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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布布文學 12.19 【绮意】登仙阶(正文1-20 31f 完结 番外36f)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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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有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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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0)
20樓  發表於: 2024-01-10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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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R0sY ?u  
UKx91a}g  
意琦行重又回到通天道,对他而言,虽无亲人,可后来有了澡雪,这个长居百年的地方早已成了他的家,他并不因古陵逝烟的存在而有移往他处暂避锋芒的打算——想要奈何得了他,如何之前那样漫长的时间不曾动手,若是现在想来决战,意琦行只能说一句求之不得。 oSt-w{ !  
绮罗生跟着他回通天道,意琦行数次开口,却又数次将话语全部咽下,绮罗生大抵能猜到意琦行想说些什么,无外乎又是些要他离开的话,不过碍于上次说完之后的争吵才没说出口,仅仅只是在等一个最合适的开口时机罢了。绮罗生有时在想,莫非意琦行完全不知道吗,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却无时无刻不会透露着主人真正的想法:他想叫他离开,可对此又却非全然地无动于衷。 S2" p(  
意琦行从暴雨心奴处出来时问他的话,仅仅只问:“你可还记得他留书之中所写那个回忆之地是何处?”旁的他一概不问,无论是关于九千胜的过去,还是暴雨心奴不屑于用名字只用代号称呼的那个人。 ~_SV `io  
绮罗生心中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知晓现在不是应该思考儿女之情的时候,便道:“我已说过,对暴雨心奴此人,好印象实在太少太少,他行事又十足的乖张暴戾,要猜出他心里所谓和我拥有共同美好回忆之地实难,剑宿且宽限我几天,容我好好想一想。” S*:b\{[f>  
意琦行点点头,回通天道后的第一件事却是闭关修行,他未曾开口和绮罗生提起过:他的眼睛近日开始愈发无端肿胀疼痛起来了。 9[|Ql  
戚太祖虽看起来偶尔会觉得是个不多着调的风流老头,生命的最后也已走火入魔,可他年轻时创下的功法却实实在在凝聚了他一身的才学精华,本是以登仙为目的,意琦行若非为了报仇,后来又心有挂碍,戚太祖传授于他的这本功法该是这个世上最适合他的功法。意琦行吐出体内之浊气,纳入天地之精华,被真力包裹住在体内流转大小周天,滚过自己每一条经脉,剔透之感自底而升,蔓延至全身,俗尘已短暂从他身上褪去,身体轻盈仿若即将飘飘而去。 ,|b<as@X  
可心骄气燥实乃大忌,过去凭风一刀就因此吃了不少苦头,意琦行沉下心来,重将充盈在体内的真气裹挟而回,反复压缩之后,身体沉重些许,真气被反复锻炼之后愈发厚重。 K ^1bR(a  
意琦行的双眼依旧钝痛,惟在真气流淌过双眼之时才稍有好转,隐隐中似是所有一切即将终结的信号。他皱着眉,却在起身之时忽而有所感——他方才似乎终于触及到境界的边缘了。 16o3ER  
;KmSz 1A  
在意琦行闭关修行的几日中,绮罗生自作主张地住进了过去他在通天道内修行时所住的那一间,毕竟无人居住,甚至于还保持着他他离开修行时的样子,只是难以避免地沾染尘埃——上次为了澡雪一事他已在通天道内中查看,也曾进过自己过去的房间,屋中摆设依旧,却不似空置百年,只是薄薄一层尘埃。他想大约是意琦行念旧,加之澡雪娇气却爱干净,除却通天道内的生活区域外,偶有闲暇时也会将他那些师叔的房间洒扫干净。 Hq^sU%  
绮罗生窗前曾放着一个精巧的花樽,待牡丹花季之时,他日日都要剪上一支插在瓶中,百年已过,他在通天道亲手栽下去的花圃早已不存,已经换上了一株又一株的白梅,瓶中的牡丹自然也是不存——可绮罗生看到那个颜色依旧的花樽里却插着一束小小的纸花,这束纸花千奇百怪,从看着令人不敢恭维到逐渐惟妙惟肖,大约澡雪折好了放进去的,技术也逐渐纯熟起来。绮罗生大致清理了一番房间之后,便走过去取出其中一支纸花,花枝处已经泛黄,他浑不在意,在桌边坐下,一边把玩一边开始思考起暴雨心奴留信中所提及的那个地点。 O~B iqm  
在他被古陵逝烟放出来之前,作为绮罗生的自己决计没有和这个人有过任何瓜葛,书上壁上留书字字句句都写的九千胜,绮罗生便只能从属于九千胜的那部分回忆中去寻找——他仍旧对此觉得别扭,分明记忆已经回到他的脑海之中,他还是觉得像在看属于陌生人的故事,这具身体未曾亲身经历过属于那一世的一切,回想起他的记忆便也浑身不自在。 |-I[{"6q$@  
暴雨心奴其人难以捉摸,绮罗生无法捉摸他的评价标准,只能细细从九千胜的记忆末尾一点点回溯往前,看看何处才是暴雨心奴选择的藏匿之所,只是无论前世今生,他与暴雨心奴的交集都算不上太多,可奈何对方情感那样炽热,燃烧自己仍觉不够,妄图将他也一块焚尽。 {3C~cK{  
绮罗生在意琦行出关之前自己先去了几个地方寻找,从九千胜身殒之所——那处本就算不上什么名地,本就是席地盖天之所,许久之后地名不存,连周遭形态都改变良多,暴雨心奴再古怪,也不会把重要之物随便藏于此处;绮罗生又去昔日暴雨心奴曾与九千胜数次论交的琅华宴,昔年望族早已破落,新主人不知换了几代,旧时江山楼影早已不存,暴雨心奴岂会藏在这样能轻易随时光改易之处——更何况此处早在当年就已因他覆灭。最后一地,绮罗生委实不愿相信暴雨心奴那样的人心中会是这般想法,可是念及时间将至,干脆先回通天道,等意琦行出关之后再做考量。 qU#Gz7/  
他回来时意琦行尚未出关,绮罗生心想大约也不差几天,又在偌大一个通天道中四处游荡,不知不觉再次来到墓园之前——通天道内所埋葬者不单单只有一留衣,还有当日因戚太祖谋划,又被邪九世吸取功体而死的同修们。在决战之前,他与意琦行一留衣三人一并回了通天道,任是往日一留衣和绮罗生再如何能唱双簧,可看着眼前惨状,没有一个能挤出一丝笑容,意琦行率先抱起一名同修的身体,尚未干透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衫,可他只是将这名同修抱出去,最后将之安葬在通天道上,一留衣与绮罗生效仿他的做法,三个人共同将往日还一同修行过,曾经也是言笑晏晏的人们埋葬在此处,并指天立誓,定雪此仇。 ]]+wDhxH  
当日一留衣说:“若是我有朝一日早于你们两个去世,不用在替我另选风水宝地了,就让我葬在这里吧。” "-vm=d~\  
意琦行当日皱了眉头,斥责他胡言,绮罗生也只是苦笑着拍了拍一留衣的肩膀,只道有他们两个在,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G1-X~Z8  
如今再想,当日竟是一语成谶。 Fp-d69Npo  
那一日战完邪九世,他背上背着重伤的意琦行,怀里抱着已然亡故的一留衣,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抱不住这位好友了,入手处能触到的骨头均已碎裂,可他无法颤抖,也无法停下,他一步一步地,肩负着意琦行生命的重量,还有一留衣曾经的愿望,慢慢离开了战场。 Tm@mk  
绮罗生思及此处,伸出手触上一留衣的墓碑,就像昔日轻轻将手搭在昔日老友的肩膀上一般,他无声地叹着气,心道:“好友啊,我回来了。” iD_NpH q  
他驻足在墓园中,竟有些懊悔自己没带些花来。他向每一位过去的同修致意,而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看着那束纸做的花,不由有些好笑,想下次带些绢花去也很不错。他随手拿起先前自己取出后放在桌上的一枝把玩,纸张却因岁月和他的动作而稍稍卷起一角,绮罗生似瞧见里面一点墨迹,便拉着这小小一角慢慢将整朵纸花拆开摊平,内中的字迹无比眼熟,内容陌生又带几分熟悉,绮罗生展开整张纸,看完内容之后,手指难以自制地将整张纸都给揉皱。他接着去拆其他的花,一束纸花被他拆成一页一页陈旧的纸张,他却不忍再去看上面的内容。 ;|b D@%@  
纸上不过一直是两个人的字迹,大部分是他自己的,字字句句皆是当年自己有意调弄一番意琦行,故意给人写去的情书,真情实感、浓情蜜意;剩下的字迹属于意琦行,纸张也更新一些,大约只是他信手而写,内容却不过来来回回几句,皆是二人昔日所做的醉寒江歌词罢了。 S(Xab_DT)H  
绮罗生看着一桌被他自己摊开的纸张,背影是从未曾有过的落寞。 f>5{SoM  
也正是此时,通天道中那扇巨大的修炼室石门传来巨大的声响,是意琦行闭关结束了。 \A _g  
绮罗生强打起精神,缓步向那处走去,数次觉得迈出去一步都要耗尽全力,可绮罗生只能强压心中酸涩,一步一步前行,终于在半途和意琦行相遇。 cxrUk$f  
他得在意琦行之前说些什么话出来,若否,若意琦行觑出他现在的不对劲,说出开口要他离开的话,他没半点自己还能坚定不移地拒绝:那一桌的纸张,没有一笔不是在斥责他当年如何懦弱,如何辜负,在百年之后为了自己的心伤重又搅扰意琦行是如何自私。 A5+vzu^  
他从没有一刻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原来他欠这个人这样多。 ]~)FMWQz-  
“剑宿让我好等,”他强打起笑容,演技精湛到他坚信意琦行找不出一分破绽,他笑道:“在你闭关的这段时间,我已去过几个九千胜与暴雨心奴回忆之所,皆是一无所获,只剩最后一个——意琦行,你要与我一同吗?” 1,Uv;s;{  
bQb> S<PT  
绮罗生所言最后一地,是暴雨心奴与九千胜初见之地,他们二人的初见并非出于某一方的刻意算计,不过是命运使然。昔年风流俊俏的刀神喜爱游山玩水,在名为苍洱天瀑之地巧遇了游历在外的暴雨心奴,当年暴雨心奴还不叫这个名字,装束也远没有日后那样夸张,他梳着简单利索的头发,十足书生装扮,名为烈霏,看到九千胜的第一眼,眼睛里都溢满了被惊艳的光彩,九千胜见过数不清的这样的少年,他笑着唤烈霏过来与他一同共饮,只言算是缘分。这是他们之间少有的宁静回忆。 Tul_/`An  
绮罗生不否认这样的场景确实浪漫美好,可暴雨心奴这样的人,也会和常人拥有一样的喜好么? Q! ]  
他在路上同意琦行说这件事,意琦行不做表示,心中却想,他并非全然不能理解当日的暴雨心奴。 O(h4;'/E  
任谁在月下见到拥有那样一副绝世皮囊的美人笑着朝你招手,邀你一同去饮他温下的酒,比起眼前人是狐狸精的想法,更直接的是纯粹被美丽裹挟一切的惊艳。更遑论走过去与他共饮之后,美人温声软语,几乎能合上所有的话题,谁能不心动,谁又能不将这个人放在心中时时怀念,连回忆都不会泛黄。 S?*v p=  
他算是跟绮罗生一块长大,甚至因年长几岁的关系某种意义上还算看着绮罗生长大,对他那副皮囊怎样美丽,他算是最清楚不过,可日后他们亲密无间,做了鸳鸯一对之后,意琦行还是在某次前往玉阳江赴约之时,被这个已经看过千遍百遍的面容震慑心头。 v'S}&zmF]  
只是这样赞美或怀念的话他不会再说出口。 (J][(=s;a  
MV H^["AeR  
他们来到苍洱天瀑,此地地形特殊,山顶好似被一分为二,壮阔的山瀑从山顶之间重出,时间若是正好之时,便能看到月亮被夹在山间浮于水上的景色。二人四下寻觅一圈,除了好风景之外一无所获,这时他们共同将目光投向了那泓山瀑之上。 v$w!hYsQ  
“他既名唤暴雨心奴,想必是和水有缘了。”意琦行道,又似想到什么般,“况且你也是爱水之人,就不知是否你们在此处也有相似了。” +o!".Hp  
“看来剑宿与我所想倒是相同了。”绮罗生道,已将雪璞重又插回腰间,“剑宿若是准备好,小弟便要入水取物了。” a84^"GH7  
意琦行点点头,春秋阙尚未出手,只是伸出手,想要验证一下先前闭关时的感受,将澎湃的真气压于掌心中,深吸一气,轰然击出,奔腾而下的瀑布竟因他的一击逆流而上,洒下淋淋水滴。 I)]wi%  
绮罗生尚且能调笑几句剑宿威能盖世,意琦行淡淡道:“若再不下去,我便支撑不住,你真要永远埋葬在最爱的水中了。” 9n$GeRO  
绮罗生敛了笑意,趁着瀑布重又冲刷而下之前屏吸入了那分明清澈却丝毫不见底的深潭,不多时便带着一块只打磨了表面却未经雕琢的玉石而上。直至绮罗生双脚稳稳站在地面上,且离水潭有了一定距离,意琦行才撤回抗击着瀑布的真力,登时安静了片刻的山间,重又响起瀑布的轰隆声。 AIF?+i%H}  
绮罗生笑吟吟走到意琦行面前,将手中那块巨大的玉石递到他眼前,道:“此石是在潭底被瀑布经年累月撞击而成的深坑最深处之物,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想来我们要寻找的便是它了。方才我将之拿在手中,才发觉……” 'AE)&56  
他的手顺势一扭,原先看不出分毫破绽的石头便随着他的动作如同盒子一般打开,内中是一个已被人掏空的空洞,放置着一个闪烁莹莹绿光的珊瑚并一束流光溢彩、一看便知非是凡品的好似丝线的东西。 a [iC!F2  
看到这束细丝之时,意琦行的双眼难以控制地生疼,这让他确信此物便是与他这双眼睛来自同一地方的风之经脉,只是另一物——他这才将目光转向绮罗生,却瞧见对方皱着眉头,唇角似是苦笑,一手捂着一边耳朵。 m]+g[L?-  
“此物便是我们要寻的风之经脉,只是另一物,瞧你模样,似是识得?” )Rn}4)9!iT  
“刀神九千胜,除却绝世的容貌与刀,还有一物也扬名于世——便是他那一双剔透的珊瑚耳。”绮罗生道,另一手轻轻去触碰那珊瑚状的东西,“昔年,九千胜死前曾被暴雨心奴扯下一对耳朵,后来,暴雨心奴死前,我和……我拿回了其中一只,却不曾想会在此处找到另一只,只是如果可以,这样的圆满不要也罢。” 9@#Z6[=R,  
