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亂全文+番外完結|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亂全文+番外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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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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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0樓發表於: 2018-11-20 12: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4
封將臺上，千葉傳奇突發奇想叫人搬了張桌子在正中央，擺上茶具烹茶招待緋羽怨姬與孟白雲。
孟白雲對茶不感興趣，對集境幾次三番上門來打擾他和緋羽怨姬的退隱生活更是心生不滿，臉色一直不好看。奈何緋羽怨姬高興出手相助，孟白雲也只好認命陪著，抱著劍站在緋羽怨姬背後一言不發。
千葉傳奇煮茶的功夫自然不能跟那位苦境第一人素還真相比，但在集境也是首屈一指的。他慢悠悠地烹好了香茗，先捧了一杯給緋羽怨姬：“緋羽姑娘，請用茶。”
“多謝。”緋羽怨姬斯斯文文地接過茶盞，以袖掩住櫻唇，小啜一口，“先生茶藝不凡，怨姬多謝先生款待。”千葉傳奇輕輕頷首，又倒了一杯舉向孟白雲：“白雲壯士要來一杯嗎？”
“不用。”孟白雲僵硬地別過臉，拒絕了千葉傳奇。千葉傳奇也不強求，微微一笑，自己飲了一口：“是我該多謝緋羽姑娘不辭勞苦，為我集境一再奔波。”
緋羽怨姬向來不會拒絕上門求醫之人，無論立場為何，只要能找到她，她都會盡力出手一試。上一回應千葉傳奇的邀請前來破軍府醫治南風不競，將他從死亡深淵中拉回來，她做到了，同時也有些驚訝，這人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值得那位虓眼軍督如此大費周章另眼相待？不過緋羽怨姬心性平和，也不願多涉江湖恩怨，更不會多事去探問秘密，所以也沒放在心上。這一次就更離奇了，南風不競雖然仍舊傷得很重，不過只是尋常受傷，無須她這樣的杏林聖手出面了。反倒是南風不競身上的變化，讓緋羽怨姬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莫怪，關於南風公子的身體……”緋羽怨姬沉吟著，這等秘事自然不好向人詢問，只是身為醫者面對這樣的情況，更有一種天然的想要求個明白的堅持，“不知先生可知，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南風公子會……”她一時不知如何說下去，雙頰微微泛紅。
千葉傳奇倒是淡定得很：“為何會有身孕？我倒是也想知道，緋羽姑娘是醫者，那南風不競真的是有孕？”
緋羽怨姬一時猶豫，堅定地點了點頭：“千真萬確。從脈象上來看，已經四月有餘，而且是雙胎。只是男子懷妊……怨姬真的是前所未見。”
四個月，算算時間，的確與軍督和他糾纏的日子吻合，且軍督雖然下令無須派人監視，但千葉傳奇擔心出岔子，仍是隔三差五地派人去探聽南風不競的狀況，得知他一直都在六出飄英，極少出來，更不可能有其他奇遇。千葉傳奇心中計議，只覺棘手不已，只能暫且不動聲色，先安撫緋羽怨姬：“也許他本身體質特異，緋羽姑娘不必糾結此事。”
“可……”緋羽怨姬正要說下去，卻聽腳步聲由遠及近，強勢而來。千葉傳奇勾起嘴角，立刻起身相迎，倒了一杯新的茶水，向著封將臺上方的珠簾之後以掌力送了過去。“軍督，請用茶。”
勁風掃過，燁世兵權出現在珠簾後方，穩穩接住了茶盞，一滴茶水都沒有灑出來。他將杯中茶一飲而盡，複又把杯子用掌力送回，然後按著軍刀一步步走下臺階，剛毅的面容平靜無波，但氣勢中仍然隱含微微的怒意。
千葉傳奇低頭行禮：“軍督。”
“策師，緋羽姑娘。”燁世兵權方從南風不競處離開出來，千葉傳奇明白他的心思，一早就帶著緋羽怨姬在這裡等待，所以燁世兵權也不繞彎子，單刀直入問：“南風不競，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問題似乎有些歧義，孟白雲一時側目，燁世兵權只當做沒看見，把目光轉向了緋羽怨姬。緋羽怨姬也是聰慧之人，自然明白燁世兵權問的是什麼，正好也接續剛才的話題：“之前我第一次來為南風公子診治，他的身體與尋常苦境男子並無不同，並非是能夠孕育的身體。但這一次，他的身體情況似乎有了些許改變，大約是因為已經有了胎息的緣故。”男子與女子的身體構造不同，緋羽怨姬行醫多年，自然分得清楚，但南風不競既然能夠有孕，身體為了適應日後產子所需，也一定會有所改變。
“也許他並非是苦境之人，血脈來源與眾不同。”千葉傳奇見燁世兵權若有所思，只好出言相勸。他自己本身也非由父母血親孕育，乃是天魔池黑色蓮花育化而生，對於玄奇之事更能接受，“何況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又或者他另有所奇遇也說不定，軍督不必如此掛懷。”
緋羽怨姬也道：“千葉先生說的是。說來緋羽所長也不過醫蠱之術，這世上另有術法、魔法、異能等等各種神奇之術，非緋羽所能涉獵。”
“魔法？”千葉傳奇博聞強識，聞言突然想到了什麼，看著燁世兵權道，“軍督，聽聞死國空間皆由天者與地者創造，兩人利用再生魔法，創造了整個死國的大地和死國之生命。”
燁世兵權目光霍然一閃，立刻明白了千葉傳奇的意思。當初那株來得太過輕易的回生靈草，雖然緋羽怨姬仔細檢查過並無不妥，但是他卻忘了，天者所用的魔法並非外人能夠覺察，或許正是這株靈草上附著的再生魔法導致了這個結果。
思及此事，燁世兵權不由有些惱火，他到底還是被天者算計了。他用力按住輝煌，心中怒意翻騰，然而當著緋羽怨姬的面又不好發作，只能勉強按捺，“罷了，此事細究也沒有意義，不必再提。”
“是。”
燁世兵權踱了幾步，微沉著臉也不知在想什麼，緋羽怨姬覺得有些尷尬，只好把目光轉向千葉傳奇求助，千葉傳奇尚未來得及說話，燁世兵權卻先一步開口問她：“緋羽姑娘，關於那兩個孩子……”
“嗯？”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這句話出口，已經證明了他是十分在意那兩個孩子和南風不競的，他瞟了一眼沉吟不語的千葉傳奇，仍然問了下去：“對南風不競可有其他影響？”
緋羽怨姬凝眸，露出笑容：“這……軍督放心，緋羽觀察，此雙子應與平常胎兒並無不同，好生休養，與婦人產子相似。唯一可慮者……”她停頓片刻，見燁世兵權望著她仔細聆聽，並未有所表示，“男子身形與女子不同，胎兒娩出恐有阻礙。不過女子也有骨盆緊窄嬌小者，這一點……”
“好了！”緋羽怨姬本就越說越覺得臉紅，幸而燁世兵權也聽不下去及時打斷了她。燁世兵權望了千葉傳奇一眼，千葉傳奇低垂著頭，沒有開口說話，但眼睛裡分明閃著想笑又不敢放肆笑出來的意思，“策師？”
“啊？”千葉傳奇一愣，強忍著嘴角揚起的弧度，認真看向燁世兵權。軍督把話問到這個份上，擺明瞭就是想承認那兩個破軍府少主的身份，千葉傳奇可不敢真的笑出聲來，別的也就罷了，萬一軍督一怒要將緋羽怨姬軟禁來封鎖消息，那可如何是好？“軍督有何吩咐？”
燁世兵權的目光沉沉流轉于千葉傳奇和緋羽怨姬之間，片刻後，他轉身負手而立，昂然道：“好生招待緋羽姑娘。另外，我有事外出，照看好破軍府。”說罷勁風掃蕩，轉眼間集境不可一世的梟雄已經邁開雄壯步伐離開了現場。
緋羽怨姬與孟白雲面面相覷，不知道燁世兵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孟白雲沉默了片刻，小聲說了一句：“神經。”
若不是還當著外人的面，千葉傳奇簡直恨不得放聲大笑。軍督這態度已是差不多把自己賣了個乾淨，這會兒卻要把這爛攤子丟給他千葉傳奇來負責，千葉傳奇看著一臉莫名的緋羽怨姬，慢悠悠道：“緋羽姑娘，可要繼續喝茶？”
緋羽怨姬猶豫不已：“這……”
千葉傳奇也沒有強求，便請緋羽怨姬再去替南風不競診治了一回，證明確無大礙，又請她開了幾個安胎養神的方子留下，這才好好地送緋羽怨姬出集境。臨別之時千葉傳奇再三請求，關於南風不競之事切勿向他人透露，緋羽怨姬道醫德所在，自然不會說與外人。
送走緋羽怨姬，千葉傳奇心情愉快，軍督不在沒人與他議事，他就去了破軍府的中央庭院，擺上茶水獨自消磨時光。這中央庭院如今已經是繁花似錦，綠樹成蔭，當日這地方光禿禿什麼都沒有，南風不競最喜歡在這地方閑坐，待南風不競離開破軍府之後，燁世兵權不知怎麼得心血來潮，吩咐在這庭院中移植了不少花草樹木，這才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外人也許不知情，千葉傳奇又如何猜不到燁世兵權的心思，望著眼前錦繡，也只能感歎虓眼軍督居然栽在了一個男人手裡，當真如那位中原第一人所說，世事如棋，乾坤莫測啊。只是……千葉傳奇偶然心中轉過一念，那個南風不競對軍督，又是怎樣的心態呢？
等了許久，燁世兵權沒有回來，倒是弑道侯佈置完破軍府週邊的防務，回來尋軍督覆命。走了一圈沒有見著軍督，卻在庭院裡見到了閑著喝茶的千葉傳奇，弑道侯是滿心的狐疑，難道集境不是剛剛和火宅佛獄死戰過，怎麼整個一片和平安寧的氛圍？“策師，你怎麼獨自在此，軍督呢？”
千葉傳奇給弑道侯倒了一杯茶：“不用急，軍督不在破軍府內，有事外出了，請用茶。”
弑道侯並不拒絕千葉傳奇的好意，端過茶喝了一口，然他沒有品茶的心思：“嗯？此時此刻，軍督怎麼會突然外出，策師可知他去了哪裡？”
“死國。”被天者算計一事，以燁世兵權的性格，斷然不會置之不理，且以集境剛與火宅佛獄交惡的立場上看，也的確有必要與死國天者一談，所以千葉傳奇並未阻止。
弑道侯皺眉道：“軍督竟然親自與死國會談，以如今集境的立場，天者恐怕未必會繼續我們的盟約。”見千葉傳奇並未顯示出思考或者焦慮，弑道侯知道無論策師還是軍督均有自己的考量，便不再糾纏於此，同時又突然想起一事，“對了，那個南風不競怎樣了，軍督又將人留下了？”
那日燁世兵權的舉動，弑道侯事後一想，自然也就明白了，千葉傳奇看他一眼，忽然起了好奇之心，壓低聲音問：“弑道侯，若我說，南風不競為軍督送來了少主，你覺得如何？”
“你在說什麼？”弑道侯難以理解，“少……主？”
“軍督的霸業，自然需要繼承人，若是有少主，你可會認同？”
“軍督認同，吾便認同。”弑道侯以為千葉傳奇在試探自己，哈哈一笑道，“算了，你不必替軍督試我，我既然臣服於軍督，自然唯君命是從。南風不競麼，軍督喜歡就留著吧，有策師你把關，弑道侯放心。”千葉傳奇不說仔細，弑道侯也懶得細究中間的彎彎道道，反正燁世兵權不至於真的為了一個南風不競棄集境霸業不顧，“我這次回來覆命還有其他事，集境本土出了點問題，我須趕回去處理，軍督既然不再，你便替我拿個主意。”
千葉傳奇道：“你說。”
事情出在未曾墜落苦境的集境本土之上，燁世兵權帶著破軍府在苦境作戰，後方自然有人蠢蠢欲動。千葉傳奇與弑道侯籌謀，由弑道侯帶領部分人馬趕回集境本土，先安定後方，然後再作下一步打算。
兩人商議已定，弑道侯馬不停蹄，立刻按照計畫行事。千葉傳奇慢悠悠喝完茶，這才起身伸了個懶腰，打算去看一看那位……即將成為破軍府少主的生身之人的人。
房間裡，南風不競已從昏睡中醒來，呆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床幔，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鳳舞小心地端著藥碗站在遠處，想勸又不敢勸，也不敢靠近，急得她是左右為難。
千葉傳奇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汁走了進來，抬手示意鳳舞先出去，留下他與南風不競獨處。“南風不競……我該補一句，好久不見，又見面了嗎？”
南風不競連眼珠都懶得轉動，依然仰望著床幔。千葉傳奇討了個沒趣，微微皺起眉，他向來自負慣了，鬥口的事不會輸給任何人，但是對於一個完全不搭理你的人，任憑你如何口才出眾舌燦蓮花，都是無濟於事的。
好在千葉傳奇知道，南風不競並不是很難應付。他立刻調整了情緒，換上笑容走上前，繼續說道：“你是在等軍督過來嗎？”
果然，南風不競立刻中計，轉頭瞪了千葉傳奇一眼，冷聲道：“是他派你來的？”
看這情形，南風不競不是完全對軍督抱有敵意，相反，他似乎對軍督相當重視。雖然這種重視讓千葉傳奇覺得怪怪的，但千葉傳奇覺得這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我是來替軍督傳話的，你有什麼想對他說的嗎？”信口編了個理由，千葉傳奇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南風不競的小腹上。
南風不競哼了一聲，他實在極討厭千葉傳奇這過於關注的態度，順手捂住腹部來遮掩那隆起的狀態，南風不競流露出了明顯的不快：“要怎樣讓他自己來說，不必找你做中間說客，放我離開破軍府，山高水長，我與他後會無期。”
“咳！”雖然早已從燁世兵權之前的態度中料到了答案，但千葉傳奇也沒有想到南風不競竟然會把話說得那麼絕，“你……”千葉傳奇歎了口氣，若是從前，南風不競這話出口，想個法子讓軍督斷了念想，也好省了集境的麻煩。可惜現在南風不競與燁世兵權之間的聯繫，可不是一句後會無期可以斬斷的。
“破軍府本也不想留你，但是你現在……懷著軍督的孩子。”千葉傳奇直白地講了出來，反正，這也已經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你要知道，軍督不可能放任血脈流落在外。”這將會造成燁世兵權的弱點，畢竟如果有人，比如死國或者火宅佛獄知道這件事，將南風不競和孩子抓去作為要脅，千葉傳奇也無法保證虓眼軍督不會動搖。
南風不競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樣的事從千葉傳奇口中說出讓他覺得很難堪，尤其他跟千葉傳奇也算不上相熟：“他的孩子？即便我腹中真有了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們一個兩個自說自話什麼血脈，當真可笑至極！”
千葉傳奇挑眉：“不承認也沒有辦法，難不成你一個人能讓自己懷上孩子？”
“你！”
