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2 【日月】悬日 (现代paro，首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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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g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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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8-22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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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2 【日月】悬日 (现代paro，首楼完)

-现代paro
-素还真×谈无欲
-写的时候在听：New Year's Eve

《悬日》

    时值五月，纽约市气温宜人，微风和煦，天气常常是多云，下雨时会变得更冷一些，好消息是今天没有雨，大多数航班都准时降落。

    素还真推开出租车的门时，手上正轻巧地拎着一个银色登机箱，神采奕奕不像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又紧接着在路上堵了四十五分钟。他今天穿了一件米色衬衫，外面披着一件有垂感的西装外套，浅咖色墨镜挂在领口；深色的口罩遮挡住大半张脸，但那双标志性的眉仍很快为他招来了许多行人的目光。

    素还真做了很多年的演员，早已习惯全世界的注目和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麻烦，如今降低存在感的功夫就和躲避偷拍镜头一样熟练无比，甚至已经成为了下意识的习惯。在有人认出他的身份过来搭话前，素还真戴上墨镜，先一步走进面前高大的建筑。

    这所著名的高校位于纽约最繁华的市中心，华盛顿广场与曼哈顿的街道都是它的校园，教学楼与其它建筑并列在街道两侧，要分辨它只需看有无插着紫色的带有标志的旗帜。走进玻璃门后，素还真对它的记忆迅速浮上水面：电影系在十楼，乘东侧的电梯会直接到工作室外面的走廊，那块区域要求绝对的安静，禁止饮食；走廊两侧挂满了学生和教师作品的海报，他若没记错的话，谈无欲的那一张应该在……是了。

    他站在走廊端详那张海报，身后是刚下课的鱼贯而出的学生，凌乱的脚步声踩在木地板上显得有些嘈杂。海报上谈无欲对着镜子涂抹一只黑紫色的口红，眉眼锋利，神色冷漠；他的脸颊上有一道相同颜色的狰狞的痕迹，像一个与生俱来的胎记。

    素还真的目光刚刚移到海报底端的职员名单上，就听到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唤：

    “……素还真？”

    他转过身，海报上的人此刻就站在走廊不远处一间教室的门口，唇上脸上皆是干干净净。

    “哎呀，师弟，”素还真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

    谈无欲手插在外套兜里站在原地没动，隔着一些距离素还真也能清晰地看见他意外的神情和拧起的眉头。谈无欲四下张望，冲他做了一个“来”的手势后转身就走。素还真心领神会地跟着他。大抵是行李箱万向轮在过程中发出一些不那么美妙的声音，等他们到了阳台，谈无欲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向来是有些尖锐的，所以尽管谈无欲只是对噪音有意见，嗓音搭配表情，此刻也未免显得严厉，仿佛将身边的人视作大麻烦。

    “嗯……？”素还真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是你们院长请我来做毕业典礼的演讲嘉宾吗？”

    “我是问你怎么今天就来了，”谈无欲说着从外套兜里抽出手时，便食指与中指间指夹着一根烟，打火机握在掌心了。他把烟点着递到嘴边，补充道：“不是后天的航班么。”

    素还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老师带头抽烟，不怕影响不好？”

    谈无欲轻巧地瞥了素还真一眼：“你觉得这群小子在意？”他夹着烟的指节曲起，往身后工作室的方向凭空一叩，“谁抽得更凶还不一定。”

    素还真笑了一声作答，随即轻车熟路地摸进谈无欲薄外套的口袋，从金属烟盒中抽出一根，凑到他身边借火。谈无欲咬着滤嘴把打火机抛过去，十分吝啬自己的目光。

    细长烟支，带着一丝薄荷味，与谈无欲年轻时抽的那些相比，这支可淡太多了。

    正值傍晚，夕阳余晖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间流动，短暂地停留在车辆与行人交织的棋盘般的街道上，与谈无欲指尖的橘黄光点交相辉映。素还真看着他，无法不觉得合适——谈无欲抽烟的模样像是会出现在任何一部独立制作的小众电影里，角色是屡次碰壁怀才不遇的天才画家或碌碌无为荒度人生的瘾君子，场景是车水马龙的街边或破旧昏暗的狭窄房间；总之香烟夹在食指与中指间明灭时，他瘦削的脸颊要不带血色，视线散漫地投在不存在的远方；翻身越过顶楼的栏杆，下一秒便是高楼边缘一双皮鞋和烟头的特写。不论长相、气质、性格，谈无欲注定在东海岸和16毫米胶片中崭露头角。

