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05 【戮史】熏風自南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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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半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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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8)

樓主發表於: 2019-04-05 00:3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05 【戮史】熏風自南來（完）

是準備好的清明賀文，也是之前答應過的戮史「風花雪月」系列的第一篇「風」。
雖然想了想，我好像……寫的是不是清明，主角也算不死係噢
嘛，布袋戲，吃糧就好了（比心）

[ 此帖被墨半鳶在2019-04-05 00:5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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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半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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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8)

1樓發表於: 2019-04-05 00: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與史艷文重逢會是個什麼情形呢？
　　關於這個問題，御魂笑光輝想過無數個場景。
　　也許是某次領了手下大搖大擺地闖進史家，等史艷文匆匆忙忙趕回來，自己這才揭下面具朝他笑笑，“十多年不見，史艷文，還認得出我嗎？”
　　又或是某次外交的酒席上，自己代表東瀛的殘忍聯盟出席，隔著一張面具，視線再越過人群落在作為中原方代表的史艷文身上，看他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縱使是不熟悉的人上前問候，也能得到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然而過去在腦子裡勾畫出的無數場景，在這個艷陽天裡，都像是一捧清泉被蒸發了去，只留下無盡的煩悶，使得御魂坐上車時依然焦躁不安。
　　史艷文打開了車內的空調，這才朝他抱歉地笑笑，“歡迎御魂先生來這裡遊玩，路上可能會有些擁擠，不好意思啊……”
　　夾雜著淺淺玉蘭花香的涼風拂過面上，帶來了難得的倦意，御魂半搭著眼皮點點頭，耳邊屬於史艷文的聲音便像是漸漸遠離了，隔著縹緲的雲與霧與山水。
　　
　　“御魂先生？”
　　御魂笑光輝撥開了層層的迷霧，站在江南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上，白色衣衫的男人從傘下望過來，輕輕問了一聲，“殘忍聯盟軍師？”
　　那是熟悉的語氣與聲音，御魂笑光輝這才緩緩打開折扇擋住自己彎起的嘴角，“這不是我們受人尊敬的史艷文史君子嗎？”
　　微風細雨中，史艷文睜著那雙碧藍的眸子望向他，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許久，御魂才從史艷文那一聲歎中讀出兩個字來。
　　他說，“仗義。”
　　御魂笑光輝睜開了眼睛。
　　陽光透過車窗落在面上，他瞇起眼睛往前方看去，史艷文的側臉也被陽光鍍上淺淺的一層金色。似乎是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史艷文這才趁著紅燈的間隙扭頭來看了一眼，隨即笑笑，“你醒啦。”
　　這個招呼好似他們之間非常熟稔一般。
　　御魂笑光輝愣了愣，“……是我失禮了。”
　　他本不該在這樣的環境下睡著的。畢竟在如今的史艷文眼中，自己只是個前來中原遊玩的殘忍聯盟高層。
　　因為史艷文並不認識自己是誰。
　　也許摘下面具就認識了。
　　御魂無聲地笑笑，就見著史艷文朝他搖搖頭，“長途旅行是非常疲憊的，我能理解。”
　　“離到我家還有一段距離，你可以再休息一會。”
　　史艷文對待別人向來溫柔體貼，御魂笑光輝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但他倚在車座上靜靜打量著這個人時，卻又覺得冰冷了許多。
　　約莫是冷氣開的太足了吧……
　　御魂抬眼望了望車外刺眼的陽光，灼燙的溫度使得周圍的風景都似乎要被融了去，然而身處車內，駕駛位的男人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那張與實際年齡完全不符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只是這樣看著，便從心裡感到舒爽而愉快。
　　察覺自己心裡的變化，御魂乾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光明正大地欣賞史艷文。
　　“御魂先生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那並不是什麼惡意或者露骨的眼神，但當那雙金色的眼睛望著自己的時候，總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感覺自從在機場裡見到御魂笑光輝後就一直存在。
　　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穿著繁複和服的青年仿佛是剛從畫中走出一般，面上戴著一張華麗的式神面具，無視了周圍或讚歎或留戀的目光，靜靜地站在原地。
　　於是史艷文試探地開口，“是御魂先生嗎？”
　　這人便轉身，用那雙金色的眼睛望過來，眼波流轉間，微微勾起了嘴角，“我是。”
　　只一眼，便令人難忘。
　　連史艷文也不得不為之感歎，這樣精緻的人，怪不得需要多方托了關係來照顧，而將一部分工作交給長子後，時間比較空閒的自己便接下了這個任務。
　　上了後座就睡過去的青年讓史艷文著實哭笑不得，這並非什麼大問題，但小憩過後再度清醒的御魂全程盯著自己，那模樣從後視鏡中看著倒是乖巧極了，使得史艷文終於忍不住問出聲來。平日里藉著各種理由或偷看或正大光明看自己的人其實不少，但這個人……
　　史艷文對他總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但他又無法分辨清那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看你？”御魂好笑地回了他，“因為你生得好看啊。”
　　這話實在有夠輕佻。但史艷文清晰地感覺到對方並無惡意，只能無奈地笑笑，“御魂先生應該也生得好看。”
　　“哦？”
　　“只是感覺而已。”
　　御魂似是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般開口，“你是覺得我同朧三郎他們一般，是個妖族？”
　　史艷文挑了挑眉，眨眼間便明白了御魂的意思。
　　如今的九界已不如千年前那般戰爭不斷，各界早已由界主共同簽訂了和平條約，而在魔世關閉對外通道不再交流的如今，較為活躍的妖族主要都聚集在東瀛，由酒吞童子轉世的朧三郎統領。
　　而自己身後的青年正是殘忍聯盟的軍師。
　　御魂晃了晃手中的折扇，“我其實是個人類啊。”
　　史艷文失笑，“是艷文的錯，見到御魂先生的面具還以為……”
　　“以為我是個狐妖？”
