇耽擱，再跌落略厚的下唇，明知不是淚，突然看得人想哭……

此生最愛我的人，被，此生我…或曾想愛的人……么？

邪天終於明白男人對他的恨意，此時此地，如此好笑，只因原因……太簡單。

簡單到爲什麽…… 你是邪天御武————

（PS：要拍磚請稍等，下章大結局，完了再一起來拍我吧，頂著鋼盔蹲牆角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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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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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樓發表於: 2011-01-19 04: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总算更新了~~~太精彩了~~~
赤麟太萌了~~~~~

虽然给天尊总结了变态两个字。可是，要不是这样能感动么。还是很感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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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o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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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樓發表於: 2011-01-19 16: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人我激動的心情真是無以言表……天天刷了又刷總算更新了

本來看邪赤文不希望皇赤出現，可是放在這裡看起來挺搭，也好糾結。大哥很優秀，有能力，也很重情，有時甚至有點傻，我太喜歡這樣的大哥了……可是這樣的大哥也讓我很難過，唉。
赤麟看起來精於算計，自稱不放感情，但其實對誰都是一樣的重情義吧，只是性子烈容易走極端，這樣的主席看著好心痛，爲什麽不能好好的放縱感情一下呢……
結局是什麼樣呢？聽天由命吧，赤麟的心結要是死結那我也只好淚奔了……

本來看到大人說快完結了心想這進展也太快了吧，會不會劇情破格，等真看完了這兩章又覺得緊湊的合情合理，雖然感覺有點狗血但我還是看得欲罷不能 T_T
這麼快就要完結了有點遺憾，大人加油，好好養病，支持你喔

PS也很喜歡你的弒太啦~

[ 此帖被admouan在2011-01-22 23: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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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樓發表於: 2011-01-21 14: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想像極度注重儀表的赤麟被埋在糞池後面的樣子，還是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赤麟並不是不愛夫人，只是帶了私心雜質，覺得配不上夫人對他的付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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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樓發表於: 2011-01-23 05: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昨天看到更新真是感動啊啊!!!
可是...下一章就要大結局了麼.... >ˇ<
住院!....樓主請保重先顧身體啊!~~坑可以慢慢填啊~
祝早日完全康復....(送花)

對了，昨天那, 那株花煩請汝轉送給汝筆下的天尊皇胤 >/////<
那個傻呆癡情愛二弟的黃龍......愛死他了
該段告白那麼美赤麟怎麼一句變態就那樣帶過去了啦.....orz||||
好傷呀~~大哥可是為了汝一人不惜動用全國納稅人寶貴財產大舉干戈呀~~

邪天你....你悲劇了.....+A+
不知後來這兩人之間還會不會有更多精彩的算計~靜待後續......

【無心亦心，自在觀真，薄情非情，醉飲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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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

46樓發表於: 2011-01-23 21: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邪天要掛了嗎....不可能吧赤麟會不會有危險啊

oh~~no 人家很期待皇赤燉肉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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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glong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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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樓發表於: 2011-01-25 04: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唔要结束了但是不过瘾啊这么好的文章大人好谦虚这样也叫混乱这让人情何以堪啊！！太喜欢了支持个这样的赤麟其实简单到别人也不相信他会那么简单最爱他的人死在了他爱过的人手里赤麟始终不肯承认别人对自己可以毫无心机的单纯却是最后自己也仅仅只是为了报仇么！
大人心目中的赤麟正好也是我心目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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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jix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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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樓發表於: 2011-01-30 00: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荒火：感謝支持。。。嗯嗯，舉雙手贊成，赤麟很帥很帥啊，而且我。。真的是皇赤的啊（你够了= =），於是折騰了這麼久，總算把這篇糟蹋完了，而且結尾居然被我偽皇赤了。。。汗，好吧邪天我對不起你，請你安息。。。= =

回admouan：感謝支持。。。咳咳，再次申明，我真的是皇赤的（踢飛= =）。。所以越往後面越偏皇赤了，汗。。早知就不叫大哥出場好了（邪天：拿元果撞死你= =）。。擦汗，您真覺得劇情沒破格么？我自覺已經亂七八糟了，沒詞沒情節沒精力，完全就是在那兒灑狗血，清一色對話充數，努力地想把主席孤立，爲什麽我就是覺得他自己一個人活下去蠻好的呢（二次踢飛~~）。。。好感謝妳喜歡弒太啊，我也很喜歡（你不是鴉太么= =）咳咳，我這個總是亂點鴛鴦譜的傢伙啊= =

回昭穆：感謝支持。。。是啊，其實設定這個橋段的時候我也挺鬱悶的，總感覺主席是個有潔癖的人，不過。。咳咳，爲了狗血需要嘛，我就是實在沒得編了，只能拿往事開刀（抽打= =）

