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2 【劍龍】鏡中人（首樓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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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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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樓主發表於: 2023-01-02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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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2 【劍龍】鏡中人（首樓完結）

搬一點舊文過來，算半個科幻paro

       疏樓龍宿在儀器尖銳的滴滴聲裡醒過來。四肢仿佛比大腦更加麻木，他艱難地轉了轉眼睛，從天花板到垂下的牆線，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空白。電子鐘巨大的數位按分鐘更新，倒懸的藥瓶正將液體輸入他的靜脈，時間隨著滴流拉伸，變得分外漫長。

       先是手指，後來是手臂和脖頸，身體漸漸恢復了活力。龍宿側過頭，這是一間安靜的病房，另一個床位上躺著的人仍未醒來。氧氣面罩浮出的水霧顯示出他呼吸的頻率，每隔一兩秒鐘顯示幕上的紅色曲線就跳動一下。龍宿透過無菌帽套不下的鬢角認出那是劍子仙跡。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腦海深處傳來鈍痛。龍宿深深吸氣，努力回想發生了什麼。他對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唯一的印象是爆炸的實驗室，儀器支離破碎，鐵皮櫃轟然倒塌。隔壁傳來驚叫，而他們那一間只有兩個人。劍子仙跡反應極快，於是自己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黑暗吞噬一切，比死亡還要沉默的寂靜。

       再之前的回憶斷線，龍宿想不起來他和劍子研究的是什麼專案，也想不起來爆炸的原因。實驗室的輪廓慢慢現形，一幢三層的淺紫色建築，每一層都有圓圓的白窗戶，很普通的研究所形貌，沒法以此判斷裡面進行何種工作。門口的空地也許被開闢成小花園，架子上爬滿蜿蜒的藤花。場景閃回時龍宿下意識地覺得劍子就站在他身邊，枝葉的輪廓投下來，就連陰影也溫柔。

       “龍宿啊，”穿一身白大褂的劍子仙跡無奈地歪著頭歎氣，“你認為什麼是天下無雙呢？”

       他頑皮又寵溺，整日膩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像全世界都被濃縮在小小一方天地裡了。許多普世規則不適用於他們之間的相處，問題不一定需要回答，任何一種因素都可能帶來情趣。

       “情趣”這個說法戳中了龍宿心裡柔軟的一處，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劍子，試圖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們或者彼此相愛，或者是很捨得開玩笑的朋友。龍宿不敢再想下去，他有點期待，還有點惶恐，而不論哪種，都不能改變劍子是唯一一個出現在他回憶中的人這個事實。

       對面傳來突兀的響聲，龍宿看見劍子睜開眼睛，他從那雙眼睛裡讀出和自己剛剛一樣的茫然。現在他們還不能判斷那爆炸帶來了什麼副作用，恍惚是肯定的，不過沒關係，他們需要恢復的時間。

       第一個五分鐘過去時劍子側過頭，向他眨了眨眼睛。在龍宿看來，這個小動作安慰的意味大於玩笑，自帶治癒的魔力。疼痛變得不那麼明顯了，龍宿唇角牽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作為回應。頭頂上平整的天花板一瞬間產生投影，他確定那不是幻覺，而是某一特定時刻回憶的映射。他被吸入那些浮動的波紋，堅信碎片們會一一拼合，直至還給他們一個完整的故事。

       這一次他看到的場景在實驗樓裡：他們眼前坐落著一面水銀鏡，鏡子背靠門口，鏡面上投射出獵戶座的三顆星星。這個印象讓龍宿感覺怪異，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學習過需要借助鏡子達成的技術，也不記得它與他們的工作有何關聯。提到鏡子時他首先聯想到的會是光、鏡面反射、影子、成像這一類的詞。不過他確定這是研究室而不是園區裡唯一的健身房，鏡面之後有好幾根管子通道另一個房間的暗箱，在玻璃器皿和液晶螢幕之間，在粒子和粒子對撞的軌道消失之前，他們可以看到一些被標記的曲線閃閃發亮。

       “你看，它們很美。”

       劍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龍宿回過頭，劍子臂彎裡搭著外套，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樣閃亮。實驗室的掛鐘顯示還有三分鐘就到淩晨兩點，他們馬上要和兩個年輕的助手換班。龍宿極自然地被劍子拉住，他注意到自己好像更精緻也更隨意，至少在著裝上是這個樣子；劍子拍掉他前襟上不知何時蹭上的一點粉筆灰，輕柔地吻他的鼻尖。