望著南風不競又氣又無奈的模樣，千葉傳奇其實也很糾結，軍督臨走交代要他照看好破軍府，言外之意他自然懂得，要不然也不會巴巴跑到這裡討南風不競的罵。只是軍督帶回來這個人啊當真是難纏，哄也不好哄，說也說不通，要是來硬的……千葉傳奇自問也幹不出這麼沒品跌份的事，難不成把人綁著等他十月懷胎生下孩子？
千葉傳奇覷著南風不競的態度，知道光憑著口頭勸說實在無用，南風不競倔強如斯，恐怕只能給他下點猛藥。將手中的藥碗遞到南風不競面前，千葉傳奇眼中閃著危險：“那你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南風不競瞟了一眼碗裡的藥汁，和床頭那碗冷透了的安胎藥是完全不同的氣味：“這是什麼？”
“軍督給了你兩個選擇。要麼留下來，要麼……”千葉傳奇故意眯起眼睛，“這一碗藥下去，一切煩惱一了百了。沒有了那兩個孩子，軍督自然沒有理由強留你。”試圖用孩子來喚起南風不競的一點憐憫之心，畢竟從南風不競的動作不難看出，他其實還是顧惜那兩個孩子的。
“墮下胎兒的藥麼？”南風不競伸手欲接，千葉傳奇縮手，又加重了語氣，“你可想清楚了，這是虎狼之藥，你喝了之後自己的命保不保得住可不一定。”
“哼，既然如此，那就聽天由命！”南風不競毫不猶豫地接過藥碗，然後一飲而盡。“如何？”
“你！”原本就是想嚇一嚇南風不競，顧著那兩個孩子，讓他安心留在破軍府以免軍督後顧之憂，誰知他竟然如此不留餘地，讓千葉傳奇都不知如何應對，連退數步，指著南風不競一時語塞，“你……你……”
“嗯？”
“你當真寧可帶著孩子一起死，也不肯留在破軍府？”
南風不競轉開視線，沉默了片刻，冷然道：“是。”
“瘋子！”千葉傳奇有些惱火，這樣的冷心冷情，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原以為自己算得上狠了，想不到竟然還有比自己更狠的，那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那你就等著藥性發作吧，告辭！”
千葉傳奇轉身離去，出了門仍然餘怒未消，臉色陰晴不定。鳳舞默然侍立一旁，不敢出聲，千葉傳奇深吸了口氣，吩咐道，“好好照顧南風公子，他若再鬧騰……打暈了吧！”
“啊？”鳳舞一臉訝然，抬頭再看千葉傳奇，他已經快步離去，似乎因為勸說失敗而充滿了挫敗感。
與此同時，屋子裡的南風不競因為千葉傳奇的拂袖而去也松了口氣，慢慢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學醫百年，他怎麼可能連究竟是安胎的藥物還是墮胎的藥物都分不清呢，那碗氣味異常的藥汁端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已經聞出了真相。之所以毫不猶豫地飲下那碗藥，只是想維持最後那一點可憐的自尊。
“燁世兵權……”喃喃那人的名字，南風不競充滿了無力感。燁世兵權不肯放人，他根本就無法離開破軍府，可是他的驕傲又怎麼容許他承認這一點？更何況，還有孩子……孩子？
南風不競正在被混亂的思緒糾纏著，忽然感覺到腹中什麼東西輕輕一動，他猛然瞪大了眼睛，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頂端

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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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1樓發表於: 2018-11-20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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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死國，地罪島。
死國的世界正沉浸在一片安靜得令人窒息的氛圍中，當死國開始向苦境動兵的時候，這個以死為名的國度就註定了不會安寧。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第一個離開的，竟然是地者。那位死國大地的創造者，因為在與戰神阿修羅的戰鬥中落敗，為了保住創世神的尊嚴，而選擇了自盡。
地者的屍體被送回了死國，高高在上的死國之尊天者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流露出了感情。即使是與他最親近的死國五尊，也從未見過天者臉上會出現驚惶、憤怒和悲傷交織。他抱著地者，輕聲質問：“我從未想過,為什麼會是你離開我？”可所有人都看見了，天者落淚。
而後，天者將自己關在神殿的房間裡，連續數日閉門不出。沒有人知道天者在想什麼，是懷念與地者並駕齊驅的日子，亦或是，在思考失去地者後的死國該何去何從。
這是天者日常居住的神殿，雖然身為神祇他並不像凡人那樣需要操心俗物，但偶爾像凡人那樣生活，也算是他親近凡塵的方法。更何況，這裡還殘留著他和地者共存的日日夜夜所留下的氣息。
天者站在巨大的鑲著繁複花紋的落地鏡前，望著鏡中的自己，緩緩解下了戴在面上的珠簾，然後抬起手，慢慢凝聚真元。很快，一小團散發著靈氣的暗色光球便在他掌心凝聚，他露出一點兒微笑，繼續施展著屬於神的魔法，那光球便越聚越大，直到最後陡然散開，化作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影。
“地者。”天者輕輕地喚，指尖觸及那人影，死國大地的創造者慢慢睜開眼睛，虛弱地懸浮在半空。
“天者，對不起。”
天者少有得情緒起伏，指尖穿過了地者的幻影，他立刻縮了手，像是害怕自己會將這靈力凝聚的軀體打散：“我不想聽道歉，為何你會選擇離開我？”
“阿修羅，是你我為死國創造的奇跡。”地者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撫摸天者的臉頰，他現在不過是個力量微弱的靈體，天者只能感覺到一陣清風拂面。“或許我也會期待，他會為死國帶來怎樣的未來。但是，我絕對不會違背你的意志，天者。所以，當我失敗的時候，我只能做如此選擇。對不起，天者，不能再為你征戰。”
“無妨。至少現在，你我同在。”天者歎了口氣，地者的屍體被送回來的時候，他的確十分悲傷，但他很快發現，地者的靈識並沒有完全消散。身為天族之人，地者擁有著近乎神的靈能，只要這一點靈識未散，就能借由修補靈能的魔法讓他恢復。“修復靈能的魔法需要強大的靈力支援，唯有六天之界最適合，但現在我們回不去。我將你的靈識安置在我的體內，借由我體內的靈力慢慢修復吧，只是，需要的時間久一些。”
地者輕笑：“這樣，我能離你更近一點。”自從離開六天之界之後，他們永遠是連袂而行的，但一直都是天者站在前方，地者在後面默默守護。
而這一次，他們融為一體。
天者點了點頭：“現在還只能稍稍凝聚成形，你好好休養，等我攻下苦境，安置好死國，再為你重塑軀體。”
地者虛浮著抱住天者，就像從前那樣，親吻天者的額頭：“不用為我太費心，我會一直在這裡的。”
“嗯……”分割了虛與實，兩人吻住對方的嘴唇，陰陽一線，交付彼此的情誼。
就在兩人纏綿的時刻，天者忽然感受到神殿一陣猛烈的震動，似乎有強大的力量強行闖到了地罪島，他微微皺眉，張開美麗的雙眼，眸中有著幾分明顯的不悅：“發生何事？”
很快，九妖翼姬趕到殿外稟告：“天者，集境虓眼軍督擅闖死國，已經到了末日神殿，我等……抵擋不住。”
“虓眼軍督。”天者微一轉念便想了起來，數日前死國的探子曾經傳遞過消息，火宅佛獄大軍進攻集境，但最後鎩羽而歸，中間還夾雜了一名來歷不明的苦境男子，燁世兵權如此怒氣衝衝，必是為了問罪而來，“吾知曉了，以貴客之禮接待，吾隨後就來。”
九妖翼姬領命而去，天者稍稍定了定神，向地者伸出手：“回來吧，我去見他。”地者的身體重新消散，化作一縷靈能收束成球，然後在天者的引導向緩緩流入他的身體。然天者仍然能夠聽見地者說話：“他這個時候來，是為了與死國的盟約嗎？”
“哼，不用擔心。”借由再生魔法之間的感應，天者隱約知道燁世兵權怒從何來，又不免含了一絲愉悅。這一手本無什麼大用，原只是有備無患，沒想到卻真的拿捏到了燁世兵權的短處。“我自有主張。”
“嗯。”地者的靈識安分地棲息在天者體內，這讓天者感覺很安心，因為地者再也不會離開他的身邊。
稍稍整肅了一番，天者化光來到末日神殿。燁世兵權氣勢凜然，負手昂然而立，九妖翼姬銀月貪狼為他氣魄所攝，皆不敢上前觸其逆鱗，只能忍氣吞聲等著天者親自前來處理。
表面的盟約還在，天者並不想就此與集境翻臉，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他飄然從容，以極為和緩的姿態消弭現場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集境軍督親自前來，有失遠迎，不知有何貴幹呢？”
“問罪！”一語畢，燁世兵權雙足一踏，雄渾氣勁掃蕩全場，梟雄本色一時令人側目。上一回他也是這般傲慢闖入，只是還帶著幾分客氣，這次卻是直白的興師問罪，自然怒上眉山，手下不容情。
天者依然從容，“哦？”了一聲，微挑起眉：“罪從何來？”此時的他集合神之子與地者威能在一身，若真與燁世兵權一對一為敵，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更何況是在死國地界之上，燁世兵權根本毫無勝算，但燁世兵權敢來，天者便也給足場面。
燁世兵權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可軍督的字典裡，從來沒有畏縮與後退，更不知“不可為”三字從何而來，按著輝煌，燁世兵權盯著天者，冷然問：“死國背盟之罪。”
“何解？”
“咒世主在時，死國與火宅佛獄有盟，與我集境無關，但當日太息公與地者聯手進攻苦境，一路進犯到集境地界，罪一。死國與集境同盟，卻將集境排除在六大靈脈爭奪戰之外，驅使集境對上百韜略城，又暗中謀劃與火宅佛獄瓜分苦境，罪二。火宅佛獄易主，魔王子與死國斷盟，死國與集境重新定盟，火宅佛獄進攻集境，你們卻袖手旁觀，甚至在背後趁火打劫坐收漁翁之利，罪三。”燁世兵權猛然踏步，氣勁橫掃，直逼天者，“死國如何解釋？還是在盟約立定之初，天者就已經帶著算計？”最後一句一語雙關，暗諷天者在回生靈草上動了手腳，天者霍然睜開眼睛，望了燁世兵權一眼。
末日神殿上一時風雲湧動，九妖翼姬和銀月貪狼緊張地盯著天者，為一觸即發的戰鬥做好了準備。然而，天者並未動怒，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微笑：“當日是軍督說的，盟約，不過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而已。不過死國與集境結盟，卻從無背盟之心，軍督所謂的三罪，實在是有原因的。”
縱然知道天者是故意示弱，燁世兵權還是耐心聽他解釋下去。“太息公與地者進犯集境一事，實在是苦境之人的詭計。軍督應該知道，究竟是誰將人引到了集境地界，又是誰言語挑撥軍督出手。當時集境與苦境有約，死國與火宅佛獄也有約，但動手之時，地者可有出手？”
“六大靈脈是死國與火宅佛獄的博弈，目的是為了萬妖爐與貪邪扶木的力量，集境並不需要靈脈的力量，反倒苦境是我們共同大敵，何來將集境排除在外一說？何況，軍督應該可以看出來，火宅佛獄並未在靈脈上得到好處，反而因此而元氣大失，咒世主更是落得兵敗而亡的下場。”
“至於火宅佛獄進攻集境而死國未加援手一事。”天者垂下睫毛，語音轉為哀傷，“我想軍督應該已經聽到消息，地者身亡了。”
燁世兵權原就是隨便找了些藉口前來問罪，也沒有指望天者真的能為背盟一事做出合理解釋，他想要的不過是借機敲打死國立場，另外，便是為了那件不能直說的事。但天者現在給出的理由有著相當的邏輯，燁世兵權一時也說不出反駁的理由，只好道：“死國折損大將，倒是我唐突了。”
“如今火宅佛獄式微，死國實力也受到折損，而四魌界又有新的勢力介入苦境，正應該是你我兩境攜手同盟，共圖苦境的時候，不該為了那些微末小事而生了嫌隙。”天者娓娓道來，入情入理，燁世兵權尋不出破綻，沉吟片刻，忽然話鋒一轉，冷然道，“群雄逐鹿，同盟雖以利益為先，但若帶著不必要的算計，恐怕更令人難以心安。”
天者心中了然，面上卻故作驚訝：“軍督此話何意？”
燁世兵權直言不諱：“回生靈草上的再生魔法。”
天者訝然道：“回生靈草生長于死國，而整個死國都是由我和地者以再生魔法所創造，這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皆帶有再生魔法，並非我刻意附著。何況，那一點再生魔法正是回生靈草起死回生之效的由來，不知道軍督所謂的算計是何意？”
燁世兵權眯起眼睛，天者說得也不無道理，何況他也不可能當面去質問天者這再生魔法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副作用，猶疑片刻，燁世兵權只好悻悻道：“不是算計最好。”
天者微笑：“未曾對軍督言明，是吾之過失。不過軍督放心，這點再生魔法的殘餘，並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原本就是隨手留下的一點兒惡作劇，不指望能有什麼作用，頂多只是用來感應一下集境內部究竟有什麼秘密，誰料想能釣到大魚。
“最好如此。天者，記住今日的話，集境和死國仍能繼續合作，告辭。”既然無話，燁世兵權也不願再糾纏下去，天者擺明瞭已經想好了所有說辭，再說下去反而會落入天者的圈套。燁世兵權懂得適可而止，目的既然達成，便立刻判斷離開的時機。
“軍督請便。”
送走燁世兵權，天者下令銀月貪狼暫時封閉死國對外的聯繫，給出的理由便是地者的葬禮。驚訝於天者的決定，銀月貪狼剛想詢問，九妖翼姬拉了拉他的衣角，向他搖了搖頭。
天者化光消失在末日神殿上，回到居住的神殿，已是控制不住露出笑容。體內的地者感應到天者愉悅的心情，柔聲道：“天者，你今日的心情似乎也不錯。”
“燁世兵權應該感謝我送給他的大禮。”天者好笑地抱住自己胸口，仿佛在擁抱著地者，“他要明白，若非他主動觸發了媒介，再生魔法並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效果。”一個巴掌拍不響，燁世兵權不得不吃下這波算計。“唉，我真的很想親眼看一看再生魔法的效果。”一定非常有趣。
荒野之上，燁世兵權獨自而行，準備回轉集境。
這一次前往死國，一是為了南風不競腹中之子，他咽不下這口氣，必須得求個明白。二來也是為了試探死國的立場。畢竟死國與火宅佛獄的盟約由來已久，如今火宅佛獄式微，魔王子的個性又難以捉摸，天者究竟會作何選擇，的確是一件令人疑惑的事情。
