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6 【乐邃(乐寻远x邃无端)】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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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6-16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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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6 【乐邃(乐寻远x邃无端)】恨剑

一
收到那封邀请函的时候，是个下午。
乐寻远捏了捏信封，有点鼓，他慢慢地拆开读了一遍，将附赠的书信递给邃无端：“鸣城的论剑会邀请函。”
“咦？”邃无端接过书信略带茫然，“鸣城的论剑会？它为何特地邀请寻远？”
“可能是想让我们帮忙撑场面？”乐寻远随意道，“看起来很有诚意，甚至还附赠了论剑会彩头剑谱的简述，无端你可有兴趣？”
邃无端自然有兴趣，尤其是那《恨山剑诀》的简述写得留白甚多，只在剑法玄奇之处大为着墨，勾人心痒，吊人胃口，邀请信也是言辞恳切，请求收信人参会的心思毫不掩饰。
既如此盛情相邀，那便去吧。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番，次日便启程出发。
刚进城门便已被喧嚣扑面，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已经拉起红布，巨大的擂台摆在地上，周围堆着桌椅，来往的路人中不乏身带刀兵之气之人，也有不少人的剑就大剌剌的抱着或负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武者身份。
一个身着麻布长衫的老者正在擂台上笑容满面的说着什么，擂台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修行者和普通人们团在一起，张望指点着，时不时的叫个好喝个彩。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乐寻远拉着邃无端找了个听八卦的好地方，左边几句右边几句加上一些联想，大概齐的听了个囫囵。
台上的老头姓刘，是鸣城有名的老善人，这剑谱便是他家的，据他自己说，剑谱为了培养苦境的有生力量特地贡献出来，也是他出钱主办了这次的论剑大会，意在武者切磋长进，同佑苦境安和。
左边的人：“这刘爷一生行善，曾经还收养过路边被遗弃的残疾女婴长大，那是视如己出啊。现在看他都这么大岁数还是精神矍铄，这就是福报。”
右边的人：“刘爷就是老了腿脚差了点，你看他现在走路远没有年轻时候雷厉风行，也不爱出门了，天天窝在家里，不过今日一见，仍是红光满面，看来还是福泽深厚。”
台下人太多，根本听不清台上的刘爷在说些什么，只见他面带笑容的抬手作揖，缓缓下台，他一步一顿走得很慢很小心，确实如旁边人所说，腿脚不太好的样子。
刘爷走了，团起来的人流也就跟着散去，乐寻远和邃无端走了没有两步，就被一个高大的汉子拦住，看起来他早就等着两人：“二位，鄙人陆汉，是论剑会的主办，二位公子如约前来，是我荣幸，请随我去客栈休息。”
两个人回礼跟上。陆汉生得高大粗豪，看起来是个眉目带了些凶恶的彪形大汉，但是讲话却十分温和文雅，行止和缓，见人先带上三分微笑，着实是恶汉皮下塞进了个文人骨，他一边领着两人一边忍不住道：“在下对二位仰慕已久，特意写信邀请，公子们真的来了，我真是……真是三生有幸。”
乐寻远见缝插针：“那你先把剑谱给我们看看？”
陆汉笑容满面：“哦，这个不行。”
乐寻远顿了顿，微笑着：“好吧。”
说完忍不住侧头看看邃无端，瘪了瘪嘴，邃无端看他吃瘪的表情忍不住低头掩口笑起来。
陆汉似乎回过神来，找补道：“呃我的意思是剑谱当然会给二位看，无论二位上场与否，但是得在论剑会结束之后。”
乐寻远点点头：“我们就是撑场面用的。”
陆汉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怕他俩懒得等待转头就走，又道：“确实是的……二位在鸣城期间所有花销都由在下包揽，且不限制任何人身自由，只求两位能在论剑会期间留在鸣城。”
来都来了，本来就是打算参与论剑会的，这下还得到了不必上场也可以看到剑谱的承诺，两个人也没什么不同意的，跟着陆汉来到了安排好的客栈。
客栈很大，但十分嘈杂，陆汉解释道：“与会者皆安排在客栈中，人多纷杂，难免吵闹，不过二位公子放心，我留了顶层的雅间给你们，层壁厚重，很清净。”
