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6 【癒藐/挹藐】託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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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歪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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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

樓主發表於: 2023-06-26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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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6 【癒藐/挹藐】託付

【癒藐/挹藐】託付 (挹天癒x藐烽雲)

藐烽雲手邊並無筆墨。他只能閉目，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權當磨墨靜心。他睜眼，看向自己已戴上癒者平常慣用的手套的雙手，輕握雙拳再慢慢攤開掌心。

此時此刻此地他只是治者，也只能是治者。

他拾起面前亦是癒者所有的刀片，緩緩轉過身去，凝視雙目輕輕闔上，石床上沉靜平躺無知無覺的醫者。淺藍色的薄布蓋住了醫者自腰部以下的身體，其上裸露的半身精實勁瘦，大大小小的舊傷遍佈在白白淨淨的皮膚上。

半刻鐘前，癒者解開髮帶，一頭水瀑般的藍髮傾瀉，再自行脫去全身衣物，僅留下白色底褲，平靜放鬆地躺上用作術台的石床。一見治者朝他走來，他便閉上了雙眼。

「癒者。」

「嗯。」

「睜眼看吾。」

挹天癒聞言，微微將雙眼睜開，雙手將自己支起，半坐著帶著些許地不確定望向治者。

這次治者並沒有閃躲他的目光。這是他第一次完整見到那雙美麗的碧綠眼瞳，也同時見到其中的堅定與自信。轉瞬間，癒者便明白了治者的用意。

「今日便拜託你了。」

「吾以性命為誓，絕不負所託。」

挹天癒輕輕地哈了一聲。「又是這句嗎。」

其中似是看破一切的雲淡風清刺痛了治者的心。

癒者重新躺回冰冷的石床之上，已經自鎖全身功力的他微微打了個冷顫。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治者經常語帶玄機，挹天癒倒也習慣了，只是重新閉上雙目，未有追問。

嚴密蒙好口鼻的治者朝他而來，戴了手套的一手緊握著沾滿藥劑的布巾，另一手輕扶癒者的後腦，將布巾慢慢貼近癒者的口鼻，輕聲從一數到七。

就在他發出「七」的那個瞬間，他可以感覺到癒者肩頸背部的肌肉已完全鬆馳，他改以雙手護住癒者的頭顱與頸部，緩緩讓他重新倒平。

一者規律而平緩，一者急促略帶焦躁，整個密室只剩兩人呼吸聲的此刻，最是不可思議，最是虛幻。信任信任，說易行難，世上有多少人能安心將自己的性命託付於人，何況是曾受背叛、差點失去所有的人？

他覺得他之主單純正直得令人發噱。

這份信賴，這場託付，賭上的豈止挹天癒之命，也是藐烽雲之命。癒者身負多年沉痾，即使是今日手術，也只是延續他之命，遠非治本。

此手術兇險非常。癒者對相助自己的醫者，只有信任，永遠不會有怨責。雖死無尤，若是注定，便是注定。然而癒者淡然的輕笑是不知為自己進行手術之人，亦是真心以命相陪。

若有任何差錯，藐烽雲又有何顏面存於世上，一切也將毫無意義，再無任何事物需要等待，等待他獻出一切。

然而他之主對內情的一無所知，也是他自己造成之果。一開始的接近，到其後不認真實身分反而踰矩為友，早已是欺君重罪。

他只能永不辜負他之主對他的信任。

藐烽雲右手輕撫心口，朝向術台上的他之主，深深欠身低首，行禮如儀。

過程他已在腦中演練千百遍。

推脈治療有其極限，只能拖得一時算是一時，是兩人一直以來的共識。雖仍不能根治，但以外科手術修復加強心臟主動脈與重要支幹，亦能為他之主延長尋找解方的時限。

半年以來，他沒日沒夜鑽研外科理論，主流思想倒背如流、小眾學說信手拈來。僅有理論當然遠遠不足，託龍燈之助，他千方百計找到數十位病人，皆是心脈相關的疑難雜症，他動手二三十次，本意自是練手，他也倒一下真成了救死扶傷的仁心醫者。掌死之智每一思及，不禁莞爾。

書信來往與親身會面十數次，與他之主直接討論手術計畫之外，他亦親眼觀察過挹天癒身上的異狀。他清楚記得，第一次解開衣服之前，挹天癒當時的遲疑。也許是因為他之主不習慣讓人見到疤痕遍佈的身體，怕嚇到人，抑或單純懶費唇舌解釋，也許……是因為兩人之間那微妙不可名狀的關係。

然而他從未准許自己多想──現下這份關係已是踰距。

治者將刀尖移至左胸之上，那條最是可怕的舊傷傷疤之上。

不若之前他實際動手的病患，此次他不需先用筆墨畫上記號──傷痕本身即是記號。

治玹天食指重壓刀背，手肘側移，刀鋒之下細密的血珠登時滲出。

雖然已有數十年未曾需要血液，但猂族天性從未消失……何況這是玄魁敇天之血。猂族戰神，祇脈之主，他之仰望。

然而，一瞬之後，他便厭惡自己的心神飄移。

他告訴自己，自己是治者治玹天。

利刃剖開之處便是當年幾乎要了玄魁性命的重創。當年的黑髮少年，眼前的洪流是止不住的鮮紅，已染成暗紅的甲胄，凌亂的烏黑髮絲襯托緊閉的雙目與血色全無的灰白肌膚。突然間，玄魁痛苦而急促地呻吟了幾聲，隨即又沒了響聲。少年本是強作鎮定，卻被面前的畫面幾乎擊潰，淚水終究衝出早已紅了的眼眶。玄魁的雙眼反是睜開了一半，只是那雙湛藍的眼睛空空洞洞，在往後的數十年，成了藐烽雲惡夢中的常客。

但他終究是成功了。當年他之主並沒有將性命託付予他，如今還是親手將自己的性命交在他的手中。

治者能感到自己的體力正急遽下滑。他是頭一次如此不滿自己身無功體的事實。為此他早就做足了準備，稍離術台，仰頭將他預先準備的藥方一飲而盡。他有十足把握，若是他之主知道他喝了什麼，大概會說些什麼。他淺淺地笑了。

功體也好，身體也罷，甚至往後猂玦重現之時，他的聲名他的靈魂，他的一切終歸是要全數獻上。豈止心甘情願，更是夢寐以求。

時間漫長得不可思議。青清一水澈的密室之中，仍能聽到外面的水瀑之聲。除此之外，惟一的干擾僅有額汗不斷滑入眼眶，淺淺刺痛。

「惡夢已過，請好好沉睡吧。」終於，藐烽雲將淺藍色的長布上拉至沉睡之人的胸口。「吾之主……玄魁敇天。」

只是他怎樣也不可能想到，多年之後，他再次將他之主扶起，讓他徐徐躺倒在石床之上。

……一次又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過份。

「吾已應允你，會承擔應負的責任。」

「但你連吾這惟一一次的計策，都拒絕了……哈哈哈。」

「惡夢已過，請好好沉睡吧，吾之主──鳴水非瀾挹天癒。」

吾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治玹天再次朝著沉睡之人深深欠身，右手輕撫的心口下，他之主託付的命元正緩緩流動著。

<完>

謝謝各位的小花與回覆，是我寫作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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