意琦行颔首,不打算对他的过去深究,只是重又合上这块玉石,沉吟道:“现下最紧要之事,若是古陵逝烟知道我们已经拥有此物,又要惹来无数麻烦,得找个地方重新安置才是。” ATv.3cy  
绮罗生想问,剑宿,为何你不要这条经脉,难不成你已经不想要成仙了? Y>{K2#k  
可他终究吞下这个问题,就像他已经吞下了无数的话,他想了想,又道:“若是剑宿信我,且将此物交予我吧,我知晓一处,是古陵逝烟就像知道也绝对没有办法的地方。” SY["dcx+  
意琦行嗯了一声,又问道:“与你能活百年却容貌不改有关?” k;R*mg*K  
绮罗生沉默半晌,而后答非所问道:“我也该回去一趟,传一些话才是。” c</d1xT  
j Aw&5,  
分明离开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可再次站在殊离山之下,绮罗生竟觉恍若隔世,分明他在此渡过了百年光阴,此刻竟是无比陌生。他站在山脚,却并不想进去,只是用时间城之法呼唤了饮岁出来,将手中之物交给对方,希望能将此留在时间城中保管。 dOqn0Z  
饮岁接过那块玉石,这样的小事对时间城来说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他却仍是嘟嘟囔囔抱怨着,说他和最光阴就是喜欢找他的麻烦。 ce/Rzid  
待得他抱怨够了,才重新正色开口,只道:“你这次回来,不再去看看最光阴?他可想你了,日日闹得我不得安宁,哈,要是他知道你偷偷回来,第一次见的人还是我,想到他懊恼的样子,我真是想想就觉得高兴啊,不过说真的,你真不去见他?” C#`eN{%.YT  
“不去了,若是可以,还希望你能隐瞒我回来的消息。”绮罗生抱手躬身道。 `B"=\0  
“为何?你们平日里不是最离不开对方的了,如何你才去苦境着短短的日子,就变成这样。”饮岁打趣道,“难不成是事情还没办完,想等着回来以后再小别胜新婚?” v-3In\T=^  
“是我不敢去见他,”绮罗生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D:U:( pg  
“就像对那个人一样。” s@E "EWp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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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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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三 @Nn9- #iW  
~z$vF  
绮罗生再次回到通天道上时,意琦行已经不会再对他的到来有任何明显的反应了——甚至于他在回到通天道时也没有立时见到对方的身影,通天道之大,可意琦行惯常会去的地方无外乎也就那么几处,于情于理,绮罗生现在早已不能算是通天道的主人,至多只是一个并不受现任主任欢迎的故人,他合该知会一声意琦行他的到来。 t?L;k+sMM  
可他前往意琦行的房间,又前往书房,甚至还去了一趟澡雪的居室,最后还前往了闭关之地和墓园,皆是没有半点意琦行的行踪。他回来之前着意打听过,江湖上风平浪静,烟都更是和往常一般,丝毫不起波澜,于是他便又安心些:想意琦行若是真和古陵逝烟对上,他们两人的修为,决战之动静断不可能打得无人知晓,心下稍安,想着总不可能他在通天道内转悠许久,恰恰好都正和对方错开的道理,只可能意琦行是孤身一人前往他不知晓的地方办事去了罢。 IExo#\0'6  
绮罗生有些忧伤,又一次很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分开这样长久,久到他早就已经不熟悉意琦行了,过去他明白意琦行身上有着轻易不能诉与人知的过往,那会儿的他总想着地久天长,也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对方,总有一日意琦行会愿意同他倾诉心中那份被沉埋的过往,可是时至今日,百年迢迢,他对意琦行过往的认知,只来源于凉守宫的话语和一些模糊的推断——他们本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绮罗生为此感到忧伤,却又明白这份忧伤怨不得旁人,只能怨他自己,索性只能自己消化。 t>.mB@se|  
还是几日之后,他和意琦行在通天道之内骤然碰上面: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通道内,彼时他正将那束被拆开的花重新折好,而后又将他们一点一点拆开,本就被岁月侵蚀的纸张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动作之下而变得更加脆弱,可绮罗生仿若毫无所觉,正在这时,他终于听到了通天道内再次传来人声。于是他放下手中折了一半的纸花,抓起雪璞之后便直直奔了出去。和对方沉静的脚步声相比,绮罗生的奔跑声更显他内心情绪,二者交织在一起,因澡雪不在而安静许久的通天道终于久违地重新吵闹起来。 J4#t1P@Na  
绮罗生不多时便看到另一道脚步声的主人,意琦行的头发似乎不似往日那样精巧繁复,更像是只随意抓起便束上的模样,他远远便看到意琦行,几步上前之后停在他的面前,到底是武者,不至于这点距离就让人开始喘气。反倒是意琦行,分明远远就应该看到绮罗生,可在绮罗生停下之时,他分明看到意琦行紧了紧手中的拂尘,一直把握得很好的距离却稍稍过了度,比往常要更近绮罗生一步半。 jwgXq(  
绮罗生觑见这点微妙的不同,心道对方不是远离他便罢,如何反倒是更近一步。可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再货真价实不过的剑宿本尊,绝无差错。他正想开口询问,便见意琦行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就算没有头发加持,他依旧是高挑的人,此时此刻他沉默着俯视绮罗生,用眼神无声询问对方为何在此。 5m!FtHvm1  
“愚弟已经将那块玉石安置在合适之所,这才回到通天道来。”绮罗生道,“不过倒是剑宿你,这几日去了何处,通天道内完全不见你的身影,又出门去了吗?” !5wm9I!5^  
意琦行看着绮罗生,对方眼瞳之中平静无波,分明依旧透彻明亮,却像一潭沉寂了千万年之久的湖水,他没有回答绮罗生的问题,只道:“我以为你会留在那里,对你也好,对那副经脉也好。” ,o& &d.  
“剑宿看来仍旧是不相信愚弟我的话呀,我先前已说过会留在你身边,自然不会食言。”绮罗生这般答道。 UM(tM9  
意琦行到底是不忍对绮罗生口出恶言,原先要说出口的话吞落腹中,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jL|HwlA  
;t{Ew+s  
绮罗生前往时间城之后,意琦行自行回了通天道,他的双眼在触到那一束细丝状的风之经脉时有所好转,可分开不过才短短几日的时间便旧疾复发般卷土重来,意琦行再多难耐也从不显露于面上,解决这桩异常最好的办法是去找古陵逝烟——不知活了多少寿数的精明之人定然知晓解决之法,只不过他们二人之中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意琦行现下还有想要做的事,定然不会主动送上门。 d&4]?8}=.  
他原先只是依着原本习惯,每每离开通天道一次,再回去时便要缓步将整个通天道都给走遍,也算是检查一番这个远离世人之地是否有所异常,说是小心谨慎也好说是长年累月下来的习惯也罢。那一日意琦行走在前往墓园的道路上被人伏击,来人华衣高帽,只可惜潜行的本事不若当年在战云界上的那个少年,观其着装便知不是精于偷袭此道中人,虽不比少年潜行技艺之精湛,武功内力在寻常江湖人中却是实打实的高超,他原以为意琦行不过是漫无目的地行走,暴起之后想一剑夺人性命,谁料剑光如电刺去,本以为胜券在握,下一瞬却被柔软的东西缠上手腕,随着一股巨力传来,他向前的剑势不受控制地被破坏,人也被腕上收紧后硬若精铁的东西带走,狠狠摔在地上。 !Low%rP  
他惨叫一声,喉中随着惯性咳出口鲜血来,染红了他的衣襟。 tI0d!8K  
“看来上一次澹台无竹的教训古陵逝烟还没吃够,但是没想到他将主意都打到通天道上来了。”意琦行翻手,重将拂尘搭在臂上,道:“他有什么话想要你来传达,说罢。” iY1%"x  
“咳……咳咳咳……你以为曾经不过杀了区区一个邪九世,就真拿自己当什么绝世高手了不成,和大宗师比起来不过——啊——”他话还没说完,意琦行就已失了耐心,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改变,脚边人的一条手就已经扭曲起来,疼得他不住惨叫。 <RS@,  
意琦行又道:“我没有那样多的耐心听你去说一些废话,若是你不想给古陵逝烟传话,我且将你从这通天道顶扔下去,我相信你口中的大宗师有的是办法来对付你。” NJ^`vWi  
“哼……大宗师,大宗师要我告诉你,现在你那双眼睛肯定除了问题吧,若是你现在自愿剜去双眼,再废去一身经脉,我们烟都倒是可以留你一条残命。”来人说道,隐隐还有些自豪之态,而后那副骄傲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脸上。意琦行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地上心脏已被剑气洞穿的尸体,又不愿这死物留在通天道上污了他的住所,真气瞬发之下将尸身化作齑粉。 y8'WR-;  
这个小小插曲连让意琦行放在心上都做不到,他照旧照着原本的路线行进,前往墓园吊唁同修与一留衣,而后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是枚不知材质的棱形之物。意琦行看着手中之物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通天道内修炼之所位于一个山洞之中,只是经由人雕琢打磨,已不似山洞形状,内中有诸多道路,过往可供他们几个同修同时修行,后来就只剩意琦行一人。可即使如此,整个武道七修中也惟有他知晓,在此处尚有一个房间百年来无人前往。 EYtf>D  
戚太祖当年被他削去手指,意琦行当日虽言师徒情分已断,下次再见之时不会留情。但在那之后,意琦行便不曾再见过戚太祖,连对方云游的消息都不曾听闻,距邪九世死后十年,他原本只当戚太祖死在了外面,可在某一日他前往吊唁之时,便见一留衣坟前挂着这枚吊坠般的物品。虽言是棱形,可那形状委实不规则到怪异,意琦行在看到此物的一瞬间便知,是戚太祖曾回来过——通天道内那扇隐藏的门,只有算作是武道七修之首的他明白,那扇门上也有一个怪异的空洞,恰如现如今这个吊坠。 LFvKF.  
他取下这枚吊坠,又在通天道中走了一圈,全然没有丁点戚太祖的气息留存,意琦行便想,过去十年他当戚太祖是死了,未来他也依旧会这样认为。他用这枚吊坠打开了那扇长久未曾被人打开过的门,入目是一条昏暗且看不到尽头的、不断上升着的阶梯,不知尽头到底在何方。意琦行迈步而入,通道狭窄只容一人前行,阶梯高度不一,却是一直笔直向上,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距离,石壁之上隐隐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意琦行侧眼去看:是一条长长的矿脉,若是有光,想来该是十分熠熠生辉的景色。意琦行沿着这条路继续上前,想,若是有光,这条路和行走在星带之中有什么不同,真会让人觉得是在步步登天。通道的最后,石壁上的那些矿物愈发闪亮起来,前面有光传来,意琦行缓步拾阶而上,只见前方空旷开阔,顶上开着一个大口,月光从洞口倾洒而下,照亮一切。 @r]wZ~@  
此处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意琦行在环顾一周,在山壁之上寻到刻字——是武道七修全套功法外加其他许多功法秘籍,却尚未填满此洞山壁一半的位置,七修功法与意琦行所修习到的有所出入,意琦行想,此处便该是戚太祖悟道之处,他在此地留下了七修功法的初本和其他毕生所学。意琦行对此却并无兴趣,转身离开这个密室,他隐隐约约猜到一些戚太祖将此地钥匙留给他的意义,却在想,等到他的时间也到了的那个时候…… 4n @}X-)  
在百年之后,在他重新又一次回到通天道之后,意琦行已经不止一次地感受到:时间即将要到了,在绮罗生离开他前往时间城之后,他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想要绮罗生知晓此地的存在,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于是他在解决了烟都骚扰者之后进入了这间百年未曾被人开启过的密室。 HpSmB[WF  
一路直上仿若将要通天的道路不改,盈满一地月华的密室不改,让意琦行陡然生出些那百年不过都是梦一般的错觉。可这样的感觉被他钝痛的双眼打断,他抚着自己的眼睛,缓缓在石凳之上坐下,取出带来的纸笔,铺平纸张后细细研墨,却是许久都写不出一个字。 GoP,_sd\O  
他应该写些什么?世人都说他的一生是个传奇,可真要下笔,意琦行却不知从何说起,写他曾有一个美满的童年,而后一昔之间风云骤变,为了复仇才诛杀那个让他留名的魔头,写他曾有过几个过命的兄弟,却终究留不住任何一人吗?除此之外,他的人生似乎也没什么可以书写的部分了。 D0 Yl?LU3  
意琦行笑了一下,心说,看来是还不到时候。 Z{s&myd  
他将纸笔留在此处,离开密室之时,终于感觉到不对经——他已经习惯了眼睛处细密不绝的钝痛感,因而离开那个密室时才发现,他已经无法看清太远距离的东西了,以至于绮罗生向他跑来,分明早已听到声音,他也是在极近的距离时才看清对方的身影,以至于比往常多靠近了对方一步之半的距离。 _\hZX|:]  
绮罗生问他:“剑宿,这几日你去了何处,叫我在通天道好等。” kNP.0  
意琦行避开他的问题,转身往通天道的另一边走去。 sgp5b$2T.  