等乐寻远邃无端安稳下来，陆汉又敲门，端着餐盘带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子进屋，介绍道：“这是内子春娘，也是这客栈的掌柜，平日就住在二位正楼下那间，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找春娘。”
春娘是个眉眼平和的女人，腰上铺着一层薄毯，行动间带起的风吹得毯子晃晃悠悠，没有双腿的形状，她跟着陆汉行了礼，两人双双离开。
乐寻远关了门，回想着来时听的八卦：“这个春娘就是刘爷收养的残疾女儿吧。”
邃无端皱眉不忍道：“她之双腿，也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所致，若是后天致残，那未免也……”
想不出那是何等情形，两个人面面相觑，乐寻远递了碗筷过去：“吃饭吧。”
遇事不决先吃饭，于心不忍先吃饭，天大地大不如吃饭，邃无端抿抿唇笑了，接过碗筷，认真地开吃。
第一天就这样普普通通的过去。
第二天开始，日子就不平静了。
乐寻远和邃无端下楼时，追着他们的视线变得更多且更加明目张胆，乐寻远暗自警惕着，已经有好几个胆大的上来打招呼，甚至还有来下战书的！
邃无端看着俯身抱拳的剑客，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只有眼睛里透出几点茫然：“你说你要，挑战我……？”
“是的。”剑客战意满满，“请尊驾赐教！”
邃无端眨了眨眼，缓缓道：“这，若是切磋也无不可，只是论剑会在即，你若是受了伤，恐怕不好。”
剑客冷哼一声：“尊驾未免太过自信，我未必就会受伤！”
邃无端点点头：“是的，我自会留手，只是……”
剑客气不打一处来，热血上脑拔剑就刺过来，邃无端脑子还没回过神，身子已经向后一仰，手腕平抬，双指夹住剑尖，对方内力如碰厚壁，无可寸进。
邃无端轻微绕腕，长剑随他动作旋转，剑客紧咬牙关，全身绷紧了劲儿，也挣不过对方修长手指，剑器立时脱手。
周遭的喧哗之声还未生起，剑客已失武器。
看着对方呆呆的模样，邃无端递回剑柄，温和道：“是我失言，我并非看轻于人，只是刀兵相击，难免有失手受伤的危险，你指腕力沉，抬臂平稳，是底子很扎实的好剑客。”
他说话时双眼平和的看着对方，隽秀的眉目淡然沉静，器不动，气不动，二指托剑，没有开山裂石的威势，却如水墨一般静谧，好像手里的不是锋芒逼人的杀器，而是一卷书册。
剑客回过神来，双手接回长剑，抱拳道：“看来尊驾非是自负，而是谦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自罚三杯，希望尊驾谅解。”
邃无端茫然的：“嗯？”
一边乐寻远已经坏心眼的准备好了烈酒和小缸似的大杯，咕咚咚的给他倒了一杯，那一杯就是一缸酒，剑客吨吨吨的喝下去，脸一下子就红了，乐寻远又倒了一缸塞给他：“唉，喝不下就别喝了，你也非是全然故意，只是看见江湖中的盛名剑客，一时心血上涌罢了！自罚一杯算是赔个莽撞的不是，尊驾也就不与你计较了！”
邃无端拉拉他：“寻远……”
剑客抬手又是一缸子，这回脚步都开始打晃，乐寻远已经倒好了第三缸，一边塞过去一边为难道：“唉，酒量不行心意到了就好，虽然你来势汹汹，但好在尊驾渊渟岳峙，未伤其人，你也不必为难自己，都是武者，谁能忍住切磋的心呢？我们都理解的！”
剑客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话在他嘴里走一遭就听着不对劲，但是既然说了自罚三杯就是自罚三杯，他咕嘟咕嘟咽下第三缸子，一个酒嗝和着一声抱歉同时冲出来，然后身子滴溜溜一转，就栽倒下去。
乐寻远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猝不及防没使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啪一声摔在地上，关切道：“剑者，你可有事？”
邃无端无奈的小声道：“寻远……”
“好好。”乐寻远放了酒杯，单手扛起剑客扔到后院，回来时邃无端已经被跃跃欲试的剑客们团团围住，乐寻远扒拉开人群，站在为难的邃无端身前，彬彬有礼道：“诸位，论剑会在即，大家还是应以正事为主啊。”
一个剑客道：“论剑会胜者不过二三，在座百余剑客，我自知非是那二三之中的一个，来此不过寻求切磋磨炼，若是得剑儒指点，比那论剑大会有用得多！”
余下之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喧闹之声四起，乐寻远忍不住皱了皱眉，回头看看邃无端，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乐寻远明了，示意大家安静，笑道：“是这个道理，但是若大家一同涌上来，那岂非杂乱，不若大家排好队，记下名字，一个一个来挑战。”
某剑客不满道：“怎么排队，凭什么有先有后，若是我排到十天以后，论剑大会都结束了！”
又是一阵附和之声，两个人被团团围住，颇似被虎狼环绕，邃无端开口想说些什么，就感觉乐寻远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于是便继续沉默，忧心的看着。
