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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遇見憂患深,是在回到聖方邊防總基地的那個傍晚。 #)%N+Odnr
因應近日戰況,明巒擬定召開一次最高機密等級的對戰會議,幾乎所有特殊小隊都被召了回來。 P9J3Ii!
車隊總算在晚飯前抵達總基地,靖滄浪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暗自思量眼下愈漸詭譎的聖魔形勢,忌霞殤日前已經回到他的崗位,走時與他那番長談令人不得不在意。 JbYv <
車隊在基地不遠處停了下來,大約要準備例行檢查,申隊眾人紛紛下車等待哨站的安檢人員過來,由於正處戰事頻仍時期,這類手續要比往日更加慎重,受檢者在通過攜帶式精神掃描儀之前是不得進入基地警戒範圍的。 ZNPzQ:I@
但今日哨站似乎出了點狀況,前面過了許久仍是毫無動靜,靖滄浪正想去詢問作業情形,就聽到那頭傳來高高低低的爭執聲。 N$ZThZqqv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的傳令兵很有眼色地跑了回來,三兩下將事情頭尾說清:原來他們與另一行車隊正好在檢察哨站門口撞上,對方配車上顯示的等階更高,申隊自然先行禮讓,只是那邊排場相當大,行動間拖泥帶水,眼看總基地的門禁時間要到了,他們卻還有半條隊伍堵在入口,申隊的人去說了兩句,一言不合竟爭執起來。 9frx60
微微皺起淡色的雙眉,北海首哨跟著傳令兵往哨站方向走去,然後就看到憂患深站在那頭,直立的身影被夕日餘暉拉得老長。 *qg9~/
怎麼會?靖滄浪一下子愣了愣,下意識將手探進自己外衣暗袋,才想起原本放在那裡的東西已經被他收到了車上的行李中。 X|L8s$>
以北海首哨的視覺能力,遠遠就能看見那人臉上的神色,三塔仲裁側對著他這個方向,正在哨站前跟人談話,雖然嘴角含笑,年輕的臉龐卻帶了幾分疲憊。 [Dq7mqr$
距離之前那次救援行動已經過了半個月,靖滄浪本來就不太相信當時對方那番故作輕鬆的解釋,此刻則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fmie,[
但憂患深並沒有將一切告訴他的義務…… sZ-]yr\E"
哨站前那群人持續寒暄著,他注意到憂患深不時抬起手又放下,偶爾掩飾性地化作說話手勢,靖滄浪想起自己收到行囊中的那件東西,卻又覺得憂患深更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6<H[1PI`,G
「首哨,那是三塔仲裁的車隊,可是時間要到了。」傳令兵緊張地看他,生怕長官改變主意,下令全隊在基地外過夜。 a<Pi J?
「嗯。」靖滄浪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u/<^j3Q
好像感應到他們的對話,那群人中有幾位立時轉過頭來,其中包括了哨站的負責人、跟在仲裁身後的左判女士,以及不知為何出現在那裡的明巒擘劃。 ~nb%w?vv
憂患深則在注意到其他人的舉動後才對上他的視線。 xtjTU;T
不禁抿緊了唇角,靖滄浪無法不在意──他雖然是哨兵,卻也知道嚮導們透過精神力場的感應能力相當卓越,但剛剛憂患深竟然完全沒有發現他的靠近──他甚至是他曾經的共感者。 /#$bb4
「靖滄浪。」出乎意料,搶先開口的是明巒擘劃:「許久沒見,你倒是會選時間回來。」 k=Ef)'
比起其他幾人,海蟾尊表情顯得並不驚訝,好像他早就預測了靖滄浪的來到。 )iy>sa{
「規定的通行時間快結束了,能否請你們車隊的受檢速度再加快?」北海首哨目不斜視,定定對眾人說道。 (~pcPGUG
他身後的申隊傳令兵都吃了一驚,似乎沒想到隊長會如此直接。 i`r,B`V`08
海蟾尊勾著嘴角沒有說話,哨站的負責人赤梧桐看了他一眼,轉頭對北海首哨不悅道:「一切都按規定辦理。」 'xb|5_D
「既然連仲裁都在這裡,門禁特地晚個幾分鐘也沒有什麼。」對赤梧桐稍一抬手按下,海蟾尊語氣和藹地表示:「免得有人說龠聖明巒不近人情。」 ?9X#{p>q
「這與仲裁有什麼關聯?」靖滄浪冷冷質問,幾乎又讓後面傳令兵露出驚嚇的表情。 nx=#QLi
邊上紺霞君立刻哼了一聲:「不知變通。」 uYL6g:]+ZC
「肅靜。」三塔仲裁終於開口。 !5`}s9hsF_
沒有人不給他面子。 |dD!@K
「總基地向來兵備周全,不需要有人留在外圍警戒,大家都進去吧。」他淡淡說道,轉身之前又深深望了靖滄浪一眼,似乎在這一眼內已經將靖滄浪整個人都打量。 !U>"H8}dv
憂患深這幾句話雖然輕淺,放所有車隊入內的意思卻相當明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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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仲裁一行人消失在視線中,赤梧桐又看向明巒擘劃,見上司點頭過後才對北海首哨道:「等等就讓安檢人員去你那裡。」 q30WUO;
「勞煩。」靖滄浪更不想在此多談,掉頭就走。 8<P$E!