    谈无欲吐出一口乳白的烟雾，转过头看着他，大概觉得对方看得够了，现在应该给出更多解释。素还真不回避他的目光，直直地迎上：“这次打算多待一阵，提前几天到也无所谓。”

    “什么时候走？”

    素还真靠在栏杆上无处后退，只能浮夸地捂住心口：“哎呀呀，谈无欲你好无情，我才刚到，就要赶我走了。”

    谈无欲掐了烟：“废话真多。”

    “续缘月底放假，我早两天过去，28号吧。”提起素续缘，素还真的神情多了几分柔软，“我就不去添乱了。”

    登机前，他坐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室给素续缘打了个视频电话。大洋彼岸的波士顿时间是晚上8:02，素续缘刚洗完澡，头发还未彻底干，背着包抓着车钥匙准备去图书馆自习。手机镜头摇摇晃晃，车里一片漆黑，素续缘继承了父亲的性格，说话做事向来温文，现在语气动作里都透露着焦躁。素还真陪他从家门口走到停车场，嘱咐他路上小心就挂了电话。学医是一条很难走的路，平日里再认真努力学习也逃不过考试前通宵的复习。至于素还真，就算再不支持他牺牲睡眠时间，也没有指点的立场。他在素续缘十四岁的时候把儿子送到国外读书，一方面从媒体和诸多事端面前严密仔细地藏着他，一方面失去了很多属于父子两人的时间与机会。他相信——也只能相信素续缘独立生活和照顾自己，不去打乱他规整的生活而已。

    “什么时候的航班？”

    “还没定，”素还真看了眼手表，“有很多时间，谈兄不带我参观一下吗？”

    “你再乱喊，我就把你丢下去。”谈无欲擦去指尖沾上的一点烟灰，无情地说，“跟我回办公室吧，也和院长打个招呼。”

    素还真宣布退出舞台那天，谈无欲正在改剧本，凌晨两点，电脑屏幕上一行行字符赏心悦目地排列。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让他眼睛发涩，但离“全剧终”只剩最后两页，不出意外改完这遍就是终稿，没有理由不在今天做完。光标下移两行，谈无欲正要键入，办公桌另一端静音模式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谈无欲皱着眉看公孙月深夜发来的几条信息，对方言简意赅，果断直接地甩来一个链接。标题几个字在漆黑的夜晚刺痛他的双眼，谈无欲心中空了一拍，随后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怒不可遏。

    可是素还真的决定和他谈无欲有什么关系呢？素还真纵横世界影坛，做家喻户晓的影帝二十余年，什么类型的片子和角色都接过，多顶级的奖项都拿过，几座小金人放在书架上都不会加一个防尘套，这样的人对镜头腻了、要寻新的事业再正常不过了。谈无欲挂了电话，深呼吸三次，再看向屏幕时只感觉精彩绝伦的桥段都变得平淡起来，字母与字母挤在一起十分不和谐。

    同一年的奥斯卡，素还真监制的影片拿了最佳影片的提名，谈无欲的剧本让他再次入围最佳改编剧本的角逐，两个人在颁奖典礼上相遇，谁都礼貌非常。

    多年来，只要素还真和谈无欲出席在同一场合，两人过去的纠葛就要被拿出来大做文章，从同门师兄弟到荧幕上最好的搭档，后来分道扬镳，观众眼中的爱恨情仇本质上十分简单：没有人规定相伴的时间要与关系紧密的程度成正比，也没有人规定最亲近的两个人要一生一世绑在一起。

    素还真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但谈无欲很聪明，他会换一条路走。即便如此，《一莲托生品》也永远是二人最经典的作品之一，谈无欲的人生中永远有一个叫素还真的幽灵阴魂不散地跟随着。比如六年前素还真宣布今后不再饰演“清香白莲”的时候，谈无欲恰好决定退出荧幕，在用一段即兴表演造就了近年来最优秀的电影之一后果断地做了老师，海报现在还挂在学校走廊里。素还真用五年的时间过渡从演员到幕后的角色变换，谈无欲用五年的时间出版了剧本写作的教科书。如今他职称升了一级，素还真就被邀请来做学院毕业典礼的演讲嘉宾。好巧，真是好巧。