乐寻远还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既是排队，自然要有先后，至于如何分辨，那就要看诸位本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被围在中间的人已然不见，只有声音从客栈上方悠悠传来：
“顶楼天字一号房，先到者先入名册。”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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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

1樓發表於: 2024-06-16 10: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
意欲挑战的剑客们使出浑身解数，你追我赶的蜂拥而上，间或拳打脚踢，不停有人噼里啪啦的掉回大堂里，那些不打算凑热闹的剑者们就坐在原地继续吃饭饮茶看热闹，陆汉很快被声音吸引，推门一看天上掉下一个人影，他低头顺着影子看过去，下饺子一样又掉下好几个摔回大堂。
乐寻远抄着手含笑站在门口：“诸位，若是在在下手里走不过五招，那实在也没有挑战尊驾的必要了，请吧。”
于是天上的饺子下得更快，有时候几个影子重叠着掉下去，一片哎哟哎哟的痛呼。
邃无端坐在屋中，面前摊开一本空白册子，笔墨皆备好，看着一个个挑战者进来，双手递上毛笔，“请写下名字。”
剑客顺手接过笔写下名字，茫然：“……不能现在打吗？”
邃无端看着他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欲言又止。
剑客叹息离去。
乐寻远终于回来时，最后一个剑客筋疲力尽的签了名，嚎了一句“我是来干嘛的”才离开，乐寻远掸掸自己的衣袖，嗤了一声：“我也想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
邃无端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排到了三天之后……论剑会都开始了。”
陆汉慢慢的走过来，敲敲门：“二位……”
乐寻远先是斜睨他一眼，才撑起笑容把他迎进门：“陆先生，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
陆汉忙道：“不不，请不要道歉，二位来时也听到我丈人说的了，此次论剑会意在武者切磋进步，二位愿意出手，实乃我之荣幸。”
乐寻远给他添了一杯茶，继续微笑：“既如此，那我想问问，为何大家今日突然把注意力都丢给我们，先生是将我们当做噱头来用吗？”
邃无端忍不住也看向他。
陆汉左看右看，茫然地捧着茶杯道：“这，我不知，会不会是二位太有名了？而且你们来的时候也没背着人，好多人都看见了，说不定昨日就认出你们了，只是今日方才确定。”
邃无端轻轻“嗯”一声：“也有道理。”
见乐寻远看着自己不说话，陆汉讪讪笑道：“二位若有需要，请来找在下或者我夫人，我先告辞了。”
陆汉推门出去，乐寻远送他离开，大堂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探出半个身子，春娘正在楼下沉默的坐着。
回屋关门，邃无端看他一眼：“怎么了吗？”
乐寻远小声道：“无端，那个春娘好像有点奇怪。”
“春娘？哪里奇怪吗？”
乐寻远一时语塞：“可能是……太呆了？”
邃无端想了一会，道：“春娘身有残疾，行动不便，所以才比较安静吧。”
“嗯……也是。”乐寻远只是直觉奇怪，又想不出哪里怪，背后念叨别人总是不太合适，尤其是一个残疾女子，于是他也闭口不再说，看着邃无端仔仔细细的阅读每个名字。
鸣城论剑会规模不大，也无甚名气，是以名册中确实没太多江湖成名的剑客，但邃无端还是一个个认真的默念着，他知道乐寻远在看自己，也知道不理他也可以，所以专心在自己的事情上，辨认着每一个或工整或狗爬的人名，等他从头翻到尾，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乐寻远单手托脸看着他笑：“是有无端认识的人？”
邃无端摇摇头。
“那你还看得那么仔细。”乐寻远笑意更深。
邃无端坐直身子，认认真真道：“他们都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他们，同是剑者，未免不敬。”
“他们真的都认得你吗？”乐寻远不置可否，“我看，多半是跟风罢了，听说是个有名剑客来了，看你又不伤人，脾气又好，凑个热闹想同你过两招，你若是同意了，反正轮番战下来，受伤受累的总不是他们。”
邃无端安静听完，先是点头，又道：“寻远说得是，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尽量不受伤的。”
乐寻远“哦”了一声，伸手倒茶，邃无端看着他又道：“还有受累也不会的，寻远不是帮我拦住了凑数的，只留给我功夫好的，剑法有趣的，和这样剑者切磋非是折磨，而是享受。”