氣氛無聲凝滯了一秒鐘,他的傳令兵不知所措地左右看了看,最後也只能緊跟在申隊隊長的身後離去。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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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祿主,靖滄浪這人實在太沒禮貌。」赤梧桐瞪著那兩人走遠的背影道:「真的不用再給他們一點──」 joDfvY*[
海蟾尊食指在嘴唇前一豎,向他示意:「不急於一時。」 EhB9M!Y`@
這裡仍在北海首哨的聽力範圍以內。 G !1- 20
先前拖延安檢、安排人挑起兩邊衝突自然是他的意思,除卻找靖滄浪麻煩能給他增添一點愉悅不提,這兩人剛才的反應倒是相當耐人尋味。 V-=$:J"J'\
難道真的不打算結合?海蟾尊拇指在掌中金蟾口喙處來回搓動,暗暗冷笑了一聲:怎麼可能。 ~J<bwF
憂患深年紀雖輕,卻自幼浸淫儒塔權術之道,這必然是他的欲擒故縱之策,君不見這位仲裁大人剛剛仍是出面替他的共感對象解圍?只恨靖滄浪沒什麼腦子,如果沒有其他變故,大約是會被憂患深手到擒來。 [tMf KO
先前靖滄浪被困太荒之境,他有意無意將那份求援訊息擱置一旁,卻沒想到這傢伙如此命硬…… o9wg<LP
由於先前植入他體內的厲元莫名消失,海蟾尊不得不承擔身份曝露的風險去追查靖滄浪被禁足在塔中時種種行跡,最終也只有幾分肯定此事與憂患深脫不開關係。 yN3Tk}{V
難道他的能力已經打破了結合的壁壘,在未結合的狀態下就能替靖滄浪將厲元驅散?這個推測相當合理,卻十分驚人,殊不知向來最不可能的往往才是真相。 <O5;w
三塔仲裁這次假監察巡視的名義出塔,海蟾尊也乘機以擘劃身份陪同,巡遍了幾乎所有重大佈防點,但這個人的能力性質太過奇特,又或者對方故弄玄虛,以至於連日來多方試探下仍是成果不豐。 1>%SSQ
他只能初步判定對方天生精神波就與一般嚮導不在同一層面,故而無法探知,但憂患深又能自行調節到正常頻率,等於他人無法在精神上壓制他,他卻可以有效反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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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元性質與魔染大不相同,又擁有漸漸同化精神層的特性,敏銳度不足的嚮導根本判斷不出它的存在,但憂患深顯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如果他真能驅散厲元,加上本身那樣前所未聞的能力…… q'(WIv@
想起最近一次厲族密會後所擬定的計畫方向,海蟾尊收回了原本佈在申隊那頭的精神網觸手,眼底六芒星一閃而逝。 7gVWu"
這對他的任務進行已經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困擾。 JF{,;&sj
他們無法確認這是否會對天之厲的回歸造成影響……就算不會,也不能讓憂患深對他們的行動有所妨礙,更遑論坐視他跟靖滄浪結合──自能力者誕生以來,沒有一對哨兵嚮導在結合後不會導致能力更圓滿的。 3jS=
雖然近日情報操作上似乎有些操之過急,引起了部分輿論,但總算無傷大雅,目前聖魔局勢大致都在往他們所希望的方向走,他絕不容許聖方這裡在關鍵時刻出現變數。 {'DP/]nK
「總基地戒備森嚴,你最好提醒靖滄浪,別總是仗著首哨的地位意氣用事。」海蟾尊看了看手中金蟾,暗示性對赤梧桐吩咐道,而後毫不遲疑地轉身走進哨站之中。 %\~;I73
不知不覺間,檯面上最棘手的人竟成了那個年輕的三塔仲裁,儒塔的世家勢力根深蒂固,想一波拿掉果然沒有那麼容易,若是對方真的無處下手……哨兵嚮導天生就是彼此的軟肋,他也只能選擇先動一動靖滄浪了。 sF+0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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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基地裡比靖滄浪想像的要熱鬧。 h*MR5qa
