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季》为2023枫樱七夕盈盈经年活动文 )y/DG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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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季by寒霜一目 Q),3&4pM
民国AU,私设如山,角色属于霹,ooc属于作者 kBiBX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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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查看了殢无伤的证件,随后放行。见他身后的拂樱身着便服,士兵本欲拦阻,被殢无伤冷冽的眼神一扫,顿时噤声。 w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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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大副正在抽烟。不远处的民用船上塞满了人,逃难的平民扛着大包小包,手里挥舞着船票,不要命似的往船上挤。有些不怕死的转而淌过水,试图爬上他们这艘军舰。士兵们用枪托把他们挨个砸进水里,却仍然有人前赴后继。大副麻木地旁观这嘈杂的场面,猛地吸了口烟,掏出配枪往水里射。一声闷响,浑浊江面逐渐染上血红,在凄厉的尖叫中,难民们连滚带爬地往岸边逃去。 ^?s~Fk_V
血腥气夹杂污浊江水的异味,令拂樱头晕胸闷,忍不住弯腰干呕。大副回头,一脸讥诮,似是嘲讽拂樱这种一天战场都没上过的权贵,只要跟高层打声招呼,就能获得平民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特权。然而看到殢无伤的军服,他又不得不站直身体向长官行礼。 ^YG7dd_
“如果你晕船的话,等会就站在外面吹吹风。”殢无伤交代了几句,由大副陪着去找舰长。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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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船吗?拂樱还记得那个灼热的夏日,他从上海码头出发,第一次登上开往武汉的船。习惯了北方的凉爽,他难以忍受长江流域的闷热。在船舱里坐着不动依然汗流浃背,素来爱洁的拂樱受不了身上的黏腻,走到甲板上寻觅江风。小免则唯恐被炎炎烈日晒黑皮肤,不愿意出来。 6@?aVM~
出人意料的是,江面平静无波,不仅没迎来想象中的风,空中高悬的太阳还更滚烫刺眼,烤得他更热。不想灰溜溜回到船舱里被小免嘲笑,拂樱只能撑开油纸伞遮阳,欣赏欣赏两岸风景也不错,他想。 &>W (l.
“长江无风水平绿,也无靴文也无谷。”陌生的声音吟着诗靠近,“看来阁下是外乡人,不了解大江的特性呐。”来人轻轻摇着扇子,带来些许微凉的风。拂樱婉拒他递来的手帕,取出衬衫口袋里的丝巾拭去额上细汗。 0;FqX*
“我劝你尽早回船舱里去,小心晒伤。”见拂樱没有继续搭讪的意思,那人也不恼,像出现时一般飘然离开。 %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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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旅途中,拂樱经常和他偶遇,有时在走廊,有时在楼梯,有时在餐厅,从其他乘客口中得知,这个自来熟的陌生人名为“枫岫”。他非常受船上的小孩子欢迎,经常被一群孩子簇拥着要他讲故事。拂樱偶尔听过两次,他自认见多识广,也觉得枫岫说的那些奇闻异事颇有些稀奇,何况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小免更是常常不见踪影,桌上的茶水是冷的,床上的被褥也无人整理,乱糟糟的卷成一团。出去抓人,小免必然混在听枫岫说书的人群里。 XVrm3aj(m
拂樱指着从小免枕头底下搜出来的一沓花花绿绿的糖纸问她,还记得谁是主谁是仆么?小侍女扁扁嘴,开始数落起主人这也管那也管,连自己吃糖也要管。“我什么时候短过你的吃食?让你少吃糖还不是怕你又牙疼?”拂樱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决心找罪魁祸首枫岫谈谈。 ]>)u+|
这天,枫岫讲完故事后,给每个孩子手心塞了几颗糖。拂樱认得那种水果糖,小小一粒,用玻璃糖纸裹着,很便宜的玩意,但对船上大部分的孩子而言,已经是前所未见的稀罕物。 mvHh"NJ
等人群散去,拂樱把一包茶叶递给枫岫:“走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这是今年新采的瓜片,你尝尝。”枫岫一时错愕,擦汗的手都顿住了,转念想到对方大约是为了自己给小免的糖而来。“几颗糖而已,不值得你用上好的瓜片换。” -t@y\vZF,
“擅自拿别人的东西,是我这个主人管教不力,理当赔罪。”拂樱何尝不肉痛,但小免私藏的糖纸里,有几颗昂贵的进口糖果,并非有钱就能买到的。 /ojO>Y[<
“那些孩子很喜欢你。” la\zaKC;>
枫岫摇摇扇子,抿了口茶:“到了武汉便要教书,就当提前练习了。” K\IYx|Hm a
“教书?”拂樱此行也是为了在珞珈山谋的教职,也不知英国导师的推荐信能不能让他顺利留下。未曾想偶然遇上的枫岫,竟可能是未来的同事。 ]6t]m2~\
“我看你打扮时髦,谈吐不凡,听口音似乎是江南人士,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武汉去?” %RQC9!