乐寻远递给他一杯茶，在他接过时拉住他的手，凑近再凑近：“真是辛苦我了，无端要记得我的情谊啊。”
邃无端重重的点头：“我会的。”
乐寻远笑笑，松开手刚要退回去就被他反手拉住，邃无端把他轻轻拽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寻远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
看着他脸上笑容一点点绽开，乐寻远大脑飞速转动，邃无端彻底笑起来：“我偏不这么说，这是寻远应该做的，以后也要继续。”
乐寻远被他放开，慢慢的坐直，半晌才道：“……好，都听尊驾命令。”
邃无端学着乐寻远平日的神情轻轻的嗯哼一声，起身拉开被敲响的房门，迎接第一个挑战者。
剑意浩瀚如海，广袤深邃，邃无端不出剑，因他已是剑本身。
一个一个的挑战者接连被击退，在倒退出房门的时候又被柔和的内力支撑住，以免摔倒受伤，而房屋内的陈设不受丝毫影响，妙至毫巅的精细控制甚至可以让旁人自在游走在争斗边缘。
比如呆在屋子里煮茶看热闹的那个旁人乐寻远。
暮色四合时旁人不再旁观，推着战败者出门，咣叽关上房门宣布：“今日到此为止了！”
门外的人悻悻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身离开。
屋子里，乐寻远关好门扭头看见邃无端无奈的脸：“寻远，我还不累的。”
“都一下午了，不累也要休息会，吃过饭你可以继续。”乐寻远按着他坐下，殷勤的给他捏肩膀。
大堂里早已恢复平静，三三两两的人堆在一起用餐喝酒，大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碰的两声打在墙上弹回来，两个恶形恶状浑身剑气的老头结伴而来。
说是结伴又好像不准确，因为两个老头看起来关系并不好，披发的老头时不时斜戴帽的一眼啐一口，戴帽的动不动哼一声，两个人对着小碎步上前迎接的陆汉恶声恶气：“听说那个剑儒也在，他人呢？”
陆汉指了指顶楼，两个老头推开他上楼，陆汉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被推的一个趔趄，脚步好像不稳似的倒退好几步。
房门被野蛮的推开，戴帽老者持剑大汉：“儒门的那个剑者呢？是你？”
他剑尖直指邃无端，寒芒摄人，剑锋仿佛带着血气：“你，来与我一战！”说罢飞身直冲而来，乐寻远按住想要起身的邃无端，抬手凝聚内力化作漩涡，半空拦截住戴帽老头，老头只觉得自己腰身被无形力量带着旋转，前冲的力量瞬间泄掉，他心底微微一惊，一个虚空踩力鹞子翻身稳稳落地。
披发老剑客倚靠在门口嗤笑道：“老三脚猫，露怯了吧。”
戴帽子的老头怒目回头，拔剑就要刺，披发老头也不客气，挽个剑花就冲过来，双剑交击一瞬，金石相撞之声迸发。
然后戛然而止，连回音都未能发出。
两把剑被人同时制住。
两个老剑客身子同时一僵，扭头看向无声无息插手的第三人。
乐寻远手指如钳一般紧紧箍住两柄剑，脸上挂着好像永远不会变化的谦和笑容：“二位前辈功力非凡，实在令晚辈大开眼界，但是若想挑战剑儒尊驾，还需记名于册，依循次序而来。”
“哈？”戴帽老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露出一个阴冷的笑脸，“小子，你知道我是谁？让我排队？”
乐寻远脸上笑容不变，手指微微一扭动，双剑在他指下像绳结一样扭曲起来，披发老者大叫一声：“哎呀，别折我剑！我记名！”
乐寻远手劲松了一些，老者抽出剑，邃无端已经备好纸笔，他写上名字回头看向另一个老人，嘴角一斜，扛着剑离开。
戴帽子的老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手下发了狠想把剑抽出来，奈何乐寻远稳如泰山，他的剑就像插进铁石之中，动不得分毫，老头试了半天，不耐烦道：“松手松手，我写。”
送走两个不速之客，再送走门外鬼鬼祟祟偷看的陆汉，乐寻远拿过名册，哼了一声：“脾气大，派头大，岁数大，就是名声不大。”
邃无端小声：“别这么说人家。”
乐寻远：“哼！”
华灯初上时，大堂里传来一阵喧哗，好像有人动起了手，声音很大，邃无端想推门看看，被乐寻远拦住，指了指门外道：“无端你仔细听，是那个老头的叫喊，中气十足的，估计又是挑事被打了，活该。”
邃无端笑了笑：“那老者剑势迅疾，身手不俗，哪有那么容易被打？不过确实是他的声音……嗯……”
见他沉吟，乐寻远揽着他的肩膀回去：“别管了别管了，那老头看着就爱惹祸生事，我们少掺和。”
邃无端想了想，嗯了一声，两个人就在屋子里用了餐，夜色来得很急，火烛吹灭之后空气都黑沉下来，客栈里的人大多都休息了。
只有若有似无的咚、咚咚、咚、咚，像棍子轻轻点在屋檐上，一声，一声，隐密而迅疾。
乐寻远警醒的翻身下床，无声的推开窗户向屋顶看过去，月色下的一切都干净又安然，连鸟雀的影子都没有。
他沉吟了片刻，耳边已经追不到那声音，关上窗户回头，邃无端已经半坐起身，轻声问道：“寻远，怎么了？”
