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意琦行X綺羅生]故人來（正文完結）（396F，出本預告更新）|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5[意琦行X綺羅生]故人來（正文完結）（396F，出本預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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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生綺羅塵

恍惚十年久，君歸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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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

200樓發表於: 2013-07-20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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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見意琦行?

綺羅生快去救你老公~(被巴)

我依然無法忘卻，那一日烙印在心上的痕跡。

無論是執著還是信仰，是虛妄還是真實，是荒謬還是理性，是瘋癲還是清醒。

我都知道，你是我的求不得和放不下。

未曾擁有過愛別離，便已求不得、放不下。

就算沒有盡頭，就算沒有回報。

我也無法停止繼續思念你...... 我最深的願望，最大的任性。

頂端

elrie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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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201樓發表於: 2013-07-22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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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這......哇! 救命唷!!!!
怎麼可以這樣????
綺綺快跑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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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蘭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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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12)

202樓發表於: 2013-07-22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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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生綺羅塵：
小綺羅有在努力的奔啦~~
至於看到了啥，馬上就會知道XDD

青箋春秋
赭霞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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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蘭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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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12)

203樓發表於: 2013-07-22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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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rienne：
救命是一定的，不然我會被這夫夫倆聯手砍死死得XDDD
就快到了，再耐心等一等~

青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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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蘭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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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12)

204樓發表於: 2013-07-2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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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〇：一相逢

那片虛虛掩蓋在土溝上的雜草，本來也十分粗糙。只是山中荒亂，這般深處，又少有人至。幾日西北風吹下來，一層又一層的落葉，倒也又將痕迹遮去了許多，故而連绮羅生也被瞞過了，絲毫未曾注意到。
但如今陰差陽錯踢開了土溝上的遮蔽之物，绮羅生下意識的便拿眼角余光掃去，本是無心之舉，卻不想那土溝之下，落葉泥土髒混一團之中，竟是依稀露出了一個人形來。他無防備下唬了一跳，定睛再看，土溝裡掩埋著的，當真是一具死屍；非但是死屍，更是頭顱身子分了家。瞧模樣死了該有幾天，幹癟青灰，只是天色寒冷，倒還不見多少腐敗痕迹。
萬沒想到荒山野嶺，竟然還撞到這麽一位，绮羅生頭疼的按了按額角，又把掀開的荒草胡亂踢了回去。江湖走跳，恩怨打殺，有的是說不清講不明的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從來都算箴言。绮羅生此刻心中負累，已足叫他勞神，哪還有心思去理會什麽別人的閑事，何況這種斷頭死法，十之八九不脫義氣仇殺，若是沾惹上，怕不招惹來一身的腥氣。
他想得明白，踢上了土溝的荒草，權當不曾見不曾聞，繼續扭頭去找那枚銅錢。這時他身處之處，從矮雜木叢中鑽出，眼前倒是開闊了些，到了一片草坡之上。掩屍的土溝就在坡底，他離開幾步，再四下看了看，夕陽橘光灑落下來，草叢中微微有金屬光澤一閃，可不就是那枚上躥下跳的銅錢，終于消停下來，老老實實躺在了一團草柯裡頭。
“哼”了一聲，绮羅生撇撇嘴，快步過去一把撈起銅錢，心裡頭還猶然揣著三分惱怒。但銅錢撿到手裡，下面的枯草柯中，卻隱約透出了一點顔色。
绮羅生一眼看到，登時一愣，保持著那個彎腰的姿勢僵了片刻，忽然一把丟開銅錢，蹲下身，帶了點慌亂的扯開了那團雜草。
草屑吹盡，绮羅生的手指有點發抖，從地上掏出一件東西來。那是一只小玉瓶，玉質細膩潔白，用箍銀的木塞封了口，處處透著一股華貴氣息。而讓绮羅生發抖起來的，並非這只玉瓶，而是纏繞在瓶頸上的一件東西：雪白絲繩，雜揉金線，編成半個手掌大小的玲珑結子。此刻在荒草泥土中打滾了許久，顔色早已一片髒汙，卻還是不掩本來面目。
好像在做夢一般，绮羅生沒覺得自己有了什麽動作，卻早已腳下一軟，膝蓋沾塵。將那個玲珑結子抓在手裡，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麽，飛快的將中間盤繞成結的地方扯開了一條縫隙，露出裡面金燦燦一塊小金片，正是十幾年前慣見的寄名符款式，上面三個凸凹小字：绮羅生。
绮羅生就跪在地上，對著這個結子發呆起來，腦中一片轟隆亂響。似是過了許久，又好似才不過片刻，他忽然又猛的跳起了身，抓著玉瓶絲結，扭頭就向草坡下面沖去。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黑馬似乎也被他嚇了一跳，踢踢踏踏連踩了好幾步，才打著鼻響跟了上去。