與咒世主那明明白白想要進取苦境的意圖不同，繼任的魔王子個性乖張，行事荒誕，似乎對苦境和火宅佛獄都沒有什麼野心。他只是在取樂，而所有人都是他的玩具。梟皇論戰上魔王子的荒誕發言，讓火宅佛獄未來的動向成了一個謎，而後續殺戮碎島進軍苦境一事，更為苦境的群雄逐鹿帶來了未知變數。
集境想要稱霸苦境，光憑著強勢的霸道是不行的，合縱連橫，更考驗智慧與人心。在這場以苦境為棋盤，蒼生為棋子的局中，集境每一步都必須走得小心翼翼，一步行差，滿盤皆輸。
燁世兵權邊走邊想，完全陷入思考之中，腳步慢了下來。正當他在沉吟時刻，忽然前方一陣混亂的聲響傳來，緊接著某個人影迅速闖入視線，但神奇的是那人坐在一條長凳之上，僅憑內力驅使長凳快速移動，實在是滑稽又令人驚奇。
燁世兵權稍稍一怔，那人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大喊：“軍督，有鬼啊！”迅速躲到了他的身後，燁世兵權“嗯？”了一聲，定睛一看發現那人竟然是香獨秀，而香獨秀背後，一身紅衣的異法無天正持劍追來。
不知香獨秀葫蘆裡賣什麼藥，但燁世兵權仍然隨手一掌，逼退了異法無天，異法無天見兩人武力懸殊，也不敢多作停留，哼了一聲轉身消失在現場。
妖世浮屠早已解散，自佛業雙身身亡，滅度三宗也一併消失蹤影。這個異法無天的出現，也令燁世兵權心生疑惑，且他剛才隨意出手，覺察出那異法無天並無活人氣息，似乎是行屍走肉，這更令他懷疑是否又有新的潛藏勢力將要浮出水面。
香獨秀見異法無天消失，這才松了口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施施然起身，又是一派風雅富貴閒人氣派，笑眯眯地追上抬腳欲走的燁世兵權，“哎呀，軍督，這麼巧，多謝你出手相助了。”
“她不是你的對手。”燁世兵權傲然望了香獨秀一眼，雖然不知道他突然在自己面前玩這一出是為了什麼，但看起來他在苦境生活得不錯，可惜自己並無雅興陪他玩這麼無聊的遊戲。“好自為之吧。”
只要香獨秀不來為難集境，燁世兵權根本懶得搭理香獨秀，對於集境來說，這個劍中奇葩雖然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個令人頭疼的存在。能不招惹，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可香獨秀不這麼想，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出燁世兵權的冷淡，閃身攔住燁世兵權的去路：“哎呀，若她是人我當然不怕，但她……”他抖了抖，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是阿飄啊。”
燁世兵權瞥了一眼香獨秀，繞開他繼續走。香獨秀見燁世兵權不為所動，只好摸摸鼻子，反正異法無天已經消失了，應該不會再纏上自己吧。沉默片刻，香獨秀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再度閃身攔住了燁世兵權：“軍督，等一下！”
“嗯？”燁世兵權皺眉，香獨秀的武功的確是天下一等一的，便是他也不能輕易將其甩下，按耐住心頭湧起的不耐，燁世兵權只好停下腳步，聽聽香獨秀還要說什麼。
香獨秀清了清嗓子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請軍督幫個忙。”他倒是毫不客氣，見燁世兵權沒吱聲，就自顧說了下去，“我最近遊歷苦境，發現苦境大好河山，實在是集境不能比的，唉，雖然集境是我的家鄉，但我也需實話實說。”
“所以呢？”燁世兵權覺得自己耐心真不錯。
香獨秀微微一笑：“我最近在苦境發現一處極佳的靈泉，泉水溫潤，且有去毒療傷的神效，實在是泡澡的最佳選擇。更妙的是，這靈泉的發源之地和集境地脈聯繫緊密，所以我想經由人工疏導，將這靈泉引一流回集境蕪園，這樣將來我回到家鄉，也能夠享受靈泉了。還請軍督幫個忙，借調一些人手，幫我引流靈泉。”以香獨秀的能為，他只要一劍就能完成這等小工程，只是畢竟牽扯集境地脈，稍有動作恐怕很快就會引起燁世兵權的注意。
燁世兵權的關注點則在其他方面：“這麼說來，蕪園樓主還是想要回歸集境的？”
“耶，蕪園是我的家，苦境再好，我自然還是要回家的。”香獨秀望著燁世兵權，似乎意有所指，不動聲色道，“看在大家曾經還是同僚的份上，軍督就幫我這個小忙吧，相信軍督不會這麼小氣哦？”
香獨秀的請求的確不是什麼大事，燁世兵權也不想與他糾纏下去，無奈道：“吾，允你。”他既然開口答應，其餘的事情自由弑道侯處理，只要不違礙大局，他准許這小小的異類存在。畢竟，像香獨秀這樣的奇才，偶爾賣個人情給他，也算是為後面留一個轉圜餘地。
“那就多謝軍督了。”得了燁世兵權允諾，香獨秀心情甚好，“哎呀，都忘記問軍督這行色匆匆是要去哪裡了，我應該沒有打擾軍督吧？”
“無妨。”
“哈，那我就告辭了。浮名本是身外物，不著方寸也風流，唉，我的人緣就是這麼好啦。”
望著香獨秀飄然遠去的身影，燁世兵權微微沉吟，最後一笑。
罷了，隨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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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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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18-11-20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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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燁世兵權剛回到破軍府，千葉傳奇便匆匆來尋他議事。
之前與火宅佛獄一戰，佛獄大軍敗亡，太息公與凱旋候回去之後少不得受罰，火宅佛獄也總算消停了幾日。只是那魔王子的心思難測，在沉寂了這些日子之後，突然又有所行動。
集境與火宅佛獄交惡已成定局，既然如此，燁世兵權也不在乎與魔王子一戰到底。熟料這魔王子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自己焚毀了火宅佛獄的王城，帶領殘餘兵力直接遷移到了苦境。此刻火宅佛獄的人馬一部分駐紮新的據點，另一部分則在魔王子的帶領下，徘徊於集境邊界不遠的地方。
對於這樣的威脅，燁世兵權決定親自出馬解決，千葉傳奇與他分析利害之後，立刻付諸行動，燁世兵權尚來不及在破軍府修整片刻，便即刻領兵出發了。
然而與魔王子的周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由於擔心其他勢力的趁虛而入，燁世兵權採取了以守為攻的方法，並不與魔王子正面交鋒。而魔王子在騷擾夠了集境之後，也算對這場遊戲盡了興，撤兵而去，不再搭理集境。
等燁世兵權回轉破軍府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將近半月。他心中有所記掛，腳下不由加快，將善後事宜都交托給千葉傳奇之後，便匆匆去看南風不競。
千葉傳奇面對堆積如山的軍務，不由搖了搖頭：“有需要這麼急嗎，人又不會跑掉。”
南風不競自從那日與千葉傳奇一會之後一直安安靜靜地在房中閉門不出，千葉傳奇倒是覺得省心不少，集境正在對外，若是後方要分心就很麻煩了。只是現在軍督將軍務大半託付了他千葉傳奇，弑道侯又忙著處理集境本土的叛亂，看來，這勞碌命是逃不掉了。千葉傳奇無奈，認命地開始了他的工作。
燁世兵權來到南風不競所在的房間外，剛剛走近便聽見了琴聲。與從前那難以入耳的琴聲不同，如今琴音陣陣悅耳，空谷幽蘭，餘韻繞梁。
千葉傳奇說的沒錯，南風不競的確善於彈琴，只是這還是燁世兵權第一次聽見如此好聽的琴曲。駐足片刻，不忍打擾南風不競的雅興，燁世兵權就站在門外，慢慢等待著，連同之前躁亂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燁世兵權並不知道南風不競彈的是什麼曲子，他不喜歡於風花雪月之上用心，然而他也非完全聽不出曲中真意。這能夠安撫人心的琴聲，至少說明南風不競心中此刻也是寧靜泰然，並無怨懟之意。
一曲終了，房中安靜了下來。燁世兵權重新邁開腳步，直接推門而入。原本守在南風不競身旁的侍女鳳舞見了他，趕緊低頭行禮：“軍督。”見燁世兵權矚目於南風不競，立刻識趣地退下了，還將房門關上。
“看來你心情不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燁世兵權望著南風不競掩在簾子之後的背影，竟有些不敢走近。“我出征回來了。”
這樣的話語讓南風不競微微一愣，半晌沒有應聲。自從那日燁世兵權告知自己懷有他的血脈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出現過。南風不競心中糾結，每每想起腹中的那兩個孩子，便倍感煎熬，血緣連心，他根本無法真的狠下心腸斬斷這份羈絆，卻又憎恨於自己的沉淪。燁世兵權不出現，南風不競尚能欺騙自己，一切如常，他只當是換了一處居所，平靜度日也就罷了。可是燁世兵權一出現，便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那個男人的征服，已經讓自己慢慢屈膝。
燁世兵權站在原處，似乎在等待南風不競的回應。許久之後，南風不競似乎如夢初醒，慢慢從琴案前起身，轉身挑開簾子，緩步走了出來：“我不知道你那麼喜歡偷聽。”
燁世兵權迅速打量著南風不競，他穿著白色的質地柔軟的袍子，頭髮也用發帶束著，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身孕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柔和許多，不似從前那麼淩厲倔強。那袍子有些寬大，但仍然掩不住已經隆起的腹部，許是因為是雙胎，肚子長得格外快，才半個月不見，南風不競的腰肢已經粗了一大圈。
見燁世兵權盯著自己看，南風不競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不自覺地挺了挺腰收腹，妄圖使自己的肚子不那麼明顯。可惜一切都是徒勞，那四個多月的身形哪裡掩飾得住，燁世兵權哈哈一笑，走近他道：“恰好聽見而已，你又知道我在聽？”
南風不競垂下眼睛，冷聲道：“你聽不聽與我有什麼關係，你來做什麼？”
“破軍府之內，一切都是我的。”燁世兵權仍然帶著高高在上的語氣，並不顧忌南風不競在聽見這句話之後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色。他伸出手，搭上南風不競的肩膀，南風不競本能地僵了一下，然後迅速躲開，“我來看看……我的孩兒。”
南風不競不語，轉身走開一些，打算與燁世兵權保持距離。誰知剛走了幾步，他忽然臉色一變，輕輕“嗯”了一聲，抬手撫上隆起的腹部，呼吸也重了幾分。
燁世兵權並未見過懷孕之人是什麼模樣，自然也沒有留意過這等事，見南風不競如此，急忙問：“你怎麼了？”
“與你無關。”南風不競繼續冷漠以對，他只希望燁世兵權趕緊走，免得他心神混亂，難以安寧。心念流轉之間，思緒隨之波動，連帶著腹中的孩子也不安分，竟開始躁動起來，他只得輕撫腹部安撫。但這動作落在燁世兵權眼中，未免有些……過於溫柔了。
南風不競不願在燁世兵權面前顯示出弱勢，然實在有些支持不住，不得不扶著桌子邊緣穩住身子，故意道：“你不是軍務繁忙嗎，才剛打完仗，就這麼有空來看我出醜？”
“我並無此意。”燁世兵權自然看得出南風不競的不適，上前攬住南風不競，容不得他掙開自己，強行將人抱入懷中，微微皺眉，“你不舒服？”甫一入懷，寬大袍子之下的瘦弱身形便展露無遺，之前的傷勢並沒有好全，孕育孩子又耗去了南風不競大半精血，尤其是對比著那顯形的腹部，更顯得南風不競身上瘦得骨頭突出，仿佛風一吹就能倒了。
腹中的躁動更為明顯，南風不競微微有些氣喘，燁世兵權的懷抱十分溫暖，竟讓他生出幾分依戀。但他很快清醒過來，自己可不是深閨中等待丈夫的柔弱婦人，他怎能允許自己被這樣對待？推不開燁世兵權，南風不競只好別過臉避開他的親近，“放開我。”
燁世兵權恍若未聞，他的心中生出惋惜，當年不歸路上挑戰天下的不世狂人他雖未親眼所見，但也聽聞過那其中的風采卓然。可如今這個不世狂人變成這般模樣，自己不也是其中的推手嗎？燁世兵權將南風不競打橫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讓他平躺下來：“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不要逞強。”
南風不競閉上眼睛，燁世兵權像是一個夢魘，他逃不脫，但又不想接受，只能不停地兜著圈子，徒勞無功，又茫茫不知前路。
燁世兵權凝視著南風不競，見他雖然在抗拒自己，然而無意之間仍然心心念念護著腹中的孩子，或許是怕自己又突然瘋狂起欲念，南風不競雙手緊緊抱著肚子，以防護的姿態瑟縮著。燁世兵權心下稍安，這證明南風不競很重視那兩個孩子，這便一切好說，他輕輕撫上南風不競的臉龐，指腹掃過眼下的那道傷疤：“你在害怕什麼？”
南風不競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燁世兵權在那道傷疤之處徘徊數次，便又繼續摸下去，直至捏住他的下頷，然後俯身吻了上來。
“唔……”燁世兵權的吻依舊霸道得帶著侵略性，不容南風不競喘息的餘地。南風不競有些承受不住，胸口劇烈起伏著，連帶著隆起的腹部也開始一動一動的。他推搡著燁世兵權想要逃開，燁世兵權反手扣住他的雙腕，直吻得他幾乎窒息，整個身體都鬆軟了半癱倒在燁世兵權懷中。
一吻結束，南風不競的嘴唇有些紅腫，燁世兵權將思念化作了侵略，一時沒有掌握好力道，又被南風不競的氣息所迷惑，竟差一點把持不住自己。他在欲念中挑開南風不競的衣襟，伸手探入其中反復摸索遊移，直摸得南風不競喘息連連，發出低低的喃聲：“啊，呼……呼……不，不要……”
燁世兵權的呼吸也加快了，他並非全無欲望之人，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也是綺念叢生，只能勉強以功體克制。然而他還是忍不住撫摸著南風不競，從南風不競那悅耳的喘聲中，獲取更多的愉悅。