乐寻远思索着道：“无端，你刚才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咚咚咚的，很轻很快，像敲击之声。”
邃无端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乐寻远也暂时不再探想，说了声“睡吧”，两个人带着一点茫然休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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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4-06-16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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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清晨的大堂，一片乱糟糟的。
皱眉的人，看戏的人，恐惧的人，冷笑的人，都在看着同一个人。
那是一个死人。
戴着帽子的老剑客，脖子上，心口上，腹部丹田上，几道细长的剑痕横贯，鲜血流了一地，现在已经不再继续流淌。
因为他身体里已经没有血了。
陆汉正在和一个英武的男人争执，说是争执，其实也只是男子单方面的怒吼：“我就怕出事！果然出事了！论剑会暂时不能开！”
陆汉试图争辩：“官爷，你听我说……”
“没得可说，”似乎是官差的男子大手一挥，鹰视狼顾的环视一圈客栈，斩钉截铁道：“你这客栈必须暂封，一个人也不许出去，在找到凶手之前，你们，都是嫌疑犯。”
有人不满道：“嘿你这莫名其妙的小子突然跳出来说自己是官府的，又突然说我们都不许出去，你哪来的权力？”
“就是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关我们？”“我都没见过这老头！他死不死干我何事！”
客栈上下顿时一片轩然大波，陆汉拱手抱拳试图平息，奈何人虽不微言却轻，声音像独木难支的小船沉进沸腾的人海里。
官差男子铮然拔剑，剑鸣如龙吟呼啸，直压的其他人呼吸都停滞，他愤怒道：“问我权力在哪，就在我剑下，打得过我的，你可以出去，打不过我的，就老老实实留下让我查探！”
旋即伸手迅速指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你，你们刚才叫的最欢，让我看看手下有几斤几两！”
一道剑鸣，一抹剑光，四声裂响，一片噼里啪啦，被点名的四个人手中剑断裂成两半，官差男子像是没有移动过脚步一般，收剑冷笑道：“不过如此。”
客栈登时一片沉寂。
官差满意了，挥手赶苍蝇似的赶人：“没人找锤了？那都给我滚回屋子里！”
陆汉脸憋得通红：“官爷，您，您这……”
官差看都不看他：“你也回去！”
陆汉在原地生了半天闷气，那官差自顾自查探着尸体，根本不管别人，陆汉只得长叹一声，慢慢挪着小碎步回去了。
客栈里一片安静，众人各怀心思的回去，邃无端翻开自己的挑战者记名簿，看着死去的老者的名字轻轻地叹了口气，乐寻远拿过名册，将他的名字涂黑。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房门被人敲开，官差毫不客气的环视一圈两人的房间，道：“那个老头功夫很好，能杀了他的人，不多，能无声无息杀了他的人，更少。你们在其列。”
乐寻远和邃无端对视一眼，官差又道：“那个老头死于剑，所以你，不在我的怀疑名单上。”
他先指乐寻远，又指邃无端，语气冷硬：“但你就不一样了。”
邃无端：“嗯。”
他的语气太平淡，就好像对方在说“今天是个晴天”“这家店菜色不错”，礼貌的附和一下，面容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微垂着眼睑既不像在思索，更不像在心虚。
官差没有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把自己的剑放到桌子上以示友好：“其实我觉得也不是你们，你二人行动轨迹皆可查验，应是与那死者从未见过，但是你们又确实有嫌疑。如果想要排除嫌疑，请来相助我查出疑犯。”
乐寻远无语：“虽然不是不可以，但你们真的不是查不出东西来抓壮丁吗？”
邃无端不是很在意：“好。”
仔细阅读了一遍官差整理的线索以及与会者名单，乐寻远道：“带我们再去看看尸体吧。”
于是官差就领着两个人来到后院暂时搁置尸体的空屋，老剑客尸身已经做了一些处理，邃无端看着他身上伤痕，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乐寻远轻声问道：“怎么？”
邃无端眉头微皱，细致的看了半晌，伸手虚虚比划了一下：“他非是死在剑下。”
官差难以置信：“什么？”
邃无端声音平淡：“他是死在极细的像绳子一样的武器下，只是杀人者为了掩盖痕迹，将伤口反复捅开修整，作成像正常的剑伤痕迹一般模样。”
