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08 江湖恩怨(天地人x法/all君奉天)1~19完，14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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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kaiqi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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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樓發表於: 2023-12-27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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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大赞！！！对地法的情感拿捏也太精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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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樓發表於: 2023-12-29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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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坑了吗？还有人法没有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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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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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樓發表於: 2024-01-02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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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奉天，没想到能遇到all法，实在是太好看了，完全不够看。只是为什么无法变成简体字，呜呜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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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檐展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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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樓發表於: 2024-02-24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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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恩怨(天地人x法/all法)5上

三十六雨終於好了！感恩戴德！

5上

天跡、人覺在地道走了半晌，便遇到雙叉路，正欲商量走哪一條，便見左方地道一條黑色人影遠遠而來，天跡一眼便從體型認出那是他要找的人。

他魂牽夢縈，就算閉著眼，光憑氣味就認得出來……天跡蹙了下眉，疑惑一閃而過，此時君奉天身上卻有一股不曾出現過的淡淡橙香。

「奉天！」天跡沒仔細琢磨，身體已自動迎上前去，急問道：「你沒事吧？地冥沒對你怎樣吧？」

「吾無事。」果然是君奉天的聲音，依然冷靜自持，風浪不驚，彷彿只是看完一齣戲散場走了出來，「你們呢？」

「我們也無事，只是睡了一覺。」天跡感覺君奉天的目光掃過他與非常君二人，後鬆了口氣。

天跡道：「你與地冥見面了？」

「嗯。」

「地冥究竟打算做什麼？」

君奉天淡淡道：「他打算放我們離開。」

天跡與非常君都「咦」了一聲，對視了一眼。非常君道：「如此順利？我們連戲都沒看到，莫非尊駕與地冥達成何種協議？」

君奉天道：「我與他談過話，他不會再阻撓我們。」

天跡問：「不再阻撓我們什麼？離開此地或是回仙門？」

君奉天沒有回話，天跡道：「奉天的話我不懷疑，可疑的是地冥，設計將我們困在這裡，只要談一談他就甘心？或是奉天你答應他什麼條件？」

君奉天悶不吭聲，天跡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道：「這裡黑燈瞎火，我們先出去再說。奉天從那一頭來，我與非常君是從另一間房間，剩下唯一一條岔路——我們走這邊吧。」天跡指向右邊的地道，其餘二人無異議，便一起走上。

一路比來時正常許多，不再有岔路也沒有其他異狀，不一會兒，便見引路人在前方等候，小丑傀一比先前多了些恭敬，欠身道：「貴賓請隨我離開劇場。」語調也正常許多。

天跡正欲問話，小丑傀一已轉過身，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君奉天率先跟上，道：「走吧。」

小丑傀一帶領三人在地道穿行，最後抵達當初進來的入口。四人踏出永夜劇場，眼前大亮，天跡判斷時辰已是近午時分。小丑傀一行了一禮，便倒退著隱沒在幽暗的地道內。引路人消失後，雖然沐浴在驕陽下，永夜劇場卻低調得有如一道陰影，失去任何生息。

在沒有陰霾的明亮天色下，天跡終於可以仔細睇視君奉天，他從髮根觀察到髮梢，從眉間巡視到下頜，線條一絲不苟，找不出任何異樣。在他探尋的目光掃視到雙眼時，君奉天避開了眼神交會。

「奉天……」

「嗯？」

天跡瞥了非常君一眼，忍住沒問，笑道：「沒什麼，我看我們都累了，離開這個破島之後，買輛馬車代步吧。」

君奉天沒有反對，非常君亦從善如流。上岸後，天跡果然買來了輛馬車，非常君查看過馬車，對二人道：「車廂內空間不大，好友與尊駕坐車內吧，我充當馬車夫一回。」

天跡求之不得，眉開眼笑道：「好友多才多藝，想不到駕車竟也難不倒好友。」

非常君微笑道：「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

天跡作勢從上到下端相了非常君一番，搖頭道：「好友說笑了，你這奢華的衣著與作風，看起來比我們師兄弟兩人加起來還高貴，哪裡像少時貧賤？恕我難以想像。」

非常君笑道：「你們這不就要大開眼界了嗎？二位請上車吧。」

天跡堅持先讓君奉天進車廂，等君奉天落坐後，便在君奉天身畔坐下。車廂狹窄，座位不寬敞，坐了兩名成年男子，難免身側貼著身側，君奉天微不可察地蹙眉，盡量移向內側，與天跡拉開距離，誰知天跡得寸進尺，又挪過去占住君奉天讓出的空間，君奉天無處可退，只得暗暗嘆了口氣，任師兄挨著。