j/`- x  
往后的时间通天道并不平静,二人虽知现下惟有与古陵逝烟一战这唯一一条道路可选,区别只在于是何方选择先手罢了。绮罗生明知此点,却仍是希望这天能够晚一点到来,晚一点,就能多一重保障般,他也并非全然无事,时时还会前往江湖之中,有时甚至会夜访菊花台,向那位在自己面前不大爱笑的凉守宫刺探些古陵逝烟的虚实。至于意琦行,他的眼睛一日不如一日,疼痛尚且能够忍过,可视力的逐渐消退却是切身可感,烟都连日来对通天道的骚扰用频繁二字尚不足以形容,纵然意琦行眼力衰退,也绝非此等对手轻易可取,只是来人一波接一波,意琦行强压下心中焦躁,做着最后的准备。 r|wB& PGW  
绮罗生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些,自然对烟都的搅扰也了然于心,每一日都要都要在通天道内走上好几圈,往日里的散步之举如今竟也成了巡逻检视,想到此点绮罗生便不由苦笑。除却叫不上名字的烟都弟子,古陵逝烟有时还会派宫字辈前来——就好比某一日绮罗生正一边跟在意琦行身边,一边同他推演古陵逝烟的底牌,凉守宫从天而降,一张笑着的脸比哭还难看,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烟都弟子,他姿态扭捏、招式看起来也猥琐,发招之前还拖拖拉拉哭哭啼啼好半天,道:“公子莫怪,本宫也是替大宗师办事,公子莫怪我辣手摧花了!” e6f:@ O?  
他这番样子看得意琦行直皱眉头,绮罗生猜出意琦行想法,将跟在凉守宫身后几个弟子除去,而后才送走千恩万谢的凉守宫,无端生出些夹在二人终斡旋的感觉。 U]tbV<m%  
后来某次,前次在战云界出现的披发少年也出现在通天道,和他配合的人从澹台无竹换成了金无箴,比前些时日再见时更加难缠,绮罗生隐隐察觉出意琦行连日来的不对劲,他不愿让意琦行再多操劳,只道:“若想挑战剑宿,要先过得了在下这关才行。” eL3HX _2(  
少年依旧沉默,而后骤然暴起,剑术精纯走势却偏邪,加之金无箴在一旁不时下冷手,仅用江山艳刀的绮罗生稍显支拙,少年沉默时仿若一块石头,没有呼吸也没有动作,可只要他动作起来,便仿若凶神,绮罗生想起在暴雨心奴那处看到的留书,又看向少年眼角那一点刺目的朱红,心想,昔日无缘得见丹宫的剑法,难不成要在此时此刻再现? dznHR6x  
他不过分神一瞬,少年剑锋已至,绮罗生多善不及,脸颊上被划破一道小小的伤口,背后金无箴再次逼近,一掌直击绮罗生背心,意琦行原先想要动手,那几个缠斗的人落在他眼中身影也有些模糊,他心道绮罗生非是逞能之人,又见对方似有后手,本有所动作的手又收了回去。 u; \:#721  
正在此时,忽闻一阵刀鸣之声——扑向绮罗生的二人被刀光划开距离,意琦行看去,只见绮罗生另一手上握着把黑色的长刀。江山艳刀和黑色长刀在手,先前的支拙都一扫而空,反是对方二人被压制,少年觑出已无胜算,毫无恋战打算,一掌击向金无箴,自己脱身离去。金无箴只来得及留下泪鸦二字后便命断黄泉。 V#["Z}  
这几下不过结束在电光火石之间,意琦行走上前,这才看清绮罗生手上那把黑色长刀的模样,分外精美华丽,可看刀锋也知道是不下于江山艳刀之宝器。 \g< 9_  
“过往你寻出七修刀法中的破绽,将双刀改做单刀,如今又回双刀了么?”意琦行道,“此刀何名?” PPSf8-MLW  
“此刀名为黑月之泪,是重要之人相赠。”绮罗生答道,先后收起两把刀,“于我之意义,和江山艳刀并无不同。” ~WXT0-,  
绮罗生定定看着意琦行,他已经准备好要说出一切了。 hfT 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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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  發表於: 2024-01-12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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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 -;pZC}Nd3  
vJ5`:4n"  
百多年之前,多的是二人携手共行的时光,绮罗生是八面玲珑之人,意琦行虽算不上太过冷淡,但到底也是寡言者,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并非全由绮罗生一个人挑起话题,反倒是沉默的时候更多些,可在这样的静谧之中却无尴尬,有的只是放在心中无须言说也能明了的脉脉絮语。绮罗生走在他的身边,垂下的手似是无意一般触上意琦行的,只不过这样简单的、一触即分的肌肤相贴,就像点燃了空气中的那点暧昧,连一个呼吸都等不了,那两只手便牵在了一块。 qj *IKS  
用刀的手和握剑的手有些微的不同,却在经年累月的磨合之下紧密无间。 k$ k /U  
“剑宿,现下咱俩的手是牵在一块儿的呢。”绮罗生忽而开口,语气中盛满明朗的笑意,似是炫耀般,分明四下无人,却忍不住孩子般让二人的手稍稍荡起又落下,他再一次十分不可置信道,“放在数年之前,我是绝不会想到日后能和师兄有这样亲近的距离——这样亲近的关系。” c4QegN  
“你也会有不敢想的东西?”意琦行望着他,分明表情和往日里那张仿佛凝固着一般的脸没有多大不同,绮罗生却偏生能从他眉眼间读出些许欢欣来,他眼角的余光再往旁边一觑,如愿以偿看到他在心中依然猜测到的景色:意琦行的耳尖红了些许,绮罗生心中偷笑,却不会将这话说出来惹得对方害臊,意琦行阻止了绮罗生的动作,直将二人交握在一处的手举起,难得调笑道:“如今你我二人是切切实实牵在一块儿了,梦就少做些罢。” y,&.<Yc  
*V+6409m  
要说起他们是如何从同修师兄弟的关系走至日后,无外乎一个日久生情。也并非某一日间就触动情肠无师自通,揣着明白当糊涂、偏偏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的日子也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究竟是哪一日起喜欢看他的眼睛却又连对视都心如擂鼓强撑镇定,是哪一日与同修们并肩而行时偏偏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会更贴近一分,又是哪一日花前月下之时看着月光品着花香,心中所想却惟有想将此景与对方共享,这样的小事早已淹没在时光长河之中不可考。只是在这段时光中的某一日清晨骤然醒转时,昨夜的梦境镜花水月般在脑海中浮现,那个亲密却尚未亲密到那般地步的人在梦里纠缠暧昧以后随着梦醒如烟消散,只余下胸腔中未曾停歇的、过分蓬勃的心跳声,他们摸着自己的胸口,耳根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分明不在一处却是不约而同地想着,原来我对他抱有这样的想法。 uim4,Zm{  
原来我是喜欢他的。 M`IiK+IoU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的生活也并无什么不同,无外乎依旧是日日修炼,作为大师兄的意琦行偶尔也不会当一个好榜样,跟着一留衣和绮罗生三人一块溜下通天道去,原先因心生好感而无意识拉近一步的距离又因为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而被刻意拉开:一留衣摸着下巴打量他们好半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也只能说出一句:“你们现在的样子真是奇怪。” C"l_78  
也不知是欲盖弥彰还是如何,二人几乎又是异口同声,绮罗生道是兄弟你多心了,意琦行则是说有何奇怪,我与你们二人之间一直如此。 3GVE/GtU  
一留衣被他俩这样的态度吓了一跳,只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们两个这么大反应作甚?” %gj's-!!  
后来这件事又被他们二人糊弄过去,一留衣不打算追着这件事继续问,反倒是他们偷溜出去喝酒,扬言要将他们两个都给喝趴下的一留衣已经醉倒在一边,绮罗生皮肤被酒液蒸腾出些不寻常的红色来,他没醉,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意琦行,二人的肩膀几乎都要挨到一块去了,绮罗生声音很低,只道:“师兄,一留衣说我们现下样子奇怪,师兄又是如何认为?” vlYDhjZk#  
意琦行沉默了一下,他的皮肤苍白,因而喝酒时在三人中时最容易上脸的那个,以至于有时在一些模棱两可的时候,绮罗生也不好判断对方是否真的被灌醉,他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更对意琦行是如何喜爱这副皮囊更有自信,他相信只要意琦行看着他的眼睛,他们之间就能得到一个答案——可是意琦行没有,他用了最笨拙的方法去逃避这个问题。  .b] 32Ww  
他侧过头去,佯装自己已经醉倒睡着。 46(Vq|  
“诶呀,”绮罗生想,大着胆子去给意琦行拨开脸上的碎发,指尖和对方的耳朵一样是比酒意熏染还要深上几分的红色,“他知晓自己现今是这个模样吗?” *zoAD|0N  
意琦行没有回答,绮罗生却已经心花怒放。 9F+i+(\,b  
后来又过了一些时候,也是在一次偷溜下山,只不过一留衣因修行到了关头没有同他们一道,只余他们二人,少年人总是有个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的梦——那一日恰巧给了他们一个实现这个梦想的机会,又恰巧对面正是声名狼藉之辈,初入江湖的少年仗着一刀一剑,硬生生劈了条血路出来,当年的他们还不似日后那般修为高深杀人于无形,那天的血染红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衫,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可绮罗生握紧手中的江山艳刀,他现在困倦非常却又十足亢奋,方才经历过一场恶战,二人共同在生死交关时走了一遭,什么窗户纸都给他们的血生生糊破了。 ]~S,K}T  
他拉着意琦行的手——他分明是想想拉着他赶快离开,找个安静地方休息,而后再好好诉说心中情意,可是拉住对方手的时候一下子又失去了主意,所有的话语和想法尽数堆积在心头,绮罗生想要迈出一步,却又被人拉住:是意琦行应和着他的动作,和他的手牵在了一起。 w?_y;&sbR  
于是绮罗生转过身去,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覆在自己胸口,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未有过这样大的声响。 L~e\uP  
“意琦行,你感受到了么”他道,“这颗心正在为你跳动。” :NB|r  
“我知道,”意琦行牵着他的手稍稍紧了些,似是下定决心,又似是松了一口气,他重复道,“我知道。” 48X;'b,h  
如此便算是心意相通了。 j" wX7  
后来他们回到通天道时免不得被一留衣好一通念叨,一留衣嘴巴上虽是埋怨他们俩出去干这事怎么就没想到要带着自己,好没情义,可不过还是拐弯抹角地表达担心。他给两个人换了药,突然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看,只看得二人浑身都要起一层鸡皮疙瘩,在这事上总是比常人要敏锐的好友再次将他们左看右看,而后又坏笑着说:“你们现在的样子不奇怪了,可我怎么瞧着又是哪哪都不对劲呢?” K"'W4bO#7  
绮罗生但笑不语,意琦行则是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MRbX]@  
“罢罢罢,你们两个总是惯会叫人给你们操心的。”一留衣摆摆手道,“这次便罢了,只是如果还有下一次,比起扬名江湖,我倒是希望你们俩能逃跑才是——真要打,也得带上我我嘛!” 'VA\dpa{J  
“逃跑算什么本事,怎么对得上我们武道七修的名头。你放心就是,下次我们绝对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在通天道上。” ;)Rvk&J5  
当年的绮罗生这样回答道。 tBEZ4 W>67  
多年之前他对此不屑一顾,多年之后却终于理解了一些一留衣当日的心情。 0l#{7^e  
U9:?d>7  
养伤之时他们有数不清的时间,不需要修炼又恰是正心意互通的时候,自然有数不清的话语需要诉说,绮罗生半是撒娇半是强迫地叫意琦行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伤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是勾着意琦行的手,重又将那只手覆在自己胸腔上,让那人感受自己的心跳,他缓缓开口道:“好哥哥,你可知道,我是拥有双心之人。” Jej P91  
“所以心跳远比其他人要更大些?”意琦行这般回答,语意轻松,只是玩笑。 @ yJ/!9?^  
“真要这么算或许也不是不行。言归正传,还是拜入武道七修后听了师尊的话,我才知道原来我有两颗心,”绮罗生道,“你是知道的,我无父无母,仅有的一个养父也早早就逝世,我不知道我的身世,只是小时候就觉得,我的生命中注定会遇上一个人……” :`BZ,j_  
“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去见到他,毕竟天地广阔,人海茫茫,找一个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只让我剩下一些模糊感受的人实在是太困难。后来我握上了刀——说来惭愧,我握上的第一把刀是柴刀,自那之后,我又能感受到,只要握上刀,我就能遇见那个人。” GRpS^%8i@  
“师兄你们都是为了登仙之法才拜入师尊门下,我却仅仅是因为折服在师尊刀道之上,因为我总觉得,只要握上刀,只要能达到更高的刀之境界,我就能遇上他。后来听了师尊的话,我就在想,或许我胸腔中的这颗心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B ;Zsp  
绮罗生说完,仍旧笑盈盈地看着意琦行,似是在等他的回答,意琦行只道:“同我说这些做什么,莫非你要说我便是你的那个命定之人?” *O') {(  
“我不想对师兄说谎——若是我看到那个人,一定在第一眼之时就会感受到的,因为我的这颗心会告诉我答案,师兄不是那个人。可若是现在让我再遇上他……”绮罗生状似苦恼般的想了想,很快又绽放出笑容,他亲了亲意琦行的指尖,“现下再遇上他也不会如何,因为我已经有师兄了呀。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的过去,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更何况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去藏起来的事情。” 4ujw/`:/m  
“我知晓师兄有事没告诉我,也看得出你身上压着很沉重的东西,可是我不着急,等到你有朝一日觉得能对我说的时候,到那时再告诉我吧。” $Yfm>4  
意琦行望着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拽了拽绮罗生的手,对方心领神会,笑着俯下身去和他交换了一个亲吻。 X\3IY:Q@T  
1_vaSEov  
多年之后,绮罗生对意琦行说起黑月之泪,过去之时他对意琦行全无隐瞒,重逢之后却总是有意隐瞒最光阴之事,如今他已想好要说出,意琦行大约也察觉出些什么,他看着绮罗生很久很久,终于转身向通天道外的石亭走去。 W-mi1l^H{  
过去他们曾数次在这个地方拥有过回忆,不管是哪个方面的,自绮罗生重出江湖之后,二人还是第一次面对面重新坐回此处。 12)~PIaF  
“不知道为何,最近我总是想起一留衣多年之前的一句话,他说如果可以,比起名扬江湖,反倒是更希望我们能平安度日。”绮罗生说到此处,苦笑一声,“当时我无法理解他的心情,如今却明了些许,我知事到如今,不该再说这样的话,却……” *yAC8\v  
绮罗生的话语还没说完,意琦行便开口打断了他,他的视线并不在绮罗生身上,而是望着天上的月亮,和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的影子。 M7vc/E}]n  
“我是战云界之人,有爱惜我的父母,有五个兄长和一个姐姐,后来一夜之间便什么都没了,父母兄姐惨死,所有族人的眼睛都被剜去,我用一把火将故乡给烧了个干净,为了寻找凶手才想寻求登仙之法。”意琦行淡淡道,在绮罗生开口之前就继续说道,“这便是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的,我的过去。” 4xLU15C  
“已过了百年,我无法放下仇恨,哪怕我已经不记得父母兄长的容貌,”意琦行舒了一口气,长久积压在心上的压力似也随着这口气而散掉了,“我总要是复仇的,就像你总要离开的,绮罗生,莫非你要我像你一般逃避么?” 5A]IiX4Z  