　　御魂無奈地歎氣，“其實是我太帥了，面具取下來後所有的人都要圍著我轉，太麻煩了，我只能委屈一下自己戴面具咯。”
　　這副“我都是為了你們好還不快來感謝我”的模樣，讓史艷文覺得有些好笑，只能笑著搖搖頭，“那就委屈御魂先生戴好面具了。”
　　“你叫我御魂就好了，不需要一直用敬稱，我也想直接叫你史艷文，你看如何？”
　　這樣的要求被御魂說的倒是理直氣壯，史艷文愣了愣，覺得並無不妥便也應下來，“既然御魂這樣說了，艷文照做便是。”
　　“說來今晚有為你舉辦一個小型的歡迎會，還希望你不要嫌棄。”
　　“不嫌棄。”御魂聽的直歎氣，“我是來旅遊的，又不是來做外交工作。”
　　“之後你空了也帶我逛逛，好讓我熟悉一下你家附近的路。”
　　史艷文點點頭，倒也不介意這人如此自來熟，畢竟自己對御魂也有著莫名的熟悉感，於是他指著車窗外不遠處的一棟兩層小樓，溫聲道，“我們到了，先進去吧。”
　　御魂也很意外，在自己看來不過是一小會的閒聊，便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他乾脆地打開了車門，又縮了回來。對上史艷文疑惑的眼神，他抿了抿唇，不情願地吐出一個字，“熱。”
　　史艷文看著他那一身繁複的男式和服笑彎了眼睛。
　　御魂從沒想過光天白日要衣衫不整地進史家，這若是被別人拍下來，大概過不了好一會就能上頭條，他只能硬著頭皮，拿著折扇遮住一部分陽光快步走到樹蔭下，再頗為焦急地盯著史艷文。
　　“史艷文，可以快一點嗎？”
　　這被催促著的場景，倒是有些……
　　‘爸爸！快點快點！要趕不上動畫片了！’
　　史艷文微微睜大了眼睛，相同的場景，卻是不同的人。他對上御魂那雙金色的眼睛，空氣中浮動的熱浪像是刺痛人眼睛一般，使他忍不住閉上了眼。
　　仗義如果還在，也許……該是這麼大了吧。
　　“史艷文？”御魂疑惑地問了一聲。
　　“這就來。”他這才揚起笑臉，領著人進了屋，先去早已準備好的客房，“你之前寄來的行李已經放在了櫃子裡，住在這個房間可以嗎？”
　　御魂看著屋內簡潔的擺設不說話。
　　史艷文以為他是對這個房間不滿意，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身邊這人輕笑一聲，“我很喜歡，謝謝。”
　　“可以讓我休息一會嗎？”御魂指著那張整理好的床，米色的小毯子看起來手感極佳，同色的枕頭靜靜地擺放在床頭，看得他睏意又生了起來，“我有些累。”
　　“那歡迎會？”
　　御魂攤手，“我就只睡一會。”
　　直到史艷文退出房間，御魂笑光輝這才用妖力將整個房間都給探查了一遍，確認屋內並沒有監控器之類的東西，便開了空調躺倒在床上。雖然他知曉史艷文不可能是這樣的人，但也不免擔心旁的人作亂，到時候累及史艷文或是自己，都是件麻煩事。乾淨的被褥上是淡淡的玉蘭花香，同史艷文身上相似的味道，御魂忍不住埋頭深吸一口氣，再撥出一通電話。
　　“我說阿郎啊，你可真有本事。”
　　對面一接通，御魂就忍不住開始抱怨，“你可真的是一點都不心疼你的軍師我。”
　　朧三郎的聲音帶了淡淡的笑意，“見到史艷文了？”
　　“我就知道是你專門想整你家軍師我，像史艷文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閒工夫來照顧一個初次到訪毫無聲望的殘忍聯盟軍師……”
　　“中原人不都說，史艷文最是好客又溫柔嗎？”
　　御魂嗤笑一聲，“這要是放千年前，我覺得他應該是用純陽貫地歡迎我。”
　　“不一定，如果他知道你是誰，那他……”
　　御魂皺起眉頭，“這種假設沒有必要，我不需要聽。”
　　朧三郎不緊不慢地飲了一口酒，這才緩緩開口，“如果真的不需要，你就不會在中原了。”
　　“喲，這不是你給你親愛的軍師放了個小長假，並且規定了去處是他並不願意去的故鄉嗎？要不是這樣，我才不會來中原。”
　　“我說阿郎啊……”御魂輕聲歎氣，“史家人的親情，是天底下最可笑的悲哀。”
　　“你一直記掛在心上的，是千年前的史家人，還是千年後？”朧三郎反問他。
　　“有區別嗎？”
　　“包括史艷文？”
　　御魂毫不客氣地掛斷與自家上司的通話。
　　“這是什麼問題……”御魂整個人都埋進被子裡，小聲嘀咕，“史艷文這個人，哈。”
　　“怎麼可能。”他閉上眼睛。
　　怎麼可能呢，那可是史艷文啊。我最討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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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半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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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8)

2樓發表於: 2019-04-05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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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我最喜歡你了！我以後想做一個像爸爸一樣的人！’
　　‘我的仗義一定會的。’史艷文溫柔地撫過他的頭頂，再牽住年幼的史仗義，帶著他走過院子，走進那棟兩層小樓。
　　那時正是早春三月，院子裡的玉蘭花開滿枝頭，白玉般的花瓣在柔和的日光下微微泛著光澤，整個院子連同屋子裡都飄蕩著玉蘭花的清香。
　　而在某個玉蘭花香將盡的夜裡，那些被一碗湯藥洗去的前程往事卻又席捲而來，將那空氣中浮動的暗香徹底抹去了。
　　御魂笑光輝其實一直知曉，自己總有一天還會與史艷文再會。
　　畢竟今日不同往日，朧三郎所召集到的妖族大都已經是習慣於融入現今社會的主和派，而作為殘忍聯盟軍師的自己，本該是在背後為了妖族的未來出謀劃策，但朧三郎這人硬生生將自己推到了明面上，負責關於殘忍聯盟的外交。
　　中原，便是其中一項。
　　也許冥冥中註定自己無法逃離的，除了那跨越千年時光追尋而來的記憶，還有史家，以及史艷文。
　　那些藏在心底裡很深的話，和那些隱秘的心思，便在見到史艷文這人之後突然破開土壤鑽出來，綿密地縛上自己的心臟，被攥得緊了，就感覺到了窒息。
　　這樣的情緒一直到從夢境中掙扎著逃出，御魂才抬手遮住自己眼睛，情緒莫名地笑了笑。
　　門外適時地響起敲門聲，屬於史艷文的聲音柔和地響起，“御魂。”
　　御魂笑光輝抬起頭，視線穿透那一道門板，看見其後的史艷文那雙碧藍的眼，眼中一如自己千百次夢回時飄著淺淺的光。史艷文抬手正要再次敲下，御魂終於開口，“我在。”
　　“史艷文，我在。”
　　……
　　……
　　雖說是個簡單的歡迎會，但畢竟是來自殘忍聯盟的軍師，足可代表目前的妖族，中原這邊前來的人也不算少，。
　　已經開始接手父親一部分工作的史精忠出現的時候，御魂挑了挑眉，注視著眼前這依舊俊朗的青年，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
　　這世界的軌跡就仿佛是按照前世一般轉動著，史精忠依然是尚同會盟主，依然是史家這一輩裡最像史艷文的那一個，就連微笑著朝他敬酒時，也是嚴謹的模樣，“歡迎御魂先生前來中原，希望您玩得開心。”
　　“多謝。”御魂抿了一口酒，朝史精忠頷首微笑。
　　從酒桌那邊卻是走來一個人，禮貌性地朝御魂敬了一杯，“在下風逍遙，來自苗疆鐵軍衛，歡迎御魂先生。”
　　御魂瞇了瞇眼睛，這才勾起嘴角，“多謝。”
　　相比起中原，苗疆一如千年前由王權統治，而鐵軍衛則是苗疆最強的兵力，作為鐵軍衛代表的軍長風逍遙，縱使遠在東瀛，御魂也對此人有所耳聞，但……並非是眼前這般正經的模樣。
　　“先生若是有機會可以來苗疆，我們苗疆的人都非常熱情好客，還有難得的佳釀風月無邊。”風逍遙朝他歪了歪頭，瞬間整個人都歡快了起來。
　　“為了風月無邊，乾杯！”
　　御魂朝他笑笑，抬眼卻看到了人群後面的史艷文，端了一杯酒靜靜地站在那處，與他遙遙相望。
　　“失陪一下。”御魂朝風逍遙點點頭，便端著酒杯往史艷文那處去，走得近了，史艷文這才朝他笑笑，柔和了聲音開口，“歡迎御魂先生來中原。”