草坡下面的土溝，不過幾個跨步遠近。绮羅生一沖過去，便手腳並用，將上面的草蓋枯葉全數掀開。他顧不得汙髒，一矮身跳下溝，將掩在下面的屍體重新拖了出來。
死者衣著古怪，隱隱約約透著點旁門左道的氣息。此刻已是死了數日，身上大片的血迹，早成了深黑色的汙痕。绮羅生只將他脖頸處的傷痕掃過一眼，便認定了乃是一式斷頭的劍傷。再去辨認頭顱，雖然五官因著死亡的恐懼扭曲，但仍是陌生的面孔。绮羅生皺眉想了又想，卻總覺得這幹癟枯瘦的形貌，不曾見過是真，可又依稀透著那麽點似曾相識。
他此刻反而冷靜下來，雖然意琦行貼身之物失落在此，但又有斃命劍下的屍首被刻意掩埋，此中意味，未必便是不祥。強自按著心情在腦海裡思索了幾番，绮羅生忽然低低“啊”了一聲，想起意琦行曾爲自己描述過外七修之人形貌，爲首人稱影邪師的迷眼乾達，特貌特征，與眼前這具屍首倒是相似八成。他心中登時起了嫌惡，將手一松，那顆頭顱又滾落草叢泥土之中：“迷眼乾達？”
死人自然不能答他，他也十之八九敲定了這個答案，再一縱身，重新躍上地面，一手攥著玉瓶絲結，出神起來。
若依自己心想，最好的結果，便是意琦行在返程途中，又遇外七修糾纏，清理門戶將其斬于劍下，而玲珑絲結，也是在打鬥之中無意失落罷了。可是……绮羅生不消一刻，便又將這個想法打消了。從自己將這結子贈予以意琦行後，便一直被他貼身珍藏，時不時拿出把玩，被自己撞見了，還要取笑幾句。若是無意中遺落，定是一經察覺，便會返身來尋，又豈會任它在這荒山野嶺風吹日曬髒汙至此？可眼下情形，玉結皆在，人卻不聞……绮羅生剛剛稍微安下些的心登時又繃緊了，咬牙拼命晃了晃頭，不叫自己控制不住的往些不妙的地方想去。
指尖擦過絲結，雖然不知那玉瓶是何來曆，但既然歸在一處，想來也頗重要。绮羅生將兩物翻來覆去又瞧了瞧，目光落在白色絲繩上一點已經變成黑色的血迹上，心口下意識的又是一抽。他此刻立足的草坡，是一路走來難得寬敞些的一塊空地，只在四下零散分布著幾株老樹。因樹植稀疏，那些老樹生得都極爲高大，擡頭乍一看，頂端枝桠，倒似遙遙戳入天際一般。绮羅生心中忽然一動，衣袖一振，人已輕盈如鶴，拔地而起。
他身子輕敏，在樹幹上幾個借力點踏，雖是高深的輕功，瞧來卻不覺吃力只見姿態美好。頃刻之間，已經躍上樹梢。足尖輕踩，那細韌的樹枝微微一顫，便將他整個人托穩了。
绮羅生站身在極高之處，視野登時開闊，遠山近嶺，盡收眼底。他此刻倒是念不及爲何自己之前不曾想到這個法子，只運足了目力，放眼四望。
野山茫茫，將近夕陽映下，更覺蒼莽。已是殘秋，本來遍布青翠的山林，也變了枯黃顔色，一片蕭條。绮羅生環視一圈，三面皆是蒼涼，唯獨東山腳下隱隱，露出一片小小村落來，炊煙正袅，斜陽正好。

天色將晚未晚的時候，尹家村裡登時又熱鬧起來。農戶山民，愛惜錢糧，一針一線都過得精打細算，爲了節省燈油，往往都是借著天光便開銷了晚飯。因此這個時辰，田頭地裡，都是收拾了手上往家裡趕回去的村民，加上一些手腳勤快些的，攆雞趕豬，更是吵鬧。
偶爾也有家中活計少些的閑漢，吃飽了飯便在村口搖晃，天氣雖然已經冷了下來，但初雪不落，地處西南的村落，就還是帶了點老秋的余溫。若再無雨，倒也適合茶足飯飽之後，閑逛消食。日日如此，成了習慣，若是哪一日不見了他們，還讓人覺得奇怪些。
十四五歲的少年騎了匹高頭大馬進到村子裡時，竟然便撞見了這難得的一次反常。慣常聚著人的大樹下，空落落的一片安靜，莫要說人，就是平日裡同樣在這一片溜達的那條大黃狗都沒了影子。他撓撓頭，正覺得納悶，就聽到身後有人招呼了自己一聲：“段家二娃！”
段二娃忙跳下馬，利利索索打了個招呼：“三嬸。”