天跡眉眼帶著笑意，用無辜的語氣道：「奉天，車廂小，我體積大，委屈你一點，你可別動來動去，小心撞到身軀。」

君奉天沒答理他，閉起眼，手放腿上默默坐著。這時馬車開始行進，速度適中，震動平穩，規律的馬蹄與車輪聲襯得氣氛靜謐平和。

沒多久，一聲幽幽的嘆氣在車廂內響起，音量雖不大，卻極其清晰，君奉天睜開眼，朝身旁投以眼光。

「奉天，」天跡將聲音壓到極低，幾乎剩下氣音，「地冥對你做了什麼？」他朝君奉天的臉伸出手，君奉天一怔，直覺地別開臉避開他的碰觸。

天跡卻沒有停下，手指輕輕放到君奉天脣上，指尖的油潤沿著他的脣抹開。君奉天一愣，脣上傳來藥膏清涼的觸覺。

「要不是你嘴上的傷口那麼明顯，我都要被你幾乎完全一樣的衣物騙過。你身上所穿，不是進永夜劇場時的那一套，對吧？」天跡有點無奈，「這個地冥，到底在何時就已經準備了相同的衣服，又企圖要做什麼？感覺真差。」

君奉天原已正襟危坐，此時背脊更加打直。

天跡凝睇著他，道：「你有什麼話，是不能對師兄說的？」

很多很多話。君奉天動了動脣，隨即又抿上，他不想對玉逍遙說太多謊，只好選擇緘口不言。

天跡望著他緊閉的脣，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索性直截了當挑明。

「地冥向我下了戰書。」

天跡拿出黑色戰帖，君奉天接過去，從頭到尾查看過一遍，劍眉緊緊攏起。

「這倒是個好機會，他若真對你做了什麼，我會殺了他。」天跡口氣輕鬆地道。

「玉逍遙，」君奉天抬起眼望向他，內心既感動又酸澀，「勿失冷靜。」

「我看起來不冷靜嗎？」天跡笑道。他從來不是沉穩嚴肅的先天，相較於平時的嘻皮笑臉、活潑健談，過度的正經反而失常，令人不安。

君奉天沉默片刻，將戰帖遞還給天跡，輕聲道：「回仙門，與默雲商討，或許他有其他情報。」

天跡微微頷首，「但我與地冥之間的決鬥是避免不了的。」

當天傍晚他們便來到雲海山下，雲海山下有個小村落，長年受仙門庇蔭，仙門子弟偶爾下山採購補給，村民皆熱情相待，而只要有人欲上仙門，村民也會格外留意。

但這回村民還來不及過來盤問，三人一下馬車，便有一對等待已久的青年男女迎上前來，在他們面前立定，恭敬行禮：「少主，天跡，人覺先生。」

天跡笑問：「應龍、麟鳳，你們怎麼會下山來迎接？我每次上仙門，可都沒有這般待遇。」

應龍無忌與麟鳳璇璣兩位護法都笑了，懷念的目光落在君奉天身上，道：「雲尊聽說少主會與天跡一同回返，若非我等請命來迎，雲尊還想親身前來呢。」

「這個小默雲，真不會放過任何獻殷勤的機會，看來我是沾了奉天的光了。」天跡打趣道，語氣中卻沒有任何酸意。

雙護法道：「請隨我們上山吧。」

山路崎嶇難行，處處峻嶺峭壁，須得輕功高明之人才上得去，馬車自然無法行走，一行人將馬車留在村落裡，便直接徒步上山。

山路坡度起初甚緩，但半個時辰後便轉趨艱峻，高低落差甚大，視野內霧雺籠罩，所經之處遍布嶙峋怪石，連可下腳之處都找不到。應龍麟鳳識途老馬，而以天跡人覺君奉天三人之輕功，亦游刃有餘，只見五人足尖輕點，恍若踩著雲霧上升。