　　“叫我御魂就好。”御魂朝他眨眨眼，“我可是遠道而來，你作為主人家喊錯稱呼的話我也是會生氣的。”
　　“好吧，御魂……”史艷文歎氣，“今晚的歡迎會你還能滿意嗎？”
　　“挺好，不過我很好奇，苗疆離中原比較近，派個代表來也就算了，那邊與史精忠先生站一處的，好像是羽國的王族吧？”御魂指了指歡迎會的另一邊，史精忠身邊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略有耳聞，卻沒想到會在這裡見著本人。”
　　史艷文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那是精忠的師兄，目前在默蒼離先生那裡學習。”
　　“你不去那邊同他們玩嗎？”
　　跟他們有什麼好玩的。御魂收回視線，再看著史艷文那張臉，“你這是嫌我嗎？”
　　“不，只是想到你還年輕，應該會更喜歡那種熱鬧的場面，跟我一個老人家在這裡不會感覺無聊嗎？”
　　“跟你一塊比較有意思……再說了，你這張臉放出來，要說跟我是兄弟也差不多了，想讓我誇你不用這麼拐彎抹角。”
　　御魂擺襬手，再望著史艷文那張哭笑不得的臉，“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見見你的。”
　　“我原本還想著，也許見到你的話得是哪一次外交宴會上，運氣好遇到你也參加，然後我就隔著人群看你，畢竟像史艷文這樣的人嘛，怎麼會注意到我這麼一個不起眼的人物呢，你說是吧，結果一個宴會下來，我連一句話都沒能搭上，說不定還會遇到那麼一兩個不長眼的人要來摘我面具，嘖嘖……”
　　史艷文笑彎了眉眼，“哪有這麼誇張，又不是演電視劇，我也只是個普通人啊。”
　　“大名鼎鼎的史艷文史君子說出這種話來，你真的良心不會痛嗎？”
　　這話說得史艷文笑個不停，也忍不住對御魂開了個玩笑，“那你現在見到了，嗯……需要我給你簽個名嗎？”
　　“欸，求之不得。”御魂朝他眨眨眼，“最好是咱們倆拍個合照，你在照片背後寫句話送給我，比如，給最英俊的御魂笑光輝這樣，等我回了東瀛，可要讓那群把你當男神的女人給羨慕死。”
　　“好。”史艷文便笑著應了下來，就如同跟自己非常熟悉的後輩閒聊一般，而談論得非常愉快時，便能看到御魂那雙金色的眼裡落入的不知是燈光還是窗外的星光，在微弱地閃閃發亮。
　　直到夜深了，大部分人都漸漸離開，史精忠這才迫不得已地來打斷自家父親難得的愉快時光，“父親，你應該休息了。”
　　同御魂的談話已經從粉絲見偶像，跳到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可以去哪些地方遊玩，史艷文聞言，這才“啊”了一聲，再朝御魂抱歉地笑笑，“的確不早了，御魂，你也該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出門。”
　　御魂朝他點點頭，再晃悠著往客房去，史艷文才看向自家長子，“精忠，你對御魂感覺如何？”
　　並未想到父親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史精忠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說出心裡話來，“我覺得他看起來雖然很好相處，但其實有些……”
　　剩下的話史精忠並未說出口。
　　當御魂笑光輝那雙金色的眼睛望過來時，那眼底晦暗不清的情緒就像是魔物一般叫囂著要衝出來。雖然能分辨出那其中的不善並非是對自己的惡意，卻也能感受到這人試圖同自己隔開距離。
　　這並不是史艷文想要的答案。
　　雖然他也不知曉，自己能從精忠這裡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但很奇妙的是，對御魂那種熟稔感在黑暗裡愈發深刻，史艷文這一夜竟難得地做了夢，被層層迷霧包裹著的夢境直到醒來那一刻，史艷文也沒能從那灰暗的情緒中抽身，只能抬手拭去殘留於面上的淚痕。
　　‘再見了，爸爸。’
　　他走到陽台上，被晨間的輕風撫過面上後，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而屬於夢境中的不捨與失落，全在看到樓下院子裡的紫色身影時壓了下來。
　　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御魂笑光輝抬起頭來往上望去，便對上史艷文那雙還微微發紅的眼睛，被眼淚浸透後尚且水潤的藍色瞳孔將自己整個裝進去，就好像墜入一汪碧藍的湖泊般舒爽。
　　御魂愣了愣，一時不知該感歎妖力使得自己視力太好，還是該關心一下對方，最後只能朝他揮揮手，“早上好啊，史艷文。”
　　史艷文這才軟下眉眼朝他笑笑，“御魂早。”
　　“你在那裡做什麼？”
　　“我在等你。”御魂今日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但他依舊戴著那張華麗的式神面具，倚在石桌邊不緊不慢地搖著扇子，好不悠閒的模樣。
　　事實上他的確悠閒的過頭。
　　平日裡難得有這麼多閒暇時間，而且在殘忍聯盟時，周圍都是妖族，面上雖是驕傲不可一世的模樣，卻因為今非昔比，已然不能不防著別人的刺探。此刻微風拂面，晨間的陽光並不灼熱，身處一個從骨子裡感到安心的地方，縱然是御魂這樣的人也會生起一絲憊懶。
　　“今天我們要去哪裡呢？”他朝下了樓走到院子裡的史艷文問道。
　　史艷文看他那副頗為期待的模樣，心頭的一點陰霾莫名散去了，這便坐到御魂身邊同他介紹。
　　“正氣山莊？”聽到某個記憶中的名字，御魂皺起眉頭，“我記得這是史家的祖宅吧。”
　　史艷文無奈地笑笑，“是，不過因為一直以來都比較出名，所以快被外地人當成旅遊必去的一個景點了。”
　　御魂倚著石桌，笑得眉眼彎彎。
　　“那就去正氣山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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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8)

3樓發表於: 2019-04-05 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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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真正站到正氣山莊門口時，存在于御魂記憶中的故事片段便又浮現出來，或是史艷文那張帶著歉意的臉，又或是小弟那看似痛苦掙扎卻又堅定的眼神。
　　‘這次……爹親絕不放手。’
　　‘父親，你果然……真心想殺我。’
　　‘沒要緊，我習慣了，我真的習慣了。’
　　那些屬於過往的恨與怨，就像是潛伏已久的魔物突然侵上心頭。故事中的最後一眼，是小弟刺過來的一槍，將自己對親情的最後念想也斬斷。
　　御魂捂住了額頭，被突然湧起的記憶刺得腦袋生疼，史艷文注意到他的模樣，連忙伸手扶住他，“你怎麼樣了？”
　　“有些頭疼，不礙事。”御魂皺起眉頭，努力按下那一陣陣的暈眩，但日光烈的可怕，反倒是讓他更加不適，剛要說些什麼，就聽到一道疑惑的聲音，“父親？”
　　“存孝，過來幫個忙。”身旁的史艷文有些著急地喊出聲，而御魂猛地抬起頭，望向前方。
　　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來，再伸手幫史艷文扶住御魂，“這是怎麼回事？”
　　史艷文的聲音帶了些擔憂，“他身體不舒服，我們先帶他進去。”
　　“他戴著面具，肯定很不舒服，我先幫他……”
　　御魂笑光輝抬手擋住了史存孝伸向自己面具的手。
　　“多謝，不用取面具。”他閉了閉眼，又退後一步，“我好很多了。”
　　……
　　史存孝一直是御魂笑光輝心頭的一塊軟肉。
　　不論前世的雪山銀燕當初為了保護昏迷中的自己不被送入魔世，還是今世總愛抱著自己的小玩具要跟二哥玩的史存孝，都是他最難割捨的那一部分。
　　在御魂還沒記起前塵往事時，史存孝曾一度是史仗義的小跟班。口中永遠喊不膩一般地叫著“二哥”“二哥”，再邁著小短腿追在身後，然後在睡前敲響史仗義的房門，抱著自己的小奶牛玩偶跑進來要一起睡。