南風不競自有孕後身體敏感了許多，燁世兵權的挑逗輕易摧毀了他的防線，幸而他還記掛著孩子，從歡愉中抓取了一絲理智，他趁機按住燁世兵權不安分的手，聲音已經有些走調：“別……孩子……”
“嗯。”燁世兵權強運內力，壓制住自己的欲望，他的意志力遠強於一般人，這一點還是能夠克制的。被南風不競提醒過後，燁世兵權收斂了許多，他仍然抱著南風不競，將手覆蓋在南風不競的肚子上，從掌心傳來的感覺讓他覺得很奇妙。
血緣是很神奇的事情，隔著肚皮，燁世兵權似乎能感受到那裡面的兩個小傢伙，他看了一眼南風不競，南風不競無奈，乾脆兩眼一閉，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燁世兵權越發覺得有趣，便稍微釋放了一些真氣，他的掌心熱熱的貼在南風不競的肚子上，裡頭的胎兒仿佛也覺察到了，突然猛得一動，連累南風不競差一點背過氣去，身子一拱，輕輕“啊”了一聲。
“哈，是很有活力的孩子。”燁世兵權大笑，摟著南風不競道，“這麼早就曉得要習武了，不愧是我的血脈。”
“你閉嘴！”南風不競怒極口不擇言，直接回嘴。孩子不在燁世兵權肚子裡，他自然可以說風涼話，卻不知南風不競日日承受著腹中兩個小傢伙，睡也睡不好，半夜三更的突然胎動，幾次在他腹中踹得他差點從床上蹦起來，那是怎麼樣一種折磨。
“哈！”燁世兵權繼續笑，也不著惱，就那麼抱著南風不競，有一下沒一下得摸著他的肚子，偶爾故意放一點真氣，與那腹中的孩子逗趣。此刻的燁世兵權神情放鬆，牢牢將南風不競固定在懷中，全然沒有了集境梟雄的霸氣，就像是個普通的即將為人父的男人，傻乎乎的逗著還沒出世的孩兒。
南風不競心中的芥蒂，也被燁世兵權這一舉動給氣沒了，燁世兵權玩得開心，可卻苦了他，那孩子動來動去可都是在他的肚子裡，時不時得猛踹一腳，任誰都受不了。好不容易燁世兵權消停了，那孩子也不再亂動了，南風不競放鬆了下來，一時困意籠罩，就那麼在燁世兵權懷中睡著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南風不競驚醒，只覺得身上又酸又重，根本不想動彈。燁世兵權還沒走，背對他坐在床沿上，手裡拿著一卷冊子看得入神。
“你怎麼還在這裡？”南風不競支撐著起身，自從功體廢了之後他再不如從前那麼敏銳，睡著了被人搬來搬去都不會察覺，可恨燁世兵權根本什麼都不懂，就讓他那麼仰躺著睡，腹部壓迫得他差點喘不上氣，腰下也沒墊個東西，真是哪裡都不舒服。
“你醒了？”燁世兵權放下手中的軍報，轉過頭看著南風不競。南風不競腰酸背痛的，一手撐著床，一手揉著自己的後腰，燁世兵權見狀，伸手將他攬過來，也輕輕為他揉捏。
南風不競心中不快，但燁世兵權顯然並不會在意他的心情，而且燁世兵權用的力道恰到好處，極有效得緩解了南風不競的不適：“你想幹什麼？”
燁世兵權直接岔開了話題：“你該吃飯了。”隨即吩咐鳳舞傳膳。
不過片刻的時間，鳳舞已經命人將做好的飯菜送進了房中，幾個精緻的食盒一一擺開，八菜兩湯，還有各種精緻的點心，論起來也算得上十分豐盛了。燁世兵權修為高深，對於口腹之欲早就已經看淡，並無需求，但南風不競不同，他沒有功體，一日三餐需得照常食用，加上有孕之後一個人要擔著三個人的供給，胃口更是大了不少。
現下已經過了孕早期，南風不競不再聞到食物便覺噁心，反而餓得極快，這會兒聞見香味，肚子還真咕咕叫了。他看了看燁世兵權，燁世兵權神色如常，見他望著桌上的食物，笑道：“怎麼，走不動，需要我抱你過去吃嗎？”
“不必！”南風不競微怒，轉念又想到自己何必跟自己過不去，便強撐著起身，坐到桌邊開始吃飯。
燁世兵權望著南風不競，閃過些許笑意，其實他亦有所覺察，南風不競此番回來之後脾性已經與過去有些許不同，雖然依舊倔強，然而卻不似從前那般難以接近。燁世兵權故意得寸進尺，南風不競也沒有太過於激烈的反應。
這樣也不錯，燁世兵權抱著手臂，心情愉悅，起碼，這是個良好的開始。
等南風不競吃完飯，燁世兵權命人將剩下的食物撤去，又問他：“需要出去走走嗎？”
“不用。”南風不競冷冷回應，他現下這個樣子，難道還要被其他人看了去？不過這個念頭只在腦海裡轉了一轉，他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這燁世兵權今日是撞了什麼邪，小心翼翼做小伏低，然後偏賴在這個地方怎麼擠兌都不肯走？
南風不競不想理睬燁世兵權，轉到簾子後面彈了一會兒琴，心緒仍是不寧，腹中胎兒也有所感應，動了好幾回，讓他更覺得煩躁。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複又出來，燁世兵權仍然坐在原處沒動：“你究竟想要幹什麼，若是無話可說，可以請你離開了嗎？”
“哈，我說過，破軍府內的一切，都是我的。”燁世兵權語帶幾分得意，這裡是他的地盤，他想想在哪裡就在哪裡，南風不競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瞟了南風不競一眼，忽然道，“我們需要時間相處。”
南風不競渾身一僵，盯著燁世兵權看了片刻，又移開了視線：“我受你之恩，早晚還清。待孩子落地之後，你我再無瓜葛，我不會留在這裡的。”
燁世兵權“哈”了一聲，目光落在南風不競隆起的腹部：“到那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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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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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3樓發表於: 2018-11-20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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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南風不競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放棄抵抗的，好像底線一旦失守過一次，便會一再降低，直到最後蕩然無存。
入夜之後燁世兵權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直都坐在床邊看書。南風不競懶得理他，索性兩眼一閉當他不存在，自顧自準備就寢。脫去外袍，解下發帶，南風不競只穿著寢衣，慢慢扶著腰爬上床，然後側向裡面躺著。
胎兒越來越大，若是仰天躺著容易壓迫胸腹，南風不競不得不選擇側睡，小心翼翼撫摸著腹部，慢慢醞釀睡意。可是背後坐著那麼一個大活人，南風不競哪裡睡得著，一閉上眼睛就想起兩人過往種種，更是百轉千回，糾結不已。
過了好久都沒有睡著，南風不競不由歎息出聲。燁世兵權似乎發現了這一點，終於有所動作。南風不競以為他要離開，心中剛松了口氣，誰知燁世兵權放下書冊，一掌熄滅了房中的燭火，然後竟也褪去了外衣，爬上了南風不競的床。
“你出去！”南風不競整個身體都緊繃了，往床的裡側縮了縮，然這張床就那麼點大，並排躺兩個男人已經是極限，拉不開多少距離。燁世兵權毫無顧忌地躺了下來，伸手將南風不競拉入懷中。“別動。”
南風不競本來就不敢動，也不知道燁世兵權此舉是什麼意思，緊張無比，“你……別碰我……”
“哈，我知道。”燁世兵權刻意壓低了聲音，在黑暗中沉沉傳來，有著極令人安心的分量。他的體溫比平常人略高些，貼著南風不競，大手撫上南風不競的肚子，“睡吧。”
不知怎麼的，就像是被燁世兵權下了蠱一般，南風不競真的感覺到自己的神經鬆弛了下來，困意陣陣來襲，他不自覺地縮進那令他覺得很舒服的懷抱，無法控制自己沉淪于甜美的夢鄉。
一覺睡到天亮，腹中的孩子竟然沒有鬧騰，南風不競起床之後覺得神清氣爽。燁世兵權已經離開了，南風不競在房中轉了一圈，並未看見他留下什麼，想到昨天的事，心中又有幾分不快，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乾脆不想了，隨他去吧。
之後數日，燁世兵權只要有空，都會來陪南風不競吃飯睡覺。南風不競屢次趕人不成，也不再多說什麼，只要燁世兵權不主動開口，他就不去招惹，兩人共處一室，倒是有些相敬如賓的意思。
通常情況下，燁世兵權會帶著一些不太重要的文書過來處理，而南風不競則在屋子裡休息，興致好時便去彈琴，甚至叫鳳舞取了筆墨紙硯來，吟詩作畫，一如在六出飄英的時候。這些日子南風不競幾乎足不出戶，畢竟肚子越來越大，這般大腹便便的模樣，他可不想讓更多人看見。燁世兵權倒也安分，偶爾停下來聽南風不競撫琴，有時也會問幾句是什麼曲子，苦境之人又喜歡什麼曲子？南風不競嘴上說不懂就閉嘴少開口，卻又還是一一作答了。
夜間南風不競仍是抗拒燁世兵權親近，燁世兵權卻偏要摟著他睡，有興致時便親吻廝磨一番，還逗弄他腹中的孩兒，南風不競抵抗不過，只盼望著孩子快些長大出生，他便解脫了，不必再沉淪在此。說也奇怪，那孩兒自從有了燁世兵權安撫，半夜裡竟也不大鬧騰了，南風不競因此能睡幾個安穩覺，也算是意外收穫。
日子要過，集境霸業的腳步也依然不能停下。燁世兵權在南風不競處徘徊了些日子，苦境的局勢一日一變，他一直都在靜待時機，時機一成熟，便迅速出擊，如猛虎出閘，伺機撕咬獵物。
燁世兵權領軍出征，繼續著逐鹿苦境的霸業。南風不競見他不來了，先是松了口氣，緊接著便覺得有些悵然若失，他心中煩悶，就將一切寄情於琴上，婉轉琴音中，分明流露幾分愁怨。
哈，不過是少了礙眼之人，能得清靜正好。自我安慰根本不頂事，南風不競心思細膩，自然明白自己的自欺欺人，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淪陷得如此之快，當真是可笑至極。
“無情不似多情苦，原以為百年夢醒，我已走出青山，看淡情事，為何今日還是為情所困，業障難消？”南風不競捫心自問，他對燁世兵權當真是毫無感情嗎？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不敢回答，從那日夢境中所見，他便知道自己的心，已經漸漸失去了原本的堅定。直到現在能守住的，不過是自己或許早已消失的一點兒尊嚴，不肯低頭的驕傲而已。
“若無此血脈聯繫，你我是否就江湖相忘，再無聯繫？”輕撫著日益隆起的肚腹，南風不競望著眼前的琴，這是燁世兵權送他的琴，當日斷情，今日重拾，他彈了這張琴，卻又不敢要這份情。
“莫問青鳥何時歸，還去路千重。燁世兵權，你與我之間，究竟誰是誰的孽？”
無心去梳理那紛亂的情愫，南風不競安安靜靜地在破軍府生活著，日復一日消磨著時光，或許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便會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時間就這樣倏忽而過，即便數著日子，也眨眼便是一個多月流逝。南風不競的身孕已經進入第六個月，肚子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大。因為是雙胞胎，更比單胎辛苦了許多，南風不競咬牙堅持，卻也不得不感歎自己這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偏要受這份罪。
戰火紛飛，苦境大地烽煙四起，卻一星半點兒都不會傳入南風不競耳中去。南風不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並不關心這天下風雲變幻的局勢，鳳舞也就極少與他說起，最多也就告知他燁世兵權何時又出征了，何時又回來了，南風不競聽過就算，從不細究。
燁世兵權最近很忙。局勢的變化太快，牽一髮而動全身，集境想要在苦境這塊肥肉上分一杯羹，必須時時刻刻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才能保住這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而天下風雲莫測，短短數月之間，已經是翻天覆地的變化。火宅佛獄自從魔王子自毀王城遷入苦境之後，便動向不明，魔王子對天下不感興趣，但他的存在不僅是火宅佛獄的異數，也是這場逐鹿之戰的變數，不得不令人留心。而死國方面，天者在地者亡故之後一改昔日作風，親自提大軍入苦境，誰知尚未有所動作，卻被死國內部反對者阿修羅帶領夜神等人狙擊，天者以冥王啻非天形態降臨苦境，然最後還是敗亡于阿修羅之手。
至此，天者與地者消失於苦境大地，阿修羅將死國殘餘部眾帶回死國，且封閉了死國與苦境的通道，死國退出了苦境爭霸之戰，集境的這份同盟之助，也算是徹底斷絕了。
舊的勢力消亡，帶來新的力量出現。苦境中原方面，百韜略城死守一線，不給任何機會，而苦境第一人素還真請出的雲鼓雷峰也正是涉入塵世。集境人馬與中原人馬交戰數合，然都沒有討到便宜，只能各自固守，等待下一輪出擊的時機。
千葉傳奇為燁世兵權提出了新的戰略，採取各個擊破的辦法，一一剪除素還真的羽翼。擎海潮是第一個，接下來還有一頁書與劍之初。一頁書身為中原巨擘，如今蹤跡渺難尋，於是劍之初則成為集境的第一目標。更為重要的是，近日江湖中出現一名名為玉辭心的女子，傳聞實力甚至不在燁世兵權之下，她與劍之初走得很近，這也令燁世兵權感覺不安。一旦玉辭心和劍之初連成一線，再想拿下就很困難了。
正在燁世兵權與千葉傳奇舉棋不定的時候，一封密函送到了集境。密函中言明劍之初被魔王子重傷，而玉辭心正打算為劍之初求醫。確認過消息的真偽之後，千葉傳奇認為這是個一個好時機。
燁世兵權一向尊重千葉傳奇的決策，在拜千葉傳奇為集境策師的那天開始，他就給予了全部信任。為除劍之初，燁世兵權帶領集境眾人出兵，聯合千葉傳奇一同半路攔截玉辭心。
原本是必勝的一場戰鬥，對方不過是一名女子和一個重傷昏迷之人，燁世兵權信心滿滿，卻遭遇平生未見之敗。玉辭心突圍不得，便全力抵抗，一掌浩然之威，力壓燁世兵權與千葉傳奇兩人，集境兵馬慘敗，不得不退回破軍府之中。
事後，燁世兵權與千葉傳奇仔細分析情況，玉辭心即使實力再高，也不至於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地步，一掌退集境雙雄，也太過於聳人聽聞了。兩人研究許久，覺察到玉辭心所用之招同源于兵甲武經，而功體不同的兩人同時被克制，共同點唯有一處，那便是同樣修習了脫胎自兵甲武經的獨日武典。