回小宗：感謝支持。。。另：替大哥感謝妳的花，其實這個大哥我也蠻喜歡啊，我真的是如假包換的皇赤啊（邪天：你打算被元果撞幾次？）。。。嗯，下章就大結局了，再不完結我就要瘋了，冒著被元果撞爛的危險，快快幹掉邪天快快結束，我實在看這小子太不順眼了，淚。。。到底是爲什麽邪天你要這麼搶鏡啊？

回提拉米蘇：感謝支持。。。咳，嚴肅認真狀回答：是的，邪天要掛了，非死不可，不然這戲真沒法接下去了。。囧rz。。。至於什麽皇赤什麽什麽的。。。呃，這個詞不太懂啊（頂鍋蓋逃= =）

回canglong45：感謝支持。。。嗯，嚴肅點頭，完結了，再不完結它我就完了，腦子都成漿糊了，一點詞都編不出，趕緊趁好就收，再拖下去肯定挨磚，我不是謙虛，真的相當混亂啊，常常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邪天一整個出來搶戲，其實一開始真沒打算把他寫得這麼扎眼的。。。囧rz。。不過算了，只看主席就好，雖然不太完美，但是我盡力了，我就是想要這麼一個既現實又天真，既自私又得人疼的人，當然，寫出來的沒有心理想得那麼到位，於是主席，原諒我吧（藏起影神刀免被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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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jix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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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0)

49樓發表於: 2011-01-30 00: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終於熬到大結局了，到此為止，是前所未有的混亂啊，差不多全部用對話充數，替他們想對白想得快精神分裂了。。。Orz。。邪天我對不起你，請不要用元果撞我，畢竟我沒有跑調跑到皇赤那邊去。。。大哥我也對不起你，你太好人了，主席配不上你啊（赤麟：喂，我是主角好不= =）。。。算了，整個頭暈想吐，我恨青黴素藥劑，打針快要打死了。。於是看在我是病號的份兒上，對結局不滿者，拍磚請放輕手啊，感謝。。。逃= =）

11、

“我和你不談國仇，只有家恨。……不共戴天！”

邪天御武幾乎感覺不到竹篾子緊迫喉下的逼命感，不是金屬冰冷，就沒有汗毛倒豎的殺氣。或者持有殺機的人本就沒什麼殺氣？手指很穩定，握成剃刀的姿勢和角度，雖無光澤亦無刀刃，亦足可挑斷在呼吸中劇烈起伏的動脈！

呼吸聲，都很急促，單純地努力緩和體力，誰也沒有驚慌，更無憤恨，大口喘息的樣子像擱淺的鯊魚，鹹水打完打淡水，狼狽而不失氣節，水淋淋在枝葉半掩的陽光下披著蒼白的驕傲。

以屠城之浩劫立吾神威，弒親奪位，雖天下不齒而不屑，邪天御武的驕傲，囂張稱狂。

上不違國制，下不違私誼，吾愿理智守護天下本能保護他，天尊皇胤的驕傲，淡而執著。

然而，面前這個擁有最烈的顏色、和名字的男人，偏偏深沉內斂，不馴和不甘藏起一些，從哭到笑都保留一份，熾焰赤麟的驕傲，自我中心，自私打底，傲慢地自閉著，像小孩子，自負到純粹。

愛上最恨的人，無論是天意還是命數，只有他敢，這樣純粹的驕傲，連邪天也不得不敗下陣來……

邪天想了半日，還是忍不住問出這輩子最蠢的一個問題：“如果那次屠殺，犧牲者不包括尊夫人，我們兩個，會是什麽結果？”

一句話未完，一代魔神幾乎想自抽嘴巴，這次真是破格到家了，還能再愚蠢點兒么？

如果出來的結果，天下最無聊的白日夢，想發夢時，是夢醒時。

赤麟反過來問他：“你希望是怎樣結果？”

邪天嘿嘿地笑：“結果啊……娶個上校做王妃如何？家暴我也認了。再手挽手去扁氣歪了鼻子的天尊主帥，以後打地盤你六我四分贓，火宅改名赤焰宅，永遠宅在一起幸福生活，好不好？”

赤麟哼了一聲：“我連人帶名譽倒貼，虧本太大，不好。”

邪天只得出臺第二套方案：“那麼我愛美人… sorry，愛英雄不愛江山，投降兼職倒插門入贅，最多以後小心應付大舅子的刁難，只爲了和你在一起……”話沒完自己先打了個冷戰：“靠，肉麻死了，我收聲。”

赤麟淺笑著：“你肯定不是天主教徒。”

邪天訝然：“廢話，你我的宗教信仰，除了自己還有什麽？”

赤麟淡薄笑道：“所以你祈禱我們一輩子走不出去那片密林，上帝聽不見。”