　　史仗義坐在床上一本正經地開口，“爸爸說了，小男子漢要學會自己一個人睡覺。”
　　剛喝了一杯牛奶的小存孝眼巴巴地盯著床上的二哥，“二哥，最後一次，我要跟二哥睡！”
　　不知連續了多少個最後一次，才被大哥史精忠哄著帶走。
　　“二哥！”史存孝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小玩偶，“明天要等我一起去學校哦！”
　　回憶戛然而止，御魂看著史仗義離開的方向沉默不語，史艷文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到日光下被曬到發亮的石板路。
　　“御魂，你是不太喜歡存孝嗎？”斟酌了一下用詞，史艷文這才開口詢問。
　　“為什麼這樣問？”
　　“方才存孝想取你的面具。”史艷文皺起眉頭。他是記得這人有粗略地提起，非常厭煩別人試圖摘下自己的面具，雖然存孝是好意，但也確實有些失禮了……
　　御魂這才扭過頭來看著他，“無礙，我知道他是好意。”
　　“可……”
　　“我只是想跟你單獨逛逛，多一個人，說話都得克制一些。”御魂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又再朝史艷文眨眨眼，那模樣看起來倒真是不曾生氣，史艷文只得隨著他，再引他往裡走。
　　“走這邊，這裡是正廳……”
　　御魂便順著史艷文走，一路行來，一路都是記憶的痕跡。
　　那大概是極為久遠的記憶吧，回憶起來也是隔了一層紗的，自己尚且還是一副短小的身體，被史艷文抱在懷裡帶入了正氣山莊。
　　御魂笑光輝仍然記得史艷文懷抱的溫度。
　　跨過千年的時光，有時會在朦朧的夢境中環繞著自己，撫平那不經意皺起的眉頭。
　　雖然並沒有過去多少時間，存孝便闖入將自己帶走，然後……
　　御魂突然抬眼看向史艷文的背影，那身影一如千年前，站在自己前方時，總會有一種什麼都不用再害怕的錯覺，但當這人轉過頭來看向自己，微微歪了歪頭，“御魂？”
　　“嗯？”
　　“是覺得無聊了嗎？”史艷文朝他笑笑，“我不太擅長給人做導遊，對不起……”
　　“沒關係，並不是覺得無聊，只是我突然想起自己在東瀛看過的一個故事。”御魂低聲歎氣，“你也知道，妖族的壽命是比較長的，很多過去的事情他們都經歷過，甚至是歷史中一些沉埋的真相，他們就會將其記錄下來，再當做日常閒來無事的消遣。”
　　史艷文愣了愣，“是什麼樣的故事呢？”
　　“那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御魂笑光輝打開了手中的折扇，擋住自己壓下的嘴角，“是關於史家千年前的一個故事。”
　　“在千年前，九界之間還沒簽訂和平條約的時候，魔世與妖族都是站在人類的對立面，而中原的領導者便來自史家，這件事，作為史家當家人的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嗯。”史艷文點點頭，史家的歷史並無斷層，甚至在目前的中原都還隱隱處於高層，這都源於先輩們代代流傳下來的責任。
　　“當時的那位史君子啊，可是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人民的大救星。”
　　“在某次禍亂後，魔世通道的封印被破壞，這時候有人跟他講，你的二兒子身上被下的咒術可作為補全封印的媒介，只要將他送入魔世，便能有機會將封印修補完好，史艷文，你猜他是怎麼做的？”
　　這本該是個頭次聽聞的故事，但不知怎的，在對上御魂笑光輝那雙毫無笑意的眼時，史艷文卻仿佛是被什麼東西攥緊了心臟，一抽一抽地泛著疼，他勉強開口，卻又像是等待處刑般垂下眼睛，“……他是，怎麼做的？”
　　“他啊，可是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啊，怎麼忍心看著百姓受苦呢。”御魂看著史艷文那漂亮的藍色眼睛，一如當年充斥著悲哀與疼痛。
　　‘仗義，要恨就恨爹親吧。’
　　“所以他將他那因為巨骨症只能永遠維持七八歲孩童模樣，甚至剛剛救回尚且昏迷著的二兒子，親手送進了魔世。”
　　‘是爹親對不起你。’
　　“如若是你，你會怎麼做呢？”御魂歎了一聲，“史艷文，你當如何？”
　　“我……”
　　史艷文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御魂便看著他的眼神變幻，一直從掙扎，變作了堅定。那樣的眼神他見過太多次，無論是千年前，或是過往的無數個夢境中。
　　——他知道史艷文的答案了。
　　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這個人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艷文選擇保全百姓。”史艷文這樣說，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不愧是為國為民，為天下蒼生的史家人。”
　　御魂忍不住稱讚，卻又轉而問了一聲，“雖是為了蒼生百姓，但總也是犧牲，你可有想過問問他願或不願？”
　　史艷文沉默了一瞬，這才開口道，“我相信他會理解我的。”
　　當真是可笑又自以為是的答案。
　　好半晌，御魂才又笑出聲來，“哎呀，不過是千年前的故事罷了，就算我們現在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也改變不了什麼，你說是吧史艷文？”
　　史艷文遲疑了一瞬，腦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御魂卻對著他搖搖頭，“別想了。”
　　像是勸誡，又像是警告。
　　“只是一段野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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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9-04-05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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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御魂笑光輝這樣說了，但在回到史家後，史艷文還是從書房裡翻出了厚重的史書，順著僅有的一點線索去尋找。
　　“千年前，魔世封印……”
　　史書上的確對此有過記載。
　　並且在那短暫的文字記錄後，便是歷史上非常有名的兩次魔世入侵中原，數十頁密密麻麻記載著關於修羅國度的入侵與元邪皇之亂。
　　而在這個故事發生的時期，那位犧牲了自己兒子保護百姓的史君子叫做……
　　史艷文。
　　是歷史上與自己同名的那位先祖。
　　不知為何，史艷文只覺得有太多東西從腦子裡一閃而過，卻是無論如何也抓不住思緒。就連家譜上，那位史艷文史賢人的二兒子，該是這場禍亂中的犧牲者，甚至是為了天下蒼生而犧牲，卻詭異地被抹去了名姓，僅僅只寫下生平不詳四個字，便將他從歷史的痕跡中抹去。
　　不該是這樣的。
　　除非有什麼需要掩蓋的事實，才會將這段歷史輕描淡寫，藏在無人可查的角落裡。
　　史艷文撥出了一通電話。
　　“精忠。”他走出書房，“可以幫我查點東西嗎？”
　　同樣被歷史掩埋在黑暗中的墨家，也許會知曉那段過往。
　　“從墨家對魔世的歷史記載中，查一個人。”史艷文歎了一口氣。
　　“一個史家人。”
　　……
　　御魂笑光輝自然是知曉史艷文要做什麼的。
　　但對於此事，他完全不擔心史艷文能查到自己頭上來。那屬於自己前世的記憶，跨過千年的時光而來，在妖族又哪來這樣的記載，不過是為了糊弄而史艷文隨意扯的謊話罷了。
　　有什麼記載能比本人的親身經歷更加清晰準確呢？
　　比起史艷文現在在做的事情，他更加有興趣的是二樓轉角處的那個房間——屬於過去的史仗義的房間。
　　方才在院子裡，他不經意看到那個房間的陽台被打開，夜風將米色的窗簾吹起，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好看的弧形，但御魂清楚地記得，早上同史艷文離開史家時，那個窗戶是關上的。