“说来话长。”枫岫以扇掩面,“得罪人了呀!我那个狡诈的师兄攀上了日本人的高枝,把我整得在上海哪里都混不下去,只能走喽。” Mw"xm9(Q
原来枫岫与当时风头正盛的无衣师尹是同乡,且两家世代交好。二人的父亲曾同在前朝为官,甚至他俩小时候由同一个老师开蒙。可惜年岁渐长,枫岫和无衣对于时局的分歧越来越大。后来,无衣更为巩固权势,不惜将小妹即鹿嫁给槐生雅狄。枫岫署名“楔子”,在报上发表多篇针砭时弊,斥责他们共同的老师珥界主和无衣的文章,而招致后者的报复。 gppB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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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上了岸,我开车送你去。”殢无伤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甲板上,拉回拂樱的思绪,“外面乱得很,路上不太平。” oA4D\rn8"
拂樱抬头望向蔚蓝的天,晴空万里,偶尔枯叶随风飘来,带着秋日的寒凉萧索。校门口如今站着荷枪实弹的守卫,殢无伤驾驶军用吉普跳过他们的盘查,直接开到宿舍楼下。 mje<d"bW
“你自己上去看看吧,我这身衣服不方便。”拂樱下车后,殢无伤没有熄火,“我把车开到旁边去。” $Wit17j
校园一如记忆中静谧,目光所及之处却多了一排熟悉而陌生的树木。说熟悉,是因为那是来自他的故乡东瀛的樱花树;说陌生,是因为那些树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地。 b8J@K"
他越过拱门,沿着台阶一级级往上走。大部分学生此时应该正在教室里上课,那些偶然路过,驻足冲他打招呼的学生并不认识拂樱,尽管拂樱确实曾在这里教书。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拂樱再次登上阶梯顶端,回头俯瞰来时路,一砖一瓦如同往昔。 P?9nTG
“你还活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走到他身边,像要确认面前之人不是鬼魂般绕着拂樱转了一圈。 L5"8G,I
“尚风悦。”拂樱从口袋里取出纸笔,写道。 )W&o?VRfO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现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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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文学院院长对枫岫和拂樱的履历与能力都十分满意,二人就此留在珞珈山,与早前入职的尚风悦同一间办公室。三人志趣相投,交情日深,在师生中有“三先生”之美名。只叹从前与当下隔着一场战火,物是人非,连一向开怀健谈的尚风悦亦陷入尴尬的沉默。 (k%GY<bP
“学校里怎么多了樱花树?”拂樱在纸上写下疑问。 :GU,EDps
尚风悦挪开视线,压下隐隐升起的怒意:“你上次来武汉是什么时候?” iO!27y
“我······他······”拂樱踌躇良久,才写下回应,“他死以后,我再也没回过这里。” 5]jx5!N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尚风悦一声长叹,“边走边说吧。” TT'Ofvdc
“武汉沦陷以后,这里被日军征用为指挥部和伤兵医院。我们美丽的校园才得以从炮火中幸存。你所见的那些樱花树,是侵略者为了缓解他们的思乡之情种下的。” 7#QLtU
多么可笑荒谬的理由,拂樱愕然,可他却说不出半个字,无论是愤怒的咒骂还是苍白的辩驳。思乡吗?如果出生之地、幼年居住之地就是故乡,那他对故乡的记忆早已十分稀薄。家中仆人们虽然恭敬地称呼他“凯旋侯”,但在背后说他的血统不干净。偶尔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女人会用甜美的嗓音温润的口吻,指着窗外的樱花树告诉他,虽然他生在一个对樱花极其狂热的国度,但在母亲的故国,人们更仰慕梅花傲立寒冬的高洁。 Q*]$)D3n
再后来,母亲从记忆里消失了。他哭过闹过,却无从得知她的下落,渐渐地,这一切被淡忘了。他和一批同样中日混血不受家族待见的同龄人,十来岁就跟着指定的养父母来到他们的另一个故乡,带着颠覆它的任务。 HbcOTd)=5
“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拂樱。”尚风悦说,“我无法原谅你,但你后来为他做的事,站在曾经的朋友的立场上,我也无法完全恨你。” !X^Hi=aV