數人提著真氣躍升了數百丈，日落後便上了峰頂，峰頂竟有一寬闊平原，雲霧繚繞，一眼望不到盡頭，雲階層層疊疊直達上方的宮闕樓閣，宛如神話裡天宮的神聖華美。

君奉天悠悠眺望十多年來只出現在夢裡的景物，一時恍惚，總覺得從未離開過，玉簫身亡，他與父親爭執，跪拜父恩後離開仙門後所經歷的一切，才像一場久遠的夢。

他猶記得自己義正詞嚴、熱血激昂反問父親：「您希望您的兒子是扛不起責任、輕易退縮之人嗎？」

天跡回過頭來看君奉天，見他臉色不佳，問道：「奉天，你還好嗎？可是太久沒上來，氣力不繼？」

仙門地勢極高，對一般人的身體是不小的負擔。

君奉天略作調息，道：「無事。」

天跡原是意圖打趣，見君奉天調息，不由暗訝，伸手欲探他脈搏，君奉天卻後退一步拉開距離，天跡正待發問，一道高亢的嗓音打斷了他。

「二師兄啊！」

天跡循聲回頭，青年掌門腳步略為踉蹌地自巍峨宮闕方向奔來。

「小默雲，你這架式未免太有雲尊風範了，玄尊肯定欣慰無比。」天跡揶揄道。

「二二二師兄，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作夢嗎？我真的等到你回來了？」默雲徽奔到君奉天身前，拉住他的雙袖。

「二師兄、二師兄，大師兄在此，你眼睛那麼大竟沒看見嗎？實在是差別待遇。」天跡搖搖頭，向一旁的非常君道：「好友見笑了。」

非常君道：「久別重逢，真情流露，雲尊是性情中人。」

天跡道：「哈，比較像是沒長大的屁孩。」

默雲徽反脣道：「大師兄，你不是說好久沒出關了要在外頭多玩幾天嗎？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不像大師兄的作風啊。」

天跡得意道：「我當然是陪奉天，奉天逍遙總是形影不離嘛。」

君奉天抬起左手拍拍默雲徽仍抓著他的手臂，道：「雲尊，帶我們去祭拜玄尊吧。」

君奉天這一出聲，身為掌門的默雲徽只好放下手，端正神色道：「是，大師兄、二師兄、人覺先生，這邊請。」

創道者的靈堂佈置得莊嚴隆重，江湖中識得且有能力上得仙門之人不多，因此被燭火映照得亮如白晝的靈堂肅穆空曠，只有幾人無聲的幢幢身影。眾人靜靜祭悼玄尊過後，默雲徽喚人帶領天跡人覺至廂房休息，天跡乾脆地先回房，留下默雲徽與君奉天二人。

玄尊大去後入殮在造化之間，師兄弟二人進入內室之中，默雲徽原本清亮的嗓音壓抑而沈重：「二師兄，玄尊終於等到你回來了，他想必感到欣慰。」

君奉天輕應一聲，環視周遭，這是玄尊向來閉關的密室，四面牆是由青石所砌，最裡面的那面牆連接著一張石床，棺木就在石床前。君奉天來到棺木前，雙膝落地，俯身便拜：「父親，孩兒不肖，讓您久候了。」叩拜三次後，他上前查看玄尊的屍首。

玄尊遺容已經被整理過了，閉著眼的臉龐一派平靜安祥，看不出嚥氣前的驚詫、失望、憂心、痛苦。

君奉天腦中閃過他猜想父親會問的種種問題，他不需要準備答案了。

獨坐幽簧裡，彈琴復長嘯。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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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kaiqi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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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樓發表於: 2024-02-24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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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迹这是看出法儒嘴唇是被地冥咬破的吗

还蛮期待后面被撞破的

回仙门看老爹了，开启查案模式！期待瓜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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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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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樓發表於: 2024-02-24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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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赞！！！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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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樓發表於: 2024-02-25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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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64樓huakaiqibu于2024-02-24 19:56發表的 : _3{8Zg
天迹这是看出法儒嘴唇是被地冥咬破的吗还蛮期待后面被撞破的回仙门看老爹了，开启查案模式！期待瓜觉部分！ <q=]n%nX

不一定是被地冥咬破了，也可能是奉天自己咬破，但反正是懷疑到地冥身上:P
寫一寫發現瓜覺還是滿存在感薄弱的XD

引用
引用第65樓明瞻于2024-02-24 23:14發表的 : l?KP/0`
绝赞！！！期待更新！ "MDy0Tj8EN

好，寫一些就丟上來~

獨坐幽簧裡，彈琴復長嘯。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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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樓發表於: 2024-02-25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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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恩怨(天地人x法/all法)5下