　　那個房間……是換主人了嗎？
　　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但御魂還是順著樓梯一路往上，停在了那間熟悉的房門口，隔著門板看到坐在書桌前的史艷文，以及全然不曾變動的房間格局。
　　御魂頓了頓，還是裝作不知曉的模樣敲敲門，“有人在嗎？”
　　屋裡的史艷文便快步走過來，替他打開門，“御魂。”
　　這人的面上已經換上了柔和的笑意，眼底也映著御魂那華麗的式神面具，“怎麼啦？”
　　“在院子裡看到這個房間有人，上來打個招呼而已。”御魂似是不經意地開口問道，“這是你的房間嗎？”
　　“這……是我二兒子的房間。”
　　御魂故作驚訝地歪了歪頭，“二兒子……是白天見到的史存孝先生嗎？”
　　“那是艷文的第三子。”
　　“是我失禮了，只是從未聽說你有三個孩子，怎麼不見他人呢？”御魂搖了搖扇子，便見史艷文垂下眼，明明面上還帶著笑，那雙眼中的光卻黯淡了下來。
　　“是我沒照顧好他。”
　　“抱歉。”
　　史艷文搖搖頭，“沒關係，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會想起仗義，就是我的二兒子。”
　　“他很乖的，也非常黏我，總會跟我說，爸爸，爸爸，我以後要成為像爸爸一樣的人。”他似是陷入了回憶，面上的笑都溫暖了不少，“大家都很喜歡仗義的。”
　　“那天輪到仗義做值日生，於是他一大早就背著書包出門，跟我說，爸爸再見，然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仗義了。”
　　御魂看著史艷文的臉，這人似是被時光眷顧，面上一如十年前的模樣，但在某一個瞬間，御魂卻突然覺得史艷文非常疲倦，甚至那疲憊不堪的模樣使得他非常想伸出手來，將史艷文抱入懷裡。
　　御魂並沒有這樣做。他只是歎了一口氣，再拍拍史艷文的肩，“會見到的。”
　　會見到的，史艷文。
　　就好像我當初離開的時候，我想著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來，卻又回到你面前。
　　只是你沒能一眼將我認出來，我也不希望你認出我來。
　　“謝謝。”史艷文勉強朝他笑笑，“其實仗義失蹤的時候才那麼小，我也不知道如果他現在還活著的話，該是個什麼模樣，又是成長為什麼樣的人了，我只是……很想他。”
　　“艷文好像有些多言了，抱歉，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你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忍不住想跟你多說說話，咳。”
　　御魂看著史艷文微微泛紅的耳尖，終究是朝他搖頭，“沒關係。”
　　原本他很排斥此次出行的。
　　這次來到中原，口頭上說是放假，實際上也帶了幾分試探的意味，就因著御魂實在討厭的那個新來的妖族，憑著獨有的讀心術便對自己無禮。
　　其實御魂笑光輝是不想理睬他的，但這人實在可惱，無禮地喊住了自己，“軍師大人，我看到了。”
　　“我從您的眼裡，看到了一片海和一輪藍月。”
　　御魂好笑地扭頭看著他，“海？藍月？”
　　“還有一個白衣黑髮的男人。”
　　其實他沒有說，軍師大人，您眼中最後的畫面停在了一棟盛開了白玉蘭花的兩層小樓前。
　　那時清晨的霧氣還沒完全散去，年輕的男人遞過來一把傘輕聲問道，“仗義不等一下存孝嗎？”
　　那面容已然模糊，只分辨得出是在溫柔地笑著，年幼的孩子掙扎了一瞬，這才接過雨傘，頭也不回地逃了。
　　“再見了，爸爸。”
　　畫面漸漸遠去，被風吹散的霧氣將整個回憶都包裹著，留在了御魂笑光輝不願觸碰的身後。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便瞧見笑意從軍師大人的面上消失，隨即抿了抿唇，指尖聚起強大的妖力對準自己。
　　“不知天高地厚。”御魂沉下聲這樣對他說。
　　最後那個妖族雖是被突然闖入的朧三郎所救，但御魂離開時的眼神依舊可怕。而聽完了一切的朧三郎思考片刻，卻是選擇了給御魂放個長假，再多方尋找關係，替他圓了這麼一場旅行。
　　“給你放個假，玩的開心。”
　　“……”你老北的朧三郎。御魂笑光輝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過掰手指算算，自己也的確沒有什麼假期，難得的放假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於是御魂湊上去靠在他肩頭，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我說阿郎啊……”
　　“你忍心把你家軍師放去陌生的地方孤孤單單一個月嗎？”
　　朧三郎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御魂難得從他那雙狹長的眼中讀出了幾分笑意來，“不是陌生的地方。”
　　“那你家軍師我也是個柔弱的人類啊，沒人照顧怎麼行。”
　　“有人照顧，是你熟悉的人。”
　　於是御魂也懶得再多問，直接點點頭就離開了，一直到登機時才知曉目的地。
　　中原。
　　時隔多年，他終究又踏上了這片土地，難得生起的一點思鄉之情很快就被烈日炎炎給沖得再無半分。
　　穿著短袖熱褲的人群中，唯獨他一人穿著繁複的和服，戴著個面具遺世而獨立，表面上看起來波瀾不驚，心裡已經把朧三郎罵到了天邊去。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問，“是御魂先生嗎？”
　　御魂轉過頭，剛想說些什麼，便撞入了史艷文那雙碧藍的眸子裡。
　　“御魂先生？”
　　他又這麼問了一聲，聲音仿佛與過往的無數個夢境重合在了一起，御魂這才從回憶中掙扎出來，朝他勾起嘴角，“我是。”
　　“你好，史艷文。”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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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9-04-05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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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接到史精忠電話的時候，史艷文正陪著御魂笑光輝在當地的一條美食街閒逛。朝御魂抱歉地笑了笑，史艷文這才握著手機走到一旁，“精忠？”
　　電話那頭的史精忠有些不對勁，史艷文又喊了兩聲，他這才遲疑地開口，“父親，你上次發給我資料要我查的人有消息了，但是……”
　　“這個名字是墨家的秘密不能說的話，我不會勉強你告訴我的。”
　　“並不是這樣，只是師尊說要單獨跟你談談。”
　　“蒼離先生？”史艷文愣了愣，“我知曉了，那蒼離先生有說什麼時候嗎？”
　　“這週週末，師尊會來家裡拜訪。”
　　史艷文抬眼看了看不遠處，御魂笑光輝端了一碗糖水望著自己，四目相對間，御魂便朝他眨了眨眼睛。
　　“我知曉了，到時候我會準備好的，精忠，麻煩你了。”
　　掛掉了電話，史艷文這才又揚起笑臉朝御魂走過去，“久等了。”
　　“還好還好，吃著東西等你，不算太久。”
　　史艷文失笑，“你很喜歡吃甜食？”
　　“不挑食，我就想都嘗嘗看。”御魂咬著勺子朝他歪歪頭，“你要來一份嗎？”
　　史艷文看著那小攤前長長的一條隊伍，忍不住歎氣，“不用了。”
　　御魂回頭看了一眼，再回過頭來好笑地看著史艷文，“那我的給你嘗嘗？”
　　“胡鬧。”史艷文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我們繼續走吧。”
　　“史艷文啊，你真是不懂得享受。”御魂吃下一顆芋圓，這才晃悠著腦袋往前走，那我們去前面的糕點鋪，老字號那家。”
　　史艷文似是不經意地開口，“御魂對這家店的糕點有了解嗎？”
　　“昨天你說要來這裡我就查了攻略。”