招呼他的老婦人手裡挎了個針線籃子，瞧瞧段二娃，先嘴裡“啧啧”了兩聲：“這馬可真好，俺們莊戶人家一輩子，也就見個騾子驢的，哪瞧過這個。騎著這馬，可不就得跟飛一樣，難怪你見天往鎮子裡頭去，都能天黑前就打個來回。”
段二娃撓撓腦袋也笑：“三嬸，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馬哪是咱家的啊，這不還是意大俠的麽，借給咱用也是去鎮子上抓藥。俺家可養不起這麽好的牲口，把家裡那兩口豬一匹騾子都賣了，還不夠人家一個馬腿呢！”他又搖了搖手裡頭的一疊藥包，“我大哥還整天愁眉苦臉呢，說家裡的錢掃掃，還不夠意大俠的一副藥，人家大俠救了我小侄，結果還得自己貼錢養傷吃藥看大夫的，都沒臉了。”
三嬸也跟著歎了口氣：“你家這次真是……不過我看能騎得起這馬，那個意大俠肯定也是個不缺錢花的，你和你哥把人從後山上擡回來，那一身血的，嚇死人了！能保住命就是好事了，多花點錢，總比沒了命好。”
段二娃連連點頭稱是，然後又拎了拎藥包：“那三嬸，我哥我嫂子還在家等著呢，我先回去了……”
見他要走，老婦人向旁讓了讓道，忽然就“嗨”的一拍大腿，連忙叫了起來：“二娃，等等，等等！嗨，你瞧我這記性，就顧著沒用的了，倒忘了說正經事。”她一手抿了抿頭發，帶了點神秘樣子往前湊湊，聲音也略微的壓低了，“二娃，剛才那會的功夫，西邊山上不知打哪又跑下個人。長的是真俊，打扮也闊氣，就是腦子好像有點毛病，急三火四的，見到人就扯著問，問見沒見過一個叫一起什麽的。這不，村頭那幾個遊手好閑的，都趕著看熱鬧去了。我看著你忽然就想起來，要是村裡頭的生人，可不就你家這幾天來了一個，你要不要也去瞧瞧？”
“啊？”段二娃沒想到還有這麽一樁事，又撓了撓腦袋，“那……我瞧瞧去？謝謝三嬸啊！”
老婦人連連擺手：“謝啥，快去吧去吧。”
段二娃應了個“哎”聲，忙就扯著那匹白馬，往村西頭去了。

雖然村裡頭跑不得馬，但這四條腿的速度即便走路，也是快得可觀，眼見著沒多大功夫，就從村東到西跑了個對穿。段二娃仗著自己在馬上坐得高，抻長了脖子往人群紮堆的地方瞧過去，果然見到一個白衣人被鄉裡鄉親的圍著，雙方都在比比劃劃，似是說些什麽。
他抽了抽鼻子，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個去過鎮子見過世面的大人了，這個穿白衫的又可能與自家恩公認識，當下忙跳下馬，一手扯著缰繩，一邊吆喝著往人群裡頭擠進去。
圍觀看熱鬧的人都是相熟，一眼看到了他，有人就沖著白衣人道：“段家二娃來了，救了個大俠的就是他們家。”
那白衣人忙回過身來，剛剛好打了一個照面，抱拳一揖：“小兄弟，請問你家中可是收救了一名江湖中人？白衣銀發，不苟言笑的……”
他這一回頭，段二娃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倒似見了明珠美玉那般光彩的感覺，也登時就明白了只是尋個人，爲何招得一個村莊的閑人都湊過來熱鬧。但他實在也不曾見過當真的明珠美玉，心裡頭只想得出“真好看”三個字來，呆了呆才回過神，也忙應聲：“公子你是要找意大俠？你認得意大俠？”
乍一聽得熟悉的姓氏，绮羅生喜出望外，再顧不得什麽，一把抓住了段二娃的手臂：“對，意琦行，我要找他，他在哪裡？”
他這一下手勁失控，抓得段二娃登時呲牙咧嘴，抽著涼氣哀叫：“意大俠在我家養傷啦，公子，公子，你松松手，我這胳膊要折了！我帶你去啊……”