他的语气很轻,却震得绮罗生心头发麻,他看着意琦行,却无法说出自己不会离开的话,他深吸一气,声音却是止不住那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意琦行,让我陪着你,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h2h?2te  
“可绮罗生,你不爱山,你是爱水之人。”意琦行斟酌着用词,委婉地将先前被二人搁置不谈的话题重又翻了出来,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绮罗生打断。 ;w1?EdaO  
“我是爱水之人,可我现今居所却不在玉阳江,也在高山之上。” 42:~oKiQ$"  
他道。 kM>0>fkjE  
“我现在的居所,名为时间城,坐落于殊离山之上。”他缓缓开口,将当年他离开意琦行之后的故事娓娓道来,从他遇上最光阴,到他们二人被暴雨心奴缠上,理这团已成乱麻的情与情,从最光阴长久的等待和为他前世九千胜的付出而付出代价近乎身死,到他自愿还心长眠于时间城,从他苏醒再到百年之后。最后的最后,绮罗生道:“我本以为离开了你,我重新漂泊的心已经找到他最应该回去的归处,因为在看到最光阴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他就是我握上刀想要遇上的那个人,可这在时间城中的百年,我的心上因为你和一留衣留下一道无解的伤,因着这道伤还是有无依之感,所以我才重新站到了你的面前。” = ! D<1<  
“这就是你所不知道的、我先前一直隐瞒不提的故事。” >O[# 661  
意琦行道:“你现在回来,对他而言又算是什么。” cWIX!tc8  
“我知晓,这对你对他都不公平,”绮罗生道,也随着意琦行的目光一同去看天上的那一轮月亮,“可历经百年,我的心却无法放弃你——是那颗属于我自己的心。” @ -pi  
“对他是还情,对我也是还情。”意琦行笑了一下,指尖轻轻叩在石桌之上,夹杂着些许无奈,“你这人真是……” ~ ar8e  
绮罗生也笑了笑,人在不知不觉中也软不少,意琦行早知他的卑鄙,才让他无地自容,现下他自己终于坦诚一切,反倒是轻松了。他道:“上次我们争吵之时,情急之下我几乎想要同你说,我将今生偿还给他,将来生许诺给你,可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无耻可笑,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任谁都无法接受,更遑论你是意琦行,该要斥责我异想天开了。” 0 6 1@N=p8  
“是该斥责你,谁要你的许诺,谁要你的来生。绮罗生,百年之后再相见的你我容貌却与当年分别时别无二致,”意琦行轻声说,他终于将目光转向绮罗生——这样之近,他却已经看不清绮罗生的面容,他心中隐隐庆幸,若是看得清对方容貌,他不知自己还有无这样平静说出口的本领,只是庆幸之外,他心中还存着一丝微末的恨意。 cad1eOT'  
他道:“你今生寿数已及天长,空许些实现不了的诺言,不过也只能安慰自己的心罢了。” +) 2c\1  
R{S{N2+p(  
]dk44,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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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de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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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  發表於: 2024-01-13 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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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这篇,,,,老师会出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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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  發表於: 2024-01-13 08:30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回 23樓(odette) 的帖子

谢谢喜欢,出本的打算确实有,应该是和另一篇一块出,但是要等到年中或者年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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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有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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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  發表於: 2024-01-13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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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 4\<[y]pv  
=3lUr<Ze  
有时意琦行看着现今重新回到通天道中的绮罗生,便会想,他现而今是想要强求什么,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现下分明已经有了同等重要的人,两相权衡之下看似选择了自己,是因为愧疚,还是怜悯?意琦行无法理解现下的绮罗生,只是他们之间能说的话早都已经说尽了,意琦行索性放任自流,随绮罗生去了——说到底,绮罗生现在留在他的身边也不会影响他复仇的道路,身体上无碍,也不过是心上的难受而已。 l/;OC  
在那一日之后,意琦行趁着绮罗生不注意,重又回到了戚太祖所留的那个密室之内,他的手指抚过戚太祖壁上留书,他的视线已经看不清这上面留下的字,只能用手指摩挲着去感受,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上面只有关于功法的一字一句,全无作者当日写下这些字句时的的心情。意琦行无从琢磨戚太祖当日是如何想法,他试着去理解,手指划过七修中有关于剑道那一部分的时候,意琦行从第一行第一个字开始,便同时在心中默念自己早已熟悉到无需回忆就能想起的字句,他一点点比对着二者的不同,从最初的一句直到最后,也只换来赞叹:戚太祖留给他们的功法和最开始的版本完全天差地别,一开始的已经足够完美无缺,那个男人却能精益求精,纵然他与戚太祖师徒情分断绝,他却打从心里敬佩这个男人在武道之上的天赋——他不过只追求剑之顶峰,戚太祖已能做到触类旁通,武道之上几近圆满,若非日后走火入魔,想来时至今日也该是能凭实力留名江湖百年甚至于更久的一方豪强 6 grJoim|  
他心想,当初的戚太祖是正值风华正茂之时于此有所感悟而留书,不知他多年之后回来再看这些文字,能否回忆起当初心境。而自己与戚太祖有所不同,他修行有度,若非为了与古陵逝烟决战而可能身死,他的大限之日还是遥遥,虽及不上绮罗生身上所受的时间城庇护之长久,却也是凡人不可望的极限。可就算如此,意琦行却仍旧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他不止一次这样想过,百年已过,身虽青春依旧,心却垂垂老矣。 DIodQkF  
尤其在百年之后与绮罗生再相见之后,他无法理解对方为何还能保有这样的活力,为了过去之情能强求至此。 "v4;m\g&:  
思及此处,意琦行不由自主泛上一丝苦笑。 [qlq&?"  
可那一点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已经用手指读完了戚太祖所有的文字,这个心高气傲天赋异禀之人真就完全没留下对当初心声的半分描写。意琦行的手指因长久在壁上挫磨而隐隐生疼,他离开那片石壁,走至山洞中央,沐浴着满盈而下的月光,长舒一口气,想,他终于想好自己要写些什么了。 ]OZZPo  
他的一生漫长而又短暂,不过寥寥几句便能描写,仇啊恨啊,情啊爱啊的,依然没有写下去的必要,就让这些世上惟余一人记得的、让人生疼的东西随着他和时间慢慢消逝掉。意琦行重新端坐回洞中的石凳之上,先前搁置在此的笔墨终于得以派上用场,他写得缓慢,每落下一笔,便随着这一划想起曾经与他一同分享过记忆的人们。他写得不多,不过短短几页纸,他又写得好多,从没有一次让回忆这样盛满了自己的心。他留下的文字寡淡到甚至于是干瘪的程度,观者却也能从中看出这曾是某人认为幸福的回忆。 3toY#!1Ch  
那些仇恨,那些痛苦,即将要随着他和古陵逝烟的最终一战而化为虚无,早没了记录下来的必要。 h;f5@#F  
意琦行将这几页纸定好,又在此间寻了个地方存放,心中却不合时宜地想到,若干年后,等他已死,武道七修也不再被人记起的时候,若是有人寻到此处,是否会以为自己所写下的文字是什么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看到内容时定然也是要空欢喜一场罢,又或者是将他和戚太祖混成一个人来理解。他摇了摇头,放置好一切之后,连带开启石门的钥匙都留在此处。 /lDW5;d  
他往后无论如何,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了。 ya{vR* '~  
#wbaRx@rc  
离开密室之后,意琦行回去之时路过了绮罗生的房间,内中主人不知去了何处,房门却是大开着的,意琦行经过之时顿住了脚步,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窗边摆放着的一个青色的物体,和其中只看得清是白色的一大捧东西。 |332G64K  
意琦行心中微微一动,很快便别过了视线,沿着通天道的道路继续前行。 ~;#J&V@D  
他下了山去看澡雪。 2#C!40j&\  
大约这个年纪的孩子身高总是窜得很快,不过才短短数月未见,可澡雪仿佛已经比先前要高上许多了——意琦行走至院门之外时,还没来得及敲门,告知此处主人有客到来,总是对他的到来仿若有心灵感应般的孩子就不知道从哪冲了过来,一下子拉开院门,扑进意琦行的怀中。 qrO] t\  
意琦行顺势将手轻轻搭在孩子的背上,他看不清孩子的面容,只感觉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愈发像一朵蒲公英了。他又在想,他上次来的时候,澡雪分明还没有这样高,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可是还是这样娇气,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这样可怎么办才好呢。 dz &| 3o  
澡雪不知道他师尊心中的想法,过往在通天道中能接触到的惟有意琦行一人,师尊虽爱他,但那份爱极少显露于言行之中,这样的意琦行能将澡雪带成一个爱撒娇的孩子已经是一个奇迹。后来澡雪到了白马家借住,这个家庭从上到下都是盈满了爱和幸福的人家,全然和意琦行是两个样子,白马纵横不吝于表达对妻子的爱,秋水经年累月受双亲熏陶,自然也被养成肖似父母的模样,他像白马纵横一般开朗,却不似父亲那般带着江湖中人的粗莽直爽,更多有些母亲昔年做大家闺秀时那点几乎约等于无的秀气。他的喜好分明,遇见喜欢的人或物也不会藏在心头不说。澡雪借住在白马家的半年时间确有成长,他变得坚强懂事,跟在前江湖大侠的身后也多了些白马纵横的影子——这些都是在意琦行和白马纵横少有的几次交谈之中才知道的。 MX6*waQ-<  
可只要澡雪回到他的面前,又变回了在通天道上那个惯常喜欢对他撒娇的弟子,甚至于是愈发变本加厉起来,就比如现在,他第一次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后又伸出手,一把搂住了意琦行的脖颈,近乎是把自己挂在了对方身上,他道:“师尊,你可算来了,澡雪好想你。” J]nb;4w  
这样近的距离之下,意琦行也没松开搭在澡雪身后的手,怕徒弟不小心摔倒在地,他垂下眼,终于看清了现今澡雪的面容:分明哪一处都没变,可却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属于孩子的可爱的五官长开了些,原先堆积在脸上的一些圆乎乎的肉也消散下去,澡雪眼睛闪闪亮亮,见意琦行在看着自己,澡雪便又甜甜唤了一句师尊。 :h0as!2@dp  
意琦行嗯了一声,也俯下身,额头轻轻贴着澡雪的,说道:“你长大了。” |f'U_nE#R/  
`R0>;TdT  
白马纵横并不希望孩子步入江湖之中,只是秋水从小是便是听着父亲的英勇事迹长大的,加之后来澡雪来了——澡雪的师尊更是那位被当做睡前传奇故事来讲的主角,一颗心对江湖风雨更是向往已久。他跑去同父亲说自己想要习武,白马纵横看着他,颇为烦躁的挠了挠脑袋,长唉短叹地又把他的头发也给揉乱,可最后他的父亲还是大笑出声,亲手给秋水削了一把木剑,只说:“看来我们家的剑法还不至于失传,你小子可别给你老子丢脸了,等你学成,我的宝剑就交给你。” JT&CJ&#[h  
秋水比澡雪年纪大上几岁,入武道的时间却是比澡雪要晚上许多,许多事还要澡雪来教给他,分明不是一个师尊,澡雪却用师兄来自诩,两个孩子为了争这个还闹过别扭,结果连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重又好到一块去了。秋水对意琦行的印象只停留在“看起来很严肃的澡雪的师尊”上,纵然各种版本的传说听了无数个,可澡雪那样的孩子在身边,硬生生让他对意琦行生不出什么害怕的心思来。 `rW{zQYM  
澡雪要在意琦行面前展示他这段时间的成果,证明他并没有师尊不在就放弃修行,秋水也过来,只道请前辈指点一二。两个孩子在意琦行面前演示剑谱之上的招式,意琦行看不清,耳中木剑划过而起的猎猎风声却是清楚。他看着那两个孩子,心中却是想起过去在通天道上的自己、同修、后辈们,今日的他们和过去自己所曾经历过的一切是何其的相似。 C9x'yBDv  
他又一次想到,自己果真是已经老了,所以这段时间才总是轻易被回忆裹挟着带走。 6 +^V  
那两个孩子练着练着就因为秋水尚未娴熟的动作而碰到一起,好好的演示也变成了两个孩子的嬉笑打闹,意琦行并未开口斥责,只是静静听着这一切。 QkZT%!7  
意琦行又想,过去和这两个孩子相似的人,已经被当日的他和绮罗生还有一留衣三人一块共同埋葬。不止是同修,他这一生还埋葬了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事,分明他这一生短暂到只有寥寥几语就能说明白,分明他是害怕寂寞的人。 tc\LK_@$/F  
他听着孩子的笑闹声,心中却想,他会复仇成功的,等到那时他的故事就将写下句号,江湖之中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尘外孤标的存在,在那之后,什么长生什么登仙,他都要放弃掉,任由肉体自然而然地衰老,他已活得足够长久,寂寞一人的时间也已经够多了,他不再需要更长的寿命,更多的时间——除了澡雪之外,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有其他的眷恋,他的时间还足够让他看着澡雪长大成人,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jJ?MT#v  
意琦行想,崭新的关系对他来说已经太累了,不说新的人,单单是一个绮罗生就让他心力交瘁。 IV;juFw}G  
他看着澡雪和秋水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黄昏之时才起身道别,白马纵横大大咧咧,甚至于还想留他下来一块吃个晚餐,一如二人初见之时那样,完全不因为意琦行的身份而有任何芥蒂。意琦行婉拒了这家人的邀请,只是摸了摸澡雪的脑袋,道:“或许时间将近,再过一段时间,大约等我下次来的时候,我们便能一道回通天道上去了。” ?(>7v[=iT  
lZV]Z3=p'0  
意琦行回到通天道上之时,绮罗生正在等着他——他身后的石桌上放着几个样式甚为眼熟的酒壶,手中还拿着一封类似于请柬的东西。他看到意琦行,笑了笑,将手中之物递到对方面前只道:“剑宿,将至了。” n_AW0i .  