　　御魂摸出手機遞給史艷文，“喏，上面強烈推薦這家店的綠豆糕，我覺得可以試試看。”
　　看史艷文果真低下頭去認真閱讀，御魂這才無聲地笑笑，再哼著小調慢吞吞地往前走，“不要看了，先去再說，賣完了的話我明天就還得拉你來一次，多累啊。”
　　這樣理所當然的話被御魂說來總是毫無違和的，史艷文只得快步走到他身邊，“為什麼不直接讓別人來買？”
　　“自己買才有樂趣啊，而且你不覺得多出來走動比較好嗎？”
　　“艷文畢竟年紀大了，總歸是……”
　　“停，你頂著這麼一張臉說自己年紀大了，良心呢？”
　　被懟的多了，即便是史艷文也能笑著回他，“艷文的良心活潑亂跳。”
　　御魂“嘖嘖”了兩聲，不再多話。
　　被網友們強烈推薦的綠豆糕果然美味，御魂往自己嘴裡送入一個，濃郁的甜味便蔓延開來，他便又拈了一塊往史艷文嘴邊送去，“嘗嘗？”
　　那雙金色眼睛望著自己時，史艷文總是很難拒絕他的，只能張口將那塊糕點接住，嘴唇不經意擦過御魂的指尖，兩人都愣了愣，但隨即，御魂便勾起嘴角，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好吃嗎？”御魂笑得格外狡黠，“我覺得真甜啊，史艷文。”
　　難得被一個小輩這樣調侃，史艷文當真是無奈。但若是御魂這個人嘛……
　　“好吃，確實挺甜的。”史艷文笑得眉眼彎彎，“但甜食吃太多，會膩的。”
　　“會膩嗎？”
　　“不會膩嗎？”史艷文反問他。
　　御魂真是討厭這種對話方式，聽的人雲裡霧裡根本不明白那到底意欲何為。史艷文那雙眼睛裡明明是帶著笑的，但他又不太好意思跟他明明白白地開口詢問。
　　我問的話那不就是我輸了嗎？御魂這樣想，乾脆直接伸手拉過史艷文的手，沒有被拒絕，反倒是在烈日下灼熱得一如心口，砰砰地跳動著，燃燒著。
　　“不會熱嗎？”史艷文聲音裡也帶著笑，“我記得你好像很怕熱。”
　　“會熱嗎？”御魂扣住了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我覺得溫度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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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9-04-05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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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默蒼離的到訪，史艷文只同御魂提了一下，自己有位老友難得前來，自己得騰出一部分時間去接待。御魂原本倚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搖著扇子，聽到這話立馬抬起頭來，眼也不眨地盯著史艷文。
　　史艷文微微彎下腰靠近他一些，“怎麼這樣看我？”
　　“你同我講這事，是要趕我出門嗎？”
　　“怎麼會……”史艷文失笑，“我的意思是，也許會顧及不到你，你可以在屋裡隨意走動的，若是無聊了，也可以出門逛逛，但要記得拿上鑰匙，還有……”
　　這樣碎碎唸的史艷文倒是難得一見，仿佛是與自家人這樣談論的方式使得御魂心情莫名大好，一揮手便應了下來，“我知道了，史艷文，熟悉之後你可真是有些?嗦了。”
　　但他還是接過了史艷文遞來的鑰匙，再小心翼翼地放進貼身的包裡，嘴上卻又忍不住回那麼一兩句，“我可是第一次知道，去別人家做客還能拿到家鑰匙的，史艷文你真的是……”
　　史艷文但笑不語。
　　直到快要日落，默蒼離這才姍姍來到，被史艷文迎進了書房。
　　“蒼離先生，麻煩您走這一趟了。”史艷文對於驚動了自家長子的師尊還是有些愧疚的，畢竟默蒼離其人，一向是不會走出實驗室的工作區域，按照精忠所說，若不是有冥醫的精心照顧，這樣高強度的工作下來怕是早就支撐不住了。
　　“無礙。”默蒼離坐到桌前，將打印好的資料遞給史艷文，“你要的資料，但在你看之前，我想問一聲，你做好心理準備來接受這個真相了嗎？”
　　史艷文愣了愣，“無論如何，艷文都能接受。”
　　默蒼離垂下眼不再說話，史艷文這才展開了紙，視線劃過密密麻麻的數據落在了最後一行，呼吸突然一滯，“……史仗義？”
　　“看你的模樣，想來對此已有過猜測。”
　　史艷文苦笑，“只是艷文沒想到，真會是如此。”
　　“同樣的姓名，同樣的子嗣，甚至同樣不知所蹤的次子，史艷文，你想到什麼了嗎？”
　　默蒼離抬眼看向他，“輪迴，重合了。”
　　……
　　早在御魂提起千年前那段故事的時候，史艷文便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每一句描述，都好像是自己親身經歷過一般，在心上烙下一條條灼燒般疼痛的傷口，甚至會捫心自問，甚至在御魂向他提出那個問題時，史艷文甚至不假思索地便選擇了犧牲。
　　犧牲自己的孩子，保護蒼生百姓，縱使有千萬的不捨，但肩上扛著的重任使得自己必須做出選擇。
　　‘不愧是為國為民，為天下蒼生的史家人。’
　　御魂的那聲稱讚在此刻聽來，卻好似嘲諷一般。在了解那段往事後，再次聽到同樣的選擇，他嘲諷的是千年前的史艷文，還是如今呢？
　　史艷文不知道。
　　默蒼離留下的資料被投入碎紙機粉碎，但那段真相卻是硬生生埋進了史艷文的心底裡。被父兄拋棄與犧牲的痛苦，史艷文光是這樣想著，便也覺得心痛不已。
　　‘雖是為了蒼生百姓，但總也是犧牲，你可有想過問問他願或不願？’
　　‘我相信他會理解我的。’
　　若真如同默蒼離所說，這是輪迴的重合，自己那失去了蹤跡的孩子，那仗義是不是……想起了一切呢？
　　所以他逃離了這個家，逃離了這個曾經數次拋棄他的史家，逃離這個……犧牲他三次的父親。
　　“史艷文！”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史艷文便從陽台探出頭來，院子裡的御魂朝他揮揮手，又喊了一聲，“史艷文。”
　　隔著夜色，史艷文卻覺得御魂此刻彎起了嘴角，“我在。”
　　那些跨越千年而來的愧疚與不捨壓得他喘不過氣，使得他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臉。
　　夜風吹起了窗紗，淺色的輕紗拂過史艷文繃緊的脊背，御魂伸出手將這人抱入懷裡，聲音輕得跟歎息似的，“史艷文。”
　　“別想了。”
　　我在這裡，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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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9-04-05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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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魂笑光輝原本是恨史艷文的。
　　他能理解史艷文的選擇，也能理解史家的責任，但被拋棄的心情，隔了千年回想起來，也會是拉扯著心臟那樣地疼。
　　所以他故意向史艷文提及那段被湮滅在歷史中的秘辛，故意提出那個問題，因為御魂知曉，史艷文這人肯定會回頭去查，然後發現史家的記載出現了問題。果然，為了查明那“生平不詳”四個字，史艷文甚至聯繫了墨家，硬生生地要去挖掘這段真相。
　　所以當真相揭開的這一刻，為了天下蒼生可以犧牲一切的史艷文，崩潰了。
　　“史艷文。”御魂用下巴磨蹭著史艷文的發頂，將這人緊緊地抱在懷裡，“別想了。”
　　御魂有些後悔了。
　　也許是因為跨過了千年，在這個沒有紛爭也沒有同樣抉擇的世界，史艷文決計不會再拋下他，即便當這個問題面臨選擇，史艷文選擇了同樣的答案，但……已經不同了啊。
　　“艷文果真……不是個好父親。”
　　“無論是什麼時候，艷文都選擇了犧牲他，他的確該恨我的。”史艷文靠在御魂肩頭，有些失神地喃喃道，“是艷文對不起你。”
　　“仗義。”