5（下）

造化之間的厚重石門沉沉闔上，寧靜留下給了逝者。

師兄弟回到前方靈堂，默雲徽忍不住問出懷抱已久的最大疑問：「二師兄，你為何不回仙門？」

他望著師兄嶔崎巍然的背影，偏著頭疑惑不解道：「三年前你已報了小師姐的仇……」他胡亂猜道，「莫非與大師兄的傷有關？」

見到許久不見的師兄，默雲徽有許多問題亟欲得到解答，可這些年來，他誰也不便問起，誰也無法給他妥當的解釋。他們曾同窗聆聽玄尊教導，師門光芒集聚在奉天逍遙兩位師兄身上，他卻毫無妒嫉之心，他們是他崇敬、嚮往的目標，只是轉眼一切都成滄海桑田。他相信記憶中玄尊自豪的獨子、他耿直正義的二師兄，但這麼多年過去，真的還是他認識的御命丹心嗎？

君奉天不言不語，默雲徽仍繼續道：「當年你成功誅殺鬼麒主的消息傳回，眾人都喜出望外，等著迎接你回歸雲海。八部眾『眾天邪王』與玄尊有夙仇，而鬼麒主亦是另一名八部眾之一，眾天邪王便藉故前來尋仇，大師兄雖擊退對方，卻因而負傷昏迷不醒，沒想到二師兄竟在此時脫離師門……那八部眾……」

「默雲。」

君奉天改以本名喚他，默雲徽為之一愣。

君奉天淡淡道：「往事不必再提。」

默雲徽嘴脣開啟又合上，最後還是垂下若有所思的目光，聽話地止住話題。

一時無人發話，四下短暫陷入寂靜，過了半晌，君奉天道：「地冥約戰玉逍遙，你有何看法？」

默雲徽道：「大師兄說玄尊的致命傷是地冥的招式，雖我從未見過此招式，但大師兄的眼力應不會錯，地冥一再強調自己是真凶，或許是逆向操作，欲擾亂眾人判斷，藉此排除自己的嫌疑，以大師兄的能為，定能誘使地冥使出關鍵招式，希望這場對決能使真相大白。」

「看來你未有其他情報，」君奉天沉吟道，「也只能如此。」

默雲徽道：「既然二師兄回來，請務必親自觀戰，找出凶手。」

默雲徽此意是不打算前往逆鱗之巔了，君奉天挑了挑眉，默雲徽領會他的詢問之意，道：「大師兄與地冥實力在伯仲之間，公開決鬥，加上有二師兄和人覺先生在，應不會出什麼事。」

君奉天想了想，道：「你確實須坐鎮雲海。」以防有心之人趁天地對決時對仙門出手，默雲徽已擁有一門之主的遠慮與視野，頓露讚許的眼光。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君奉天淡然一語後，拍了拍默雲徽的肩，默雲徽頓覺眼眶酸澀，眨了眨眼不讓師兄發現。玄尊過世後大師兄以坐鎮仙腳為由，推辭雲海掌門之位，而二師兄下落不明，只能由排行最末的他接管仙門，面臨仙門相關支派及門外排山倒海的質疑，他爭那一口氣咬牙堅持，師兄一聲肯定卻令他軟弱畢現。

默雲徽飛快搖頭，道：「不辛苦，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只希望事情結束後，二師兄能留下，這個掌門之位還是你最適任，默雲任憑差遣！」

「我沒有打算繼承仙門。」君奉天溫和道，「雲尊是最合適的掌門。」

「二師兄，可是你才是……」

君奉天微微搖頭，帶著點欣慰的笑意道：「多年不見，你已然不卑不亢，有一派之主的架式，不再是唯唯諾諾的小師弟了，仙門在你掌管下，我很放心，你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

三年前匆匆回仙門一趟，並未與默雲一敘，這些年雖時時關注仙門眾人的消息，對默雲的記憶卻停留在十多年前那天真的圓臉和稚嫩的嗓音，而今默雲接掌仙門雖不久，仙門卻在其領導下慢慢恢復常軌，顯現其能力不凡，他總算能夠真正放下心來。