意琦行结果绮罗生手中之物,那封请柬表皮华贵题字潇洒,系在其上的漆印落着烟都的标记,也证明无人打开过这封请柬。意琦行划开漆印,内中却并非只是覆着薄薄一张纸,反是将纯金压制后形成的一页金纸,内容并非用笔墨题于其上,是一点点敲出了字的凹凸痕迹,也不知是否是古陵逝烟特意为意琦行做的贴心之举。 W!.UMmw`  
内容不过就是烟都发信邀请意琦行前往登仙阶,一战止恩怨,生死无悔。 >BMJA:j  
意琦行看完内容,将请柬折好收起。绮罗生见他动作,轻声道:“或许方才我的猜测没有错,剑宿,我会随你一道前往,但在那之前,我还有话想同你说。”  BqP:]  
“可是我并没内有想从你那里听到的话。”意琦行回答道,“我们之间所有能说的话,不是在先前就已经说尽了吗。” jpZX5_o  
绮罗生沉默下来,他也清楚他们之间挽留的话语早已无法开口,,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想要和意琦行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在几次深吸一口气后道:“那便饮酒吧,剑宿要浪费小弟好不容易才打来的雪脯酒不成?” 5|x&Z/hL  
意琦行看着他看了许久,终究是走到绮罗生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沉默着给人斟了一杯酒,绮罗生轻轻将手伸过去与意琦行碰杯,道:“此杯祝剑宿大仇得报夙愿得偿。” U}MU>kzb  
二人沉默着饮酒,多是绮罗生寻了各种各样的理由祝酒,喝到最后两个人都沉默,绮罗生终再开口,道:“剑宿,可否借我点雪一用。” HI#}M|4n  
意琦行大约是有些醉了——绮罗生看不出来,他醉了之后思绪行动都会迟缓许多,只能考此来判断。意琦行最终还是将不离身的点雪借给了绮罗生,绮罗生看着手中这根让人怀念的箫轻笑了一下,而后轻轻吹奏起来,悠悠扬扬的乐声响起,因着喝了些酒的缘故,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跑了调,过去时总是他弹琴意琦行吹箫,他在时间城也没有遗忘,如今再奏点雪,饮着雪脯,似又回到当年。 B@e,3:  
意琦行一直未曾说话,只是沉默着喝酒,箫声时何时停止的他已记不清,到最后大约是他终于也醉了,回忆都变得模糊,可是他却依然记得,到最后的时候,空着的酒壶摆满了石桌,坐在他身旁的绮罗生拉住了他的衣袖,靠在他的肩头。 o DPs xw  
他没有说话,眼泪却沉默着浸湿了意琦行的衣物。 ,;;M69c[ x  
意琦行回头去看,这样近的距离,他终于看清了绮罗生的面容。 l Vo](#W  
C"k8 M\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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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 knh^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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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都借仿造之物名列四奇观之一,并非是意琦行父辈那一代就开始的事,就是再往前再数上几百年,烟都之名便已是四奇观之一,那时的大宗师便是现如今的古陵逝烟,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更久远的时间,他的生命漫长到可怕,寻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奇迹在他身上展现。大约四奇观先人曾经也为此惶恐过,可想到他们都来源于共同的一个传说,便猜测烟都或许传承有长生之法,便不再多言。 {F6hx9?  
或许曾有对此保持疑问之人,可无一在四奇观历史上留名。 7~C@x+1S/  
久而久之,烟都之首是古陵逝烟这件事已经是四奇观内近乎于亘古不变的认知。只是古陵逝烟表面上表现得再如何云淡风轻宽厚仁慈,能活过这样漫长岁月的人实在是令人难以对之付出信任,绝非是交好的首选,因而战云界和冰楼交好,驭风岛独立于三家之外,烟都立于江湖中不倒,四奇观发展到最后不过一个名存实亡的统称罢了。 -0YS$v%au>  
意琦行对于驭风岛和烟都的认知,只在幼时存在于父兄偶尔的闲谈之中,他并没见过此两地之人,自然也并无什么特殊的印象。如今知晓了这样多的事情之后,对待古陵逝烟的态度更是凝重许多——他只是不明白,这样长久的岁月,古陵逝烟为何不早对其他三家下手,夺走龙的遗物以助登仙,偏要等到多年之后的如今,又偏偏,是让他背上了这样悲惨的命运。 Tcz67&c |W  
意琦行想,在他们决战之前,他会有时间去向那位堪称传奇的大宗师一一问清。 GuQ3$B3j  
登仙阶此地只留于四奇观中的记载,取自登仙有道之意,更传说昔日那尾飞升而去的龙便是在此遗留下肉身,其地也一如那个古早传说一般,虽是苦境之中一块钟灵毓秀之地,但无其门不得入,仅有的四条道路也只存在于四奇观记载之中,如此倒也不能说只是苦境一块风水甚好的土地了。绮罗生非是四奇观之人,对登仙阶此地茫然,听了意琦行要前往此地之后,便问道:“我从未听说过此地,这名字又如此特别,可是存在于四奇观的传说之中,剑宿过去可曾知晓?” 0fxA*]h  
“登仙阶,此地该说是传说或是其他,大约混杂都有些。”意琦行模棱两可回答道,昔日父兄总说等他长大便会告诉他的话,多半就包含有通往登仙阶路途这一条,只是还没等到他长大,他就已经失去了家人,更甚者,他父亲的书房也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如今百年又过,更是不可能寻到半点线索,如今古陵逝烟却约他在登仙阶上了结仇怨…… #~I%qa"_pa  
意琦行蹙眉,不由冷笑出声:对方分明知晓自己不可能知道通往登仙阶之路,信中也无半点提示,又刻意邀约在此,摆明了另有方法叫自己知道,而这个方法——意琦行心道,他的眼睛从没有这样胀痛过,大宗师或许不光知道自己眼睛除了问题,更甚而,自己现在双眼异常只怕也与对方有关,所有的一切都已落在对方掌握之中了。 PQWo<Uet  
就算如此又如何,古陵逝烟若真以为他意琦行是能随意任人拿捏之辈,何必还要煞费苦心将自己约到登仙阶。 o ]2=5;)  
他等待这一日已经太久,就让一切终结于此。 tQ5gmj  
Yt++  ?  
意琦行并没有同绮罗生说太多,可却如有神助一般指引着他持续前行,绮罗生不多时便发觉出了不对劲。在意琦行又一次缓下脚步而后辨明方向准备前行之时,绮罗生拽住了他的手,强迫意琦行回头看自己,他盯着意琦行的眼睛,那双眼瞳一如沉静无波的潭水,依旧美丽,绮罗生却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出了不对劲。 <'v?WV_  
“意琦行,你的眼睛是如何了?”绮罗生道,秀气美丽的眉紧紧蹙起,试图从意琦行眼中能看出些什么东西来,再一思及对方近来情状,登时拽着意琦行手腕的手愈发用力起来,“你的眼睛不是今日才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 G2ZF`WQ  
“你今日才发现,不也证明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绮罗生抓得用力,可是意琦行拂开他的动作却也那样轻巧,他道,“若你执意要寻个答案出来……绮罗生,你也不用同我一道去了。” ;x@9@6_  
他语带威胁,绮罗生分明知晓意琦行现今状况非是一个不值一提便能概括,可若是因此又在此时惹得二人之间再次争吵实非上上之选,绮罗生心道到时若真有万一自己还能帮衬一二,若是意琦行现在撇下他,他上天下地都来不及了。何况现在意琦行非是他态度强硬些就能逼出话来的,只得松开了拽着意琦行手腕的那只手,沉默着跟在他身后继续前行。 !vr">@}K  
一路上绮罗生观察着意琦行的情状,任何一点细微都未曾放过,对方掩饰得十分完美,若非自己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怕也无能察觉意琦行身上的异常。思及此处,绮罗生心下不由懊恼,意琦行这样绝不是近期才开始,而自己与他相处这样长久的时间,如何竟然直到决战将启之前才发现。 0h^upB#p  
二人各怀心事,意琦行随着双目的指引而不断前行,最终竟是重又回到战云界——并非是意琦行故乡的遗址,而是周围数多高山之中的其中一座。意琦行幼时喜爱到附近山林中游玩,对这座山的印象却分外深刻:此山是战云界周遭最高的一座山,山巅已入云间,不可见其高。他幼时不是没想过攀登而上,可不是才到山脚就被人发现,半哄半生气地将他带走,便是他自己偷偷登山,一半的高度都还没到,就觉迷失方向,充沛的精力也登时之间消散干净。如今串联起来再想,通往登仙阶的道路大抵便在此山之上。 Z?oFee!4  
他已长大,成了江湖顶峰之一,少时无法攀登的高山,纵然现今他目力受损也是如履平地毫无阻碍。大约是已近传说之地的原因,在逐渐靠近山巅之时,直入云间的那些云化作山雾缠绕其中,将意琦行二人也裹挟而进,意琦行呼吸间,竟发觉眼前清明不少,久违的剔透之感让他心下稍安,直至终于到达顶峰,只见一扇巨门矗立于此,千百年间无人来到此地般,门上已是斑驳的青苔,却无半点锈痕。意琦行站在这一扇巨门之前仰望而上,也看不到半点尽头,以他现今修为,竟也生出些人力渺小之感。 "%D+_Yb'X  
绮罗生拂去巨门正中间的青苔去看,如此一扇巨门,却只在一人高处有一个细小甚至还不足手掌大的纹路,刻着一片缥缈精巧的云纹。绮罗生尝试着伸手去推,却纹丝不动,意琦行沉吟半晌,唤开绮罗生后走上前去,划开自己掌心,而后覆在那片那片云纹之上。鲜血顺着凹槽缓慢将那片凹凸填满,却并没有溢出,那片云纹因着意琦行血液的关系而开始隐隐发出亮光,连带着覆盖青苔的巨门也随之泛起细密精巧的纹路。 bICi'`  
绮罗生看着眼前这一切,担忧此举会影响意琦行,正想上前之时,却是意琦行示意他安心:意琦行的手触上这块流传在族中通往传说之地的门时,眼睛的状况再次得到缓解,他轻轻使力去推,这一扇近乎于顶天立地的巨门就这样被他轻巧的动作而轻轻打开,门后是一条蔓延在云中的道路,意琦行与绮罗生对视一眼,二人共同迈进了这条道路之中。 q !7z4Cn  
门后的景色不见天下不见地,惟有脚下踩着的缥缈云雾,和云中隐隐可见的一条蜿蜒通路指引着二人前行。绮罗生前进时目光扫了扫四下,故作轻松道:“若是心志不坚者踏上此地,只怕轻易便要一脚踩空坠落而下了。” p W:[Q\rSj  
“或许因为我们是从战云界这条路前往,此地才是如此景色,冰楼之路该是遍地寒冰,驭风岛则是终年不断的狂风,至于烟都……”意琦行颔首算是同意,又道,“若按照传说中说法,烟都之内丹本就不存,是后来的假物,没理由宝物只流传下三个,道路却拥有四条,古陵逝烟若要前往,应是从冰楼或者驭风岛那条路前来。” {ogGi/8  
“若是他迷失在道路之上倒也算是恶人有恶报,不用我们这样烦恼不已了。”  X4BDl  
绮罗生这般说道,分明知晓这不过是调解情绪的玩笑话,意琦行却是低且短暂地笑了一声。 Z=z'j8z3  
他们一路而行,终于行至尽头——尽头处也不过一大片平台,一如山巅之上矗立着的巨门一般,此地立着一座小一些的门,门上已被人清理干净,没有瞧见半分类似于钥匙孔之类的痕迹。至于清理干净这扇门的人,此刻正端坐于门前,脚边似还有什么东西。便是绮罗生也不由感叹此人过分讲究:毕竟这样的地方,如何会有桌椅,更遑论燃烧着的茶炉与茶盏。 2etcSU(y>  
意琦行自踏入门中之后,双目已恢复到过往一致无二的程度,他看得比绮罗生更远一些,却是微微蹙眉,在他们二人踩上平台上之时,他便伸手拦住了绮罗生想要随他继续前行的步伐。他侧过头望着绮罗生,绮罗生看着他的眼睛,忽而意识到意琦行的双眼在来此的路上不知不觉中已经恢复,那双潭水一样的双眼如今映衬着他的面容,意琦行语气平淡却郑重,道:“你就留在这里看着我吧,如果我死了,便劳你替我收尸,就当全了我们百年前的兄弟之情。” Nj %!N  
绮罗生闻言,自然是不允,他急切上前一步想要争辩,只道:“意琦行,你怎忍心只叫我留在这里看着你,你忘了,我是不想重复百年前对一留衣的遗憾,还有……所以才跟随你来此,如今,你要我在此看着你再陷入死战之中却要袖手旁观不成,你为何如此狠心?” ~kS~v  
意琦行抿唇,反手拉住绮罗生的手腕,绮罗生尚且来不及反应,比震惊来得更早的是意琦行窜入他体内的真气,剑宿修行百年后纯粹彭拜的真力锁住绮罗生的经脉和行动,叫他动弹不得,再如何急切,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挣脱。 2Q|Vg*x\U  
“我若狠心,就让你跟我一同面对这份不属于你的仇恨。古陵逝烟实力难测,若有万一,你死在我面前,我该如何自处?那句话还给你,百年之前我曾经亲眼看着一留衣死在我面前,百年之后,你要我再亲眼看着你死去吗?” 意琦行道,负手于身后,向着早已等待在此的古陵逝烟方向缓步走去,声音传入绮罗生耳中,“澡雪剑断去已百年,我们之间不该再有超过同修之外的感情,要回到过去已是不可能,可至少,你的性命我无法罔顾。” UN`-;!  