兵甲武經原來留有後招，燁世兵權絕不願受制於人，權衡之下，竟然當場一掌拍向自己胸口，自廢兵甲武經的根基！
這一舉動連千葉傳奇也未預料，燁世兵權的功體雖然並不全然依賴于兵甲武經，但這一自毀根基的舉動，功體大損是一定的。“軍督，你這又何必……”
“無妨，沒了兵甲武經，我還有自身的功體、昊蒼玄訣，還有你策師之智謀。”燁世兵權清楚得知道，未來四魌界會成為苦境爭霸戰新的焦點，若功體被這般全面克制，集境根本無法從這場狩獵中突圍，“放心，這點功體折損，無礙。只是，這一重播走了劍之初，恐怕是縱虎歸山了。”
千葉傳奇心思飛轉，已有謀劃在胸：“劍之初是魔王子所傷，玉辭心要救他必定也要尋求魔王子那方。不如就暫且將這難題留給魔王子解決，軍督先休養幾日，我等靜觀其變，再伺機而動。”
“也可。”燁世兵權表示附議。
功體折損對燁世兵權並非全無影響，他需要儘快療複由此帶來的傷勢，為日後集境的霸業之戰做好準備。
療傷間隙，燁世兵權偶爾也會走神，他已經多日沒有去探望南風不競了。先前是忙於戰事，而現在……大概是功體有損之後的一點後遺症，他驚覺自己有些壓制不住自己的欲念，每每想到南風不競，便覺得心念百轉，綺思難抑。這個情況，他就更不敢去見南風不競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真的做出什麼事來傷及南風不競。
鳳舞會將南風不競的情況一一報來，燁世兵權知道他安好，便也不多作詢問，休養期間每日躲在書房中，閑來看看兵書，運動真元慢慢修復功體，等待著新一輪的戰事開啟。
這日，燁世兵權正在書房中翻閱軍報，鳳舞忽然匆匆來求見。她一直都陪伴著南風不競，除了固定來彙報情況之外，極少會離開南風不競身邊。這一回主動而來，燁世兵權心中一沉，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便令侍從讓她進入：“何事？”
“稟告軍督，是……南風公子之事。”
原來，自從南風不競來到破軍府之後，一直都是由鳳舞服侍的。但南風不競向來執拗，貼身之事絕不願假手他人，尤其自有孕後，更是不准旁人靠近。除了日常換衣，剩下的便是洗漱沐浴了。
南風不競那間屋子不大，在簾子後頭架了一座屏風隔開，放了能容納一人的木桶。南風不競若要沐浴，鳳舞便著人將燒好的水送進去，灌滿木桶即可。南風不競不許別人插手，每每等水準備好之後，便將所有服侍的人連同鳳舞一起趕了出去，自行解決。
這原本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南風不競現下是擔著身子的，行動多有不便，前幾日沐浴時就讓鳳舞心驚膽戰的，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摔著。現在他的肚子更大，鳳舞實在放心不下，又說不通南風不競，只好來找燁世兵權。
“哼，逞強。”燁世兵權苦笑，這等微末小事，他原不放在心上，可若是關於那人，他卻忍不住關心起來，“他現在怎樣了？”
鳳舞惴惴不安：“這事原不該打擾軍督，但少主的事小婢不敢怠慢。小婢令人晚些送衣物進去好拖住南風公子，這才來請軍督定奪。”
“你很有心，我知曉了。”燁世兵權點了點頭，算是肯定。鳳舞松了口氣，等著燁世兵權發話，燁世兵權叫來侍從，小聲吩咐了幾句，而後起身道，“走吧，去看看。”
一路到了南風不競的房門口，燁世兵權也不由感歎，這點小事他也要親自前來，自己當真是閑得很了。直接推了門進去，屋子裡水霧彌漫，他聽見裡頭屏風後面一陣淅淅索索，便毫不客氣地徑直走了過去，一把扯開了屏風。
南風不競原本脫了衣服，捧著肚子正在猶豫如何才能下水。他六個月的身子，根本連走路都頗為費勁，更別說跨進那幾乎高到他胸口的木桶了。在木桶周圍徘徊了一陣，南風不競打算借由凳子小心翼翼地爬進去，卻突然聽見燁世兵權闖入的聲音，慌亂之下，他只來得及扯過外袍披上，“你幹什麼！出去！”
燁世兵權上下打量了一眼南風不競，只見他的長髮淩亂得散著落在肩膀上，因為動作太急，袍子披得不整齊，晃晃蕩蕩的，肚子隆起，正好撐開了前襟，袍角也散開，下半身光溜溜的，露出兩條修長白皙的大腿。南風不競一手扶著腰，一手緊緊抓著外袍，如同受了驚嚇般瞪著燁世兵權，拼命想要隱藏自己的身體，卻依舊免不了春光乍泄。
“你不該如此任性。”
南風不競怒道：“我要沐浴，你出去！”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反而走上前來，南風不競惶然後退，然而空間狹小，他又能退到哪裡去？“你別過來，你！”燁世兵權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南風不競吃痛鬆開五指，那袍子便再無助力，從他的肩膀上蕩開了。
兩人面對面站著，南風不競的肚子已經抵到了燁世兵權的身體，他倍感羞辱，反手便扇向燁世兵權。燁世兵權抬手擋住，然後反握住南風不競的手，冷聲道：“逞強不是個好習慣，你應當清楚自己能到哪一步。”
南風不競咬唇不語，他現在羞恥得恨不得一頭撞死。燁世兵權抱著南風不競，隨手用內力吸過掛在屏風上的浴巾，那原本是為了讓南風不競沐浴之後擦身用的，因此格外大。燁世兵權用浴巾把南風不競從頭到尾裹了起來，連臉部也一併蓋上，然後將他打橫抱起，牢牢護在自己懷中。
南風不競抱著肚子，生怕自己摔下去，忍不住顫聲質問：“你想帶我去哪裡？”
“你不是要沐浴嗎？”燁世兵權輕笑，懷中溫暖而柔軟的軀體，他可是已經思念了很久了，“我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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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燁世兵權替南風不競打理清爽了，又取了嶄新的綢緞寢衣為他穿上，然後將南風不競攬在懷中溫存了一會兒，吻了吻那散發著香味的髮絲，待南風不競的頭髮幹透了之後，才收攏手臂將人抱起，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安置在床上。
燁世兵權的房間佈置得很簡單，他也極少來這裡就寢，大多時候都是留在書房中的。他總是那麼精神奕奕，並不需要過多的睡眠來蓄養精神，但是他的房間依然日日有人打掃，這畢竟是作為一個領導者該有的規矩。
方才的激情消退了之後，南風不競只感覺渾身散了架似的，疲累已極，再沒有過多的精神去糾結其他事情，只能軟軟地靠在燁世兵權懷中任他動作，連話也懶得多說一句。雖然燁世兵權已經足夠小心，但是放下南風不競的時候仍是讓他感覺到了不適，南風不競輕輕喃了一聲，腰上又酸又痛，整個都仿佛要墜下去。
“很難受？”燁世兵權啞著嗓子問，大手托住南風不競的後腰，輕輕揉了兩下，分寸並不是那麼好掌握的，燁世兵權情知自己今晚做得有些過火，畢竟南風不競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同一般。“我下次會小心。”
南風不競的神智仍然有些昏昧，只覺得兩眼像不受控制一般合攏起來，他抱著肚子顫抖著向床的裡側翻轉過去，燁世兵權現在也大概曉得他需要側睡才舒服，在背後托了一把，讓南風不競背對著他側躺，身體微微蜷縮起來，以保護的姿態躬著身子。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單手握拳在南風不競的腰上輕輕碾動，想幫他減輕一些情事過後帶來的不適，不出片刻，他便感覺南風不競的身體放鬆了下來，呼吸也漸趨緩慢，甚至輕輕打起了小鼾。
這是燁世兵權從未有過的奇妙體驗，他記得他曾經讀到過苦境的史冊，曾有人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當時他謂自己爭霸天下，逐鹿苦境，自然也是不容任何人來分一杯羹的。但是如今突然想起這句話，看著眼前之人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香甜，令集境鐵血軍梟堅硬的心變得有一絲柔軟，他撐著頭枯坐在床邊，竟也不知不覺被這份安寧感染了，沉沉睡去。
燁世兵權做了個夢，夢裡南風不競在他身下婉轉承歡，白皙的身體，柔軟的喃呢，讓他渾身燥熱，情烈如火。那人眼眉如畫，微微挑起眉毛，眉宇間便滿是風情，只是突然就變了臉，柔情一瞬消失，只留滿臉憤恨不甘，冷冷盯視著自己，下一刻甩手一巴掌扇了過來。燁世兵權怎能容許他放肆，抬手便握住他的手腕阻擋，冷不防又被他踹了一腳，整個身子一震，陡然驚醒了過來。
天已經亮了，燁世兵權想不到自己居然就這麼撐著手臂睡了一夜，趕忙抬頭去看，南風不競也醒了，側著身體朝他這邊躺著，閉著眼睛滿臉倦意，一隻手在自己的肚腹上有一下沒一下得輕輕撫摸著。
“你醒了？”明明自己醒得晚，燁世兵權反倒先開口問，南風不競懶散的神情十分美妙，讓他有些心癢，不過這樣想來，剛才的確是做夢，看南風不競的姿勢，應該也不會真的過來踹他再挪回去。
南風不競還是覺得腰上又酸又痛，根本不想動彈，醒來翻了個身都覺得艱難，看見燁世兵權就更沒好氣，乾脆閉著眼睛不吱聲，就當沒這個人。沉默了片刻，南風不競大概覺得被人這般盯著實在不悅，便又睜開眼睛，瞪了燁世兵權一眼。
燁世兵權心情大好，徑直湊過去，伸手摸了摸南風不競的腹部，南風不競皺了皺眉，竟一句話都沒說。燁世兵權道：“孩兒們長得很快。”
“哼，還要待多久，快點長完好從我肚子裡滾出去！”賭氣般說了一句，南風不競瞬間便感覺腹中一緊，兩個孩子不滿爹爹對自己的態度，立時發了威，南風不競趕緊安撫了幾下，這才將他們安撫了。他心情鬱悶，咂了咂嘴，覺得口中無味，忽然道：“我要喝酒。”
南風不競難得主動提要求，而且不難滿足，燁世兵權愣了愣，目光移到南風不競高聳圓潤的腹部，“這……”
南風不競挑著眉道：“怎麼，破軍府不會連壇酒都尋不來吧？”
燁世兵權曾經私下派人瞭解過南風不競的喜好，知道他好酒，眼下提出來，倒也不算特別突然。他打量了一眼南風不競現下的身形，但覺他挑眉反問，竟帶著幾分嫵媚，心念微動，口中卻道：“你如今有身子，不宜飲酒。”
求而不得，南風不競也懶得一再追問，見燁世兵權拒絕了，便又合上眼睛不理他。燁世兵權也未曾多言，靜靜地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下午燁世兵權召集千葉傳奇和弑道侯議事，討論集境接下來的對外方針，猛虎休息得夠久了，也該亮一亮爪子磨磨牙齒了。千葉傳奇提出了要針對苦境百韜略城的方案，弑道侯則繼續彈壓集境本土暗中反撲的勢力，軍事上三人向來緊密合作，所以議得十分順利，很快就敲定了結果。
議事完畢，燁世兵權單獨留下了千葉傳奇，千葉傳奇微覺詫異，似乎最近軍督因為私事找他越來越多了。燁世兵權倒是沒想那麼多，沉默了一會兒便開口問：“策師，可知道有什麼清淡一些的酒？”
千葉傳奇立刻明白，燁世兵權治下甚嚴，破軍府以軍事化管理，向來不許酗酒的，除非打了大勝仗，才允許慶祝之時少飲些許。而燁世兵權本身更是嚴格自律，就算是遇到十分歡喜的事情，也只是象徵性淺酌一杯，這個時候要酒，必然只有那位喜好豪飲千杯的不世狂人。
久等不到答案，燁世兵權仍是耐著性子，看千葉傳奇的表情也知道這會兒策師必是猜到了一二，他也索性不隱瞞，“是南風要飲。”
什麼時候稱呼如此親密了？千葉傳奇暗自好笑，但看燁世兵權一臉平靜的模樣，似乎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妥。也是，虓眼軍督向來高高在上，做什麼還需要問過他人麼？“有孕之人似乎不宜飲酒……”燁世兵權嗯了一聲，千葉傳奇垂目接著道，“不過千葉曾經見過苦境醫書記載，苦境婦人懷孕之時，食用紅棗酒釀雞蛋，對身體有益。”
燁世兵權揮揮手，下令：“可以，命人去準備一些。”千葉傳奇一時哭笑不得。
晚間的時候，燁世兵權回去房中找南風不競。南風不競仍是腰酸背痛的，索性不騰挪地方，就在燁世兵權的房裡住著了，燁世兵權乾脆便讓鳳舞把南風不競的東西都搬了過來，人也到這裡伺候，這樣他要見南風不競反而方便了許多。
南風不競剛剛用過晚膳，正靠著軟枕小憩，把那張琴抱在懷中，慢慢撥著琴弦調音。見燁世兵權進來，便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不做聲。燁世兵權早已習慣了這般待遇，隨手擲出一個小酒葫蘆，力道和距離都掌握地剛剛好，南風不競伸手就接住了。“你要的酒。”
南風不競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嘴角微揚，立刻打開酒葫蘆喝了一口，甜酒入喉，一時嗆得他咳嗽不已，一揚手把酒葫蘆擲還給燁世兵權，抹了把嘴，嗔怒，“這是什麼東西！”
燁世兵權見那酒葫蘆沖著自己的臉砸過來，不躲不閃，內力一吐，便將酒葫蘆吸附在自己手中，一滴也沒有灑出來。他心下詫異，為了避免南風不競多想，他還特意令人只要酒釀，不加入什麼紅棗雞蛋，怎麼南風不競竟不滿意。“不是你要喝酒麼，權且將就吧。”燁世兵權自己也喝了一口，齁甜的感覺一路從舌頭延伸到胃中，燁世兵權嗯了一聲，心中開始盤算著自己一定是太放縱策師了，要好好讓他歷練歷練才是。“唔，太甜了。”
“哼！”南風不競低頭繼續調弄琴弦，燁世兵權把酒葫蘆放在桌上，然後自顧坐下，看著南風不競仔細擺弄那樂器，時不時撥幾下弦，然後側耳細聽琴音的變化。
如此調弄了大半個時辰，南風不競才滿意。抬頭看見燁世兵權還坐在桌邊，只是在認真看書，想了想，便喚他：“喂。”
“嗯？”
南風不競咂摸了一下口中滋味，那酒釀的確太甜了，但是回味之時，酒味卻很香醇：“那東西……兌些水，弄淡一點，我還想喝。”他說完便低下頭，把琴放在一邊，撫著肚子休息。
燁世兵權輕笑一聲，原來兩人相處竟是如此有趣之事。他喚了鳳舞進來，讓她重新準備酒釀，要不那麼甜適宜入口的。鳳舞機敏，立刻答應著下去了。
不一會兒，鳳舞便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酒釀進來，加了水，沖入蛋花，又加了點紅棗桂花，笑吟吟送到燁世兵權手裡。
燁世兵權一手托著碗，問南風不競：“你要自己喝還是我喂你？”
南風不競早被香氣引得轉過頭來看，他自從過了六個月，胃口比之前大了許多，才吃過飯沒幾個時辰，便又餓了，看了一眼碗中的東西，自然曉得那是什麼，不由瞪了燁世兵權一眼，伸手道：“我自己來。”徑直接過來一小口一小口得吃了個乾淨。