農家場院裡頭，傍晚時分，最是忙碌。段梨花一手扯著小侄子，一邊將滿院子亂跑的雞轟回窩裡去，一不留神，就被那胖娃娃掙脫了手，啪塔啪塔又往一旁的一間屋子裡頭鑽。
小姑娘急了，快跑兩步追上去就要抓他，氣哼哼的嚷著：“你給我回來，意大俠在裡面養傷呢，你快出來，別煩著人家……”但那娃娃小雖小，東跑西躲卻是歡脫得很，小姑娘撲了兩次，都被他躲開了，一邊“咯咯”笑著一邊沖著自己的小姑做鬼臉：“我也要做大俠，我也要打壞蛋……啊！”
他一頭亂跑，一頭還在氣著段梨花，本在自家院子裡，倒也用不著再去看路。可惜這一遭事有湊巧，小娃娃一頭沖到了門口，正遇到段二娃帶了人回來。绮羅生心急步快，進門得比帶路的還要急些。那娃娃“咚”的一聲，正一頭結結實實撞在了他的身上。
習武之人，尋常自有功力護體，全似本能一般。小娃娃撞上來的勁道極猛，那股子護身真氣一轉，險些便將他直直再彈出去。好在绮羅生一眼看清楚了，忙一伸手，硬生生又將他扯住了，才沒有摔得結實。
段二娃隨後趕上來，一把拎過小娃娃，忙不叠向绮羅生道：“這是我侄子，淘氣，太淘氣……”尋常百姓，總歸對這般人物，還是拘謹了些，绮羅生心思卻完全不在這般小事上，略搖了搖頭示意無妨，又問道：“他在哪裡？”
“這邊這邊。”段二娃忙引著他就向一旁特意收拾出來的那間廂房走，邊道，“意大俠傷得嚇人，一身都是血，那血色還發黑。有老人說，八成是中了毒了，村裡人也沒見過這個啊，從鎮上請來的大夫也沒辦法，後來還是在意大俠自個手裡摳出來一個藥丸，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吃了……呸呸呸，我說什麽呢……哎到了，就是這屋。”
少年一伸手推開一間屋門，因爲天氣漸入初冬，又要養傷，門口早早就上了厚棉的簾子，一揭開一股熱氣混雜藥氣撲面而來，暖洋洋倒是舒服。只是屋子裡也因此暗了許多，現在又是黃昏時分，擺設家具，都只能昏暗得見個輪廓。不過尋常農家，就算是特意爲恩公辟出來的屋子，也不過就是木板桌椅之類，靠著西牆擺了一張木頭床，青布的床帳子撩起著，依稀可見上面睡著一個人，只是蓋著的棉被太過厚重，從頭到腳捂得嚴實，反倒不那麽真亮。
绮羅生的眼神，卻在一落到那張床上時，就再也挪不開了。他覺得自己腳下輕飄飄的，似是踩在了一堆棉花上頭，卻又踏得很穩，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手指觸到被子，才發覺竟是連指尖都在微微發著抖，扯得那被角千斤重般，用了兩次力，竟然扯不起來。
勉強深吸了口氣，叫自己按下心情，绮羅生穩了穩手勁，這一回終于掀開了被角。光線暗淡，人與物上皆打了一層晦暗不清的陰影。他卻當真看清楚，床上昏睡中人的一眼一唇，一眉一發，都是自己刻骨銘心的熟悉，與思念。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當日荒草坡死決，意琦行心行極端，拼著心脈衰斷，以劍罡斬了迷眼乾達，惡雖授首，自己也是再難支撐，最後一絲記憶，只停留在了轟然倒落塵埃之時。
直到昏茫中不知過了多久，再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竟已被隨後跟上來的段家兄弟救回了尹家村。僥幸留命，細問起來倒還是自己取出卻不及服下的那粒救命丹藥的功勞。
只是丹藥縱然靈效，也不過是堪堪吊住幾絲傷勢的惡化。身上新傷只在皮肉，假以時日便會無事。但體內殘毒，卻只能依靠內力點點逼出。而強運真氣的後果，更仿佛一日一時，都聽得到心脈在漸漸衰亡的聲音。
這種踩著人之將亡的節拍的感覺，實在是意琦行平生最爲厭惡的無力感。可再如何心境，傷勢之重，這幾日仍是叫他只能昏昏沈沈，大半都在沈睡之中度過。他捉著清醒時機，行囊裡取了銀兩，交托給段家兄弟用以開銷。那兄弟兩個也是敦厚，又感恩德，全心全意爲他奔波起來，才算勉強撐下了這一段時日。
有了銀錢，治傷培命的好藥便流水般灌了下來。這幾日裡，離村三十裡外的鎮上，最大一間藥鋪的門檻都被段二娃踩得相熟了。倒也算是逢運，那間鋪子頗有幾樣壓箱底的好藥料，比不得雲宗，也是上品的。連吃了幾天，意琦行竟漸漸覺得又複了幾分氣力，有了些轉好的征兆。
但傷體疴重，每日仍是昏睡居多。這一回自混沌中醒來，已又是星懸闊野，明月當空的時辰了。
不過這一夜似是天色極好，清如水的月光灑下一天一地，照入屋中。尋常農家陳設，也似籠了層銀光珍珠白的輕紗，倒有幾分如夢似幻的情形。
意琦行慢慢睜眼，起身還是艱難，往日段二娃總在屋裡等著自己醒來，遞上湯藥，可今夜房中雖仍是有人，那種氣息……卻不同了。
蓦的一愣，意琦行反倒恍惚起來，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大夢未醒。房中那人，本是背對著床鋪，就著窗口月光，正在寫字的模樣，聽到了床上動靜，便起了身，拿著剛剛寫好的那張字紙，緩緩走了過來。
意琦行聽得清楚，他輕輕說話的聲音，讀的是紙上的字，眼睛裡瞧著的，卻是心上的情思：“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意琦行擡頭問他：“是夢？”
立刻得到了一個有點透明的笑容，也不知透明的是月光，還是疑似夢中人：“只緣感君輾轉思，故以精誠致魂魄。你失約了，那是要在夢裡踐你我之約麽？”
意琦行歎了口氣：“若此身不存，能以魂魄致你，也是遂願……”他只當自己當真情思入夢，感慨一出，不曾遮掩半分情意。但下一刻，卻忽然被用力壓住了未曾受傷的那邊肩頭。
修長的手指，從肩頭一點點挪到脖頸，再到臉頰，再到深刻分明的英挺眉目，忽然，一滴水珠，便砸了下來。
意琦行從肩背被一把死死抱住了，力氣之大幾乎是要勒到骨頭裡去，帶了點硬咽的聲音落在耳邊：“是我，不是夢。意琦行！意琦行！意琦行……”
意琦行恍惚擡手，回抱住了那個伏在自己肩上微微顫抖的身子，觸手溫軟，骨肉真實：“當真……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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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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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205樓發表於: 2013-07-22 21: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策馬尋夫千里路,擲錢問卜姻緣途