官差看了他几眼，扑上来不错眼地辨认伤痕，可惜他左看右看，拔出自己的剑反复比较，也比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看着邃无端严肃道：“你确定？”
邃无端点点头。
他的样子委实理所当然，官差一时恍惚，收起剑道：“可能我修行不到家吧，那我信你这次，你觉得我们应该找什么样子的人追查？”
邃无端想了想：“剑器奇怪的，擅用暗器的，或者身法极好的。”
按照邃无端的想法又开始一轮搜查，官差直接找来几个帮手，敲门搜身，比土匪看起来更像土匪，又是一轮怨声载道，官差提剑又打了几个人，将怨气暴力镇压下。
邃无端不太赞同他的行事方式，又没有更好的方法，一时间很不高兴，乐寻远就劝他：“这人虽然不讲道理，但是确实效率很高，他早一日找出凶手，我们也早一日解脱。”
邃无端看看一边陪着的陆汉，对方干笑了下，也就只能无奈的：“好吧。”
旁边的屋门哐的拉开，与戴帽的老头一道而来的披发老者看见他们，嗤笑道：“还跟那个老头较劲呢？我说他死不死的能怎样，既然你人就在这，不若现在就跟我打一架！”
说着他就直接拔剑冲着邃无端过来，邃无端一步未退，淡淡道：“你还在名册后面，况且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我不与你动手。”
眼看他剑锋逼近眼前，一道无形的柔和巨力荡开他手臂，并且十分阴险的在他肋下狠狠的一个冲击，老头猝不及防，剑差点脱手，指着乐寻远怒不可遏：“你！旁人切磋时插手，不守江湖规矩的小子！”
“切磋？”乐寻远大惊失色，“老人家在与谁切磋？谁动手了？快请这位官家来主持公道！”
官差刚结束前一个的搜查，一无所获的出来就被乐寻远抓住煞有介事地道：“这位老人家是与那死者一道而来，想来感情十分深厚，或许老人家知道什么内幕？”
老者啐了一口：“呸！谁跟那老头一道来！我们就是在论剑会碰上了！还感情深厚，那老东西可是死有余辜。”
官差机警道：“你知道什么？”
老头不耐烦：“我知道个锤子。”
乐寻远看起来十分焦躁：“哎呀原来感情不好，我想起来了，你们刚来就动手剑指对方，这样说你的嫌疑最大！”
“哦？”官差看向邃无端，“确有此事？”
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官差冷哼一声，下令道：“搜！”
老头暴躁的提剑就要刺过来，陆汉眼疾手快的扔了一个椅子砸偏他的剑尖，抱住他的腰不撒手：“老前辈老前辈，切莫动怒啊！”
这陆汉平时说话走路都慢慢的，但是这么一抱才看出来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老头一下子竟然没挣脱开，也算不枉他高大的躯壳。就这么一瞬间，官差点了老头的穴道，让人冲进去搜查，而他自己扯开陆汉把老头上下搜身个遍。
老头动弹不得，气得老脸通红，可惜在场的大多都没心，唯一一个有心的不忍他如此，想要帮他解穴，就被旁边没心又坏心的小子拉走：“无端，我们喝杯茶去吧。”
邃无端回头看看老头，这是他最后的良心，然后他就扭回头：“好呀。”
官差们没搜出什么可疑的东西，解开老头穴道离开了，任他气得怒吼。
陆汉安静的低头站在一边，脸上的神情都消失。
一天的排查下来，虽然官差们粗暴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但是也确实解除了许多人的嫌疑，晚饭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小声讨论，乐寻远不在乎这些，邃无端也没加入的想法，两个人用过晚餐就回去休息。
披发的老者怒气横冲的过来把门拍得震天响：“我不在乎那老头死不死，也不在乎你们封不封客栈，你啥时候跟我打一架！这样查下去要查到什么时候！”
邃无端欲起身，起了一半就被乐寻远拦腰按回床上，他抱起被子蒙住两个人：“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无端你能听见声音吗？”
“能……”
乐寻远唰的掀开被子望天花板：“……”
“哦！不，不能！”邃无端反应过来，抓住被子两角平平整整的盖过两个人，“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房门敲得震天响，奈何乐寻远早就覆了真气在上面，老头死活敲不开。
屋里的人埋在被子里和乐的睡觉，屋外的人受不了了，陆汉迈着他的碎步踮踮的跑上来，好说歹说连拉带拽的把他劝走。
一次两次，乐寻远觉得陆汉怪有责任感的，三次四次，乐寻远想：这个陆汉，对这个老头很是关注。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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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4-06-16 10: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四