邪天微微一怔，藍瞳漾起了幾分柔色，他玩世不恭的笑面，從沒笑到此時這般溫柔：“對哦，我們還可以私奔呢，高山流水有多遠跑多遠，全世界打翻天，也肯定有一個山洞是轟炸不到的，留給我們浪漫一世，永遠在一起。”

那時，腳下水聲涓細，背後水瀑轟鳴，遠處炮火連天，兩個人安靜對視，一個微笑，一個展眉。

隨即，兩人異口同聲嗤之以鼻：“廢話。”

如果有那樣的結果，無關國仇家恨，除非他不是邪天，他不是赤麟。

太可惜，他們都是甘為一個目的，放棄自己的人，卻永不會為自己，放棄自己的執念！

“所以，”赤麟冷笑總結：“現在已經是……”

邪天沉聲截斷道：“……我和你最好的結局。”

恨，不曾消逝，愛，不受控制。恨一個人愛一個人，都太簡單，此人竟是同一個人，未免太煽情，不過這都不重要了，赤麟的驕傲，就在於別人也好天也好，敢給他，他就敢接著，雙肩擔不擔得起沒空兒去想，他要做的事，絕不改變！是對是錯有無意義，都不改變！

殺邪天御武，是多年噬骨的仇恨，不管現在有無意義，他必須親手施行！

愛上眼前男子，許是一時不留意，對錯又如何？！

若不是這樣一個精於算計，其實細究起來，簡單得幼稚，幼稚得現實的男人，邪天不會陷進去這麼深，還自封美名為義無反顧！

“赤麟上校，”邪天用了一次敬語，很正式地喚對面那人：“我們還有一個約定：如果你愛我，給你我所有的一切。我邪天御武的承諾，是有效的。”

赤麟道：“然後？”

邪天道：“再給我三分鐘，王族親兵不到，你不能殺我。”

赤麟動容道：“你要逼我做千古罪人？！”

火宅的傳承方式像政府軍的清規戒律一樣古老封建，只能有一個王，誰殺了現任的王，誰就是擁有十萬部落民眾、外附數萬結盟軍的———王！

赤麟始終穩如磐石的左手輕顫了一下，也不知是舉得太久乏力，還是突然想扇邪天的耳光。夭壽，真不愧是能吸引他心動的人，邪天臨死還要擺他一道，這麼大的權力誘惑丟過來，他若繼承王位，是降是戰？叛國倒是不在乎，問題是叛國罪者以後的路，怎麼走才不是死路？！

邪天斜起眼眉使用最土但最有效的激將法：“怕？”

赤麟居然點頭：“怕。異地為王，腹背受敵，死路一條為何不怕？”

邪天稍微換個姿勢靠在土岸邊，純粹旁觀者的挑撥口氣：“連死路都走不出去的人，你就別對我復仇了，浪費時間。”

赤麟繼續點頭：“那就別浪費時間，三分鐘，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邪天懶懶散散一笑：“我沒想過這麼早死，遺言還沒打草稿呢，說你個頭。”

赤麟靜了一會兒，把麻木的左手收回幾寸，竹篾子離開對方的致命點，這無異放虎歸山的舉動讓男人本能地，全身上下繃成防衛狀態，但只僵了一瞬，又迅速放鬆，自己有些不自然地做了個深呼吸，那樣子頗顯窘迫意味，出現在慣咗憂鬱+逞強面相的這男人臉上，竟是一絲可愛一絲堪憐。

邪天將男人臉上微乎其微的變化盡收眼底，無奈掩面歎息：“我說小哥，你也太靚仔了，你這麼個除了皺眉頭啥也不會的死人臉，叫我每次見你，都想淘出多一種表情，呵，劫數啊，桃花劫啊……啊喂，”邪天自嘲地打著口哨，抬頭挺胸：“我要名垂千古了，一個因為愛錯人而死的王，偉大？還是可笑？”

赤麟慢慢吐出剛剛深吸進去的那口氣，道：“後悔么。” 疑問的句式，肯定為“不”的口氣。

邪天緊接下那種明知對方答案一般的語氣：“我？還是尊夫人？”

赤麟道：“我太太很漂亮，也很賢慧，名字叫嫣，我追求她的時候，本來和全家人一樣，以為她會是準大嫂，但她選了我。當然，那時我以為她的選擇是建立在大哥主動讓位的基礎上，可我還是愛她，因為覺得她很蠢，娶個蠢女人是男人的運氣，在被她活埋之前，我問過她幾次‘後悔么’？她都蠢到不答話，只是笑。”

邪天也笑：“結果你就被天下最蠢的女人，連人帶心活埋了。”