　　那聲音甚至帶了哭腔，御魂試圖抬起他的臉，卻在下一刻，被一滴溫熱的眼淚灼傷了手，整個人便仿佛被點了穴道那般僵在了原地。
　　記憶中的史艷文，幾乎是沒有眼淚的。
　　御魂以前總說這人是個偽君子，是個沒有心的，但在那個被父親抱在懷中的夢境裡，史艷文的手也曾撫過他的臉，再低聲跟他道歉，“仗義，對不起。”
　　如果不是確確實實感受到眼淚落在自己面上，御魂甚至不相信史艷文哭了。
　　那眼淚順著面上滑到唇邊，散在口中是苦澀的。然後他就這樣脫離了史艷文的懷抱，殘餘的溫度也被魔世封印裂開吹出的風給抹滅，冰冷的風爬上皮膚，再侵入五臟六腑，最後連心也涼透了，破開的口子這麼一吹，便整個人都沒了溫度。
　　可現在自己是暖的，懷中的史艷文也是暖的，這不再是夢境了。
　　“別哭了。”他只能乾澀地開口，再伸手拂去史艷文的眼淚，那些從沒想過會由自己口中講出的話，卻在史艷文面前艱難地說了出來，“總有一天，他會原諒你的。”
　　我已經原諒你了。
　　所以不要將我裝入那雙眼睛後，再用苦澀的眼淚來淹沒我。
　　御魂又伸手將這人抱緊，再貼上史艷文的側臉，仿佛這樣就能更徹底地將過往那些怨與恨都丟開。許久，史艷文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藉著那夜風的方向伸手回抱住他。
　　“謝謝你。”
　　……
　　長到這麼大也沒安慰過別人的御魂笑光輝抱著史艷文開始發呆。
　　史艷文的呼吸淺淺地打在自己側臉，有些癢，但他想著這人方才哭過，一時不知該做些什麼，只能由著史艷文抱住自己，再垂下眼去看史艷文那露出的光潔脖頸。
　　突然，史艷文開口，聲音也恢復了平時的語調，“艷文想到了一個問題。”
　　“你問。”
　　“艷文在二樓，御魂是怎麼上來的？”
　　御魂乾脆坦白，“飛上來的。”
　　懷裡的史艷文突然退開，皺著眉頭看向他，“你……不是人類嗎？”
　　這個問題啊，總不能說自己曾經是吧……御魂只得現編個理由，面上還不顯露半分，“我雖然是妖，但內心覺得自己是個人類。”
　　“你總不會因為我是妖族就要跟我生分了吧！史艷文！”
　　史艷文愣了愣，隨即笑彎了眉眼，“怎麼會。”
　　“你總不會以為妖族真能讓一個人類去做軍師吧？”
　　“魔世歷史寫過，修羅國度的第三十四任帝尊還是個人類呢。”史艷文反駁他。
　　這個回答……御魂磨了磨牙，直起身便要將史艷文拉起來。
　　“看你這愁眉苦臉的模樣，我帶你去喝點酒。”
　　有些更不上對方轉移話題的速度，史艷文茫然地開口，“喝酒做什麼？”
　　御魂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我真懷疑你這麼一哭就把腦子都給放空了，中原不是有一句話叫做借酒消愁嗎，去喝點酒，以後就不要再哭鼻子了史艷文，你一點都不適合。”
　　史艷文當真是哭笑不得。
　　他被御魂拉著出了屋，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御魂變戲法般變出一壺酒，再不知從哪裡摸出兩個酒杯替他倒酒，“我的珍藏，看你太傷心才給你喝的，喏。”
　　雕著玉蘭花的酒杯被史艷文接了過去，光是聞著那酒香便知品質不凡，“好酒。”
　　當清冽的酒水被送入口中，史艷文終於抬眼看了看夜空，已經掛上了細碎星子的夜晚並不算特別明亮，而御魂打開院子裡的小燈，轉過頭來看向他時，史艷文有那麼一瞬間竟覺得，御魂那金色雙眼中的細碎光點，比那星光還要美。
　　“這酒這麼醉人的嗎？”史艷文喃喃道。
　　御魂這才坐到桌前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不醉人人自醉，史艷文，你就是想的太多。”
　　“有嗎？”
　　“少想一些事，你還可以多活好多年，清醒一點啊。”
　　“艷文很少這麼清醒。”史艷文笑笑，“也很少這麼衝動。”
　　“衝動？”御魂不解地抬眼看他，卻墜入那雙藍色的眼中。
　　“艷文覺得自己有點喜歡一個人。”他聽到史艷文這樣說著，面上的笑意絲毫不減，“這可怎麼是好，才認識不久，卻有一種認識了很久的感覺，這算是喜歡嗎？”
　　御魂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幹，他勾起嘴角，“你都有三個兒子了，你告訴我你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你是在逗我嗎？”
　　“哈。”史艷文又飲了一口酒，“那御魂是怎麼想的？”
　　“……不耐相思苦，存心忘卻之。夢中仍可見，尚有再逢時。”御魂沉吟片刻，索性直接吟了一段和歌，但史艷文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碧藍的眸子裡浮著淺淺的一層光。
　　他突然想歎氣，“其實我覺得，如果是史艷文你，就算說出什麼我們離得不遠，我想住進你心裡之類的話，別人也會一邊想著這是什麼土味情話一邊感到心動。”
　　“哈哈哈……”史艷文搖搖頭，“我不信。”
　　那模樣就好似在說，你快給我一個相信的機會啊。
　　御魂便站起身來，伸手拉住了他，“史艷文。”
　　“我可以做個失禮的事情嗎？”
　　雖然是這樣問著，但御魂顯然沒有打算經過史艷文的同意，他勾起嘴角，攤開手將史艷文抱入懷中，一如記憶中的溫度，縱然跨過千年的時光，御魂也能聽到自己胸腔那處清晰的心跳聲。
　　“史艷文啊……”
　　史艷文微笑著回擁住他，再抬起了頭來，“其實我想說，東瀛離中原並不遠，你……”
　　剩下的話被堵在了一個清淺的親吻裡。史艷文微微睜大了雙眼，而御魂那雙金色的眼中太多複雜的情緒，直到他側過臉，蹭了蹭史艷文的臉，再將這人抱得更緊了一些，才很小聲地開口。
　　“我知道不遠。”
　　只是史艷文，如果你……如果知道是我，你還會這樣嗎？
　　可能這算不上是什麼愛，大概只是因為那由血緣而來的親切將所以預想的故事打亂，在不知曉的時候將那好感當成了愛，但史艷文……
　　我喜歡你。
　　過去我曾想，如果我能避開這份喜歡，我便不會再為你的捨棄而感到心痛。
　　但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從我選擇逃離的那一刻，我便已然是喜歡你的。
　　從前生，到如今，跨過千年的時光。
　　史艷文啊……
　　我是真的喜歡你。
　　“史艷文。”御魂忍不住閉上眼睛，“你在裡面的。”
　　“一直都在。”
　　“真的有用啊。”史艷文笑起來，“御魂，原來你暗戀我。”
　　御魂便低低的應了下來，“是啊，後悔了？”
　　“你真是……”史艷文突然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開口。夜裡的涼風拂過面上，即便是被擁抱著，也會感到一絲冷了。
　　也許是自己醉了吧。
　　但這個懷抱還是暖的。史艷文想，偶爾放縱一次自己也是好的。
　　因為有些話如果不及時說出口，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
　　“艷文從來不後悔。”最後他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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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9-04-05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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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發現史艷文與往日不同的是史精忠。
　　難得被師尊放了半天假，史精忠便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家，一打開門，就聽到廚房那處傳來笑聲，還是他那老幹部風格的父親。
　　空氣中飄散著食物的甜香，史精忠清楚地聽到肚子咕了一聲，乾脆順著香味走進了廚房，“父親你……”
　　話音戛然而止。
　　面上沾了麵粉而不自知的史艷文抬起頭朝他笑笑，“精忠，你回來啦？”
　　御魂這才扭頭看向呆愣的史精忠並遞出手中的蛋糕，“要嘗嘗嗎？”
