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20 【默杏】据说明天有雨（1L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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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kush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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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

樓主發表於: 2022-02-20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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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0 【默杏】据说明天有雨（1L完）

Summary：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默杏上元游园会-00:00

默苍离退休那年是个很不太平的年。

开头内陆暴雪，年中沿海好几个台风转来转去，末尾又遇上百年罕见低温席卷全国。后来俏如来回忆那个夜晚，默教授办完退休手续正式交接了教研室，大家伙一起聚餐的夜晚，没风，纯干冷，像把自己塞进负八十冰箱，隔着羽绒服和棉裤都被冻透了，仿佛这位学术界许多人的心理阴影除了卸下了工作重担，还把最后一点冷酷轰轰烈烈留在人间。学院不是没挽留过，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接受退休返聘，继续成为许多人的亘古不灭的心理阴影，然而默苍离真正地两手一甩身后功与名，彻底过上了老头生活，乐得清闲，院里的讨论从默教授终于走了到默教授竟然真的走了，这些讨论丝毫影响不到每天下楼在小区里遛鸟的绿色身影。实在应该按句电影台词在他身上“以前没机会，现在我想做个良民”。

鸟是爱徒送的退休礼物，一只乌漆麻黑头点黄，那个年头还没列入保护动物的鹩哥。怎么相中的——俏如来本人说，觉得老师应该不会喜欢这样聒噪的动物，在花鸟市场溜达也只是想选盆兰花，路过一家叽叽喳喳的鸟店，顺嘴逗了一下这只鹩哥“说你好，恭喜发财”，结果被鸟骂了一句“安静”。

俏如来当场就把鸟买下，打车拎到老师家里上门送货。而默苍离意外地接受了这只生物，理由是“讲话比老七好听一点”，于是鹩哥就被赐名老七，获得阳台永居资格。

每每提到家里这只鸟，冥医就在一旁乐不可支，他就爱听俏如来讲这段，唠到家里的鸟也乐意跟别人讲这段。老年人的通病，啥事都爱翻来覆去讲，也不记得跟人家讲没讲过，直到把所有人都听烦了才罢休。因得冥医话多，老七学他学得更多，代表句是一声好大的唉，后面跟着你这个苍离啊。

冥医比默苍离早两年退休，那两年人闲不下来，依旧在临床一线发光发热，偶尔打个飞的上手术台，或者被请去论坛讲座。修儒老劝他歇着，他不爱听这个，倔了吧唧，仍要逞强，后来腰和膝盖实在顶不住了，被徒弟以医生的身份勒令驻家静养，又逢默苍离也光荣退休，这才安分下来，每天运动量最多就是拄着小拐杖去马路对面菜市场买菜，回来接了在小区花园里大杀特杀——指下棋——的默苍离，慢悠悠晃回家，做饭、喂鸟、喂默苍离。无论忙忙叨叨还是清清闲闲，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下棋是默苍离的新事业，工作可以扔，一直以来高速运转的大脑可没那么容易踩住刹车，总得找点杀脑细胞的事儿干干。早餐饭毕，穿戴整齐，拎着老七和门口的垃圾下楼，马扎一摊，棋盘一摆，炮二平五兵七进一，观棋者惊呼连连执棋者气定神闲，一般下个四五盘，冥医这时候就扫荡早市回来了，立刻就有当天对战失利的老头围上来状告老默头棋路阴险狡诈巴拉巴拉。无论现在这局进行到什么程度，冥医的拐棍戳到跟前，默苍离就得回家了，要是对面正好上风不免出声挽留：“哎哎，下完再走啊。”

“明天再下。”

“明天？明天谁还能记得下哪儿了！”

默苍离点点自己的头壳：“我记得。”

说罢左手老七，右手接过冥医拉菜的小车，潇洒走人。老七这种时候还乐意朝人大喊“笨蛋！笨蛋！”

冥医把午饭端上桌的时候，步态有点不自然，拐杖贴手放在了餐桌旁，一如既往又开始絮絮叨叨。“唉——苍离呀！老七在家跟咱俩就算了，出门可不能这么没礼貌，话说，谁教的它这种乱七八糟的词啊？”