赤麟撥開額前濕髪，順勢抹去臉頰的水，免得讓自己看起來像哭，或者，想哭：“…嗯，埋葬得很徹底，除了仇恨什麽都不留下。……可是有仇恨我就能活著，後來我，琢磨了好幾年，才明白她算得比我精，其實她目的就是叫我活著，‘為她報仇’是她設給我的局，能不能報仇不重要，只叫我為她活著。”

邪天翻了個白眼，輕嘆道：“把一個女人單純的為愛犧牲，說得好像機關算盡，你這種思考風格也只有我能接受，所以我看啊，你也只配給她報仇，不配愛她，一點兒都不配！”

赤麟嘴角斜著一絲譏誚：“我也是這麼想。我這人，不配愛人，所以，只能是愛錯了人。”

邪天“哈哈”乾笑兩聲：“這算告白么？”

赤麟露出一個背景為一滴淚落的笑容，無勉強，如假包換的，也如釋重負的笑容：“不，我在同你告別啊。”

從某年月日起，邪天御武這個名字，扎根進赤麟的生命，于公是死敵于私是死仇，心死的男人把活下去的意義全部寄託在了這名字上。後來，也許時間沖淡了最初的私心，卻衍生出更大的私心，男人以復仇為名，以誅殺御武者換得榮譽為利，開始策劃自己的前途。既然活著，為何不活得更好更有地位？

總之，邪天御武，赤麟一心一意堅定著，必親手殺之的信念，為妻，也為妻子拼死留給他的未來。

直到某年月日，他邂逅那個自稱書記員、但絕對扮豬吃老虎的戰俘，一個大搖大擺闖進他生命的偽君子，虛偽到誇張地對他笑，公開勾引兼策反，用交易示愛，不會最愛他，但在特定時間與環境里，真的愛他，愛到寧願給他一切，也等於變相奪走他的一切。這個人不扎根，卻很快滲入他生命，無處不在地撩撥騷擾，最後亮出他早已猜中的底牌：我就是邪天御武，你敢愛我么？

邪天御武，這個名字這個人，這就叫天註定么？活該老天爺你常常挨駡，不是冤家不聚頭這把戲，你玩兒了幾萬年都不膩的么？！

真不是赤麟天生犯賤，無怨無悔的夫人只能換他感慨，默默守護的兄長只能換他煩悶，實在是對著這個看似棱角分明，實則緊縮保護殼里的男人，僅有付出遠遠不夠，不打碎他的外殼把人揪出來，不跟他嗆聲、鬥智鬥狠、死纏爛打，他簡單而純粹的驕傲，怎麼肯信這世上，還有叫他動心的人！

“邪天御武……”赤麟心平氣和地叫著這個名字，只叫了一聲名字，再沒有下文。

邪天慢慢伸出手，拉起赤麟右手，男人手裡的王袍因此掉落水中，飄開一片浮華的藍，載浮載沉，終因濕透而沉重的布料，沉沒進水底，不知被急流沖去何方。

食指、中指、無名指，逐一壓進對方指縫，十指緊緊相扣，邪天牽著赤麟的手，舉起來，得意地搖了兩下，恢復成天生討打的笑臉，宣佈勝利遺言：“我以前聽說，能死在喜歡的人手裡也是種幸福，我覺得很荒謬，等死到臨頭了，我才相信，原來真的值得。”

赤麟心頭一震，直覺不好，急想掙脫抽回自己的手，但對方用力握緊他！

“至少現在，我覺得值得。”邪天接著道，把手再舉高一點點，讓男人看見袖口裏面，尖銳刀光一閃，表示不必猜測了，我絕對有反擊的機會，但是，我放棄了。

邪天道：“剛才說希望你能繼承王位，是我最後給你的陷阱，當然我不說你也知道，可現在我明白告訴你，這是個陷阱，跳不跳你可要想好了！因為我現在最愛你，我突然不想左右你的未來。”

所以抓住那件王袍，不如抓著我的手，和我一起放棄———

邪天御武，是王者，也是真正的武者，擅長心機，卻也可以很簡單，此人的簡單之處，就是他不在乎過去未來，只要現在！也許多些時間，只再多幾小時他就會後悔，但是現在，他最愛眼前人，至死不渝！

如果赤麟現在殺他，就什麽都結束了，愛恨情仇，連年戰火，都結束了……不會……再有變數……

可是，赤麟等著，靜靜牽著邪天的手，比預計的三分鐘，又多等了一分鐘———

附近叢林終於傳來驚惶雜亂的腳步聲，從山頂曲折蜿蜒的荊棘小路，疾速衝下來的親衛隊，雖然知道以王的本事，不會這麼快出事，仍然心驚膽戰，因為被俘后回歸的這位前代御武者，最近實在脫軌得大不尋常。