    谈无欲从餐车买了两份热狗，一转身就看到素还真伸着他那两条长腿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冰冷的铁椅子也让他坐得很舒适一样。几只鸽子在他脚边短暂地降落，发现没有吃食又毫不留情地振翅飞走了。

    学院今天彩排毕业典礼，素还真用两大保温箱的咖啡轻易地融入了一众教职员工学生代表之间。流程已经走完了，只剩一点杂活，大影帝没有一点架子，笑眯眯坐在地上和学生聊天。谈无欲抱着布置用的彩纸从后台绕出来的时候听见素还真说：“……他作业很多吗？”

    学生叫苦不迭：“多是不多，但是很难！谈老师评分也好严格，不知道多少人的全A梦在他手下破灭……我们都好奇，是不是他的老师也是这样，现在才来折磨我们……”

    “这样啊，”素还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们的学生时代过得还是挺轻松的……你说是吗，谈老师？”

    谈无欲冷着一张脸走过去：“有你捣乱，什么事情都很麻烦。”他把彩纸交给瑟瑟发抖的学生，指使他去一边忙。

    素还真撑着地站起来拍拍谈无欲的肩膀：“他刚刚夸了你很久，你没听到而已，别太在意。”

    谈无欲根本不在意这个，他好歹当了很多年演员，而且是成功的那种，早就习惯他人对自己好或不好的任何评价了，但素还真一脸“我理解我懂”的样子让人看着实在不爽。他打掉素还真搁在自己肩头的爪子，问他要不要去吃饭。素还真眼睛一亮，把手里的空杯子丢进垃圾桶。

    谈无欲看了一下才发现那不是咖啡店的纸杯。

    他什么时候买的珍珠奶茶？

    公园里有几个学生在拍摄，这个时间光线不好，看模样是在赶工。谈无欲走到素还真身边，发现他和自己一样也在看。

    素还真慢慢地转过头，接过被锡纸包着的热狗：“谢谢，”他一边拆着裹在外面的锡纸，一边说，“你晚上就吃这个吗？”

    谈无欲说：“你把两个都吃了吧。”

    “哎呀，那我怎么好意思呢？”素还真没当真，一口一口吃很斯文。

    谈无欲眼神模糊了一下：“我晚上和人有约，要先走了。”

    他随后俯下身，抚摸素还真的唇角，拇指向脸颊蹭出一道无形的痕迹，如此近地、自上而下地俯视着素还真，满意地看到这张俊美脸上诧异的表情，眼角扬起来，终于像素还真记忆里的年轻的、张扬跋扈的谈无欲了：“买两个是因为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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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谈无欲穿着睡衣靠在床上，卧室里只有床头灯亮着昏黄的光晕，门外倒是亮堂得紧，素还真在客厅折腾他湿透的衣服，名贵的风衣漂亮的皮鞋此刻都可怜兮兮地滴着水，他本人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全身上下只有这一件。谈无欲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心情好了很多，两分钟前他刚冲着客厅喊了一句“你敢把水滴在我的地板上？”，忙碌的身影停了一瞬，竟然什么都没说。谈无欲在暗处挑起眉角，随即打了个哈欠。

    素还真的声音传来：“谈兄，你家的洗衣机不能干洗吗？”

    谈无欲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谁家的行？”

    素还真提着外套领子走到门口：“直接烘干呢？”

    “如果你想让它们变成废布就烘吧。”

    客厅的动静逐渐平息，过了一会儿灯也关上了。素还真自骤然降临的黑暗中一步步走来，谈无欲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他一直赤着脚。“唉，无欲，你说怎么办呢？”

    谈无欲没理他，素还真本就不是来征询他的意见、要讨论出一个解决方案的。素还真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状似苦恼万分地说：“你的衣服我都穿不下……要不我还是回去吧，也就十几分钟的路。”    方才在自己身上得了便宜，现在就卖起乖来，果真是厚颜无耻的素还真。