可能一座戰爭要塞並不適合用熱鬧來形容,但這次進來後靖滄浪總有種感覺,哪怕是太荒之境中最混亂的戰場,也要比此刻的總基地安然上許多。 hsqUiB tc6
可能是有心人多了。 j%p~.kW5
他雖非嚮導,對這方面的感應卻向來敏感。摸了摸自己身側模糊透明的靈體,北海首哨把這種異感歸咎於即將召開的特殊小組機密會議。 >t D-kzN
自半個月前與憂患深再度共感後,鯤長得愈來愈奇怪了,最近更是又發生化體不穩、時隱時現的情形。莫非在進化上還缺乏什麼關鍵?靖滄浪不禁慶幸目前申隊並不需要直面戰事,畢竟高強度戰鬥中,精神嚮導的存在還是極具決定性的。 c4-&I"z
倒是憂患深那隻狐貓,從第一次看見以來,外觀上似乎一點變化也沒有。 ?G?=,tV
想起這件事,靖滄浪眉頭又是一攏,哨站門口的重逢是個意外,而他至今才霍然察覺,當時三塔仲裁的靈體根本沒有出現。 pK'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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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的直覺告訴他必定是出了什麼事。 keJec`q=X
難道也是因為進化?北海首哨捏在靈體魚鬚上的指頭不禁一緊。 =\XAD+
否認自己擔憂的心思並無意義,何況靖滄浪本質是個再坦誠不過的人。 $--PA$H27
他牽掛著幾天前驚鴻一瞥時三塔仲裁面容上的疲憊,只等安頓好申隊眾人後就要去找對方談談,只是他沒想到進駐後忙碌程度超乎想像,一些安置上的小事紛至沓來,一下房號錯亂,一下用水不均,多是莫名不知所以,卻又不得不立刻處理。在他盡數上報卻被總基地的人用近日忙亂為藉口敷衍之後,北海首哨乾脆親力親為按件解決。 ]#BXaBVMY
時間匆匆而過,還不等他抽出空來,會議都要召開了。 oVq@M
他甚至沒來得及見那人一面。 V)@MM2,
在前往與會地點的通道上,靖滄浪悶頭直行,眉眼不豫,顯得生人勿近。 LV]\{'
他不自覺按著外衫暗袋處,之前憂患深遺落在他病床上的東西正硌在那裡,自上回錯過交還的機會,靖滄浪就重又把東西給隨身攜帶著。 fwq|8^S@
至少這次開會能遇上。 tjd"05"@:
總基地占地遼闊,這條通道也相當寬廣,對流良好,風聲狂肆得有些不尋常,挑釁般不斷來回穿刺著他敏感的雙耳。 >}4]51s
確實干擾了他的能力。靖滄浪皺眉看著站在前方不遠處的明巒擘劃,不太滿意自己驟然下降的警覺性。 `%ENGB|
「你的表情最好再哀傷一點。」海蟾尊劈頭就是一句,語氣近乎指責。 rqF PUp
「什麼意思?」靖滄浪毫不相讓地回視。 |iwTzlt*#
海蟾尊不做解釋,只將手中疑似文件卷宗的東西向他扔了過去。 p9s~WD/K
反掌接下,靖滄浪擰眉一看,驀然神色大變。 J:(Shd'4D
「今日戰報。」海蟾尊的聲線毫無起伏,卻似比平日要冰冷三分。 M`>W'<
「不可能!端木燹龍他分明還在太荒之境──」北海首哨臉色慘白,手上那份文件已經被捏得幾不成形。 ##s!-.T
「這倒要請教請教你。」海蟾尊陰翳地看著他,扯了扯嘴角:「若是我沒記錯,那是靖首哨所負責的目標,當初明巒嚴格下令不可將這次召回會議的訊息外洩,卻為何單就你負責的端木燹龍出了意外?」 z9'0&G L
情報外洩雖不是這樣三言兩語就能界定元兇之事,申隊隊長卻也要負上一定的責任。 8uT6QCf
靖滄浪根本沒有心思與他爭辯,只紅了眼瞪著手中那份訊息,頸間喉結微微起伏,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I<j`)4`d
「端木燹龍因為得知你已離開太荒之境,兩日前迅速轉道撤出,才能剛好在壺口烽燧之北埋伏擊殺了一燈禪。」 K[kmfXKu
靖滄浪身形重重一顫。 P9>C!0 -x
「一燈禪……懸壺子呢?」他猛然抬頭,急切地喝問:「懸壺子他呢?」 mCE})S
玉清首席哨兵並不在這份死亡名單上。 Hug{9Hr3.