小綺羅終於找到了劍宿啦

那枚錢幣可要好好的供奉起來,它可是大功臣

驕姐給的藥派上用場,果然有保佑

眯眼,你就是不聽勸,讓你走你不走,
這下可好,身首離家了吧,曝屍荒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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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rie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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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樓發表於: 2013-07-22 22: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千里尋夫！小綺綺終於找到了劍宿了！！
終於重逢了！！！

但意意傷勢很嚴重喲
聽得到心脈在漸漸衰亡的聲音是什麼意思喲

後面的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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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樓發表於: 2013-07-24 17: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nu199711：
小綺羅一定會去還愿的啦！這次真的是老天幫忙呢~~
眯眼就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傢伙，死掉了才知道劍宿之前對他多仁慈哼=。=
藥丸確實是大功臣的，但還是不能一勞永逸啊，後面還要繼續去努力給劍宿治傷~~

青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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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樓發表於: 2013-07-24 17: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lrienne：
金風玉露一相逢啊，我自己都超級感慨的，這倆竟然分開二十章了呢！
心脈衰亡，是因為劍宿幾次迫於形勢強行用內功啊，還沒恢復的心脈承受不住了，在一點點崩潰，現在是在靠大姐給的藥支撐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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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樓發表於: 2013-07-24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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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熱烈慶祝大劍宿和小綺羅這對閃瞎眼夫夫手拉手通過網會連署啊！！！！

章七一：轉柔腸

寒夜冷靜，室暖春思。屋外如冰似水的涼意，倒是越發襯得緊緊相擁間的身體溫度，暖得直到心窩裡去。
自打有傷，意琦行手足總是有些犯涼，心脈受損之後，更是氣血滯礙，經絡不通。但在生了炭火盆的屋裡大睡一天，那點寒氣也硬生生被捂得暖了，反倒是绮羅生貼合上來的臉頰，帶了絲絲縷縷的涼，也不知是在窗前吹冷了，還是淚眼遺痕。
绮羅生卻借著將頭埋在意琦行頸後的姿勢，悄悄揉了揉眼睛，只是手還未撂下，腕上忽然一緊，便被用力扣住了。
有些粗糙帶了劍繭的拇指，一點一點，輕輕擦揉過手腕，慢慢挪到內側更細嫩些的肌膚處，再略向下一些，就是腕脈所在。一下一下的脈搏振動，比什麽都更清晰、更真切，意琦行撫摸良久，忽然歎了口氣：“果然不是夢！”
绮羅生用了點力氣，從他肩上擡起頭來，月色再明亮也非燈燭，倒是恰好遮了遮他臉上的濕痕。他將口吻放得十分輕松，用額頭輕輕在意琦行頭上磕了磕，笑起來：“你難道都不曾覺得，身上的傷勢又輕快了許多麽？世上難求一見的莳花針術，到了你這裡，倒連點存在感都沒有了。”
聽他這一說，意琦行才恍然覺得，經脈之中的澀滯之感，果然淡去幾分。他未曾欣喜，倒是先皺了眉：“又施展莳花針術，你的身體……”他忽然又一頓，口氣登時急了，“等等，你怎會到了這裡，你不是該在夢花境……”
他乍醒時的茫然，忽見心上之人時的疑似夢中，隨著確認了懷中人的真實之後，終于漸漸也叫神智回籠，第一節想到的，便是绮羅生怎會出現在此的前因後果。只是話才沖口問出，尾字尚咬在嘴裡，唇上忽然一沈。
柔軟幹燥的嘴唇，帶了點氣勢洶洶的意味貼了上來，卻又偏偏探出最柔嫩不過的舌尖，在意琦行的唇縫間輕輕舔了一舔。魂牽夢萦、久別重逢，本就是兩情相許之人，再來這一番帶了點俏皮和急切的主動，意琦行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張嘴，便密密實實的迎合住了。
別期不過三月，心中思來卻仿佛已過了許久，之前只道古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言乃是文人造作拿捏，但真真切切落在了自己身上，才明了字字扣心，貼切無比。
登時什麽疑問，什麽言語，哪怕身上傷勢的不適，也皆被抛到了腦後。意琦行單臂一扣，將绮羅生的腰身牢牢鎖在了懷裡，另一手卻摸索著托上了他的臉頰，指尖撩著髮絲，蹭過肌膚，流連難去。绮羅生更是急切，雙手用力環住他的脖頸，似是要把自己整個人都貼合到他的身體裡去，無論如何不想放開。
從磨蹭成了吮吻，又從吮吻變成帶了點惡狠狠的撕咬。绮羅生忽然眨了眨眼，齒間微一用力，不重、但也絕不輕巧的在意琦行的舌尖上咬了一口。意琦行吃痛一躲，糾纏得幾乎要粘合在一處的嘴唇終于蹭開了些，他只覺得舌尖碰到了另一處滑膩，不是濕暖的口腔，而是帶了些涼意的唇側，還似乎……有著微微的鹹味。
拉回幾絲神智，意琦行大口喘了喘氣，有點使勁的扳了扳绮羅生的臉：“你哭了？”他問了這一句，又馬上十分肯定的重複了一次，“你哭了！”
绮羅生雙眼迷離的擡頭看著他，沒回答，卻喃喃道：“我冷……”他晃了晃頭，掙脫開意琦行捏著自己下巴的手指，卻又把腦袋紮到了擁著自己的那個懷抱裡，挨挨擦擦，“外頭下霜了，哪裡都冷，只你身上是暖的。”