有了這一遭之後，南風不競對燁世兵權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他一直都住在燁世兵權的房間裡，因為離得近了，燁世兵權索性也從書房搬回了自己房間裡，有空時便與他呆在一起，兩人偶爾能夠說幾句話，也會提及那尚未出世的孩兒的事情。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都不是健談的人，也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可是事情就是如此奇妙，仿佛就這麼平靜地共處一室，也是好的。
南風不競喜好吟風弄月，於風花雪月之上頗有意趣，而燁世兵權不懂這些，除了打仗，他也就看看兵書了。興致來時，南風不競念詩玩兒，他吟：“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燁世兵權看一眼窗外，只有巡邏侍衛的剪影偶爾路過，只好對一句：“兵者，詭道也。”南風不競說：“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燁世兵權沉吟片刻，隨口回：“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如此驢唇不對馬嘴，倒也安穩過了些時日。
轉眼間半個多月過去，集境的計畫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百韜略城因為擎海潮之仇自然也不會放集境干休，如今的百韜略城城主喪，少主亡，唯剩下個惜夫人主持大局。但那惜夫人是個女中豪傑，能力不在其夫之下，她就想為其兄長擎海潮報仇，故意放出風聲讓百韜略城權且示弱，伺機給集境致命一擊。
千葉傳奇抓准了惜夫人的心思，打算將計就計，一舉拿下百韜略城。趁著百韜略城示弱之時所展現出現的兵力空虛的當口，迅速整合集境的大軍，直撲百韜略城的所在，直搗黃龍，截斷惜夫人的後路。
這次出兵由千葉傳奇領軍，打的卻是燁世兵權的旗號，而實際上燁世兵權本人則留在了破軍府中，一則坐鎮，二則繼續療複之前自毀根基所帶來的功體受損。
千葉傳奇出征在外，燁世兵權難得沒有親自掠陣，表面雖是清閒，心裡卻有些放心不下。他倒不是質疑千葉傳奇的能為，只是百韜略城那位惜夫人並非易與之輩，此刻集境對百韜略城雖是占盡優勢，但是集境自身也是盟友死的死，散的散，處於孤立境地。這番若能將百韜略城一網打盡也罷，萬一留下後患，那實在是個大麻煩。
燁世兵權這日留在書房之中研擬戰策，據集境斥候來報，惜夫人並不在百韜略城之內，但動向不明，看來應該是有所行動的。正當他沉思之際，忽然感覺到破軍府週邊的陣法有所異動，竟有宵小敢直闖破軍府內，燁世兵權立時反應過來，集境趁虛而入，而惜夫人玩了一招調虎離山。
不得不感歎略城首智的厲害，燁世兵權手按輝煌，嘴角微揚起笑意，來得正好，擎海潮他尚且不怕，何懼一介女流？思及此處，燁世兵權一掌拍開書房大門，氣勢非凡，大步跨出門去。
南風不競所在的房間離書房不遠，這邊動靜大，鳳舞急急趕來查看，但見燁世兵權一身煞氣，正不知怎麼回事，燁世兵權冷哼一聲，輕聲吩咐：“無妨，守著這裡便是。”
“是。”鳳舞小心翼翼地退開，轉眼的功夫，燁世兵權已經消失在眼前。
闖入破軍府的是三名黑衣殺手，武功算不得差，但也並非上乘，趁著集境大軍不在，又摸清了破軍府的地形，一路潛行進入，殺了幾個守衛，直奔封將台而來。
燁世兵權早就等在了封將台，抱著手臂昂然以對，發現來人居然不是惜夫人，而是區區幾名殺手，不由大為不悅，刺殺這等小人行徑，未免也太看不起他虓眼軍督了：“一群螻蟻，現身吧！”
話音剛落，燁世兵權一跺腳，強悍氣勁橫掃而出，直撲三名殺手。那三名殺手也立刻出手，閃身躲過燁世兵權的氣勁，然後配合無間，默契地攻向了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發覺來人武功平平，更是不將人放在眼中，他當日殺敗擎海潮，惜夫人居然想靠這種貨色來復仇，實在過分。心念如電間，三名殺手已經組成劍網兜頭襲殺而來，燁世兵權冷哼一聲，身形微轉，一隻腳釘在原地分毫不曾挪動，只是稍稍偏頭便已經躲過了。
三名殺手見一擊不中，立刻變換陣型再殺，他們都是發了狠勁兒抱必死之心，可惜到頭了在燁世兵權眼中也是不堪一擊，他連輝煌都懶得拔出，只以刀鞘應戰。燁世兵權本身的內力特殊，在兵刃相接和近身肉搏之時都能吸化敵方功體，三名殺手哪裡經受得住，勉強支撐了兩個回合，隨即宣告刺殺失敗。
兩個功體薄弱的當即被燁世兵權內力所震，爆體而亡，最後一名殺手也是身受重傷，倒地不起。燁世兵權單手拔出輝煌抵住那人的胸口，輕蔑道：“是誰派你們來的，略城嗎？愚蠢的刺殺行動，也想動到吾嗎？”
那殺手抬起頭來，瞪著燁世兵權，忽然冷笑起來：“哈哈哈，我們成功了！”語畢一口黑血噴了出來，燁世兵權立刻抽身而退，卻還是晚了一步。
那殺手倒地身亡，燁世兵權忽感內力一窒，鑽心之痛從胸口爆裂散開，眼前一黑，腳下踉蹌兩步，口中亦溢出黑血，“我中毒了……”他以輝煌支地，腳下不穩，大歎自己大意。“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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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樓發表於: 2018-11-20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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燁世兵權暗自心驚，這毒性來得十分猛烈，方才那三名殺手竟是在刺殺之前就將毒下在了自身並化入內力之中，然後趁著與他交手之時，利用他功體的特殊之處，只要有一個回合的交接，他所習的昊蒼玄決便能將帶毒的內力吸化，從而完成下毒的目的。
燁世兵權知道自己此番是著了道，也沒法子，只能強行運功先壓住毒性，誰知這下毒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殺招卻在後頭，他前面只關注著三名武功低微的殺手，不知道另有高手已經趁機悄無聲息地潛了進來。
趁著燁世兵權中毒之際，躲在暗處的失路英雄抓准了時機，燁世兵權稍有鬆懈，他便立刻出了手：“空回地斬！”一道劍氣直襲燁世兵權後心。
燁世兵權雖然中毒，但也非是易與之輩，身經百戰磨礪而出的軍督豈能容忍敵人在自己的地盤上如此放肆，立刻反手還擊，失路英雄要躲，燁世兵權也退，一時間腳下踉蹌，竟是重心不穩！
失路英雄的劍招原本就不在殺，而在於破壞敵人平衡，饒是燁世兵權神威蓋世，卻也難以抵擋這破壞平衡之招，他立刻收攏攻勢，企圖穩住身形，卻不料背後惜夫人又強勢來攻，出手便是全力以赴，“為我兄長償命來！”
燁世兵權身形騰挪，立刻轉身揮刀反擊惜夫人，一時氣勁相交，橫掃周圍之地。惜夫人一退，又有第三波攻勢跟上，正是最後極致的殺招，嘯日猋驀然現身，橫刀冷對，刀光順勢傾瀉而來，兵甲武經之招隨之祭出！“天哀之曲！”
燁世兵權越是催動內力對敵，毒性發作就越快，眼看毒素一時無法逼出，且有蔓延的趨勢，不得不咬牙堅持。他知道此刻不能正面硬頂嘯日猋至極之招，只得迅速後退，失路英雄早已等待在後，一劍沒入燁世兵權後腰，“唔！”
失路英雄一擊得手，惜夫人和嘯日猋都松了口氣，誰知燁世兵權不愧是出閘猛虎，根本連眉毛也沒動一下，揮刀卸去嘯日猋大招余勁，冷哼道，“差了絲毫！”再反手出刀，砍向背後的失路英雄。
燁世兵權強提內元，竟是以肉身夾住了失路英雄刺入他體內之劍，失路英雄那一劍刺得歪斜，並未傷及燁世兵權要害，想要抽劍後退，卻覺手腕巨震，燁世兵權反手砍來，他只能暫時棄劍，先躲過一擊，再行拔劍。
“危險！”惜夫人見狀立刻上前支援，失路英雄勉強閃到一旁，燁世兵權趁機闖出兩人逼殺之境，贏得片刻喘息之機。
惜夫人來之前就已經佈置得當，由失路英雄先出手，她中途截擊，嘯日猋斷尾，三人聯手，層層遞進，誓要將燁世兵權格殺。完美的戰術配合，第一輪竟是功虧一簣，但默契仍在，他們不會給燁世兵權逃出生天的機會，嘯日猋見勢再運刀法，出手攻向燁世兵權，誰知還沒近身，忽然有個人影從石柱之後閃了出來，嘯日猋看清來人的臉，頓時一愣，手下刀勢一慢，悻悻然卸向一旁的空地，“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人正是南風不競。今日他心情還好，原本之前留在房中休息，忽然聽見燁世兵權強勢而去，等了半晌又不見人回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心血來潮，便想出來看一看怎麼回事，走到半途便聽見劈裡啪啦地巨響傳來，又見整個破軍府都被打鬥的氣勁震動，不由心下詫異。
原是不想多管閒事，心裡又放不下，南風不競找了個藉口支開了鳳舞，就一路尋來了，本打算躲在暗處看一看，誰知嘯日猋他們攻勢太猛，竟將所有的格擋都打爛了，隨即暴露了他的所在。
嘯日猋陡然見了南風不競，一時感覺十分混亂。當初他以為玉傾歡已死，引動心魔導致神智失常心性偏激，殺上六出飄英，將重傷的南風不競再度重創，強行奪走了神之卷。後來嘯日猋心性恢復之後，回想前事便有些懊悔，也曾回六出飄英尋訪，但是那裡早已人去樓空，只餘一地殘破景象。他內心對南風不競是有一份愧疚的，見南風不競竟然在破軍府出現，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退了幾步，失聲道，“你？”
南風不競見了嘯日猋也愣了，第一反應就是掩住自己的身形，可那六個多月的身子哪裡藏得住，他後退欲躲，轉頭卻見燁世兵權遭惜夫人和失路英雄兩個圍攻，形勢危急，不由低呼：“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也不知南風不競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不免心中焦慮，生怕他有個閃失，一時分神之下，又挨了惜夫人和失路英雄幾下。所幸燁世兵權實力強勁，惜夫人和失路英雄雖然將他困住，卻也占不到便宜，燁世兵權怕嘯日猋傷了南風不競，即使身陷重重殺機，仍要強行出手一掌拍向嘯日猋，引得嘯日猋再圍攻自己。
三大高手連袂，刀光劍影交錯，層層逼命，燁世兵權已戰得滿頭冷汗，中毒又負傷，一時真力難以為繼，低頭吐了一口血。
惜夫人目光敏銳，很快看出燁世兵權心有顧忌，心思飛轉，立刻就有了決斷。為了報仇她哪還管得了許多，虛晃一招避開燁世兵權，翻身攻向了南風不競。南風不競下意識地出手抵擋，但如今他怎麼可能擋得住，身形所限更是笨拙，轉眼間已經被惜夫人截住了。
曾有一面之緣，惜夫人對這個敢於來略城下跪請罪的年輕人還是有幾分好感的，當初聽嘯日猋懺悔失手殺了南風不競，更是心生幾分惋惜，然而這年輕人居然沒有死，還出現在了集境。惜夫人無暇去細思其中的問題，立時下手去擒南風不競，南風不競勉強側身避開，頓時顯露出他那高隆的腹部，惜夫人一眼看見，也不禁一愣，再出手時便慢了。
就是這一愣神的空檔，破軍府乍然閃現一片豪光，閃得人睜不開眼睛。同時風動一瞬，一道人影比風還要迅捷閃過，瞬間拍出一掌逼退惜夫人，又將嘯日猋和失路英雄震退，帶走了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
封將臺上只余惜夫人等三人，又有被驚動的守衛率眾圍殺而來，這些守衛雖然不濟事，但沒完沒了殺之不盡，惜夫人見斬殺燁世兵權已然無望，只得叫嘯日猋與失路英雄先行撤離。
出了破軍府，惜夫人余怒未消，此番計畫周密，甚至捨棄了整個百韜略城布下這一局，竟然還是失敗了，實在是無奈。嘯日猋見破軍府並無追兵追來，便將刀收起，仍是覺得心有不安，自言自語道：“那個南風不競怎麼會在破軍府，難道他也入了集境。”
“事有蹊蹺。”惜夫人縱然惱怒，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想起方才所見南風不競的情形，一時也覺得奇怪。她是生養過的人，自然能看得出南風不競那模樣明顯是懷有身孕，可南風不競一介男子，怎有可能？“莫不是……也是魔城所為？”天閻魔城當日為報復嘯日猋曾以魔胎值入他體內，讓嘯日猋著實為難了一陣“集境若與魔城有所勾結，那更是不可留。只是不知道那南風不競究竟是被迫還是自甘墮落了。”
嘯日猋撓了撓頭：“算了，多想無益，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惜夫人冷哼道：“燁世兵權中了血魅蠱，必須三天內到天玄山依靠冷泉醫治，否則必死無疑，我們去天玄山守株待兔即可。”
三人計議已定，便徑直趕往天玄山去了。
另一邊，影帶著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躲入破軍府的密室之中。燁世兵權傷勢沉重，走路不穩，幾番踉蹌。南風不競看著心中鬱悶，若不是自己突然闖入戰場，燁世兵權也不至於傷成這樣，他感念於此，主動伸手去扶，誰知燁世兵權一揮手躲開了，退得遠了一些，拭去口角的血跡，“不用。”
南風不競難得放下身段給個好臉，卻遭拒絕，心中不快，便也不強求，低哼一聲轉開了視線。影察言觀色，見此情形就打了個圓場：“軍督軍魂，要他站的頂天立地。”他是燁世兵權自幼隨侍的影衛，多年不離燁世兵權的左右，但他真的很不會說話，南風不競哼笑了一聲，覺得燁世兵權如今這般狼狽，還守著這份驕傲，實在有些有趣。
南風不競微微揚起唇角，正欲嘲諷一番，卻覺腹中一動，頓時啞口無言，趕緊揉著肚子安撫孩兒。燁世兵權按住胸口翻騰的氣血，雖不願顯示自己此刻的虛弱，但毒性入體，他強行壓制不住：“好厲害的毒，是我大意了。”一句說完，又是眉頭皺起，口角溢出幾絲黑血。
“這是血魅蠱。”南風不競見狀，已經有譜在胸，當初他為了醫治湘靈的石化曾經遍求天下醫法，對毒術也有所涉獵。欲上前替燁世兵權把脈，但燁世兵權卻不欲他觸碰，又退開了一些，“我無事，你顧著自己。”
“這毒不傳染。”南風不競冷聲道，事到如今他也懶得計較其他，見燁世兵權受傷，他心中怏怏不樂，撐著腰道，“血魅蠱是一種來歷奇特的毒物，尋常方法無法解毒，聽說只有靠天玄山的冷泉浸泡才可祛除毒性。”
影聞言一喜，立刻道：“軍督，我們即刻前往天玄山吧。”
燁世兵權望著南風不競，此刻他有傷在身，見南風不競如此關心自己，心中暗喜，表面卻不動聲色：“下毒之人也知道這點，必定會在天玄山守株待兔。”南風不競偏過臉，不與燁世兵權對視：“但這毒兇猛，無其他解法，毒性爆發只有三天，若三天內不去天玄山，你必死無疑。”
“你希望我死嗎？”燁世兵權忽然問，南風不競心頭一緊，竟有瞬間喘不上氣來，他疑惑地轉頭去看燁世兵權，燁世兵權並未執著於他的答案，正步上前，伸出手在他腹部虛虛撫摸，似心有顧忌而並未實際觸碰。“到無日囚，我要運功禦毒，影，你替我守關。”他抬眼看著南風不競，“破軍府不夠安全，委屈你也來吧。”