       龍宿用一個含混不清的語氣詞表示認可。他長期以來一直嚴格控制交友範圍，自認為需要一大片安全區，而劍子是為數不多的能夠一再突破他底限距離的人。樓下車燈晃過，劍子背靠著有鏡子的那面牆壁，現在從他的角度看不見獵戶座了，暗箱裡的粒子卻有類似的軌跡。

       “沒錯，它們很美，而且不能被預料和複製。這是物質存在的基本形式，如果有一種方式能夠破解——”

       “總有一天，但不是現在。”

       劍子修長的食指在他唇上輕輕一點，龍宿不再說話，以此結束沒有意義的討論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他們總想堵住另一個人的嘴，起初為此爭論不休，經過很長一段磨合期才發現行動比言語更具效力。穆仙鳳和默言歆從龍宿手裡接過鑰匙，劍子簡單描述了暗箱運行的情況，龍宿有些恍惚，直到劍子拽了拽他的袖子。

       “走啦走啦。”

       這四個字像回魂的咒語，天花板上的幻影消失不見，龍宿抬起手，一時難以適應臂彎裡空蕩蕩的感覺。他和劍子床鋪之間隔著的兩三步距離像是隔了幾道難以逾越的山川大海。劍子的目光遊移過來，龍宿意識到他雖然暫時不能說話，但他在試圖讓龍宿明白自己想表達的意思。只有自己能做到這一點，只有自己能理解劍子的內心真意——龍宿吹了個不太成功的口哨，劍子鬆開手指，攤開的掌心裡握著一塊染了血跡的碎片。

       一塊鏡子的碎片。

       “假設你所在的點是A，另一個你所在的點是A’，現在你不僅可以聯繫到A’，而且可以控制它，達成這個要求只需要擬定一個鏡像的映射。再不用大費周章去搭建一個類似的環境，我們可以直接達成這一點，用意志使A’探索環境，為A回饋資訊。聽起來有點瘋狂，是嗎？”

       “如果是你說的，我不會意外。這才是你願意和我在實驗室裡下棋的理由嗎？”

       劍子仙跡一面問放下一枚白色棋子，剛好斬斷黑方棋盤上蟄伏的長龍。龍宿透過鏡子看他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他們的區別在於，自己總是提出理論上的宏大設想，而劍子樂於拆分它們，一點一點付諸實踐。

       “不完全是。”龍宿笑了笑，同接下來的事情相比，棋局的輸贏並不能使他真正在意。他晃了晃手上的U盤，“我之前所說的構想，建模和材料都在裡面。”

       劍子從殘局裡抬起頭來：“可研報告？”

       “也在裡面。”

       “龍宿，我當真要佩服你的耐性了。”

       “哈，能被你稱讚耐性，我忍不住要在功勞簿上記下一筆。”

       “你大可以記多幾筆，我不攔著。”

       “這不符合我對貪婪的定義。”龍宿說，“更何況，我的靈感來自第二十公里的某個攝像頭，那是你正在做的東西。”

       “喔，你想要什麼作為答謝禮呢？”

       龍宿挑起眉，小巧的U盤化作一道銀色弧線，準確地落在黑色棋子簍裡。他按住棋盤，走向劍子仙跡：“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希望我們都能因此感到愉悅。”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如他所願，劍子笨拙的真誠令龍宿又驚又喜。房間是封閉的，拉上窗簾之後成為一個完全獨立的空間。越來越多的記憶在他們嘗試著彼此探索時恢復過來：映不出夜色的鏡面，看不到盡頭的隧道，他不小心碰翻棋盤，黑白兩色棋子落在身上、地板上，冰涼的、零零落落的聲音。

       龍宿發現他的身體記得劍子：從溫度到形狀，從台桌到地面。他們似乎曾經這樣做過許多次，每一次都讓他們更加瞭解彼此。他們一起調試鏡子，劍子將他壓向鏡面的時候龍宿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A與A’合二為一，鏡中的世界敞開柔軟胸懷，仿佛要迎接每一個樂於進入它的人。

       不過那是很久之後的事了。他得先想起爆炸從何而來，他們的實驗室對化學物品有嚴格的控制，不可能會產生這種毀天滅地的襲擊事件。龍宿將額角抵在鏡子上，鏡中浮著一層流動的銀色物質，聚合形成自己的眼睛。