r444s8Y  
意琦行行至古陵逝烟身边,眉头在扫过地上之时狠狠蹙起——地上躺着的正是先前数次偷袭他还能全身而退的少年,可那个沉静的少年此时倒在地上,已然是全无生气的死物,更让意琦行难以忽略的,是对方双眼都被剜去的惨状,眼尾那一点朱色的小痣业已随着双眼的空洞而消失。古陵逝烟抿了一口茶,似乎全然不在意这个倒在一旁的少年,伸手请意琦行在对座坐下,意琦行还是首次见到这位仅在传闻中听说过的传奇,与他想象中倒并无什么大的不同:只是传闻中绝对不会写到,这位烟都之主也拥有和昔日丹宫一样的血泪之眼。 4Mi*bN,  
“久闻剑宿之名,时至今日我们才得以对面而坐,不知是否该说是我的疏失,若是我们早早就见面,倒也省了后面这诸多烦恼。”古陵逝烟态度端方,伸手为意琦行倒了一杯茶,轻推至他面前,笑容温和宽厚,“如何,看到泪鸦死状,想起过去的战云界了吗?” uDafPTF  
“大宗师何必明知故问?”意琦行不动声色,也没理会古陵逝烟推至他面前的这杯茶,只道,“现下我们有的是时间,相信大宗师不吝于告诉我一切,就算死,我也不至于是一个糊涂鬼。” W ;,Uh E  
古陵逝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不住轻拍着手,眼角那点朱红随着他的动作而愈发鲜艳。他道:“尘外孤标果然不负尘外孤标之名,真是稳重过人,那么,敬你这份沉着,也敬你百年修行不断磨练穿云之眼的苦劳,将一切告知你也无妨——反正,今日之后,世上将不存意琦行。” $A7[?Ai ?  
古陵逝烟在此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坐着的姿势也不再那么端正,只寻了个自己觉得舒适些的动作坐着,一手轻用茶盖刮去杯中多余的浮沫,一边道:“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 8cq@<  
早在数百年之前,古陵逝烟就已存在于世,机缘巧合之下听闻昔日三奇观的传说,为求长生,为求扬名,他不惜花费无数光阴去寻找龙飞升之后遗留下来的尸身,他本是不相信这类志怪传说的人,只是某种莫名的执念推动着他去进行这件堪称天方夜谭之事,寻觅过程中他也不住想,若是一切到头是一场空,他这一生还真是荒唐到令人发笑的程度。可他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确定都在找到龙身之时化为乌有。传说最低也该是百年以上的故事,流传在三奇观中的那一则少说也有千年,怎样的生物肉身可以千年不腐,甚至于还栩栩如生。 Um9!<G=;  
古陵逝烟被龙身震慑住了心神,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下了狠心决定寻觅登仙长生之法,无论付出怎样的额代价。 D(~6h,=m  
他取下龙鳞龙骨犹嫌不足,看着眼前正在消散的龙身,歹念又起,竟是生啖龙肉。肉块入体之时,古陵逝烟言说,或许是他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感觉自己如置身冰层炼狱又好似被掷入滚油之锅中,浑身疼得不住打滚,血也几乎吐了个干净,可回过神时时间却也不过过了一刻钟罢了,他周身狼狈不堪,尸身也早已化云消散,若非他置于玉盒中的那一节龙骨和一片龙鳞尚存,古陵逝烟都要以为是自己长久地执念让他做了个梦。龙肉入身后,古陵逝烟运使真气,竟觉浑身都被淘洗过一半,真气更纯,武脉更精,肉身更是返老还童般回复青春年华。 @=K> uyB  
有此宝物之后,古陵逝烟追寻登仙之法更为坚定,最快的捷径无外乎是仿照传说中之法重塑肉身,内丹方面他可凭借龙骨龙鳞再造,可三奇观中宝物也是势在必得,只是他区区一人之身,又如何能轻巧骗得三个登仙之宝。为此,古陵逝烟便创烟都,花了无数岁月扩展这个为他一己私欲而成的势力,又花数不尽的年华去寻觅炼丹之法,经历千重磨难后终得一颗碧血清丹,只是此时古陵逝烟已是垂垂老矣,昔日一口龙肉为他争取来的时间也已用尽。他如风中残烛般,时间断不足够叫他完成夙缘。古陵逝烟便暂且放下三奇观之事,拼尽一切寻找长生之法,这世间关于此的传闻多如牛毛,古陵逝烟在仅有的时间中将能寻找到的传闻一一筛选剔除后选出最为合理之法,差遣弟子实验无事之后自己才会安心服下。 O2:m)@  
古陵逝烟就用这样的方法短暂地实现肉身有限的长生,在周而复始的实验之中,他送走了无数为他私欲而亡的弟子,长生之法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也终究如愿以偿以烟都之主的身份挤入三奇观中,所有对他的谎言有所质疑者皆亡于他的手段之下,随着年华流逝,也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古陵逝烟原先想徐徐图之,不动用雷霆手段,可他的时间果真是不多了,人为地延长寿命终究是违背天道,古陵逝烟察觉到自己寿数不过最多只能再延长两百年时终于动手,先是驭风岛,而后是战云界和冰楼,但他当时却没有夺得一件宝物。 k>K23(X  
意琦行道:“看来大宗师运气不大好,杀了这么多人,却连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 Zu$f-_"  
古陵逝烟闻言却笑了,道:“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yh]#V"W3  
“我早知道你身上有穿云之眼,更知道冰楼那对姐弟身上各有半副冰之骨骼,只是未曾想到我唯一得不到的竟是杜舞雩那个软弱之人藏起的风之经脉。”古陵逝烟又道,嘴角溢出阴邪笑意,“或许老来子都有些先天不足之症,你出生之时双眼不能视物,你父亲为此奔走良久,是我让他将穿云之眼放在你的身上,只是时间过得太久,有关宝物的传说竟是连守护之人都遗忘了。” 7eQ7\,^H  
“承载宝物之躯,至多只能留存宝物一百余年,若在此期间三宝不能合于一人之身甚至于是无法登仙,此人都将爆体而亡,宝物亦然不存于世。宝物入体后也非立时能用,需在宿主体内百年温养,方才大成。”古陵逝烟挑起自己一缕头发,绕在指尖上玩弄,道,“尽管你已在我手心之中,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在你父亲将穿云之眼放在你身上之时,我也找了宫无后,用血泪之眼当做替代,如今这副替代的眼睛终于来到了我的身上,不知道我那个好徒弟泉下有知,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7_E+y$i=  
“只是没想到让宫无后摆了一道,不然百年之前绮罗生求药之时,你就应该死在烟都,我最爱的弟子,竟然为了一个小小侍从违背我的意愿,百年之后,谁又记得他,谁又记得那个侍从,提起来也只会是我古陵逝烟最疼爱的弟子罢了,何其可笑!” TcpD*%wW  
“虽说几样珍宝我都已寻找到了替代之物,可试登仙,但宝物本身又岂是可轻易替代?风之经脉想来已是无望,我便抽走了邪九世的武脉,早些时候没能来寻你,只是在闭关驯服这条武脉罢了。前些年我才出关,又叫我捉到冰楼那对姐弟,他们兄长百年之前能护他们一次,百年之后还不是任我宰割?” !!o 69  
“你的双眼近来不是开始疼痛,正是宝物将要消散,你肉身也承受不住的预警啊,它指引着你来到此处,实则是来到其他宝物所在地,你的眼睛不想消散于世间,甚至比你更想要与我融合,意琦行,何不考虑一番我昔日的传话?” 2OAh7'8<  
意琦行按在桌上的掌下隐隐有了些裂纹,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道:“你早知穿云之眼在我身上,还要那样屠戮战云界?” .<u<!fL2  
“总归是战云界中人,万一还有另外的眼睛可堪一用,岂非浪费?”古陵逝烟笑道,全然不在意般说道,“虽然没有一双能比得上穿云之眼,但是,你姐姐朝天骄拥有一双和你一样漂亮的眼睛。” rP2^D[uM.  
“我将那双眼睛带到玄冥氏面前,他也是这般认为。” ]0 ouJY  
意琦行闻言,压抑着的怒火再克制不住,手下那张雕琢精致的木桌转瞬间化为木屑,可比之更快的是不知何时出鞘的春秋阙,剑尖并没刺入古陵逝烟肉身,在距他一分之处重击在硬物之上,嗡鸣之声震耳欲聋。 y:iE'SRRK6  
“现下离我夙缘得偿,只差你的眼睛,和早化在你体内的碧血清丹,不要紧,只要我杀了你,将你浑身一切都吸收干净,那颗内丹自然又会回到我的体内,” 古陵逝烟在百代昆吾之后好整以暇看着意琦行,只道,“你不过只是个活了一百来年的毛头小子,我已活过两百年、三百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意琦行,你要拿什么来和我抗衡?又要拿什么来向我报仇?” oE"!  