「看在你我心情同樣傷感,我就不和你計較這種態度。」雙眼情緒難明,海蟾尊漠然昂首道:「失去嚮導的已結合哨兵戰力近乎為零,他重傷之下遲早會被魔染,我已經下令去善後的人幫他注射安樂劑。」 qXh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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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靖滄浪目眥欲裂,扯過對方衣領怒吼道:「那是你的學弟──」 e{}o:r
任他揪著領口也不反抗,海蟾尊諷刺一笑:「難道一切不是拜靖首哨所賜?」 c|.:J]
他看見靖滄浪眼中的怒火一下被澆熄,右手慢慢鬆開,整個人如同被打撈上岸的魚類,嘴唇開闔卻無法呼吸,最終絕望地乾涸。 F4&N;Zm2
但還不夠。 vJC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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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過失去嚮導的哨兵的樣子嗎?」抓住對方那隻剛剛離去的手掌,海蟾尊瞇起眼,掌控著說話的節奏:「行屍走肉不為過。那是我玉清出來的人,要他痛苦的苟延殘喘於世間,還不如先殺了他。」 ZbrE m
靖滄浪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另一隻手中那份宛如噩夢的訊息紙張嘩啦啦地掉到了地上。 0*AlLwO
「你以為我做下決定時內心不徬徨?不煎熬嗎?但為了他的生前死後尊嚴,就算受人唾棄我也甘之如飴!」五指一緊,海蟾尊聲音漸漸放大,最後厲聲道:「沒錯,那最可憐的人,是懸壺子!而造成這些痛苦的根源,是你!」 As\5Ze9|
鼻腔洩出一絲壓抑的呼吸聲,靖滄浪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rx;U/)~#<
海蟾尊按住自己被摔開的腕部,那裡竟出現一片紅痕,他也不去理:「來不及了、靖滄浪!你如果缺席等等的會議,才是叫他們死不瞑目。」 r{TNPa6!
北海首哨的腳步頓也不頓。 8;'n.SC{
獵獵風聲在他耳中呼嘯徘徊,比先前刺痛更甚,但靖滄浪已經無心顧及,鯤跑了出來,模糊的軀體在他眼前著急的游動,五感再也調節不住,整個世界轟鳴也似的,變得愈來愈暗。 eLTNnz
他知道這明顯是種不妙的警兆,但他非去不可。 7_3O]e[8
一燈禪、懸壺子…… [T%blaSX
通道出口非常遙遠,靖滄浪恍惚有種他永遠也到不了彼方的錯覺,天空上頭有一輪黑日,搖搖欲墜,隱約露出滿目崩毀的意象,但是直到它落下為止,他都不能停下腳步。 -J30g\
「等我……」靖滄浪聽見自己說。 5`uS<[vA
五感已經降至幾近瓦解的臨界點,他的聲音也彷彿是空氣中的微物質,不必消散就已細不可聞。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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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輪黑日最終沒有掉下來。 Yo(B8}?0!
有人拉住了他的手,靖滄浪想再往前走,身體卻不知為何沒有一點掙脫的意圖,世界漸漸變得安靜,他在前一秒鐘分明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卻又像早就曉得那個拉住他的人是誰。 Sy'>JHx
「我需要你。」那個人緊緊拉著他說。 kb:C>Y8!sC
有什麼碰上他的額頭,溫熱細膩,又帶著熟悉的氣息拂面而來。 UZ!hk*PF
靖滄浪知道只要自己睜開眼睛,就能看見那個人的臉,但他已經沒有力氣。 bGJ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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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我是誰……〈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