    “大半夜，纽约，你要一个人走回家。”谈无欲冷笑一声，“好啊，被抢劫绑架了可不要来找我，到时候我就说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看来谈无欲你这几年过得不太好，”素还真慢悠悠地说，“否则怎么会选一个治安差的街区呢？”

    谈无欲早就不吃他这一套了。他故意十分明显地将素还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素还真若真要这幅模样走在凌晨曼哈顿的街道上，第二天就会上各大报纸娱乐版头条，标题他谈无欲都想好了：素大影帝疑约炮被赶出，纽约街头凌晨游荡；小标题就写：床上功夫有多差？想到这里他没忍住勾起嘴角。

    素还真看他的眼睛就能读他的心，自然清楚自己的师弟方才在脑内编排什么，“之后他们就会扒出我是从你的公寓走出来的。著名的演员谈无欲，著名的编剧六丑废人，如今为人师表，却把床伴赶出家门连给一件像样的衣服都吝啬。”

    素还真笑眯眯的，“到时候要怎么办呢，无欲？”

    谈无欲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不想和素还真玩你来我往的游戏了：“明天一早寒山意会把你的衣服送过来。”他挥挥还停留在短信编辑页面的手机，“现在，你去客房睡。”

    毕业典礼当天，谈无欲穿着一件有黑色天鹅绒棉装饰的浅蓝色博士袍和一众教授一起坐在音乐厅的舞台上。素还真作为演讲嘉宾坐在台下第一排，隔着一些距离与他正对相望。

    素还真今天穿了一件滑面深紫色西装，白色领带由独特的青蓝花纹勾画，带来一种东方的韵味。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素还真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舞台，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谈无欲在舞台最后方，左右两边都是同事，斜坐的方向下他只能看到素还真的一小半侧身，即使如此素还真也是十分完美。谈无欲看着他挺拔的背和西装下摆和谐的开衩，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近三十年，没有人比他认识素还真的时间更长，比他更熟悉素还真每一个阶段的每一副模样，更知道素还真这些年快乐或痛苦的经历和主动或被迫的变化——他如是，素还真如是，即使分处异地，多年未见，只要见到素还真这个人，不论在荧幕上还是面前，都会追忆起一切的起始。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他要后悔，便要问当年站在八趾麒麟身边的那个十几岁少年看见年龄相仿的另一名时怎么没有立即转身就走或把他揍一顿，也可以两者并取，先揍再走。

    他的思绪飘忽，眼前素还真的模样逐渐地向记忆中那个年少许多的靠近，交叠重合间他想起自己十几岁的时候，素还真和自己给彼此搭戏读本。两人念着男主角与女主角的对话台词，过一遍后再互换角色重来一遍，一边期待和确信着谈无欲写出的剧本会被赏识、届时就由他们演飘然凌世垂眼红尘的两位主角；或是就看读最经典的作品，从字句语气和标注中揣摩和想象自己的演绎方式。他们可以把一整个下午都耗在窄小的卧室里，围着睡下两人已经有点挤的床和一张小小的方桌……音响与音乐厅的效果让素还真的声音漂亮地投射出去，听起来更明亮透彻，而在谈无欲的位置则微妙的失真。他听他的师兄在台上谈论人生的可能性，风雅幽默，每一个顿挫都漂亮，每一句语气都饱满，每一个气口都恰到好处地留着，仿佛在等待另一人接上。他太过熟悉这种停顿了，没人会察觉，没人能完美地接上，除了他。谈无欲闭上眼，素还真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吐息喷在耳边：但你还是孤单一人，谁也不会紧紧地拥抱你……

    谈无欲说，你的爱情在我面前软弱无力了吧，不值一提了吧，烟消云散了吧？

    谈无欲说，蓝莓派本身没有问题，人们的选择不同，你并不能怪蓝莓派。只是没人要它而已。

    谈无欲说，我忍耐不下了，我渴望着一线阳光，我想太阳我多半不及见了。

    素还真说，坦白说，亲爱的，我一点也不在乎。

    5月27日这天，毕业的学生们会像蝗虫一样从教室和宿舍里涌进纽约城，在每一个角落你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少有人大学四年过后还未满21岁，跨越最低年龄将诸多顾虑规矩抛诸脑后，他们会在酒吧和夜店嗨到天亮再提着高跟鞋踩着阳光走在布鲁克林大桥上，头挨着床睡得昏天黑地又会在下午被谁也好喊起来，拖着宿醉的身体头痛不堪、胃里翻涌地和无数长枪短炮手机摄像头夹杂在一起，去看被夹在曼哈顿耸立高大建筑之间的落日。一年四次，一年不差，要说稀奇远算不上，说惊艳也比不过更多自然或人工铸造的巧合，甚至在其它有着网格街道和一览无余的地平线的城市也会发生，却独独被这座城市里的人莫名其妙地偏爱着。