「二師兄……」默雲徽還想說些什麼，在君奉天期許的眼神下吶吶住了口。

君奉天呼出口氣，背過身，再開口聲音已恢復肅然，道：「關於天邪八部眾，你認識多少？」

「他們不是已經銷聲匿跡許久？」默雲徽略加思索，道：「天邪八部眾是八歧邪神的八大手下，八歧自從被玄尊所敗，已經消失在武林很久了，至少從我有記憶開始，不曾聽過他在武林上現身。」

君奉天轉過身來，神情一絲不苟，「八歧邪神並未敗亡，只是與玄尊共同咒誓，有生之年不得踏出仙門與……」他停頓了下，道，「示流島，此人性情多變，極難捉摸。除了鬼龍王與眾天邪王，其餘八部眾皆是正道可怕的敵人，務必提防。」

默雲徽急道：「玄尊身亡，那他們……」

君奉天在身側屈指成拳，「玄尊在世時囿於約定無法明面對抗八歧，但此時玄尊已去，八歧會否為禍武林仍是未知，仙門須與各派緊密合作，有備無患。」

君奉天交代完，方才溫馨的氛圍轉為凝重，默雲徽原想輕鬆說些什麼緩和氣氛，想到八歧與玄尊的恩怨、奉天逍遙與八部眾的情仇，聯想到天跡的舊傷與君奉天的失蹤，心頭沉甸甸的，字句在舌頭打轉卻吐不出去。良久，才生硬答道：「知道了。」

「甚好。」君奉天微微頷首，恢復溫和神態，輕聲道，「默雲，我想再陪一下父親。」

默雲徽答了聲好，便靜靜離去。

君奉天緩緩走回到造化之間門外，面向石門而立。

他視線對著緊閉的石門，卻像穿過了不透光的門。

成長過程中，他對父親為了蒼生不惜犧牲少數人的理念不以為然，直到玉簫離世、玉逍遙重傷，他無法再忽視內心對自己油然而生的失望與無力，黯然逃離父親過於沉重的期望，然而此刻才知當年父子間千山萬水的隔閡，猶不如今日的一扇石門，裡外已隔著生與死。

他在門外默然立了半個時辰，悵然離去。

君奉天回到昔日臥房前，輕輕推開門，還未感慨懷念一番，已見到天跡在房內，坐在桌前，一手執酒壺，一手執酒杯，瀟灑地自斟自酌。

天跡朝他展露笑顏，道：「奉天，非常君真是會享受，帶了好幾罈千日甘來，我們一同品嘗？」

這幅影像彷彿與黑髮的玉逍遙交疊，年輕時玉逍遙也經常夜裡帶著酒到他房裡小酌，他雖然訓導一番，但往往不由自主任玉逍遙喝得滿足了才離開，有時甚至還賴在他床上過夜，他忽然有種回到從前的錯覺，只是比起記憶中的玉逍遙，如今的師兄笑容更加沉穩和溫柔。

君奉天默默闔上門，受到驅使地來到桌前，拉出張椅凳坐下。天跡斟了半酒杯，放在他桌前。

君奉天深吸一口氣，不願過於沉浸在往昔回憶，索性單刀直入問：「你確認玄尊身上的傷，皆是地冥的招式？」

「師弟你啊，這麼快就要談正事，就不願再回味一下過去麼。」天跡似是了解君奉天內心的漣漪，笑著搖了搖頭，卻也好好地回道：「我與地冥、非常君曾於窈窈之冥同修，有部份招式更是共同研發習練而成，即使無法澈底掌握彼此武學，對其路數、習慣也理解六七分，玄尊身上多處創傷，皆為地冥手筆。」

對武林高手而言，招式的痕跡，就如同烙上留招者的氣息，見招如見人。

天跡遲疑了一下，又道：「至於致命之招，則與地冥某一招式極為相似。」

「相似，而非相同？」

「初看相似，但愈看則愈相同。」天跡問，「你可想到什麼？」

君奉天神情凝重，道：「那記殺招毫無遲疑，而玄尊無所防備，凶手無疑是玄尊信任熟悉之人，但若其他創傷出現在致命傷之前，玄尊受到攻擊豈會不加抵抗？若其他創傷出現在致命傷之後，凶手又何必多此一舉？」