其實破軍府的守衛還算完備，這次能讓惜夫人等人潛入，實在是事出有因，但燁世兵權仍是放心不下南風不競，只能把他一同帶入最為隱秘安全的無日囚。南風不競忍氣道：“我有拒絕的餘地嗎？”腳下卻已經邁開步子，慢慢跟在了燁世兵權身後。
三人從書房走密道進了無日囚，這地方並不算很大，是破軍府用來關押重犯之地。但燁世兵權覺得這個地方十分隱秘難尋，便也把這裡當做與外界隔絕的密室使用。上一回因著孔雀抗命，燁世兵權曾經將孔雀關入無日囚，他對孔雀總有一份主僕情分在，特意吩咐不准苛待了，是以無日囚內還有正常可用的起居之物。
一進了無日囚，燁世兵權立刻坐下運功打坐，希冀以自身功體壓制住毒性，只要撐過三天，惜夫人必定會心生疑惑，放棄天玄山這點而把重點重新放在破軍府，屆時燁世兵權再前往天玄山便要容易得多。
南風不競現下身子不便，久站就覺得累，剛才又神經高度緊張，此刻稍稍放下心來就有些站不住了，見燁世兵權雙目緊閉，原欲說什麼，想了想又覺得說了也白搭，便不再言語，自去角落的簡易床鋪上慢慢坐下，斜靠著休息。
無日囚顧名思義，與外界完全隔絕，不知時日流逝。南風不競不曉得自己何時睡著的，醒來又是什麼時辰，只是覺得肚子餓了，睜開眼睛，面前已經擺了能夠入口的新鮮糕點和乾淨的水。
影守在一旁，眼睛盯著燁世兵權的情況，心中十分焦慮，又謹記著燁世兵權的吩咐，還要照看南風不競。見南風不競睡醒了，輕聲道：“軍督吩咐我去取了食物。”
“嗯。”南風不競摸了摸肚子，也不跟影客氣，逕自拿了塊糕點慢慢吃著。雖然嘴上不願承認，其實他也十分在意燁世兵權目下的狀況，稍稍斜側過身體，打量著仍然在極力抵禦劇毒的燁世兵權，“現在過了多少時間？”
“大約三個時辰。”影飛快地回答，燁世兵權的情況並不算太好，自廢兵甲武經根基導致他的功體折損嚴重，而血魅蠱的毒性又十分罕見，燁世兵權竟然有些壓制不住。此刻的他滿頭冷汗，口角仍然時不時溢出黑血，傷勢並未減輕，反而加劇了。
南風不競吃完糕點，起身走近燁世兵權，燁世兵權有所感應，勉力喝道：“別過來。”
“你想死？”南風不競冷冷嘲諷，知道燁世兵權其實是怕把毒氣性沾染到他的身上，只是這態度卻讓南風不競不爽，“你壓不住這毒性三天，若不趕緊醫治，不出一天，就會劇毒攻心。”
燁世兵權慢慢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南風不競，他們就這麼默默對視了一會兒，燁世兵權哈哈一笑，再度嘔血：“我可以。”
是誰當日嘲笑自己逞強，現在又是誰在逞強？南風不競見燁世兵權如此固執，頓時心生不滿，既然如此，那就自生自滅算了，思及此處，他哼了一聲轉過身，又回去角落裡坐著，背對著燁世兵權不再說下去。
落里坐着，背对着烨世兵权不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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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樓發表於: 2018-11-20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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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時間又過了一個時辰，無日囚中安安靜靜的，三個人各自默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影越來越心急，燁世兵權的情況仍然沒有改善，毒性一刻不停地蠶食著他的元功。這血魅蠱果然厲害，經由內力化入五臟六腑之中，強悍如燁世兵權也一時束手無策。南風不競說得沒錯，這樣下去，燁世兵權根本撐不到三天之後。
影實在看不下去，按捺不住道：“軍督，影護你突入天玄山吧，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
“不可。”燁世兵權對於自己的極限在哪裡十分清楚，三天的確是勉強了些，但也非完全不可為，只是元功耗損如此之劇，當真是小看了略城首智的手段，這是他必須為輕敵所付出的代價，“對方守株待兔，早有準備，你我兩人，不宜正面衝突。”
影正色道：“影願死戰，只要軍督毒性解了，那幾人皆非對手，屆時再討回顏面即可。”影下定決心，拼著一死將燁世兵權送入天玄山之內，之後的事情自然就容易處理。“軍督，我們出發吧！”
燁世兵權搖了搖頭：“吾意已決，不可。”他改變策略，將一身功力護住心脈，放棄其他地方的抵禦，只保住自己的一線生機。燁世兵權心下歎息，這一回不得不鋌而走險，千葉傳奇至今未回，怕是被略城困住了，但惜夫人親自來攻破軍府，略城守備必然空虛，那唯一可能就是千葉傳奇和集境大軍被陣法所困，那這三天的時間就必須爭取。
“軍督……”
“燁世兵權。”沉默許久的南風不競忽然開口，慢慢轉過臉來，燁世兵權看見一雙隱含薄怒的眼眸，“逞強不是個好習慣，這是你自己說的，那你現在又是什麼意思？”
“嗯？”
南風不競內心掙扎，似乎有兩個聲音在不停爭執，一個說，燁世兵權是活該，他愛逞強就逞強去，管他去死，他死了正好，一了百了免煩惱。一個說，不對不對，這麼死了豈不是便宜他，說到底欠了他一命，不如趁這個機會還了這恩情也好。
有什麼恩情？讓吾如此悲慘的恩情嗎，不補他兩刀就不錯了，何況他還這個態度，活該活該！
那就看著他倒楣去死？南風不競啊南風不競，你可想好了，人死不能複生，做出決定可不要後悔！
南風不競何時優柔寡斷過？你不是不世狂人嗎，救還是不救，一句話，何況當初他救你之時，你的態度也沒好到哪裡去。
“啊！”心中兩個聲音吵得不可開交，南風不競心煩意亂的，牽動腹中胎兒也開始動了起來，他已習慣了這種感覺，然還是被那調皮的小傢伙猛力一腳踹得差點兒岔氣。氣衝衝走到燁世兵權面前，看他那模樣又覺得不好，冷聲道，“拼著功體盡廢甚至犧牲性命賭這口氣，有意思嗎？”
“哈，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擔心我嗎？”燁世兵權笑了一聲，胸中爆發一股快意，要不是肩上擔著集境這個擔子，有南風不競此言，雖死何憾？只是……“放心，燁世兵權不會輕言生死，這不是在賭氣，而是為了集境的利益考量。”燁世兵權是從不願向人解釋的，平時有千葉傳奇跟上他的步調，不需多做解釋，而南風不競向來不管他那些瑣事，他也不多說。這一刻，他卻忍不住想告知南風不競自己的想法，“以犧牲換取利益，必須發揮最大的價值，吾已經差了一步，若再按著惜夫人的算計走，豈不是滿盤皆輸？”
“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利益。”南風不競別過臉，燁世兵權心中霸業高於一切，這一點他還是看得出來的。慢慢踱了兩步，南風不競伸手按住燁世兵權的手臂，燁世兵權微微一怔，按耐住將他彈開的本能，皺眉道：“此毒厲害，你不該如此莽撞。”
“無妨。”南風不競冷冷道，順著燁世兵權手臂的脈絡看了看，血脈已隱隱呈現黑色，顯示毒性蔓延的速度出乎意料，“血魅蠱無藥物可醫，不過，有個辦法可以延緩毒性蔓延。”
“什麼辦法！”燁世兵權還未開口，影倒是搶先一步追問。
南風不競盯著燁世兵權的眼睛，慢慢說道：“用針法引導毒性，將所有的血魅蠱毒性引流到一處，再以你的功體鎮壓。此法只能延緩毒性蔓延，最終還是需要天玄山冷泉祛除。”
“無妨，只要撐過三日極限，後續我自有主張。”燁世兵權點了點頭，又問南風不競，“你能處理？”
南風不競當初曾為湘靈石化一事用盡辦法，其中一項便是向醫邪天不孤強取了七神針，並在那時以七神針解決天不孤的難題。他對於行針之法頗有研究，眼下雖無七神針在手，普通銀針也算勉強可行了。唯一可慮之處是南風不競此刻沒有功體，想要以引導毒性彙聚一處有些困難：“你信不信我？”
燁世兵權淡然吩咐影：“去取銀針來。”影略一遲疑，但看南風不競說得認真，燁世兵權也無反對之意，只得依言而去，不一會兒便將整套的銀針拿了回來。
燁世兵權並未做過多詢問，伸出手掌輕輕拂過南風不競臉頰上的傷疤，南風不競的心像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微微刺痛，燁世兵權已經起身，徑直褪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肌肉結實的身體。“來吧。”
南風不競咬了咬唇，輕聲道：“背過身去，我需要在你背後的七處下針，影，你跟我配合。”他扶著肚子小心地跪坐下來，接過影手中的銀針對著燭火看了看，“等下銀針入體之後，需要以內力作為引導，你聽我吩咐，將內力灌注針上，遊走他周身經絡，再導回氣海穴。”
影只知武藝，從未學過醫術，又事關軍督，不免一時躊躇：“可我……”
燁世兵權盤膝而坐，背脊挺得筆直，昂然道：“影，按他說的做。”
“是。”
南風不競讓影取過燭火，撚了一根銀針在手，針尖在火上烤得極熱，然後用手指在燁世兵權的背部試探穴道所在，一旦找到了，便將那銀針紮進去。燁世兵權的神色不動如山，為了讓南風不競下針方便，他刻意將一身護體功力卸下，此刻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任誰後心一掌，也能取下他的性命。
“銀針入穴須七分以上，你自己忍著。”南風不競下針極為緩慢，幾乎是一分一分往裡深入進去，每一針都紮在要穴之上，只要稍稍偏了一點兒，後果都是不堪設想。每一針深入一分，疼痛便加劇一倍，等到銀針入體五分往上，痛楚更是以十倍計，燁世兵權很快便冷汗淋漓，雖強忍著一聲不吭，但肌肉已經開始微微抖動。
像燁世兵權這樣修行多年之人，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已臻化境，甚至能隨時隨地自由發揮。南風不競下針之時也能感覺到燁世兵權在極力克制，稍不留神，恐怕反震之力即刻便能將他殺死。兩人都已經把全然的信任交托給了對方，只聞漸漸沉重的呼吸聲彼此交疊。
不知過了多久，南風不競終於下完了最後一針，他跪得雙腿發麻，亦是一頭的冷汗，所幸大功告成，並無偏差，“針已走完，你覺得如何？”
“不差。”燁世兵權臉色煞白，此刻還能笑得出來。七支銀針都插在他的要穴之上，互相連成一氣，壓制著他體內的毒性。
南風不競換了個姿勢坐下，慢慢搓揉著自己的小腿，“影，接下來靠你，從大杼穴那一針將內力灌入，然後遊走他周身經絡，最後歸於氣海穴。”他一邊指點著影進行動作，一邊神情緊張著盯著燁世兵權，從前他都仗持自身能為，所有的事情由他一手完成，自然無需考慮太多，但如今不得不假手他人，總也不太放心。
影向來只聽燁世兵權吩咐，現下被南風不競使喚，只感到彆扭。看了南風不競一眼，他慢慢將內力灌入燁世兵權體內，也是十分小心而緊張，好在他所修習的內元與燁世兵權本身的功體十分相近，所以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礙，進展十分順利。
終於將燁世兵權體內所有的毒都導到了他的氣海穴中，影松了口氣，問南風不競：“接下來要怎麼辦？”
南風不競道：“運功壓制，至於能壓多久，看他功體程度了。”他並沒有將銀針收回，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在地上坐得太久有些雙腿發軟，影見狀趕緊扶了一把。南風不競推開影，輕輕在自己腰上錘了幾下，又慢慢挪回角落的床鋪上呆著休息。
連續三天，燁世兵權一直全神貫注地壓制體內毒性，極少再開口說話。南風不競也被迫留著無日囚中休養，雖然倍感無聊，但是燁世兵權不發話，影也不敢放任南風不競離開。
其實破軍府的警戒已經解除了，且由於燁世兵權的失蹤和千葉傳奇的未歸，並無其他人再擅闖破軍府，但燁世兵權仍要把南風不競留在身邊，或許只有在眼前，才會覺得心安。南風不競懶得計較這些，無日囚也好，破軍府也罷，反正都差不多。他分不清無日囚外的狀況，不知日夜，便只能按著自己的性子來，困了便睡，餓了便吃，實在無聊時，便只能呆坐著逗弄腹中的孩兒。
那兩個孩兒在他肚子裡已六月有餘，從最初的無知無覺，到中途的抗拒不安，直至今日的無法割捨，才短短半年，原來他已經變了那麼多。
南風不競是摯情之人，卻也是冷情之人。他喜歡的，必定捧若珍寶，願意把心交出，把命奉上；而他不喜歡的，便棄如敝屣，視如塵埃，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不世狂人狂的是武功，更是那顆心，他從來不曾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什麼不對，也不會主動去選擇改變。當初他鍾情湘靈，便可為她付出一切，紅塵路上不言悔，他愛得轟轟烈烈，卻終究輸了一筆多情。
那時候他選擇放下，以為將自己一生的感情都就此埋葬，之後卻造化弄人，遇到了燁世兵權。他與燁世兵權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如果可以選擇，或許這一輩子也不會有交集。可是命運就是如此神奇，他們居然能遇到彼此，他試過逃離，試過拒絕，最後卻還是一步一步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無論心中多麼不願承認，南風不競終究已經動搖了心，慢慢撫摸著自己的肚腹，那真是奇妙的感覺，他和他還有了這一重血脈聯繫，他狠不下心，放不下情，最後只能放棄掙扎，任由自己沉淪其中。
腹中的胎兒隨著南風不競心緒變化而有所感應，似乎是在裡頭慢慢舒展身體，南風不競能夠感受到孩兒們沿著他的腹部慢慢蠕動著，甚至很偶然的時候，他的肚腹邊緣會突然凸起一塊。第一次發現時他還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麼岔子，後來發現，那大概是孩兒在伸開小手小腳，便漸漸習慣了，無聊時還會輕輕拍幾下，讓他們繼續運動。
到了第四天，燁世兵權壓制毒性已經到了極限，不過至少已經撐過了原先的三天界限。燁世兵權睜開雙目，低喝一聲，將內元運至最高，只見他全身光芒躥動，背後七支銀針劇烈顫動了片刻，竟被他慢慢逼出了體外。
冷汗一刻不停地從燁世兵權的額頭上滑落，銀針每一分的變動，都帶給他的身體極大的負擔，但這是最迅速的辦法，南風不競可沒有藥如來千佛如來指的功力，想要同時拔出七支銀針，唯有靠燁世兵權自己。
小半個時辰之後，銀針終於全數被燁世兵權逼出體外，輕輕落地，燁世兵權立刻披上衣衫，手按軍刀輝煌，又是不世梟雄氣魄：“影，往天玄山。”
影見狀心中驚喜，又免不了擔憂：“軍督，惜夫人會否還未撤離，我們是否要多帶人馬擬定方案再前往？”