默苍离乜了眼电视机。

家里就俩人一鸟，过于安静的时候就会打开电视放点新闻和热播剧，让屋里头有点动静。也不知道最近在播什么，老七跟着学了些台词，还会哼新闻联播当当当当当当的开头曲。到底也没教会它讲吉祥话，好像恭喜发财长命百岁都是不需要的东西，就算年夜饭他们也不爱讲这个，晚饭多加盘羊肉水饺，现在不让燃放烟花爆竹了，手机丁零当啷的拜年消息都比外头热闹，看两眼没什么意思的春晚，也就早早回房休息了。

“是得正经教老七说几句话了。我那天看你们下棋，它挂那儿还骂别人臭棋篓子，嗬哟，老张脸立马就绿了。”

默苍离很是冷酷：“老张本来就不行。”

冥医劝他：“都是邻居，爱好而已，有什么行不行的——那你说谁比较行？”

默苍离想了想，答：“老金吧。”老金就是今天跟他一块下棋还暂居上风那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用默苍离的说法，下棋，下的并不是智力，而是阅历，棋风棋路一摆，大致就能了解一个人的本性了。他又说：“因为跟老金下棋，我让三步就行。”

冥医肉眼可见地无语了，但他随即又想起什么：“哎哟，你们明天可能下不成了。”

“为什么？”

“呃，据说明天有雨。”
在那个互联网不甚发达也没有智能机，全国人民还靠着渔舟唱晚了解天气讯息的时代，冥医和默苍离就不怎么关注天气预报，一个是因为包里常年备着伞，有备无患，一个是因为知道对方包里常年备着伞，有恃无恐。“据说”这两个字用得就很可疑，平心而论，冥医白长这么多年岁数，扯谎的功力仍然与他们初识时差不多，或者说，他在默苍离面前永远破绽连连。不过默苍离并没有拆穿，反而顺着话头应了，“好，明天出门我会带伞。”

隔天谁也没有出门，外头果真下起雨，不凶，却很细密，浇散了晚秋最后一点热度，彻彻底底地入冬，彻彻底底地冷了起来。冥医很罕见地赖了床，醒来时满屋排骨粥的扑鼻香气。

默苍离不在。修儒守在床尾，眼睛里净是担忧。

“你怎么来了？”冥医边问，边缓缓移开视线。
修儒麻溜儿地从身后拿出一卷针和艾条，“默老师昨天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您，老毛病又犯了不是？您呐，就是爱硬撑……能自个儿翻身吗，我先给您看看腿。这季节一场雨一场寒，肯定难受。”

这臭小子……以前有这么啰嗦吗？冥医闷闷地想着，身体很诚实地翻了个面，一点也没觉出这是自己随了幽冥君，徒弟随了自己，上下一脉相承的絮絮叨叨。

门吱呀一声开了，冥医背对着门口，听脚步声判断有两个人，趿着拖鞋的是默苍离，硬底鞋跟的不知道是谁。修儒出声招呼，及时解惑：“默老师，俏如来大哥。”

得，四角齐全，有种麻将桌骤然凑齐的感觉。俏如来跟着默苍离进屋，年轻人最近请了长假处理家中意外，大约是很棘手的事情，但他面上仍然平静温和，只有眼下的乌青泄漏了一点疲惫。冥医虽然没出门，看修儒和俏如来的穿着，也能猜出今天降温降得厉害，两人都穿着毛茸茸地绒在床边。这倒让他回忆起默苍离退休那年极为寒冷的冬季，记得恰逢元宵节前后，一顿饭顺带着庆祝一件好事和一个节日，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他们寒暄了几句，艾叶焚烧的气味让老人又困了起来，昨夜冥医疼得几乎没睡，困意像温水把他浸泡着，其他的声音也仿佛隔着水朦朦胧胧听不清楚。冥医感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这令他感到安心，逐渐沉入睡眠里。

再次醒来时屋里便只有默苍离了，窗帘掩着，辨不清时间，雨声仍在，默苍离借着台灯看书，见他醒了，摘下镜子夹在书里搁在床头。

“修儒和俏如来呢？”冥医问，自己个儿亲手带出来的徒弟技术过硬，此时痛感已在忍耐范围内了，他支撑着坐起来。

“已经走了。”

“……好久没见，都没说上两句话，他弟弟有消息了吗？”