「若是得手之後繼續洩忿呢？」

「致命劍招冷酷果決，看不出是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所發。」

天跡沉吟道：「所以地冥是凶手的疑點更多了？」

君奉天無奈道：「這一路上，地冥身上的疑點從未稍減。」

「難不成還有別的嫌犯？」天跡垂下眼瞼，眼眸轉了轉，拇指與食指摩著杯沿，「奉天，我呢？我是否也可能是嫌疑者？」語音拖得長長的，彷彿有些躊躇。

君奉天猛一抬頭，天跡面色如常，正色道：「玄尊對凶手毫無防備，可見是親信之人，我與小默雲是最接近他的人。」

君奉天吸了口氣，慢慢說道：「我從未思考過你是凶手的可能，默雲亦然。」

「你這是徇私之語。」天跡笑道。

君奉天不作辯解，沉靜堅定的表情沒有一絲游移動搖，天跡心中一熱，放下酒杯，起身換到君奉天身旁的椅子，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玉逍遙，不可。」在天跡環住師弟的腰想順水推舟溫存溫存時，君奉天按住他的手，搖頭低聲道：「此地此時，不合適。」

天跡止住動作，並未習慣性耍賴，瞅著君奉天霜雪般的眉鬢安靜思考了一會兒，收回手，直起腰板坐好。

「奉天，你的手廢了，功體亦有損，對吧？」

君奉天一怔，沒有答話，天跡凝視他道：「雖然我們許久不見，但以你的資質，與年少時相比，修為絕不可能只有如此進境，你的狀態不足，是為何？地冥派的雜魚消耗不了你多少真元，在更早之前，你就已有暗傷在身，是與鬼麒主決戰所導致麼？」

君奉天道：「這與玄尊命案無干。」

天跡迅速接話道：「卻與我有干。」

君奉天從進房便未沾酒，此時卻伸手舉起酒杯一仰而盡，拒絕的態度表露無遺。

君奉天始終不善說謊，沉默便是避答，天跡暗嘆一口氣，柔聲問：「在永夜劇場，地冥沒為難你吧？」

君奉天只道：「無事。」

天跡道：「他特意約我們去到那座島，有那麼輕易放吾等離開？」

君奉天淡淡道：「那只是令吾屈服的手段之一，無妨。」

天跡眼神緊盯著他道：「你屈服了嗎？」

君奉天別過臉，眼神落在門扉，他知曉對玉逍遙而言他的事和玄尊同等重要，但……他道出自己所想：「那已經過去了，現在迫切的是逆鱗之巔。」

天跡知他想轉移話題，也不忍逼他，順從他的意道：「你不想我問，我就再也不問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動作之率性一無先天高人的莊重，「雖然地冥那傢伙迂迴彆扭，但帖上揚言生死決，看來他是來真的。此次對決，定要令他施展出那招，讓他在罪證確鑿下伏法。」

君奉天頷首道：「為防意外，吾也會到場。」

「你在的話就沒什麼可擔心了，萬事拜託師弟你了。」天跡語氣輕鬆朝他拱了拱手，君奉天見他熠熠生輝、志在必得的神態，竟移不開目光。

時光更迭，很多事物變了，但玉逍遙依然是他熟悉的玉逍遙，君奉天眼裡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仙門的物事人非，除了君奉天，在無人關注的角落，亦有一人流連感慨。

他對仙門最初的記憶，是巍峨輝煌，寬廣無際，仙門之主威嚴崇高，深不可測——尚未踏出仙門時，仙門就是那名名喚黝兒的孩童的全世界。

時過多日，永夜劇場的夢境卻仍縈繞在非常君腦海中，他心底了然，那其實不是夢境，是他真實的記憶。玄尊救了他，傳授他武學，如師如父，說是再造恩人都不為過。

玄黃三乘對玄尊各自抱有不同的情結，即便玄尊亡故，依然束縛著他們，分不出誰比較可悲。

抵達仙門接下來的數日，不常見到天跡與君奉天人影。默雲徽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但時不時出神，例如指導門人半途會忽然停下動作，喝茶閒聊時也常抱歉地請他再說一次。