兩人似是在各說各話，但此時此情，縱有多少纏綿情話，也只覺詞不達意罷了。意琦行一手摸著绮羅生的頭髮，微微向床裡挪了挪身子，這農居中的木床，自是比不得自家錦榻，卻勝在寬大結實。绮羅生立刻隨著動作蹭上了床，借了個巧勁，將他重新壓著躺回了枕頭上，又埋頭在懷裡蹭了蹭，才戀戀不舍的擡了頭，輕咬了咬意琦行的下巴：“只你身上暖，你便好好躺著，給我做一宿的暖爐罷！”
意琦行的胸膛震了震，似是笑了：“你只要一宿，我卻貪求一世呢……”
绮羅生再不吭聲，直接整個人爬上了床榻，舒舒服服的躺好了。意琦行身上傷處頗多，他再不能像往日般無所顧忌的偎靠過去，只能緊緊肩貼著肩，並頭躺好，然後摸索著伸出一只手去，扯緊了意琦行的。
多少話語，勝不得一次真實的碰觸；而多少碰觸，也不若相依而眠這一夜，能叫久別的離人，真真切切覺得了這一遭重逢。斯人在旁，呼吸可觸的沈綿，勝卻人間無數。
于是意琦行再記不得自己還想說什麽，還要念著什麽，或是心脈之傷，或是皮肉苦楚，或是許多心中還未問清的疑問，只曉得反手也牢牢握住了那只手掌，心似乎沈在了一個最安靜最舒服的位置，再次睡了過去。

這一夜好眠，非但是受傷以來，更是這三個月來，睡得最沈、也最好的一覺。

睡中無夢，更無驚，一夜的時間，似乎杳然不覺，就流水一樣滑過了。將意琦行再次惹醒過來的，是熟悉的藥味，和更熟悉的一股氣息的貼近。
睜開眼，绮羅生早已起了身，梳洗整齊坐在床頭，一手托著個藥盅，一手拿著羹匙在裡面攪來攪去，見他睜了眼，立刻敲著碗沿笑了笑：“吃藥了，大劍宿。”
意琦行坐起身接過了藥盅，眼睛卻瞬也不瞬的盯在他身上，只一仰頭，便將那漆黑苦澀的藥汁一口氣喝盡了，連眉頭都不曾動一下。
绮羅生拿回空碗沖他笑笑：“苦的，可知道不是夢了吧！”
意琦行立刻道：“自然不是夢！”
绮羅生笑得更是開心：“那你還這樣瞧著我，怕我跑了不成！”
意琦行頓了頓，伸過手去，有些不大莊重的在他腮上摸了一把：“怎樣都看不夠，自然要一直看著。”
“……”他言辭直白得毫不覺羞，绮羅生卻登時招架不住了，眯起眼睛好容易壓下臉上騰起的熱意，起身便要往外頭走：“我去收拾藥爐。”
意琦行輕笑一聲，沒攔阻也沒再說什麽，只看著他開門去了。

半個傍晚與一個早上的時間，足夠绮羅生與段家一家子熟稔起來。意琦行靠在床頭，聽著隔著一扇門板傳來的說話動靜，绮羅生進退有禮得當，那一家人大大小小，短短半日已將他做了個神仙公子看待，說得什麽，信得什麽，毫無二話。不消多久，門又一響，绮羅生再回身進來時，手上的藥盅不見了，換做早飯盤子，並些零零碎碎的布條手巾等物。
屋裡透了天光，不再是昨夜昏暗模樣，連帶著，那些似夢非夢的朦胧暧昧，也一並掃盡了。透白的晨光打在兩人身上，互相看了看，蓦的就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句話來：“你瘦了。”
同一句話，兩個不同的聲音。話出了口都是一頓，但意琦行很快又笑了笑，點了下頭：“嗯，我瘦了。”
兩人都非不谙世事之人，經了昨夜，意琦行心中絲毫不覺，自己身上傷勢還能瞞過绮羅生去。而他更是自知這一遭，也再不需瞞了。
绮羅生聽了他這句話，眼中的光芒登時微微一黯，但還是輕快的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先洗漱吃飯吧，吃完了，我們……你說給我聽聽……”
“好。”意琦行依然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下來。他這般不思掩飾，绮羅生卻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在往下沈，沈到一個快要窒息的深度。似乎昨夜等著意琦行醒來時的那股寒冷，又漸漸蔓延上了四肢。