“尊王！？”尚未靠近，親兵們的驚呼在瀑布水聲中拖開四散顫音———

赤麟右手仍然扣緊那人指節，左手猝然揮起，竹篾子因為捏得太緊，先刺入自己掌心，腥紅在空氣中一浮，鋒利竹刃落下，不偏不倚擦過邪天微仰著頭而線條清晰的動脈，只一道纖細紅線，像兩人不該的緣分，倏而擴大，迸裂，激揚起一蓬鮮豔如紅雨的漫天血霧，一半飛濺上赤麟的臉頰，一半跌落回邪天自己臉上，再沉下水流，被白浪一卷，消失無蹤。

死亡，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霎那飄忽，一代魔神，也不過一線跨過，那永遠昂首俯視的頭顱，繼續向後仰過去，脖頸明顯沒有了支撐的力道，一直向後，後仰出虛無的角度，鮮血模糊的面孔，染紅了的略長的睫毛，緊緊覆蓋住睥睨天下的幽藍雙瞳，再也不肯睜開。

赤麟一根一根放鬆手指，看著牽手的那人，失去扶持，緩緩仰面跌倒在之前倚靠的土岸上，岸邊青苔滑掉修長的身軀，噗通一聲落水，打起來一小注水花，就沉下去了。

驚怔著的親兵們呆立半晌，才不可置信地，不知要做出怎樣反應，有兩個雙腿一軟跪倒，一個瘋狂撲向岸邊嘶吼：“尊王？尊王！”

就算靠岸的水流已經不是特別急，也一直順著山勢不停向下游沖過，親兵兩手在水裡胡亂撈摸一陣，連片衣角都沒抓到。再抬頭，已是遠處水中央，浮起了一道藍色軍服背影，被水浪翻了一下，又無助地打沉了，在看不見的湧動水底，繼續漂泊，或者，再過不遠就會被魚類撕扯殆盡……

赤麟恍惚了一下，那突兀浮起來的藍色，他分不出是剛剛沉下去的邪天，還是之前那件邪天的王袍。

王族親兵舉起步槍對準赤麟的腦袋：“你這條政府軍的狗！居然殺了尊王？我活剮了你！”

赤麟身形一晃，連退兩步，卻不是害怕，只是體力透支，在水中站不穩，兩條腿早被冰冷的急流泡得麻木刺痛，脚面都浮腫了，再不上岸，搞不好他也要被沖進下游去喂魚蝦。

殺了邪天御武，意外沒有復仇的快感，也沒有不得已的悲傷，只剩下疲憊虛脫的……累……

王族親兵拉開步槍的槍栓，再次大喝：“不許動！你站住不許動！”

赤麟瞥一眼顫抖的槍管，舉槍的人比他這手無寸鐵之輩還恐懼似的。

赤麟啞著嗓子道：“你們不能殺我。”一面說著，踉蹌邁步往岸上爬去，腳底下異常沉重，起初以為是水泡得太久腫脹的緣故，後來隱約發覺，腳踝上似乎纏住了什麽東西。

王族親兵顫聲厲喝：“爲什麽不能殺你？你刺殺尊王罪不可赦！你們政府軍都是該千刀萬剮的雜種！”

赤麟俯身向水下一摸，原來腳上真的纏了一根繩子，卡在他當地那種麻鞋的後跟結扣里，他扯下來，後面還拖著沉甸甸的不知什麽東西，他拉扯著將繩子撈出水面，亮眼的明黃色，蠶絲紋繡，烏金墜角，另一端絞在雙排衣扣的兩個銅質紐扣中間，所以帶子牽出來的，是等同邪天身上的那抹藍色，那件，邪天曾經親手披上他肩頭的，王袍！

王族親兵們一哄後退，手中槍動搖得更加厲害，茫然相覷：“這是……”

赤麟將手一撫臉上血痕，突然笑起來，手心里自己的血和臉上不屬於自身的血跡，抹得一塌糊塗紅粉紫赭，使男人的笑容入魔一般猙獰起來：“…哈……哈哈……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赤麟笑到乾咳，兩手拎著長款軍裝寬大的下擺，平展開，望天揚起，濕透的衣服掠過沉重風聲，半空水光閃亮，紛揚的水珠細細碎碎折射，將慘白色的陽光凝作七彩晶石，落沙般滴打水面，最精緻的燦爛，而後，沉澱為孤高冷漠，重重披落在男人肩膊，伸入雙袖，衣衫服帖包裹胸肌腰線，明黃繡帶環繞一周，在腰側挽上墜角，輕輕打結。

“你們不能殺我，因為我是……王！”