“他更担心你。”他看到冥医想要下床，“修儒说了，你需要限制运动。”

冥医撇撇嘴：“我已经躺够了，限制活动又不是要整天呆在床上。”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伸出被子的腿挪了回去，“老七喂了没？”

“喂过了，我也吃过饭了，你也吃一点吧。”

排骨粥温热适口，就像默苍离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提前盛好晾到这个温度。这家伙总是神机妙算，冥医边嗦粥边想，可能只有连气象台都无法百分百预测的天气不在他的算筹范围内，看看这雨！冥医叹气：“早知道昨天那盘棋就让你们下完了。”

“炮二平四。”默苍离说。

“？”

“老金前半段太顺，总以为自己能赢，其实我走完这一步就定局了，接不接着下都无所谓。”

冥医不懂象棋，只知道马走日象走田，但他盲目相信默苍离，听了这话非常信服地点了点头：“那其实老七还挺会看棋。”俨然忘记自己昨儿还批评小鸟没礼貌。

默苍离丢下一句人类老七都没享受过的称赞：“它啊，聪明着呢。”

许多人评价默教授退休后变了很多，以往看到他一个个都要绕道走的学生，现在也乐意带着微笑迎上来打个招呼，其实改变的并非默苍离，而是他者的心境。真正变化最大的人是冥医。像完成了生命里某个重大的使命，坚守在要塞的卫兵终于换了班，执拗的老头脾气收敛不少，变得松弛、随和、悠闲，仅余眉间沟壑见证其经年累月的操心，之前无论修儒怎么劝说都不肯拿起拐杖的人，也在开春后习惯了手边的支撑。人在力不从心时会察觉到自己变老，待坦然接受这份力不从心才算服老，一旦放松了神经，之前隐忍的病痛便一并爆发，连下雨天关节的疼痛都遭不住了，比天气预报还准。冥医昨夜蜷在被褥里很消极地想：也不知道这破身体还能撑几年，撑不住的话该怎么照顾苍离啊，我要是先走了，苍离可怎么办啊。

年轻人谈恋爱，乐意在诸如爱的问题上患得患失，占卜他爱不爱我的手段从花瓣升级到塔罗牌，可是到了这个年纪，死亡成为经常在大脑里闪回的概念，哪怕从未提到过“爱”，他们也笃信彼此即为灵魂的一部分，后走的那个人总归要经历两次“死亡”。

默苍离在意吗？应该是在意的，冥医无意间看到默苍离的搜索记录，“鹩哥的寿命”，家养品种平均十五年。

十五年，努力下或许能撑下去，甚至足够他完成一本自传。于是冥医终于肯遵守医嘱，不再跑来跑去透支自己，有闲心刷刷美食频道，学了一手健康菜谱，撑着他的小拐杖，买菜、做饭，喂鸟、喂默苍离。如今鸟被喂得羽毛乌黑发亮，人被养得下棋大杀四方，自己也获得了可以感知第二天降雨的能力，总算在奇怪的地方赢了默苍离一筹。

默苍离拆了铝箔，连同温水一起递过来，是止疼药。炉子上除了粥还煨着中药，冥医悉知徒弟的思路，动动鼻子就能把方子猜个七八，安神补齐舒筋活络，那是相当、相当苦的一剂良药，但没关系，再苦他都甘之如饴。

冥医端着药，笑嘻嘻地说：“现在我好像变得超怕死，得努力活久一点，我们都要努力活久一点，苍离，但是我得努力比你和老七活得更久一点。”

老七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阳台传来它学舌大叫：“笨蛋！笨蛋！”而默苍离未置一语。

窗外雨势减收。

明天还会有雨吗？大约不会了，因为今夜冥医睡得很熟。

世间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久别重逢。

頂端

harumis

預售中：異華、默雁、赤溫、跡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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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3)

1樓發表於: 2022-02-21 19: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開始直接跳結尾確定是不是HE，結果真的以為老七被老七罵（？
看完才知道原來聽說天要下雨是這個意思，很少看現代文更少看到寫老年生活的。
看到師尊只要讓三子我就震驚，真是個厲害的老人家。
看杏花拄著拐杖養鳥養蒼離也很舒心。
就是看到那一段說年輕人在意的是愛不愛，老人（？）在意更多的是能不能陪人家活得久一點，被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