經過莳花針術的調理，意琦行的精神狀況，卻是比往日好了許多，這些天來，頭一次能在別人的攙扶下下了床，簡單梳洗了，又多吃了半碗肉粥。
他無論在做什麽，绮羅生都沒再說話，只默默的在旁小心顧著他的一舉一動。意琦行心中察覺得明白，歎了口氣，擱下粥碗，忽然握住了绮羅生的一只手：“我現在還是好好的……”
绮羅生一眼登時瞪了過去，可眼神飛到半途，立刻又軟了，軟得叫人看了心疼：“你這個情況，叫做好麽？”
意琦行仍是拉著他的手，添了點力氣握緊了：“還活著不是？”慢慢扣住了修長五指，他又添上一句，“比起你在非馬夢衢昏迷不醒的時辰，可不是好多了！”
绮羅生立刻又不吱聲了，意琦行手上用力拉了拉，他便挨著坐了下來。身子緊緊貼著身子，沒一點空隙，許久，才低低道：“都告訴我……我要聽你親口說。”
意琦行將沒有受傷的右臂展開，環住了他的腰肢，頓了頓，又向上挪到了肩膀處，往懷裡拉了拉。绮羅生乖順的就勢貼到他的懷裡，半閉了眼睛。意琦行一手摩挲著手邊散落的雪白鬓髮，終于一樁一件，將自回到雲宗至今發生的事情，盡數說了出來。
他語速不快，卻也不曾停頓思索，無論是自己的生死交關，還是決絕選擇，無一遺漏，娓娓道來。這一說，就是足足一個時辰。
绮羅生伏在他懷中像是睡著了，只有仔細看過去，才發覺淡色的唇上，早已咬出了兩個深紅的齒印，微微滲著血絲。直到意琦行的聲音停了許久後，他才啞著嗓子開了口：“你叫我怎麽辦？”
意琦行繼續慢慢撩著他的鬓髮：“不怎樣辦，陪我好好……不，我陪你好好的，咱們先去石州，這個季節想來桃花是看不成了，但還有梅花，然後再回緣溯山……”
绮羅生揚了揚嘴角，竟然也笑了，然後忽然坐起身來，一手揪著意琦行的衣服，定定看著他的雙眼：“好，先去石州，再回緣溯山，將想去的地方，想交代的人事，都一一了結了，然後叫大哥幫忙，挖一個足夠將咱們都埋進去的深坑，還要選在一個風水寶地，定一塊上好的墓碑……”
他的語速越說越快，到了後面幾乎有些咬牙切齒。意琦行眉頭一皺，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绮羅生！”他深吸了口氣，“绮羅生，這不是意氣用事。”
绮羅生眼角微紅，口氣卻難得的倔強起來：“自然不是意氣用事，從你自解龍元，到斬殺迷眼乾達，我無一事生怨。我怨者，唯二而已。”他反手捏緊了意琦行的手掌，“第一怨，當年我爲何遲了一年，才尋到緣溯山，從此錯失十載；第二怨，三個月前，我爲何不肯堅持與你同行，人生若是終難一死，此地彼地，又有何不同！”
“我……”意琦行一時間被他堵得無話可說，他素來心高氣傲，意氣風發的模樣，面臨種種險關之時也從未收斂過，而此時面對一片同生共死的癡心，卻首見支拙，言辭難繼。僵持許久，終于又擡起手，在绮羅生臉上輕輕擦過：“我還沒有放棄不是？”
绮羅生瞪著一雙眼，直到看到意琦行指尖上沾了的些許晶瑩，才發覺自己又不知不覺落了淚，卻立刻大聲接道：“自然不能放棄，天無絕人之路，終歸是有法子的！”