赤麟失蹤的第六個小時，皇胤親臨最前線，無視戰況激烈，執意抽調人員分散搜索尋找；第十個小時，皇胤勒令山區內流彈協戰的轟炸機撤離，恐怕誤傷也許正在穿越叢林的兄弟；第十五個小時，皇胤坐立不安，銀戎只得採取緊迫盯人形式亦步亦趨跟著，生怕這一位也不告而別；第十九個小時，皇胤差不多已是暴走狀態，所有搜尋結果都是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好像真的人間蒸發了。

叢林里要藏一個人確實容易，但現在打仗啊，一共就這麼十里不到範圍，上千人地毯式搜尋，幾萬兵馬的包圍圈，爲什麽就是找不到？！

赤麟失蹤的第二十三個小時，皇胤帶著一名尉官四個兵士，解決了敵方多出十幾倍人數的遊騎兵團，主帥肩章上染血，已是很多年沒發生過的情況，銀戎中校都不敢開口，也沒必要開口，甚至不再貼身監視。因為皇胤的行動不夠冷靜，理智卻未亂，他清楚他作為主帥的職責，在戰爭結束前，他要對他的軍隊負責，就算一萬個但求追隨某人而去的心，他也不會任性。

而那個任性的男人，真是把大哥看透了，所以才敢丟下一份作戰方案就跑，跑去做自己的事，相信皇胤必定執行到底，相信皇胤永遠無愧自身責任。那男人相信皇胤，就如相信自己的戰略必勝！大概也只有這種自信并敢堅信他人的人，才有任性的資格！

直到赤麟失蹤三十一個小時之後，戰爭局面形成一邊倒的穩贏態勢，皇胤終於安靜下來，默默坐鎮陣地中心，不言語，雙手抱胸靠在一棵老樹根上，聽來往回報情況，而所有回報和待命，又全部交由銀戎中校全權處理。

天尊皇胤的沉靜，不是因為勝券在握，而是事到如今，他已知道那男人的結果。

最好的結果，就是赤麟已被邪天御武生擒成為人質。眼下局勢慘敗在即，火宅不會放棄這個上好談判籌碼，但是赤麟那種硬臭脾氣，被俘？那小子會不會咬舌自盡啊？

而最壞的結果，皇胤百分之九十九認定已經發生，那就是……同歸於盡！

赤麟和邪天的死仇，非一死不得解。邪天御武素有魔神之稱，強到何種程度無從估計，但赤麟隱忍七年，一定費盡心機摸索出同歸於盡的辦法，那男人為求報仇連身體都肯搭進去，陪命？何足道哉！

不是有了以命搏命的覺悟和把握，赤麟不會走得這麼乾脆，拋下五龍袖標，等於拋下一切，赤麟根本就不打算活著回來，也許都不打算留一條屍首讓大家找到，當然，邪天的屍體定亦如是。

這個幾十歲還像孩子一樣任性執拗的兄弟啊，大哥到底還是，保護不了你么？！

皇胤安穩合目靜坐，實則豎起耳朵聽取每個軍士傳回來的報告，從沒這麼渴望聽見敵方發出脅迫令，要挾我吧，皇胤暗自苦笑地想，邪天御武你既然是神，應該沒那麼容易死吧，請你生擒赤麟吧，給雙方談判的機會，也……給我機會……

可惜，皇胤自以為沒有見過邪天，如果他知道，他的兄弟，曾在他眼前親手放走死仇，那個所謂“御武者的情人”，那麼就算打斷赤麟手腳拿鐵籠子關起來，他也絕不會讓那人有逃離視線的機會。

“火宅叛黨，沿峽谷上行幾個固守據點的主力攻擊，突然停火，遊騎兵團原地待命，御武者的直屬小組直線後退五百米。”一名上尉匆匆跑來回報，跑得很急，喘著大氣，臉色和語氣都是毫不掩飾的愕然：“不知爲什麽，沒有停戰號聲，但是敵軍突然表示不再反擊，他們好似要……要談判？”

尾音不確定地怔忪著，誰都知道火宅和政府軍血仇如海，談判？根本不可能的事！

皇胤也怔了一下，隨即直跳起來，拔腳就跑。

赤麟，你當真失敗被擒了么？是上天對你不公，還是待我不薄？！

兩軍陣上，天然峽谷彎做半缽形狀的一道土梁，高低起伏各有險峻走勢，易守難攻，最窄的一處夾道，石壁傾斜成巨傘狀，下面陰影覆蓋一個小小斜坡，兩軍人員對恃，距離不過二三十步，相互眉目眼神，都看得一清二楚。

火宅舊部依然多數隱蔽在石碓灌木之中，除了基本的遊騎團，隸屬御武者的狙殺小組和王族將官們都看不見，只有一個八人小組，清一色湖藍袖線的灰黑長款軍服，垂手侍立山腳，一字排開，另有兩名王族親兵模樣的青年，圍隨著一個男人，但實際上，十個人都與那居中的男人保持一定距離，是敬畏或是乾脆畏懼？很詭異的氣氛，可是，全部表現為絕對服從。