非常君獨自坐在庭院中的涼亭，下顎微抬看似賞月，從容閒適，月光似水，映出石桌上一壺酒及他嘴角嘲諷的笑意。

這一夜他沒回房，在破曉前最為黯淡的天色下，多日不見的同修路經庭院。

「天跡好友。」非常君喚道，臉上笑意像月光下的一道河，柔和，深邃。

非常君還未出聲前，天跡便發現他了，「好友，」天跡走近，笑道：「備好美酒徹夜等候在此為吾送行嗎，可不白費我等相交一場。」

「欸，即將動武之人，還是別動酒為好，何況，我只有一只杯盞。」

「沒有準備我的酒杯，那我只好委屈一下了。」天跡手腕一轉，袖襬飄飛如雲，一股氣勁衝向亭子正中，石桌上的酒壺居然有如被風吹落的一葉，轉了一圈後朝亭外飛去，落入天跡手裡，天跡勾住壺把，身子順勢轉了半圈，酒液自傾倒的壺嘴淅瀝瀝流淌入他的口中，一滴不漏，灑脫出塵有如仙人。

天跡咕嘟咕嘟吞酒喉中，讚嘆道：「果然是千日甘，清醇甘冽，好酒啊好酒。」天跡笑道，「這幾日被奉天勒令禁酒，出關就沒限制了。」

非常君好笑道：「是這個道理嗎？」

「這麼點酒，醉不了。」天跡眨了眨眼，問道：「好友是否會上逆鱗之巔看戲？」

「戲，是一定要看的。」非常君悠然道，「但請恕我遠觀，非常君無法相挺任何一方。」

天跡笑了一聲，點點頭道：「我自然知曉，先走一步。」只見他轉過身，隨手往後一擲，酒壺穩穩落回桌上，人頭也不回走了。

「順行。」非常君帶著笑意，目送同修走遠，手搖了下酒壺，果然空空如也。

「唉呀，就這麼喝完了，我該拿什麼招待下一位客人呢？」

非常君嘴裡喃喃，臀部卻沒離開石椅，天色逐漸由暗轉灰，黎明即將到來。在漸亮的天色中，一道端肅身影進入非常君視野，形態貌似記憶中那道超然巍峨身影。非常君心一緊，但很快地恢復沉著。

君奉天白髮束起，頭冠端整，一襲金領白武袍凜然颯爽。眼底閃過君奉天那白袍的光影，非常君抿去脣邊笑意，開口喚道：「尊駕。」

君奉天看了過來，微頷首：「人覺先生。」

非常君道：「尊駕可是要前往逆鱗之巔？」

「是。」

「可否耽誤一下？」

「請說。」

非常君欲言又止，表現出恰到好處的遲疑。

君奉天並沒有露出不耐的神情，反而謹慎地在亭中的黃衣人身上投注更多注意力。

這樣的關注令非常君很是受用，他不急不徐道：「今日是天跡與地冥好友的生死對決，身為同修好友，無論誰敗亡，非常君都不樂見，但在這種至關重要的時刻，吾認為有一事應告知尊駕。」

「何事？」

非常君凝眉道：「吾等三人在窈窈之冥修練時，天跡好友狀態有異，吾擔心這是隱憂。」

君奉天等待非常君說下去。

非常君道：「尊駕不在仙門的期間，眾天邪王帶冥霾邪滍攻打仙門，其時玄尊尚未冊封三乘，天跡好友與當時尚且年少的雲尊協力抵擋了妖魔入侵。但興許因中過冥霾之毒，天跡在窈窈之冥曾一度走火入魔，理智全失。」

冥霾邪滍乃具有劇毒的妖物，眾天邪王並不使毒，不知從何得之，但其陰毒詭計得手，天跡中毒之後昏睡了一段時日，君奉天在病榻旁等待他好轉才離開，卻不知天跡仍有餘毒未解。

君奉天胸中氣血上湧，壓抑道：「我未曾聽聞此事。」

非常君嘆了口氣，道：「此事除了我與地冥，只有玄尊知情，當時聯繫不上尊駕，這也是無可奈何。」

君奉天閉了閉眼，放置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非常君嗓音雖如春風般柔和，卻呈現罕見的嚴肅，語氣懇求道：「此戰約被有心人蓄意傳播，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不知會否節外生枝，若不能確定地冥罪證，還請尊駕施以援手，阻止天地走向極端。」

君奉天鄭重首肯道：「自然如此，多謝你告知我此事。」語畢，轉身快步而去。

非常君嘴角微微上揚。他愈加期待即將上場的好戲。

獨坐幽簧裡，彈琴復長嘯。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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