法子法子，總歸還是要人去想，並且想得出的，才是法子。但意琦行一身傷勢的養複，卻是不能耽擱。在之前幾日，只能依靠鎮上大夫尋常藥方，縱然有重金購來得上好藥材，也不過是些生肌養血的泛泛之用罷了。绮羅生如今到得看得，又豈會閑置了自己一身可稱妙手的莳花針術，意琦行拗不過他，也只得允了，只是不許他消耗過度，再虧了自身傷體。
绮羅生含糊應他，手上動作卻不含糊。這短短幾個月來施展莳花針術的次數，比起他之前兩年內的總和還要頻繁些，倒是應了“久病成良醫”之言。一路針法紮下，玄妙氣勁，刺透經脈滯礙虛弱之處，牽引著體內真氣，徐徐修補破敗不堪的心脈四周。那一股柔和玄力，潤澤肺腑，似是溫柔至極的一雙手，慢慢撫去心口鈍痛。
末針紮落又拔出，意琦行張開眼笑了笑：“好過了許多。”
绮羅生極認真的點了點頭，將掌心貼上他爲了施針裸露出的胸膛，輕輕壓在心臟的位置：“莳花針術也有固脈之效，有此爲憑，便能將你心脈衰損的速度再拖延下去。延得一日，便多一日尋得良方的時間。”他擡眼故做輕快的笑道，“意大劍宿，若是因此撿回一條命來，那這條命，可就徹頭徹尾是我的了。”
意琦行也帶著點笑，碰了碰他的鬓角：“你欲取之，我便予之。”
绮羅生輕“哼”一聲，瞥了他一眼，將琉璃針收起，但人卻膩在床邊不願挪開，只將指尖在他胸前皮膚上繞來繞去，順著有些消瘦了的肌理紋路，慢慢打著轉。他這番舉動當真只是心中思索時的無意親昵，但圈圈劃劃片刻下來，意琦行倒先有點變了臉色，輕咳一聲，一把捉住了他的手，從自己懷裡拔了出來。
“嗯？”绮羅生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般，呆了呆，便有一點紅暈，慢慢爬上了臉，又似要遮掩一下窘態，顧左右而言他道：“可惜大哥不在，不然以他的手藝，不消幾日，只怕便能將你掉下去的分量再補回來了。”
意琦行聽了這一句，卻是忽然想起什麽，用了點力氣將绮羅生斜坐著的姿勢扳正了些，嚴肅認真的道：“輪到你了。”
绮羅生愣了一下：“什麽輪到我了？”
“你這幾個月來過得如何，爲何只身一人要往雲宗去，一留衣又怎麽會放你帶傷出來……”之前重逢中的大悲大喜，混亂心緒，沖擊得意琦行腦中一片混噸，只顧得眼前見了什麽，便做什麽，而這時那些叫人顛顛倒倒的情緒斂服，對于绮羅生出現在此的疑問，終于浮上心頭。他開口了一句，便覺更多梳理不清的疑問爭前恐後冒了出來，堆滿心頭。
绮羅生顯然也是忽略了這一樁，聽他開口問了，才記得自己眼下倒也算是半個尚未坦白的“戴罪之身”，只是與意琦行終究不同，奇花八部的風波駭浪，已是徹底如雲煙消散，縱有多少命懸一線的險惡，也不過已經了斷之事罷了。他自忱無恐，便偏頭笑了笑，十分痛快的先交代了第一樁“罪行”：“大哥被我下了迷藥放倒了，才叫我偷跑出來。怎麽，你要罰……你要門規處置麽？”
意琦行倒是隱隱猜到些他孤身出現在此，定不是一留衣放任的結果，但沒想到竟還有這般手段用在自家兄弟身上，一時也不知是搖頭還是作勢訓斥他幾句才好，等到聽到了最後一句，那點點微微翹起的尾音，像是個更加頑皮的小手，在自己心頭抓撓了一下，登時沒了半點故作興師問罪的姿態，只能板了板臉道：“交代得若是清楚，便免了你幾罪並罰。”
绮羅生輕笑一聲，也不再弄些言辭機巧，從意琦行離開夢花境時開始，一五一十將自己所知所曆盡數說了出來。
意琦行萬沒想到，本以爲萬無一失的穩妥養傷之地，最後竟成了險些奪人性命的龍潭虎穴。縱然此刻绮羅生好端端坐在身邊，仍是生了十分險些失去的恐懼，不自覺的，握著他的手掌已是添了三分力氣，牢牢抓緊了，似才安心。他這番心情绮羅生明洞得很，乖順的由他握著，甚至又往他身邊靠了靠，想要再撿些輕松話頭，作爲開解。
只是這話頭還未想出來，绮羅生心中忽似打過一道閃電，雪亮雪亮猛的晃得連眼前都似乎白了一下。他“啊”的一聲，猛然向前一撲，一把扯住了意琦行的手臂，幾乎下了死力的搖晃起來，也不知是歡喜，還是張惶，連聲音都在發抖：“意琦行！意琦行！龍元！”當日夢花術反噬之故，在兩人互敘經曆的對應之下，終于連貫明晰起來。若是之前的詳做淡定，硬生生是靠十分心力支撐而出，那這一刻乍然出現的一線生機，便就是徹底大動心旌，反叫绮羅生手足都開始虛軟。他忽又似泄盡了一身的力氣，軟軟滑坐回床邊，只是手指猶然死死扣緊了意琦行胳膊，已是泫然欲泣，“解開封印，將我身上的三成龍元，渡還你……”
緣來皆造化，天道眷情真。取我骨中血，複爾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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