老人来的第一天晚上，大堂里有一阵喧哗骚动，乐寻远和邃无端都没在意，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眉目艳丽神情冷淡的女剑客旁若无人的擦着剑，任凭官差们搜着她的东西：“他调戏我，差点被我剁了手，还想要继续动手，又差点被我捅了脸。”
官差不赞同道：“为什么差点，你直接捅啊。”
女剑客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捅是我不愿吗，是那老头身法不错，躲过去了。”
乐寻远感叹道：“太可惜了。”
女剑客擦完了剑，淡淡道：“我现在嫌疑很大吧，可惜，不是我，如果是我，那他死得会更难看。”
官差道：“是不是你，要查探完毕才知道。”
“查吧。”女剑客无所谓的模样。
她的随身物品都被搜了一遍，一无所获，官差道：“搜身。”
“哦。”女剑客干脆的站起身，伸出双臂，等待搜索。
她是干脆了，在场的其他人不好动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乐寻远提议道：“我们请春娘帮忙吧。”
官差点点头，他和邃无端就去敲开春娘和陆汉的房门，陆汉打开门迎接，两方见礼后，邃无端直抒胸臆道：“春娘掌柜，可否请您帮个忙？”
之前几次见到春娘，她都是窝在轮椅里沉默寡言，偶有微笑，是以给人一种瓷娃娃的感觉，面对她时说话都不敢大声，这次春娘倒是有了些生气，很干脆的点头答应了，陆汉推着她到了女剑客的屋子，春娘微笑着温和地道：“姑娘，失礼了。”
“无妨。”女剑客俯下身子方便她动手，春娘仔细的摸索过，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官差严厉道：“人命大事，你要确定。”
女剑客冷冷道：“你可以自己动手，我不介意。”
春娘微笑着道：“是的，我确定。”
官差思索一会，道：“好，那麻烦掌柜今天帮我们查案。”
春娘点点头：“事情发生在我客栈，我也有责任，只是身子不便，这几日多有劳烦官差大哥们，能有所帮助，本是我应该的。”
官差点点头，又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陆汉，疑惑道：“你们吵架了？他怎么不说话？”
春娘抬头看了一眼陆汉，笑道：“没有。”
只是她的笑容勉强了许多，陆汉也呵呵的干笑了两声，这怎么看都是吵架了的样子，于是官差恍然大悟的哦~了一下，不再多言。
几个人继续去下一间屋子搜查，邃无端和乐寻远在门外小声的嘀咕：“寻远，他们真是吵架了吗，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乐寻远微微探头看看屋子里的情况，见没有人关注他们，小声道：“无端也这么觉得？”邃无端点点头。
乐寻远干脆把这几天压在心里的疑惑一股脑都说出来：“这春娘和陆汉要么不一起出现，要一起出现就总有一个人不太说话，我原以为是春娘身伤兼而心伤，是以寡言，但是后来发现，她是个挺利索的女子，这样的人，不太会因为和丈夫吵架而每次出门都沉默不语吧。”
邃无端也道：“是啊，虽然背后说人不太好，但是陆汉之前表现出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天天跟娘子吵架的人啊，这是他们的……情，情趣吗……”说到最后，他有些不好开口，又有些疑惑难解。
乐寻远啧啧几声：“不好说。”
他们两个说小话的时候，客栈突然又起喧闹，抬头看过去发现几个官差和几个江湖人对峙上了，封客栈已经有几天了，这几天时不时的叫人过去问询，又挨个搜身，本就有怨言的剑客们现在更是群情激奋，完全压不住了，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
披发老剑客闻声出门，看见邃无端眼睛一亮，冲上来问道：“关也关了好几天了，查也查完我了，你什么时候跟我打一架！”
邃无端为难道：“这……”
那边官差也要压不住愤怒的众人，只好妥协道：“这样吧！我们今天最后一天搜查，再查不出来明天论剑继续。”
趁着那老头扭脸看过去，乐寻远拉着邃无端抽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汉，发现他推着春娘的轮椅，脸色阴沉的站在原地，没有阻拦任何一方，春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隐约的不安萦绕在乐寻远心尖。
作为一个向来不大有好运的人，他对危险的预感一贯很准很快，快到当天晚餐的时候就应验给他。
客栈发生了投毒事件。
匆匆赶来的医者们对中毒的人进行了简单的急救，这毒来得又猛又烈，当场放倒了好几个，官差勃然大怒，直接宣布封闭客栈继续，直到查出凶手为止。
余下的武者们心有余悸，噤若寒蝉。这分明是一场大规模的无差别投毒，不知道是何人手段如此狠辣。
陆汉站在一边还是一副茫然无措又唯唯诺诺的样子。
乐寻远轻轻关上房门，把外面的喧嚣和愤怒都推开，坐到邃无端旁边思衬道：“无端，你还记不记得第一天晚上我听到的那个声音？”