燁世兵權的目光只落在南風不競身上，南風不競此時困倦，正側臥著睡得正香，一手隨意地搭在腹部，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放鬆柔和。“不用，我需要的不是絕對的勝利，而是決定性的勝利，就和惜夫人賭這一回，即刻出發吧。”
影從來遵從燁世兵權的決定，便不再多勸，只問：“往天玄山有兩條路，一遠一近，我們走哪一條？”
“對方若回，歸心似箭，必定從小路而回，我們便從大路坦蕩而行。”燁世兵權答得斬釘截鐵，走到南風不競身邊，俯身伸手覆蓋在南風不競的手背上，南風不競驀然一縮，立時驚醒了過來。
“你要去天玄山了？”看見地上的銀針，南風不競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燁世兵權輕輕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是，你留在這裡等我。”
南風不競覺得這句話有些挑釁，轉開視線脫口而出：“不必，我可以自己出去。”燁世兵權並未多說，拍了拍他的手就轉身離開了。
出了無日囚，燁世兵權先吩咐影將無日囚周圍能夠傷人的機關陣法都先撤去，只留最簡單的困陣，就當作是給南風不競無聊的一點遊戲，又吩咐了鳳舞注意南風不競的動向，這才帶著影前往天玄山。
惜夫人等到第四天還是不見燁世兵權的身影，果然心生疑慮，便選擇先行撤離天玄山，並如燁世兵權所預料的一般，從小路趕往破軍府觀察後續情況。燁世兵權大搖大擺地到了天玄山，由影在門口守衛，自己則進入冷泉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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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9樓發表於: 2018-11-20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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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天玄山冷泉乃天地之精華所彙聚，鐘靈毓秀，別有一番神奇所在。
燁世兵權只為療傷，無暇去關注此地的特別，趁著惜夫人尚未反應過來再殺回馬槍，立刻進入冷泉之中，借由泉水天生對血魅蠱的克制效果，將壓制於氣海中的毒性慢慢化除。
冷泉周圍霧氣繚繞，燁世兵權隱隱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他按住輝煌，小心戒備，察覺對方沒有殺氣，他便也不去招惹，心中默默計算著解除毒性所需要的時間。
片刻之後，霧氣似乎消散了一些，燁世兵權端然站在冷泉之中，抱著手臂沉思，忽然卻聽見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軍督。”
燁世兵權微怔，人說冤家路窄，這聲音一響起來，他幾乎立刻就想轉身就走：“香獨秀，你怎麼會在這裡？”突然明白為何剛才覺得氣息熟悉，原來是這個人，“你也是來殺我的嗎？”
香獨秀披散長髮，身穿浴袍，連劍也沒有帶，悠閒地倚在泉中一塊突出的巨石上：“殺？此地如此悠然，軍督怎麼能將破軍府的殺伐之氣帶來呢？人生到處從容，才是正途啊。”
“那這樣的巧遇，並非我所樂見。”若非毒性還未完全祛除，燁世兵權已按捺不住要離開，偏過頭不理睬香獨秀，只希望這位劍中奇葩能夠知趣一些，不要再開口。
但香獨秀顯然不那麼想：“耶，不論軍督如何落魄，我香獨秀交友不分貴賤，仍然視你為友。另外，關於上次接引靈泉回蕪園一事，還要多謝軍督幫忙。”
燁世兵權沉默不語，想著唯有不搭理，才能把這喋喋不休的話頭止住。然而香獨秀並不按他所想的進行，繼續說道：“軍督為何不說話，也是被我的話所感動了嗎？既然如此，我有良言奉勸，軍督大可斟酌。”說罷也不管燁世兵權願不願聽，便自顧開始講了起來。
香獨秀的話讓燁世兵權很是無語，他自手握集境大權之後，一向獨斷專行，也曾起過延攬香獨秀之心，奈何香獨秀為人自由散漫，不服管束，且思維迥異常人，實在難以駕馭，最後他便只得作罷，只希望這人趕緊遠離集境，不來惹麻煩便好。誰知這香獨秀雖然離開了集境，卻三五不時地還要來淌一淌渾水，秀一下存在感，好在香獨秀對集境並無威脅，燁世兵權也就懶得耗費心力去對付。上一回要引靈泉回蕪園已是讓燁世兵權無語，這一回卻又勸他什麼競逐天下，不如坐擁山林，天下雖大，得知無用，這分明是勸他退隱，放棄爭霸苦境。“這便是你要勸我的？”
香獨秀微笑：“軍督以為如何？”
燁世兵權冷笑：“我是軍人，戰爭，是我存在的意義，我追求的是勝利。吾之軍權，輝煌天下！”
“現在卻落魄至此啊，”香獨秀感歎，“難道我的離去還不夠讓你醒悟，良禽擇木而棲，可見集境如今已入頹勢，這是警訊啊，軍督。”
“香獨秀！”
“軍督聽我說完。”香獨秀無奈，他的朋友明明都應該聽他勸才是，比如當日在桃花樹下論交的那位，“保住眼前所有，才是正途，得到又失去，最後追悔莫及，軍督三思啊。”
越說越離譜，燁世兵權乾脆直接呵斥：“可以請你安靜嗎，香獨秀！”
“唉，軍督的確是需要一些沉思的時間，慢慢沉澱我所說的話，如此，香獨秀不打擾了。”香獨秀起身換好衣衫，伸手一撈，藏在後頭石縫中的佩劍不群之芳便飛了出來，燁世兵權以為他要動手，蓄勢待發。誰知香獨秀撩了一把尚未幹透的頭髮，笑著說了句，“告辭。”
走出數步，香獨秀又回轉過來：“啊，還有一事。”燁世兵權強忍怒意：“嗯？”香獨秀似在回憶，臉上露出懷念的笑容，“聽聞吾之好友還留在破軍府中，願軍督好好待他，並請代為轉告，將來回到集境之後，若有機會，希望能再與他共飲一杯劍南春。”
“你！”燁世兵權心緒一動，整個冷泉都起了波瀾，南風不競何時成了香獨秀的好友？不，不如說，似南風不競這般性子，怎麼會跟香獨秀相識？香獨秀見燁世兵權臉色微變，只覺得奇怪，不過話已說盡，點了點頭便飄然離去。
思及南風不競，燁世兵權果然開始心緒不寧。不知他有沒有出了無日囚，回到房中休養？得到又失去麼，那人他燁世兵權必得牢牢握在掌中，絕不容允有任何閃失！南風不競……南風……注意到自己越想越偏，燁世兵權歎了口氣，若說虓眼軍督這一生有何異數的存在，那便是南風不競了吧。
半個時辰之後，燁世兵權體內的血魅蠱毒性盡數祛除，門外影已經和回防而來的惜夫人失路英雄嘯日猋三人打得不可開交。影一夫當關，絕不容許任何人踏入冷泉一步，誓要護得燁世兵權周全。
以一敵三，影仗持身法優勢，遊刃有餘，但惜夫人三人也非泛泛，見力敵無效，便改為兩人夾攻，由失路英雄乘隙突入冷泉之中。剛進門便撞上燁世兵權傷勢痊癒，威勢赫赫踏出冷泉，橫眉冷目，一刀破敵！“喝！”失路英雄隨即被擊飛而出，口吐鮮紅！
惜夫人功虧一簣，眼睜睜看著燁世兵權手握輝煌一步一踏走出，剛毅眼神如電，仍是集境霸氣無雙的不世軍梟。“來，來戰！”燁世兵權挑著眉輕輕勾了勾手，滿眼皆是不屑，睥睨天下，根本不將惜夫人等三人放在眼中。
惜夫人怎忍得受辱，大怒欲再搶攻，失路英雄和嘯日猋趕忙將她攔住。恢復實力的燁世兵權不可小覷，且還有影在一旁掠陣，三人戰法已是行不通了：“夫人冷靜，快退！”失路英雄和嘯日猋護住惜夫人，各運兵甲武經奇招，聯手欲阻燁世兵權。燁世兵權凜然無懼，反手揮刀還擊，“喝！”
一時飛沙走石，整個天玄山乾坤倒懸，日月失色，失路英雄和嘯日猋聯招竟是略遜一籌，兩人再度受創，急忙借勢而退，並一同帶走了惜夫人。
見三人離開，燁世兵權並未繼續追趕，收了刀向影道：“我已無礙，走吧，去百韜略城。”兩人迅速趕往百韜略城，惜夫人等三人尚未回防，而千葉傳奇帶領著集境大軍的確被困在陣法之中。
已經將近五天，千葉傳奇也已經撐到了極限，他吩咐大軍以戰法連接，尋找突破陣法的關竅。雖然耗得時間有些久，但他終於尋到了陣眼所在，恰逢燁世兵權馳援而來，浩浩軍威勢可動天。於是千葉傳奇在陣內，燁世兵權在陣外，兩相配合，百韜略城最後一道防線，破！
千葉傳奇率軍與燁世兵權匯合，並將略城情況一一回報。陣法啟動之後，百韜略城並無後續攻勢，此刻整座城池已成空城，再無奪取必要。這一戰集境算不上討到便宜，百韜略城也並無多大傷亡，只是略城防線已破，此地便再也難成苦境正道的據點，也算是一點兒收穫。燁世兵權下令收兵，大軍回轉破軍府不提。
回到破軍府中，南風不競果然已經自己脫出了無日囚，正坐在庭院中邊賞花邊等著燁世兵權歸來。那庭院自從燁世兵權下令改造過後已經成了一片繁華盛景，紅花綠樹生機盎然，然而仍然入不得南風不競的眼，他慢慢喝著酒釀，心中感歎浪費了好地方，要這樣那樣改造一番才算得上好景致。
南風不競原本嫌棄酒釀過於甜膩，不如他的劍南春辛辣醇厚，但自從上次喝過沖了蛋花之後的淡酒釀倒是漸漸習慣了，偶爾也會主要要求鳳舞做了來。鳳舞見他喜歡，便時時備著，供他隨時取用。南風不競也知道分寸，並不會喝太多，只是稍稍淺酌幾口，酒味入口回甘，更將他的皮膚薰染得微紅，正是人比花更豔，燁世兵權信步而入，站在不遠處瞧見了，只覺得世間無限美好，都聚集於那一人了。
“你又看什麼？”南風不競抬眸瞟了燁世兵權一眼，輕輕捶揉著著自己的後腰，他雖從不理會燁世兵權那些爭霸之事，實際上卻是心如明鏡，算算時間燁世兵權也該回來了，“毒解了？你比我預想得要慢。”
南風不競竟肯主動與自己攀談，燁世兵權揚起嘴角，牽出笑意，走上前接過南風不競手中的酒葫蘆，大灌了一口，心中暢快，就在他身旁坐下：“去百韜略城將策師帶回來，耽擱了些時間。”他看一眼南風不競的肚腹，雖然想摸一摸，可是庭院不比房中，他也不能太過明目張膽，“怎麼在這兒，不回房中休息？”
“你這裡是誰設計的，照不到太陽的地方，以術法強行維持的繁華，不好看。”南風不競直白地指出庭院設計的缺陷，這一點上他頗有見地，破軍府這種強硬冷漠的風格，根本不適合這般軟儂如苦境江南的景色。
燁世兵權哈得笑了一聲，輕聲道：“那有空你自己設計，我是無所謂。”
“我……”南風不競剛要侃侃而談，一眼看見燁世兵權柔和的笑意，頓時一愣，自己這是怎麼了，他破軍府的景色如何關自己何事？頓時訥訥閉了嘴，扶著腰起身，悶聲說道，“我累了，先回去。”
燁世兵權立刻站了起來，抬手攔住南風不競，南風不競皺眉道：“你又要做什麼？”燁世兵權面不改色：“陪你回去。”
兩人慢慢向燁世兵權的房間走去，一路遇到巡邏的軍士等人，都規規矩矩地低頭行禮，並無窺探南風不競的意思。燁世兵權治下極為嚴厲，在他面前的確無人敢放肆，南風不競對此倒是很滿意，他可不願意自己被當成怪物般圍觀，至少破軍府內，尚無這樣的人。“你為何故意將無日囚的機關撤去了大半？”
燁世兵權跟在南風不競的身後，聽他問起，便據實回答：“撤去的都需要功體來破解，怕誤傷。”要是全部撤去任由南風不競走出無日囚，那卻是對南風不競的羞辱了，這一點，他和南風不競心照不宣。
南風不競極少主動與燁世兵權說這麼多話，燁世兵權有些意外。兩人回到房中，燁世兵權擯退了鳳舞等人，關上房門，便亟不可待地從背後抱住了南風不競。
“別……”南風不競的笑容瞬間消失，想推開燁世兵權，然終究沒有這麼做，認命地任由燁世兵權抱在懷中，感覺到燁世兵權熾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脖頸間，然後是密密的親吻，順著脖子後面的碎發，慢慢移到臉頰。
燁世兵權在意南風不競肚中的胎兒，又體諒他擔著孩兒辛苦，是以一直很收斂，有時想的緊了也只抱著南風不競廝磨，並不逾矩。這一回從天玄山回來，他心中有個結，想要問南風不競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一時彷徨，卻是南風不競先開了口：“惜夫人回來過破軍府。”
“嗯？”
南風不競撫著自己的肚子，歎笑：“她見你沒去天玄山，便回來看看你死了沒，我剛出無日囚，就撞上了。”當日為著不歸路殺死百韜略城之人，南風不競曾親自上略城下跪認錯，與惜夫人有著一面之緣，惜夫人欣賞這個敢作敢當的年輕人，而南風不競也對這位巾幗英雄頗有好感。
燁世兵權將南風不競轉過來抱住，伸手撫摸他的肚腹：“她有沒有為難你？”
“她于我，尚有一份恩義在。”南風不競別過臉，不肯正視燁世兵權的眼睛，卻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意撫摸，走到如今這一步，他也已經放下，“惜夫人問我，是為你所迫，還是自甘墮落？”
“哦？”這個問題引起了燁世兵權的興趣，他很想知道南風不競是怎樣回答的。
南風不競嗤笑一聲：“哼，她或許會後悔當日輕易原諒了我。”答案如何已經不言而喻了，南風不競不僅選擇了留下，甚至還故意拖延了惜夫人等人的腳步，讓她們趕不及趕回天玄山阻止燁世兵權恢復。
燁世兵權稍稍轉念，便明瞭了其中的關竅，他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南風不競，輕笑：“你該休息了。”
南風不競嗯了一聲，任由燁世兵權將他放在床上，墊著軟枕躺下。他剛才飲了酒釀，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看得燁世兵權心搖神蕩，勉強按捺胸中翻湧的綺念，轉了話題：“對了，在天玄山遇上了香獨秀，他托我轉告你，有空再與你飲一杯劍南春。”
“香獨秀？”南風不競原本欲轉向裡側睡了，聽燁世兵權突然提起，而且話語中似乎有那麼一絲意味不明的味道，頓時皺起了眉，“那是誰？”
“你不記得他？”燁世兵權大感詫異，聽香獨秀的語氣，似乎和南風不競很熟悉，然而南風不競一臉茫然，撫著肚子思索了半晌，“劍南春？那個為天機院說情的人？”
燁世兵權這才恍然想起，當初四境合一苦集融合，南風不競因六出飄英被破壞，曾一路打上了集境天機院，後來更與集境有所衝突，是千葉傳奇當時提議讓香獨秀去找南風不競處理的。此等微末小事，燁世兵權也沒放在心上，竟然都不記得了。他見南風不競並未記掛和香獨秀相識之事，心情又愉悅了起來，全然不曉得剛才自己那分明就是吃了莫名其妙的飛醋：“你既然不記得他，那便罷了，好好休息吧，不用掛心。”
南風不競不明所以，也不清楚香獨秀在集境是個怎樣的存在，鬼使神差說了句：“他對蒔花之術很有研究，你那庭院該找他參考意見。”說完又覺得自己失言多事，便轉向裡側躺著，不再開口了。
燁世兵權無言以對，愣了好半晌，直到聽見南風不競的呼吸沉了下來，已然睡得熟了，才歎了口氣，替他搭上被子，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再去處理他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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