居中的男人，熟悉的火宅藍色軍服，熟悉的明黃繡帶，濕漉漉貼緊身軀，勾勒出的是萬分熟悉的高大身材，肩背筆直，細腰長腿，標槍一樣的站立姿勢，這個背影，別說看了十幾二十年，就算只看過一眼，都不會忘。

皇胤飛奔到陣前，來不及對那一頭釅黑豔紅夾帶煙白的長髮露出驚愕，對面的男人已經翻轉身，眉梢倦怠微挑，看慣了的，禮節性或說應付式的淺笑，只在嘴角扯一點點上揚痕跡，並不突出的五官，端正正直，乍一看忠勇剛毅四字俱全，唯獨掛著憂鬱賣相、實則暗藏戾氣的眼神，大多時候都不顯淩厲，當瞳孔深處暈開世間最艷的那種顏色時，這個男人，近在眼前遠在天邊，沒人能夠追逐、靠近、甚至等待。

永遠是那種領線袖扣全部嚴絲合縫的穿戴，雙手背負，雙腿略開與肩并齊，一絲不苟的軍人站姿，就算濕得像隻落湯雞，也不輸半分威武，熾焰赤麟，最烈的名字和個性，但任何時候究其外表，卻都只是靜靜凝在水波不興下的……沉……

皇胤本是衝過來的腳步，在遠遠見到背影的時候，怔作了小步跑；略頓，再因場面氣氛緩下步伐，跑變成走，走近；當那男人轉過身來，雙腳頓時慢成灌了鉛一般；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倒也不是拖曳，隨著步履越發放得緩慢，急促的呼吸和滿面驚疑也漸漸平淡了下去。

政府繼承人，主帥，長兄，任何一個身份，都輪不到他發飈，就算心底一股突竄的邪火，已瞬間燒到臨界極限！

最後一步，在最狹窄的那處夾道上，與對面相距僅十餘米，停下時，皇胤已是天尊皇胤，渾然氣度凜凜威儀，和，不得挑釁的，國體軍威！

兩軍對陣，偌大一個峽谷，只有滋滋燃燒的櫸樹油聲，和偶爾一兩聲四處散落的彈頭爆響，政府軍靜悄悄把死傷的戰士抬走或架走，而火宅方面無人動作，輕傷的自行撤離戰壕，重傷的趴在壕坑里等死，唯一相同的是，雙方軍中都沒有出現呻吟聲。

銀戎中校跟到隊伍最前面，看對面，再看主帥，默默揮手示意所有級別不夠的將官兵士後退百米，現場只剩下可以直接對軍部呈文的主令官們，也可以說，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天尊多年的心腹。

皇胤回頭望了銀戎一眼，銀戎垂首倒退幾步，一言不發。

皇胤再轉回身望著對面，不，對立面的男人，先用長兄的身份溫和一笑：“赤麟，看到你無事，我就放心了。…不過……”音調略沉了一些，道：“如果你不曾被挾持，你所站的位置，要給我一個合理解釋。”

赤麟雙手并垂身體兩側，雙足一收，立正，挺胸抬頭，右手齊近耳上，拇指內壓，掌心向下微側，目不斜視表情肅然，恭恭敬敬不卑不亢敬禮，毫無破綻的國際軍禮，持續整整一分鐘，而後，禮畢再次垂手立正，三十五度角低頭，只低頭，腰背不彎，是將帥之間的求和，是國禮，不是屬下式的服拜！

赤麟低首朗聲道：“火宅舊部集結軍，并原火宅佛獄民族軍團，在此謹向政府口述申請罷戰，本人熾焰赤麟，以新晉火宅民族黨元首之名義宣佈，七十二小時之內，西南部全線盟軍及遊擊隊，無條件投降！”

此言一出，火宅方面一陣劇烈騷亂，而驚悸詫異也同樣來自政府軍，所有人都被震懾住，完全不敢置信。

站在赤麟身後的王族親兵勃然變色，後面的八人小組霎時陰狠了鬼一般嗜血眸子，手按刀槍青筋暴起，但是，暫時沒有人反駁。

此言一出，大多人還是以為自己聽錯了，莫名其妙瞪著赤麟，幾乎脫口想問“你說什麼”？！而最該問出這句話的天尊皇胤，安靜許久，竟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皇胤抄起兩手淡漠地道：“嗯……元首名義，代表你是火宅的王，我想知道，你已是被承認的王么？”

赤麟抬起頭，平視兄長，答道：“我愿為王，我就是。天尊愿受降，我亦是。本人承認，政府承認，我的罷戰請和書，就有公示天下的效力！”