    送走了一届学生的老师们自然也要狂欢，只是成年人世界里没有那么多肆无忌惮的冲动，一场伴有酒和食物的社交已经足够贴合他们对它的定义了。素还真站在稍远的地方和业界名人们谈笑风生，不经意似的对每一个镜头露出儒雅的微笑。明天学院官网上会有毕业活动的信息，完美的素还真就会出现在首图上。

    谈无欲站在放着冰桶的桌子旁边，手里握着香槟杯出神。他的酒量不差，相应的，素还真酒精过敏，有非常正当的借口推拒每一杯含有酒精的饮料。

    “你今天好心不在焉。是因为他吗？”公孙月走过来，从冰桶里夹了好些冰。

    谈无欲因为这句话回神，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酒：“哪有，你看错了。”

    他垂下眼睛看着杯口漂亮的圆弧，再一抬眼时公孙月意味深长地、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谈无欲的目光并没能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因为素还真忽然从客气的社交中抽身，向他走过来。他听到公孙月一声叹息。

    素还真说：“你想回去了吗？”他们今天一起从谈无欲那儿过来的，他要负责把车开回去。

    谈无欲不答反问：“你的飞机什么时候？”

    这没由来地的一句让素还真有些困惑，但还是答到：“七点钟。”

    “那你现在不应该出发吗？”谈无欲放下酒杯，他其实只喝了一点，身体没有任何摄入酒精的感觉，不过看素还真的样子是觉得他已经有点晕了。

    “我先送你回家。”这句话听起来很暧昧，所幸素还真还与他保持着很礼貌的距离，声音则几乎是轻飘飘地浮过来，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

    谈无欲久违地坐在自己车的副驾驶，安静地想，其实他们两个人一同离席就已经足够暧昧了，或许已经有人对此评头论足，交换一些不太礼貌的猜想和窃笑。这种议论也伴随他很多年了。他与素还真也曾在完成拍摄或杀青后和三五好友一齐喝酒庆祝，那模样和现在的毕业生应该没多大差别，不到二十岁时他们都还是默默无闻的没有名气的演员，忽然有一天生活就天翻地覆了。现在想来，素还真从一开始就是要出人头地的，当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这样坚信，只有谈无欲完全忽视了最明显不过的一点。太过靠近就会短视，看不见许多本应该看见的东西。所以他选择离素还真远一点，再远一点，直到相隔一整个太平洋，然后在纸醉金迷的好莱坞，在纵横交错的东海岸重逢。

    素还真说：“谈无欲，你看。”

    谈无欲跟着他的示意望向挡风玻璃外遥远的地平线，被建筑物遮挡一半的圆日散发耀眼的光芒，远处的天空一片鲜艳的金红色，高楼大厦冰冷无情的外壳此刻染着温暖的颜色，在一扇扇玻璃窗的折射下洒到更远的地方。

    “……我今年夏天会一直在。”

    谈无欲扭过头，反应了一下才听到这句话——素还真的声音在窗外一片响亮的喇叭声中几乎微不可闻了。

    他马上要到家了，然后素还真会离开。今天的落日不会契合地悬在街道两侧建筑物的正中间，不会有自然与人类的一次配合，一次完美的对话。它不会因为任何人自以为是的期待就停止散发光芒，日期的不同对它而言毫无意义。

    不过落日熔金，依旧很漂亮。

End

文中使用的台词分别出自：

[1] [2] 孟京辉《恋爱的犀牛》

[3] 王家卫《蓝莓之夜》

[4] 曹禺《日出》

[5] 《乱世佳人》（1939）

[ 此帖被sangria在2022-08-22 05:4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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