“用我这百年来所有的一切。”意琦行终于握上春秋阙的剑柄,挥出剑气万鸿,逼得古陵逝烟不得不退避闪让,意琦行双目中流光溢彩,道:“百年恩怨,于此终结。” ?.v!RdM+  
NX@TWBn%  
I = qd\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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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  發表於: 2024-01-15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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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观的绮意续缘耶!我端着碗来了太太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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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  發表於: 2024-01-15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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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 qFe|$rVVIl  
3<m"z9$  
在意琦行少时修行中,最基础的一课便是听父亲讲有关功法的相生相克之道:他们四奇观中功法属性不似外界一般属于五行相生相克之道,而是属风雪云烟四道,四家功体彼此之间无相生,只有相克,而正不巧,烟都之功法正克制战云界之功法。 NkNw9?:#4  
方才踏足平台之上时意琦行已有所察觉,古陵逝烟此人阴险狡诈,既然提前到来,怎可能不在此处做下准备,除却在此吸收了泪鸦的血泪之眼,先前递给意琦行的那一杯茶是再明晃晃不过的陷阱,除此之外,便是他之功法影响。此处本就云雾缭绕有如仙境,古陵逝烟使用烟都秘法将真气散进这些云雾之中,随着意琦行的呼吸而进入他的体内试图由里而外进行压制。 iknBc-TLD  
只是他能这样想,意琦行又岂会全无防备。他自幼修习战云界功法,后来再拜入武道七修后,所修行功法与戚太祖同出一源,受到的影响比寻常战云界之人要小上不少,加之他一直有心,将真气凝于丹田之中,在大宗师用他那种怀旧的语调慢慢悠悠地说那些陈年往事时,意琦行便提气一点点将混入体内的属于对方的真力给剔除出去,可难免还是受了些微末的影响。 =;dupz\7  
他暴起一剑击向古陵逝烟,而后强用剑气逼对方不得不后退,此战由他先手开端,自不会留给古陵逝烟后退喘息的余地,绝世高手间之争斗,强者数日短者数时,关键只在修为的高深和对武道的领悟,昔时意琦行成名之战,此两者皆差邪九世良多,即使如此也靠战中应变与生死存亡之间极速的感悟而硬生生与邪九世周旋三天三夜。如今他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对上寿数强他数倍的古陵逝烟仍无必胜把握,意琦行飞身上前,春秋阙剑随心动,古陵逝烟百代昆吾亦是不落人后,瞬息之间便是十几招对过,招招精妙绝伦,激起得剑气将空间中那些仙境似的云雾给扫了个干净,而正中矗立着的那一扇门却巍然不动。 B`"-~4YAf  
意琦行剑招极伤剑身,过去也曾因此断过无数把佩剑,他曾以为澡雪会是最后一把,却终究输在半步登天的邪九世和当时能力不足的自己手上,就算当日绮罗生不走,澡雪也依旧难逃废剑的命运,或许不会像他当日断情时那般碎成满地残缺,可剑身上那一道道的痕迹会始终提醒他们两人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绮罗生离开之后意琦行也只回头拾起了澡雪的其中一块,后来挂在了继承澡雪之名的孩子的脖颈上。 mOGcv_L  
而在此之前,意琦行却是研究澡雪碎片数多时——他是剑者,哪怕曾经有过以指代剑的时候,可面对轻易屠戮他故乡之仇人,手中无剑无疑多添几分失败的可能。澡雪是承载他之剑招最久的剑,甚而若非邪九世察觉他招式破绽而强击其上,澡雪断不会才陪伴他数年便断折:毕竟对面是帝祸全力以赴的三日三夜,打在澡雪脆弱处的攻击不下数千,再如何传奇的兵器也经不住这样一遭。意琦行为求更好的剑,在伤好之后往江湖中寻找,寻访过名山宝刹,又去拜访大隐于山小隐于世的诸多神匠,林林总总花了十年时间,才求得春秋阙。 q/70fR7{v  
若说澡雪是利器,春秋阙则为神兵,握住春秋阙的一刹那,意琦行心中竟多了些荒谬的玩笑话出来:他想起绮罗生曾言说过的他的过往,只要一眼就能明白自己要寻找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现而今他握住春秋阙,便能感知到冥冥之中此剑即是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把剑,他们便是天作之合。 c{|soc[#  
在他寻访新的剑时,也曾碰到不少对他名气避之不及关门谢客的铸师,其中脾气最古怪的当属江南春信——看着年纪轻轻的铸师在门的另一端冲意琦行没什么好气地喊:“自己的剑招用了这么多年也不思悔改,现而今佩剑碎了想找更好的,晚啦!我才不会把我的剑交给你这样的负心汉!” e3) rF5pp  
意琦行闻言内心平静,无甚反应,甚至于他明白江南春信说的很对,是他辜负澡雪剑。所以后来即使他得到春秋阙,春秋阙之能犹在澡雪其上,意琦行也转了自己的路子,改良剑招,将招式对剑身的伤害一点一点地降低,直至最低点再降不能时。功成那一夜他坐在窗边,手中是那块多年下来被他摩挲得甚至开始变得圆滑的澡雪碎片,可再如何也是剑之残片,没有特意打磨平整过,照旧将意琦行的手心划出血痕。 ;P5\EJo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往后他的剑名叫春秋阙,他也不再是会因为敌人重击佩剑致使断折而伤重落败者。 dlJkxEh 2  
Sh2q#7hf  
绮罗生在一旁观战,心中却是无比焦急,古陵逝烟与意琦行二人剑气扫荡下将那个平台上遮扰视线的云雾都给打散开去,反让他能更清楚地觑见这场无人观看的旷世之战。此等境界之争,有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是致命,他早先在武道七修修行时便不若意琦行精深,后来在时间城的百年更是被对方拉开老远的距离,况且此时他的身体还被意琦行锁住,贸然上前只怕弄巧成拙,可无论如何都比他现下什么都做不到要来得好,古陵逝烟断不可能一人前来,定有后手藏于他来的那条路上,绮罗生咬牙,真气逆行冲破,奈何意琦行功力高深,逆行一周天也不过稍稍动摇分毫,耳边争鸣的剑声和破空之声让绮罗生更是无所畏惧,硬生生折了两成修为去破这封印。 f[%\LHq  
待得绮罗生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是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大口血来,他半跪在地上猛烈咳嗽,强行冲破封印加折抵两成修为对他身体损伤过大,两眼一发黑险些站不起来。但绮罗生强打起精神,顾不得口中浓烈血腥味,化出江山艳刀与黑月之泪,双手负于身后,脚步轻巧地沿着平台边缘而行。 0/{-X[z  
古陵逝烟大约是注意到了他的行为,原先偏向另一处的攻击在他行动之时骤然招招打向这个方向,意琦行挡在他身前替他招架住大部分,却也偶有遗漏的真气余力,绮罗生架起双刀去挡,震得手臂发麻,那厢交战的两人两人似在说些什么,可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剑声之中。绮罗生疾步而行,硬生生绕了这个平台大半,终于寻到大宗师前来的那条道路——他是从冰楼那边而来,绮罗生仅仅之时站在路口,便觉身上的血被那处吹来的风给凝冻成冰了。 :Gy .P  
他原想上前,面前却出现一把眼熟的扇子,和扇子后熟悉的人——凉守宫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不会笑的,垂下的眉承载着浓浓的愁,他看着绮罗生,颇为礼貌地说了一句:“公子,好久不见。” #3kR}Amow  
他的脚边是已断喉而死的澹台无竹,他面露质疑与惊恐,喉间伤口深重,可血液在流出来的一刹那就被冻结成冰,浑浊的眼中望着天,也不知死前到底看到怎样的场景。凉守宫宽慰绮罗生道:“公子且放心,方才便罢,如今古陵逝烟可没心思关注你了,他对我们这些下属在这方面倒是出乎意料的信任。” '(^p$=3|@D  
绮罗生看了看澹台无竹的尸体,还未开口,便听凉守宫继续道:“我不是什么圣人,虽说我和无后师弟有相似之处,可我并不打算替他背负这份仇恨……我和古陵逝烟之间的仇,可不不比无后师弟和他的少,至多只能算是顺带,今时今日,这荒唐的一切或许能可终结。” N<"_5  
绮罗生的走至凉守宫身边,越过对方算不上高挑的身体望去,只见那片满是冰棱的来路上,是数不清已被冻得尸身僵硬的烟都弟子,凉守宫不曾回头去看一眼,眉目间坚决却无端叫绮罗生想起意琦行来。 8 l}tYl`|  
前来决战之所夺得自己夙愿之物,却要用弟子肉身性命来铺路,这样漫长的道路到底填进去多少冤魂,或许那厢的烟都弟子还在源源不断涌入其中,盲目地为古陵逝烟奉上他们的性命。 |],{kUIXO  
绮罗生心道,这样的人怎配成仙,又怎配在掠夺这样多的人命之后还能与天同寿永无代价。 t8]u#bx"?  
mQ VduG  
绮罗生挣脱封印的动静虽小,却瞒不过意琦行和古陵逝烟的耳朵,古陵逝烟百代昆吾横扫而过,带起数道剑气径直扑向绮罗生,要将对方切成数段般,但这些凌厉的剑气最终不过只划破了意琦行一点衣角。古陵逝烟又欺身而上,两把绝世神器在主人的动作下僵持,摩擦着发出叫人牙酸的声响。古陵逝烟的脸挨得极近,他另一手挑起意琦行鬓边一缕头发,绕在指尖,只道:“将他带到这里,是你糊涂了,区区一个累赘罢了。” HmbTV(lC  
言罢,绕在他指尖的那缕头发登时之间便被削断,一道剑气疾驰而去,意琦行推开古陵逝烟的手,不去理会他的胡话,春秋阙卸下劲气顺势向古陵逝烟项上削去,逼得对方不得不改变路数。可就算如此古陵逝烟还是不慌不忙闪避,只道:“在我的计划之中,就算夺不得你的双眼,也有绮罗生能做备选,意琦行啊意琦行,你如何会有这样好的兄弟,摆明能让我一举两得,他既钟情于你,又与时间城之人两情相悦,你说我将他捉去殊离山,时间城的那一位会不会为了救他而交出长生之法——我忘了,你或许不知道他有多——” 6S"bW)O  
“那些都与我无关,”意琦行在缠斗间捉住古陵逝烟手腕,不厌其烦地再次向除开他们二人之外的其他人言说,“我们之间的所有早已不存,他仍旧是我兄弟,我不能坐视他的生命消亡,仅此而已。” uW Q`  
自他再入江湖,他已与无数人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曾让澹台无竹散播出去,可为何却还是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Gr tM  
“意琦行,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来说服我?”古陵逝烟大笑道,“意琦行,看看你现而今的样子,是何其的可笑啊。” =*8"ci $  
意琦行蹙眉,回答他的是剑招。 AWD &K!  
2[j|:Ng7  
二人的相争再次迈上新的阶段,招式愈发精巧,耗使内力也愈发庞大,各有负伤,意琦行心知二人这样僵持下去是对自己不利,电光火石之间在记忆中寻找突破之法,却忽而想起来此之路上绮罗生曾数次与他探讨古陵逝烟底牌的话语。 U:_T9!fG  
当时绮罗生道:“我不熟悉四奇观之功法,但相生必有相克,不若试试相克之法如何?” (Clf]\_II  
意琦行答道:“四奇观之功法只有相克而缺相生,古陵逝烟也不知运使怎样的奇法,才能让烟都功体与其余三奇观并立,话虽如此,烟都功法恰巧克制战云界,而能克制烟都的驭风岛早已覆灭。” Lm,io\z  
绮罗生思索片刻,转又去与他讨论其他可能了。 PJO;[: .I  
如今这句话却是在电光火石间被回忆起来,意琦行思索,古陵逝烟为使烟都混进四奇观,不惜将功法也强融进其中,观他方才言行已经将冰之骨融于己身,冰烟功法无明显相克之处,可战云界却是克制冰楼之方。古陵逝烟虽言双眼异状是时间将至导致,可怎可能只有自己受影响。 N|1J@"H  
意琦行此时此刻看不见绮罗生的身影,料定对方解脱束缚之后去处理古陵逝烟的后手,一边安心于对方或许未有大碍,一边又懊恼自己还是低估了绮罗生的能耐。可也只是一瞬之间,他将一股真气流于双眼之中,隔绝此地气息对眼睛的影响,登时之间剧痛袭来,意琦行的眼眶不由流下一行血泪,被鲜血染红的双眼之中,他看见古陵逝烟身形亦是一顿,而后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转做愤怒和不可置信,近乎是全力一击扑来。 c7 wza/r>  
意琦行要毁了这双眼睛。 97F$$d54T  
意琦行握着春秋阙的手反应慢些,不及使力而后被百代昆吾震开,面前空门大开,古陵逝烟作势横剑往意琦行双目划去,要阻止意琦行的行动,可意琦行不闪不避,睁着这双眼睛看他,他赌他不敢:意琦行这百年来因为古陵逝烟失去了一切,又主动放弃了许许多多;而古陵逝烟怕死,分外怕死,长生至此,却不敢亲身实验,踩在无数人性命之上的懦弱之人,纵然已准备好替代之物,又如何真敢拿自己数百年来的执念做赌注,什么都不敢牺牲之人,怎样赢他。 6<rc]T'|  
就在古陵逝烟惊愕于意琦行动作而急忙收招的这一瞬间,意琦行再次抓住了古陵逝烟的手腕,属于战云界之功法运转,从先前划开的伤口处澎拜灌入古陵逝烟体内,几乎在那一瞬间,古陵逝烟体内属于冰楼的骨骼就开始融化。 ;E* ^AW  
古陵逝烟尖叫一声,声音尖利倒像是最合烟都描述的凉守宫了,他一掌击在意琦行胸口,将人击出,可方才意琦行灌进的真气几乎是他全身所能动用的所有,以至于他无法抵挡古陵逝烟这一击,倒在地上呕血不止。反观古陵逝烟,他的手臂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失去骨骼的支撑而化成可随意折叠的软肉,症状甚至在向他的全身蔓延而去。 5>h2WL  
他功力深厚,却也只能稍稍让融化的速度减缓,而非停止。 HAGWA2wQ  
在一瞬的沉默之后,古陵逝烟大笑起来,笑中怨毒,只道:“我这数百年的愿望,竟是毁在你的手上——意琦行,你以为你还可以活下去吗,我有的是办法续命,但你必须得死!” z-krL:A  
言罢,古陵逝烟的肉体用一种诡异的速度膨胀起来,身躯之中隐隐传来细碎的爆炸声,宝物互相呼应,更何况意琦行此时离他这样近,互相之间的影响已不能避免,他察觉到古陵逝烟的想法——他正在引爆体内的冰之骨骼,他要意琦行和他失去的奇观之宝陪葬。 +1h^9 Y'  
“意琦行!” 7@+0E 2'  
意琦行听到绮罗生这样呼唤他。 {oBVb{<  
在意琦行双眼所能见到的最后的景象,是绮罗生飞奔过来拽住他的身影。 g.F{yX]  
是古陵逝烟掷出的百代昆吾贯穿绮罗生胸口的景象。 I0Wn?Qq=@  
而后他什么都看不到了,爆炸声响彻平台,似也响彻在他的大脑之中。 [m}x  
或许还有纷乱的刀剑声和人声,可他只是茫然地感受着怀中不断流失的温度,想稍稍收紧一下手臂,怀中分明重量沉沉,却又好像什么都都留不住。 8b6:n1<fn  
意琦行想:他果真是没有第二次看到兄弟在他眼前逝去地场景,因为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2z )h,<D  
\f /<#'  
然而留给他茫然的时间没有太久,他还听到古陵逝烟的声音,还有许多其他。 G>#L  
而后却是一道沉稳又急切的脚步声穿过这一切嘈杂停在他的面前。 8 hWQ  
那个人心情似乎很低落,还带着无奈,听上去是个少年。 6JK;]Ah  
他说:“我们不过只是一小会儿没见,你怎么就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tC|5;'m.2  
]6=c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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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 zg8m(=k'  
~jF5%Gu  
在古陵逝烟与意琦行厮杀至尾声时,绮罗生眼见意琦行捉住古陵逝烟手腕,不闪不避接了对方一掌后,心中焦急,耳中却又闻冰楼通道之处传来的人声隆隆。绮罗生惊诧回头,却见遥远的道路那头人头攒动,仔细看去,竟全是烟都弟子踏着前人尸骨蜂拥而至。 [gQ~B1O  
绮罗生心道不好,想这便是古陵逝烟另一后手,他与意琦行之间不论成败,战后的意琦行绝不可能完好无缺,纵然两败俱伤的古陵逝烟可能拿他无法,可这些烟都弟子足够将意琦行给淹没到一点渣都不剩。 K;[V`)d'  
“公子,本宫能帮的都已帮了,往后公子便自求多福吧。”站在他身边的凉守宫忽而道,“凭我一人威望,断不足以挡下这样多的烟都弟子,况且古陵逝烟仍在,公子还是想想怎样带着剑宿逃出生天吧。” 2Ybz`O!  