這世上，若有連任性妄為四字，都能拿來驕傲的人，除了赤麟，恐怕永不會有第二人了……

純粹的傲，不狂，不浮，不奢，不惑，不悔，不讓，不留餘地！

無語，很久很久。四周突然變成真空般的死寂，連空氣都凝結了似的，除了場中央不露分毫個人情緒的那兄弟兩人，分散在左右的上百人各懷心事，大氣也不敢出。

好像僵硬了有一世紀那麼久，其實，也就片刻。

“我接受。”皇胤突然一語定論：“我接受你的口述投降。我方不動，火宅即刻撤兵2.5公里，上繳除65式步槍外全部武器，狙擊小組及特殊兵種不得離開我方監控範圍。關於書面請降，你知道最好什麽時間交給我。”

稍稍停了一下後，皇胤直呼名字，表示接下來是兄弟對談：“赤麟，你還有什麽要說的么？”

赤麟卻沒有卸下王的身份，仍然正色恭謹道：“天尊主帥，我有一個不算條件的請求，你可以拒絕，但是我會向世界維權組織發告明文，並且使用三次降軍意願申請的機會，上呈政府軍部。”

皇胤心有不祥預感，但勢成騎虎，只能沉聲道：“你說。”

赤麟默了半晌，回頭掃一眼身後絕不友善的目光，忽然一掀軍服下擺，俯身折腰，屈膝低眉，八尺長軀撲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兩軍頓時一片譁然！

赤麟道：“我請求，政府軍納降之後，不得對七年前參與屠城血案的火宅人員施行軍法，不得挾私報復，不得以個人名義暗殺，必須出具豁免文件及這些人的安全保證。國仇之罪，由我以唯一的王的身份，一人承擔！愿經軍事法庭審理懲處，絕不申訴！”

皇胤聞言臉色立變，瞳孔深處瞬間掠過鎏金厲芒，雙手握拳，捏得指節爆響：“你———？？！！！”

赤麟的背後，本來交織著一片憎恨、惱怒、惡毒、和陰狠的目光，因這一跪震撼，再因這一番話，盡數變得茫然無奈起來———

“爲什麽這麼做？收買人心？！”

“是。我若不用最快方法籠絡部份死士，叛變在即，難道你想戰爭繼續打下去么？！”

“你可知承擔的後果？你擔不起來！上到軍事法庭，你可能直接被判死刑！”

“我知，但我也知你會保護我。”

“我沒你這毫無根據的自信！我保不了你！不是什麽事情我都能保下你！”

“那就替我行刑吧，死在你手，我甘願！”

四目交匯之間，無聲對白，心照不宣。

他們兄弟兩人，相知程度跟默契無關，那是數十年血肉裡骨子裡都滲透的熟悉感，幾乎熟悉到“我就是你”，原因無論是他喜歡還是他厭惡，他們，已成鏡像，縱使身隔天涯海角，心事南轅北轍，也如天衣無縫！

只可惜，一個付出太多，爭取太少；一個防護太過，疑慮太重；所以，他們再近，也不得在一起！

就如幾萬條命的國仇，難泯一人家恨！愛恨偏是同一人！

世間憾事，莫過由此而生……

當晚，一封明碼電文首以火宅民族自衛隊之名，昭告全國罷戰請和書。隨後以卡瓦格山脈為基點，延行整個西南滇北邊境，全線集結軍團、自編軍、遊擊隊、民族盟團等大小相關戰役，兩三天內陸續停火撤回，納降行動格外順利平靜，軍部方面的批文還沒有送達，天尊主帥麾下四萬政府軍，已安全佔領火宅佛獄所有邊防。

這一年的秋分時後，雨季結束得特別早，氣候意外乾冷肅殺，但是，全國上下熱切洋溢的激情並未消沉半點。戰爭終於結束了，提前歡騰慶祝的國民雖然遭到部份激進份子惡意暴動，但和平趨勢，在天尊帶領五龍為首的政府清流一力維護下，終於將多年內戰，迅速推進尾聲。

轟鳴的槍炮聲仍舊在少數固執迂腐的原住民遊擊地帶，迴響了足足兩個月，政府軍最後強硬鎮壓，殲滅性的打擊，平定了四方自編獨立黨的共存局面，由始至終，火宅保持中立，穩坐四方界之一，除工農業自由發展外，武裝暫時解除，簽署三十年內，一切軍事發展，交由政府軍裁奪。

在最後一戰中，皇胤于高峰俯瞰，再仰望星空，歎息：“結束了，但希望我們……都沒有選錯……路。”

赤麟只稍微瞥了北極星一眼，道：“這麼複雜的題，等我能活出絞刑架下，再慢慢考慮吧。” 轉身，手腳拖著沉重的鎖鏈聲音，跟隨身旁的軍部直轄警衛，上了山坡下的吉普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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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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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