　　直到坐在餐桌前，看到自己那向來不喜甜食的父親微笑著吃下蛋糕，史精忠還處於當機狀態，拿著勺子就是下不去手。
　　“精忠你不嘗嘗嗎？”史艷文吃下了小半塊蛋糕，終於發覺史精忠一直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上也沒有動作。
　　史精忠“啊”了兩聲，這才低下頭去嘗了一口。算不上是完美的味道，但看自己父親倒是吃的非常快樂，史精忠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父親，你最近喜歡吃甜食了嗎？”
　　“嗯？嗯……”史艷文低頭笑笑，“我發現還挺好吃的。”
　　御魂瞥了他一眼，並不打算說些什麼，卻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這樣的時間認真算下來並不多了。
　　所以每一刻的快樂都要被珍惜才是。
　　御魂悄悄地在桌下握住了史艷文的手，史艷文朝他看過來，四目相對間，他又俏皮地眨眨眼睛。
　　“喜歡就多吃點。”御魂無視掉史精忠那詫異的目光，朝著史艷文歪了歪頭。
　　史艷文便笑彎了眉眼，“好啊。”
　　……
　　直到入夜躺在了被子裡，御魂才難得想起遠在東瀛的那位老幹部朧三郎。
　　絲毫不在意這該是老幹部的睡覺時間，御魂便直接一通電話打了過去。好一會，電話那頭才響起朧三郎的聲音，“我以為你已經玩的樂不思蜀了。”
　　“嘖，我說阿郎啊，你這話可真酸。”
　　“不是你說的嗎，史家人的親情，天底下最可笑的悲哀，還是說……你心裡裝著的不只是親情呢？”
　　“是哦，被你發現了。”御魂毫不在意地開口，“不需要用這種話刺探我，你老北我還是殘忍聯盟的軍師，幹不出那種丟下組織跑路的事。”
　　朧三郎似是極輕的笑了一聲，“中原好玩嗎？”
　　御魂在床上翻了一圈，這才忍不住感歎道，“好玩啊，史家一月遊，軟床可比東瀛的榻榻米睡著舒服多了。”
　　“和史艷文相處如何？”
　　“喂，你是我老北嗎，連這個都要管，還能不能給你家軍師留一點隱私啦！”
　　“看來還不錯。”
　　“我說你是學了讀心術嗎，那等我回殘忍聯盟我就把那個無禮的傢伙給做掉，還可以給殘忍聯盟省點不必要的糧食。”
　　電話那頭歎了一口氣，“現在可不是千年前了。”
　　“與其思考這個，你還是珍惜最後的時間吧。”
　　御魂突然感到一陣煩躁。
　　他爬起身出了房間，爬上樓梯想要去找史艷文，那些像海潮般洶湧而來的心情，只有看到史艷文，才能按下。
　　也許需要史艷文的一個親親呢。御魂想。
　　但他停在了樓道口，看著屬於史仗義的房間，久久邁不動腳步。
　　本該在自己房間入睡的史艷文，此刻卻站在史仗義的書桌前，指尖輕輕撫過幼子的照片。明明是背對著的，御魂卻知道史艷文大概又是半搭著眼皮，用那種夾雜著愧疚的眼神去看那個孩子。在外人眼裡永遠是再多責任也壓不垮的史艷文，此刻卻真正像是一個疲憊極了的老父親，思唸著自己不歸家的孩子。
　　“我居然會覺得，他和你很像。”
　　御魂聽到史艷文的聲音，輕得跟個歎息似的，“有時候我看著他，還以為是你回來了。”
　　“仗義。”
　　那些被自己努力忘記的假象，還有不願意想起的真相，瞬間潰不成軍。
　　“……”御魂張了張口，終究什麼都說不出來。
　　如同在東瀛的某個雨夜，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史艷文又入了他的夢。
　　那是從風雨裡走來的人，撐著一把傘，走過江南的青石板，走近了他。
　　其實沒有什麼江南，沒有什麼傘，但在某一個瞬間，那些畫面都像是映在了御魂笑光輝的眼中，便順著潺潺雨聲流瀉出來。
　　“仗義，爹親很想你。”
　　然後他飛奔過去，試圖在夢境崩塌之前，擁抱他的最愛。
　　“史艷文！”
　　最後夢醒了，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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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半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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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8)

9樓發表於: 2019-04-05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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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史艷文提起離開這件事時，御魂方才吃過一塊玉蘭餅。
　　夏日炎炎，哪裡又能找到新鮮的玉蘭花，史艷文只得拿出一些曬乾的玉蘭花瓣加了麵粉調成糊狀，小心翼翼地給他煎了一些，再走進院子裡抬頭去看那棵玉蘭樹，“你下次若是三月來，玉蘭花開得正好的季節，我用新鮮的玉蘭花給你做成餅，那才更好吃一些。”
　　御魂只是笑著點頭，再接過熱騰騰的餅低頭吃起來。
　　這大概是史艷文最擅長的一個手藝了。在他們還小的時候，每到玉蘭花開的季節，三兄弟便圍著史艷文，用渴望的眼神看向他，史艷文便溫柔地揉揉他們的頭，再取了新鮮的玉蘭花，做出一盤噴香的玉蘭餅。
　　“史艷文。”御魂勾起嘴角，“我要走了。”
　　“嗯？好。”
　　那聲音溫柔又平靜，好似他只是要出門閒逛一圈，總會在日落前回來。
　　“史艷文，你……”
　　御魂又突然止住了聲音，許久，才從嗓子裡勉強擠出一聲笑，“哈。”
　　史艷文便站在那玉蘭樹下靜靜看著他，眼神一如天空那般碧藍無波。
　　他突然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講起。
　　“我會把這一切都記著。”
　　“會想念在中原的這段時間，想念中原的美食以及風景，想念……”
　　“那你會想念艷文嗎？”史艷文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御魂難得聽到史艷文這麼直接的問題，那些努力按下的心情，以及在夏夜裡的一個親吻後，悄無聲息湮滅的愛與恨，在燃盡的灰燼中亮起了一點暖色。
　　“不會。”
　　御魂微微笑起來，“我不會想念你，史艷文。”
　　史艷文這才微微睜大了眼睛，但很快的，他眼中的情緒變幻便平靜下來，“艷文知道了。”
　　那模樣看得御魂直想笑。
　　他就像一個合格的機器，將那些會崩毀自己程序的病毒給抹滅，至少在外表看來，史艷文這人是完美無缺的，無論什麼事都無法徹底撼動他，包括那段歷史後的真相，那重合的輪迴，還有某一個夏夜酒醉後帶來的錯覺。
　　那些鼓起勇氣的衝動，從來不會後悔開口的話，就算被揉成了渣，也能在某一刻被輕易地從胸口劃去。
　　因為他是史艷文啊。
　　所以他甚至不會問一句理由，也不會說一聲為什麼。
　　“這個夏天太熱了啊。”史艷文朝御魂笑笑，“下次若是還要來，可千萬不要選夏天了。”
　　‘我記得你好像很怕熱。’
　　從遠處吹來的風也是帶著暖意的，這就是夏天。御魂覺得自己的聲音仿佛是從空洞的風箱中擠出般，帶著沙啞與乾澀，被抽取的水分在炎熱的空氣中飄散開來，很快便消失無蹤。
　　‘會熱嗎？我覺得溫度剛好。’
　　“是啊，太熱了。”御魂搖搖扇子，終究垂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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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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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4.05 【戮史】熏風自南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