拂樱记得他亲自带着日本宪兵,踹开安全屋逮捕枫岫时,对方的震怒。“吾一生大错,便是相信你。”决绝的话语昭示决裂,而他却懊恼自己来得太晚,竟让枫岫把最后一份电报发了出去。“抓了我又如何?与我相关的所有人已经转移,我是一颗废棋。”枫岫冷笑,“你想靠我去邀功,怕是不能啊!” R)ERxz#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的上司咒世主说尽好话,只为他捞来些不痛不痒的好处,晋升之事丝毫无望。 Rv=DI&K%n
“你曾说不希望小免长大。”拂樱曾去狱中,也许不忍见受刑后遍体鳞伤的枫岫,他从始至终背对着他,“究竟是因为你确实喜欢小免娇憨的童真模样,还是因为你害怕她长大以后知晓你的真实面目呢?” {3VZ3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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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风悦与拂樱走到宿舍楼顶边缘,拾级而下。 OFA{KZga
“为什么不把那些树砍掉?” ^$!987"
“保留那些树是极其艰难的决定,就让温柔的花朵记录残酷的战争吧。” zbNA\.y
殢无伤把车停在附近的空地,倚着打开的车门,思绪随着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走。他燃起一支烟,见他们过来,便拿出烟盒问他们要不要。 F*M|<E=
拂樱拿了一支,放在鼻尖闻了下,又还了回去。他不喜欢寿百年,细细的卷烟非要用三根手指才能捏住,像唱戏的翘起兰花指。也只有枫岫和无衣这种深宅大院里娇养出来富贵公子才会对它情有独钟,拂樱不无恶劣地想。但寿百年独有的薄荷味确实驱散了他心口的沉闷。从前枫岫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便是抽完烟后,附在他耳边吹气,酥酥麻麻的,接着笑嘻嘻地等拂樱不耐烦的巴掌,顺势握住他的手。 Ht#@'x
殢无伤吸了几口,烟圈画了几个圈,消散空中。然后,直到燃烧的烟头烫到他的指尖,他都没再碰一口。 %%>_B2vc
联系上无衣师尹后,拂樱突然意识到,枫岫每次抽烟,都代表着完成了一次情报交接。也只有在烟雾缭绕的那刻,他才能短暂卸下防备。在这短暂的闲暇里,他们忘情拥吻,甚至来一场激烈的性事。 Wt^|BjbB4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情翻开从枫岫处搜出的密码本。或许在他扣下这份物证,欺瞒上司时,就注定会有这一天。他打开伪装成收音机的发报机,用从枫岫那偷学过来的手法发报。 =+Im*mgNn
“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意为枫岫已死。母本早已随着枫岫的暴露而作废,拂樱并未指望得到任何回应。 RPVT*`o
尔后无衣师尹循着线索,找上他谈合作,拂樱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的条件。这件事做得非常隐蔽,然而他后来却仍因为内部权力倾轧,被随便罗织了个罪名革职入狱。严刑逼供时,他的舌头遭受不可逆的损伤,从此再难言语。 p,F^0OU2}:
没过多久,显赫一时的无衣师尹居然也被关了进来。 .x!T+`l>8I
“你早知枫岫有暴露的危险,为何不救?后来他被抓,为何不救?”无衣终于被拂樱密集的敲水管声吸引,听清了他的质问,“慈光之塔的同窗之谊脆弱如斯吗?” ,_D"?o
“嗳,是你亲手抓的枫岫,怎么反而来问我为什么不救?” BYi)j6"
沉默许久,隔壁牢房传来叹息:“我当然也希望他能活着。但如果要救他,我们这一条线上的所有人都会死。” G/vC~6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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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卿体育馆里洋溢着学生们的欢声笑语。馆外,一株樱花孤独地绽放。拂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望去,远处鉴湖边枫叶艳红漫天。枫与樱,在清冽的秋重逢。 HG%Z"d
“没什么稀奇的,气候条件到了就会反季节开花,年年都有。”尚风悦解释道,“你眼前这株最傻,每年入秋就它最爱开花。”他等下还有课,便告辞离去。 y:d{jG^
拂樱摘下一朵樱,来到鉴湖边,在枫树下伫立多时。夕阳斜照,霞光洒下,水面波光粼粼。 ;Wc4qJ.@
“我不晕船,我晕血。”那天他把枫岫带到江边。半江瑟瑟半江红,面前被落日染红的水,像极了枫岫随着枪响坠落水中,被鲜血染红的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