语罢,凉守宫便侧身而立,不再打算干预他们二人与烟都之间的纠葛,绮罗生知晓这段路以来凉守宫已帮他们甚多,此刻再强求便是有负恩情。此时那厢古陵逝烟的尖叫响起,绮罗生看到对方逐渐膨胀起来的身体,脚步比大脑反应更快,已经朝着意琦行的方向奔去。 mRQ F5W6  
古陵逝烟周身膨起,像一个不断胀大的皮球,形状可怖,意琦行方才硬受了一掌,此时此刻动弹不得。绮罗生朝他奔跑过去,心中却急道,他为何不躲闪,难不成是选择要与古陵逝烟同归于尽。古陵逝烟的躯体已经胀大到诡异的程度,绮罗生离他有一段距离,却仿佛也能听到他皮肉之下骨骼寸寸爆裂的声音,与之相对应的是意琦行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u7a4taM$d  
古陵逝烟因他的反应而发出桀桀笑声,软若无骨的手随着他肉身的破裂而顺势将百代昆吾掷出,剑势一如流星坠落不可阻挡。绮罗生看着那道剑光,想,自己为何还不能奔跑到他的身边,为何明明已经跑了这样长的时间,总还是离他差着那么一段距离——于是他飞扑而去,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意琦行的衣角,而后是他的手掌,而后是他的身体。 %9Ulgs8=  
绮罗生推开意琦行的时候胸口被百代昆吾贯穿而过,在那一瞬间他和意琦行的双目对上,那双漂亮的,总是沉静如潭水的眼睛已经糊上一层血水,绮罗生不及想什么,他被穿了一个大洞的身体就落入意琦行怀里:方才他逆冲经脉,加之折损两成修为,一口气都还没喘上就毫无防备之下被百代昆吾穿身而过,他是时间城之人,更是死神都找不到的命格,此时此刻却荒谬地生出些他要死了的感觉。 7sHtJr  
他感觉得到意琦行虚环在他身上的手,和对方动作里的茫然,他想起一留衣,就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意琦行,说他没事。可只不过才一张口,呕出的鲜血就沾污了意琦行因决战而被划破的衣衫,他努力喘着气,呼进身体的气都像从胸口的那个大洞里流走,与此同时他的耳边炸开很多声响,似乎有肉体已经破损不堪的古陵逝烟的声音,似乎有方才他望见的正往这边奔来的烟都弟子们的声音,似乎还有凉守宫尖声惊叫着喊保护大宗师的声音——那个人迈着滑稽的脚步三步并作一步地、几乎是跪爬到古陵逝烟身边,而后他的手终于捏住仇敌的命脉,他尖细的声音盖过古陵逝烟气若游丝的命令,呵住所有弟子。 V4V TP]'n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声音。 hr]NW>;  
那道脚步声穿梭过汹涌的人潮,平稳又焦急地走到他的面前,所过之处满是肉块被划开的声音,并不平滑,而是残忍。绮罗生想他知道这个人的,这百年间他无数次听到过这个脚步声,随着他的到来,他终于也到了这不得不面对的一天。 {d^&$~  
在那个人驻足在他面前的时候,绮罗生抬起眼,不断发黑的视线中看到最光阴站在自己面前,对方手中的吠狗利往下滴着粘稠的鲜血,可少年的眼中只有些委屈,他看着绮罗生,心疼道:“我们不过只是一小会儿没见,你怎么就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Z(Q?epyT  
W&+UF'F2  
意琦行听到来人声音,他现今已不能视物,心中却猜到对方身份,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他听到那个人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动作有些大却很轻——他将绮罗生拉起,一边嘟嘟囔囔重复着抱怨道:“你怎么能将自己搞成这样,若是我不来你都要死在外边了,看来以后真不能心软让你一个人出去——啊,说起来我也有错,我明明说了你不能去太久,不然我会来找你,上次你回时间城却不与我见面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来抓你回去了。” Zu~ #d)l3N  
意琦行听到他絮絮叨叨,绮罗生只是回以苦笑,他的手掌轻拍在正为他疗伤的最光阴手上,安慰道:“总是我仗着城主庇护,这才无事,但此番让你受惊,下次不会了。” FA4bv9:hi  
“你还想着要有下次?”最光阴惊到,“再没有下次了,再有下次也是我要护着你,你分明清楚的,我最不想看你受伤,尤其是在我面前受伤。” ?bN8h)>QQ8  
他们絮絮叨叨又说了些与此时此地无关的话,说时间城时间树,说时间城主似乎永远不会变的下午茶茶点,说因为他们接连翘班现下一定正火冒三丈的饮岁。这些都是意琦行所不清楚的部分,他安安静静听着,心中想起绮罗生之前向他娓娓道来的故事,他将他前世的结尾用一句话草草带过——他说九千胜最后死在了最光阴面前。 8i X?4qj{P  
意琦行想,或许自己和最光阴的过去若是用寥寥数语总结,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可他们的未来,却是天差地别:他依旧无能守护兄弟,险些就要重复一次百年前的遗憾。最光阴在数多岁月中未曾放弃过,而当年的自己却决绝的将澡雪震碎。 [lyB@) 6.  
这般一想意琦行自己也笑了,心道都已如此,绮罗生对自己果真是仁至义尽,和他想要遇见的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比起来,自己果真是远远不如,他们的生命都太过漫长,彼此携手而行的岁月到最后也只会被缩短到萍水相逢的长度——萍水相逢如何与天定姻缘比较。 fa<83<.D  
如今大仇已报,意琦行心中对绮罗生却也终于释然。 k}jH  
他心念电转间,一只宽厚的手按上他的背心,意琦行稍稍侧过头,最光阴的内力渡入他的体内,稍稍缓解了些现今他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狼狈状况,他低声道一句多谢,对方却浑然不在意般,只道:“我此次离开时间城,一是为了找他,一是为了寻你——不属于时间城之物终究不应该长久留在时间城内,放得久了,俗世的尘埃就沾染上来了,滚滚红尘,谁乐意涉足其中呢?” HESwz{eSS  
言罢,待得意琦行伤势稍缓,最光阴便将一物塞至他的手中,触手生温,是那块放置着风之经脉的玉石,意琦行似有所感,轻轻将那块石头打开,内中那只绮罗耳已不知所踪,他的手指只触碰上了细丝一般的风之经脉,这一瞬间,他的双眼朦朦胧胧间又见一些光明,细丝攀附在他的手上,像要长进他的皮肤里一般。 ;O{AYF?,N  
他摇摇晃晃站起,这才看清面前之人模样:最光阴生得分外俊俏,眉眼间尽是少年意气,十足的英气动人。此时他正将重伤的绮罗生背在身后,已经收起了自己的武器,一只手给绮罗生提着两把刀,另一手支撑着对方不要从自己身上滑下去。最光阴侧过头去同绮罗生小声说话,眉毛稍稍垂下,很是自责的模样,绮罗生连嘴唇都因为失血而苍白,却依旧强撑起一个笑容。意琦行不再去看,扭头再望,另一边凉守宫已经假造命令喝退烟都弟子退回到冰楼之路上,他扶着一团烂肉般的大宗师动作虽是亲昵,可意琦行分明瞧见他的手扼在对方脖颈之上。 W.0dGUi*  
他眼中燃烧着的恨火不比自己的少。 ].:S!QO  
“剑宿,烟都昔年赠药之情便偿还在今日吧”正在此时绮罗生开口说话,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他说完一句又咳了半晌,道:“他往后命运如何,不在你我二人之手,而取决于守宫。” 2psLX  
凉守宫面上表情不见喜色,也无悲痛,他像个瓷白的人偶,一碰就碎,只是他尚来不及说些什么,最光阴便开口道:“慢,你们难道不想让他看着自己一生的夙愿却无能为力而后再死去吗?唉,就算你们不想,可还得留他一口残命,冰之骨骼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还得有他才能打开这扇登仙之门,治好因登仙之物而受损的东西啊。” #( X4M{I  
他意有所指,绮罗生按在他肩上的手稍稍紧了些,他去望意琦行,对方无动于衷,却是凉守宫捏着拖动着古陵逝烟的身体,无视对方生命最后的咒骂,让人的脑袋重重磕在门上,额头上渗出的鲜血没入门中。绮罗生无声的望着意琦行,许久之后对方才动作,缓缓走至门前,将带有伤口的手覆在门上。 UXIq>[2Z1  
这扇在古陵逝烟与意琦行惊世之战时不为所动的巨门此刻被重伤的意琦行轻轻推开,古陵逝烟哀嚎着,骨头已经消融大半,肉身动作令人作呕,却不断扭动身体想要进到门后,却被凉守宫捉住,总是有着滑稽笑容的人提着他,道:“不过只是这一点痛苦而已,大宗师便受不了了么,往后我们的日子还长久着呢。” S' TF7u  
言罢,凉守宫沉默地看了眼意琦行与绮罗生,眼中含着一点微末的感谢和解脱,他稍稍躬身,而后转头拖行着那团尚未断气的烂肉缓缓离开了此处。 sfVtY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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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的空间不大,不过只有一小汪泉水簇拥着一个盛放秘籍的石台。 %&z9^}Vd[  
“城主同我说得果然没错,集合三奇观之力才能打开得巨门后也就只有这点东西了,那汪泉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那本秘籍可以助人登上仙道。”最光阴站在门外,看了眼门内的景色,吹了声口哨,笑道,“可是那些不属于我们,本来也和我们无关,这是属于你自己的选择。” Ce`{M&NSWX  
闻言,意琦行缓缓走入门内,驻足在那个石台之前,他思索半晌,最终也只是半跪下来,伸出手鞠了一捧泉水,轻轻洗过自己的双眼。而后他松开了先前一直握着的风之经脉——他的双眼真被修复,从此以后再也无需受到束缚。他长舒一口气,将不断想从伤口钻进自己皮肤里的经脉拔出,而后放至那本秘籍旁。他点燃了一把火,他看着秘籍在火中不断蜷缩燃烧,最后慢慢化为灰烬,经脉却是在火焰淬炼后愈发晶莹。 fkk\Q>J9!=  
他无意再看,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也合上了这一扇往后不会再被人开启的巨门。 gX6'!}G8]  
重新走回最光阴二人面前之时,意琦行故作轻松,只道:“哪里来的神龙会建造密室,又留下秘籍,若真修习其中秘法,到最后或许也不过只有一场空罢了。” Lxd*W2$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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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沿着战云界之道路回到人世,直至重新回到战云界的遗址,意琦行竟还是有些恍然不可思议之感——不过短短时间,他之深仇已消,百年心结亦解,往后他的生命再无束缚,除却澡雪之外也再无牵挂。 c&F"tLl  
他回身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最光阴,还有他背上的绮罗生,心道,这真是最适合说出告别的时候了。 dw Aju:-H  
绮罗生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想从最光阴身上下来,可意琦行却是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于是他想伸出去抓住意琦行的手便只能虚虚停在空中,而后又紧握着放下,他们沉默着对视了半晌,在意琦行开口却还没有说一个音节的时候,绮罗生说了话。 (*"R"Y  
他哀哀道:“剑宿,意琦行,你要放弃我了吗?” -?'u"*#1,  
意琦行笑了笑,那笑容浅淡释然,没有半分怜悯和讥嘲,却看得绮罗生心痛如绞,他知道自己挽回不了了,从百年前他的软弱和逃避开始,如果他不在当时选择离开,意琦行今时今日也绝不会放手。 :ykQ[d`:|  
他又重复一遍,道:“你放弃我了吗?” xmq~:fcU=  
“从前,是你先放弃我,后来又放弃自己,时至今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心中的答案从意琦行的口中说出来,意琦行看着他,又退后一步,道,“你我之间的故事早已经终结,从今往后,是你和他之间的故事了。” MdEZ839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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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意琦行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就像多年前绮罗生头也不回离开时一样。 H#wn3O  
他想,他不会再回战云界了,父母兄姐的仇如今已雪,他也早没有回来这个不存半点人气的地方的必要。 9\Yj`,i5  
他想,往后,他要先把剩下的情给还尽,之后再陪着澡雪慢慢长大。 BnAia3z  
至于让他欠下这桩牵连颇多的人情的人,从此也只存在他的回忆之中,他们不会再相见了。 HOu<,9?>Q  
或许有朝一日,意琦行也不会再想起绮罗生了。 bl}$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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