       像複製，像分裂，像無性繁殖。

       不祥的預感爬上脊背，龍宿用力抱住劍子，後者安撫性地把他帶離鏡子附近的區域。他們相擁著坐進沙發，龍宿強迫自己鎮定。

       “劍子，我們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龍宿從閃回的記憶裡掙脫出來，他扶著床頭慢慢坐起身子，劍子手中的碎片把一小塊圓圓的光斑投在牆上。本來不應該存在的東西一經存在就是一種錯誤。他們發現了它，成為另一個世界的造物主，又很快試圖銷毀它，然而已經無濟於事。爆炸可以被看作懲罰，但絕對不是他們的終止。

         那個時候他毫不費力就讓劍子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調試之前只有劍子能明白他的想法。

       “劍子，你希望它是什麼呢？一個冥想盆？一道門？還是一個大型電子相框？”

       “都不是，它會成為我們世界的缺口，可以通向未知。”

       “即使未知會帶來毀滅？”

       “我們必須承認有這種可能，正視它，並且盡最大努力去避免。”

       “如果你製造了一個鏡像世界，你最擔心的是什麼？”

       “鏡像中的主體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僅僅是因為另一個世界在此處的投射。”劍子不假思索地說，“哦……但是我們已經沒有辦法阻止了。”

       他打開一塊信號屏，實驗室傳來的畫面顯示鏡面正在浮動，所有人的精神都集中在鏡面另一側的世界上。銀色的空白期過去之後，鏡中出現一幢三層的淺紫色建築，就連藤花和窗子都和他們的實驗室一模一樣。穿著白大褂、形貌很像劍子的研究員鎖了車，拉開大門的時候回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這不對。”劍子抓起桌上的直通話筒，“關掉它，停下來——”

       他沒有等到對面的回應。借著一點光亮，龍宿看見鏡中實驗室門裡的人和自己有一模一樣的臉，只在發飾和衣服上有點不同。他也吹了一聲口哨，將手上一個黃色的圓球狀物體丟了過來。它沖出鏡面，落在一個研究員腳邊嘶嘶地響。

       幾乎是一瞬間之內，整座實驗樓都處於極大的震盪之中。劍子丟下話筒，他拉著龍宿從窗戶跳了出去，兩個人狼狽不堪地落入窗下的藤花叢。實驗樓燃起了熊熊的火，再沒有人呼救，再沒有人逃出來。磚塊瓦礫一類的雜物不時隨著火焰四處噴射，鏡子多半也在爆炸中碎了，龍宿想像過很多次世界末日的樣子，這一次直接打消了他之前的大多數想像。

       “你會怎樣對待一個鏡像世界裡的人？”龍宿發現自己嗓音沙啞，“你會想毀了整個鏡像世界嗎？就因為他們發現自己是別人的複製品？”

       “我不會，但是我們無從得知他們的想法。讓我來說的話，現在這種狀態絕對不是終點。”劍子緊緊貼住他，安全罩打開了，可是他們周圍仍舊籠罩著駭人的高溫，像一條噴火龍伸出舌頭從他們頭頂上方舔過。

       龍宿把自己的手臂在劍子腰上收緊。

       “所以呢？”

       “等火燒完，然後好好活下去。”

       龍宿笑起來：“我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愛你。”

       劍子也笑起來：“真不巧，我也是。”

       龍宿摸索著走到劍子的床邊。他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除了吸入煙霧讓他的肺很不舒服。他大概要食言了，龍宿默默地想，世界末日式的衝擊讓腎上腺素猛烈爆發，把愛情泵上頂峰，卻沒有告訴他應該怎麼下來。一切都過去了，他還是那樣愛他，不僅僅是愛，還有複雜的別的情緒，包括但不限於一點感激。

       龍宿拿走了劍子的碎鏡子。它失去了投影和映射，只是一塊能映出人影的玻璃。他曾經耗費心力去研究它，這是世界上最後一點它存在的證明了。龍宿握住劍子的手，一轉身把鏡片狠狠摔在地上，碎得不能再碎，裡面水銀一樣的流質也像水銀一樣蒸發了。他們又是最開始的他們，並非一無所有，並非兩手空空。只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在荒原上建造任何樣式的小屋。

       劍子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在龍宿附身輕吻的時候垂下了眼睫，因此沒有看見龍宿不同於平常的紅色眼睛。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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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1樓發表於: 2024-06-27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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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发错了……这玩意儿能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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