邃无端回想着：“你说你听到了似棍敲击的声音，极轻且极快。”
乐寻远点点头：“是，其实我一直在想那个声音，你说，会不会是拐杖或者其他的东西？”
邃无端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
“对。”乐寻远道，“春娘没有腿，她完全可能靠假肢之类的东西走出那种声音，她是论剑会的主办，一般来说也不会怀疑有人会甘愿冒着给自家生意添霉头的心思杀人，但今日的饭食投毒之事，也确实她最有可能做下。”
邃无端跟上他的思路，慢慢道：“是啊，我之前觉得杀人的是细线类的物品，但是也没准是其他的薄刃，或者可能是菜刀？只要时间足够，怎样修改尸身上的伤口形状都可以。”
沉思片刻，乐寻远斩钉截铁道：“我想查他们。”
邃无端重重点头：“嗯！”
两人携手找到官差，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官差不知道夜半怪声之事，但从投毒事情来看他也已经对春娘二人有所怀疑，三个人一拍即合，敲开春娘和陆汉的房门。
陆汉愁眉苦脸的开门，看见他们也不是很惊讶的样子：“你们果然怀疑到我们头上了，唉，请进吧。”
官差二话不说直接带人动手从里到外的搜索一遍，春娘夫妇二人就安静的陪在一边看着，脸色看着有点愁苦。
乐寻远想了想，轻声问道：“敢问春娘掌柜，平日皆是坐轮椅出行吗？”
春娘摇摇头：“也不全是，我虽鲜少外出，但有时兴致起了，也想撑起自己站着动动。”
乐寻远状似好奇道：“敢问掌柜是如何做到呢？”
春娘微微笑了笑，招呼陆汉拿来一个三面围绕起来，横竖相连，下以横面做托底，足有半人高的铁架子，在陆汉的帮助下立在架子上沿的托板上，一扭动扶手使劲，架子底细密的小轮子就动起来，春娘向哪边旋，架子便向哪边动。
官差“嚯”了一声：“这东西有些精致，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春娘笑道：“当然不是，是我们请西洋的工匠师傅做的。”
她动起来的时候，小轮子们摩擦着木质地板，发出刺耳的哗啦哗啦声音，春娘不太好意思的停下：“这东西声音太吵，而且我一人难以上下，所以一般也不用。”
陆汉默默的把她抱回轮椅上。
这个声音跟那天听到的可是南辕北辙，乐寻远跟邃无端对视一眼，几不可见的摇摇头。
搜当然是搜不出来什么，官差长呼一口气：“掌柜，饭食投毒，非你客栈之人恐怕难以行动，请你务必把做工之人的名册给我，好查出真凶。”
“是，应当的。”春娘柔声答应，使唤陆汉拿了名册给他，“这些人大多是常年给我们做工的老人，他们真的是本分人，希望官爷能早日彻查，还他们一个清白，也还我们一个安生日子。”
眼看着春娘泫然欲泣，官差也撑不起冷硬的脸色，感叹道：“刘老善人本想为苦境出力，没想竟然碰到这种事，真是造化弄人。”
看着春娘默默垂泪，陆汉一边为她拭泪，乐寻远憋在嘴边的“二位是有什么难处吗”还有“陆汉先生为什么今日鲜少开口”都被堵住问不出来。
无奈的看看身边同样无言的邃无端，两个人悄悄的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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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4-06-16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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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慢慢的走在客栈走廊上，乐寻远叹出一口气：“那个声音，不是，差得太远了。”
“嗯。”邃无端苦思着，“而且不说春娘，陆汉呼吸不稳，步伐沉重缓慢，内核无力，也确实不会功夫，应该也不是他。”
回到自己的房间，乐寻远关上门看着邃无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不怕无端笑话，即使今日搜查全无证据，我还是觉得，这事跟春娘脱不开干系。”
邃无端思索片刻，语气沉重：“我相信寻远的直觉，但是确无证据的情况下，寻远此话与我说说也便罢了，万不可与他人言说，不然传进春娘掌柜和陆汉先生耳中，徒惹人心生怨憎不说，寻远的声名也要遭损。”
“我还哪有什么声名？”乐寻远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又严肃，正了神色，认认真真道：“是，如今我影响到无端的声誉，我必得更加谨言慎行，不可给人留下话柄。”
邃无端怔了怔：“我不怕寻远影响到我，我只是……”
“无端只是希望我不被他人指摘，你不怕为我所连累。”乐寻远拉起他的手，声音轻柔，“但我怕。”
空气都在此刻变得温柔又认真，邃无端抿抿嘴唇，抿不掉自己翘起的嘴角，便干脆彻底放开，露出少见的大笑脸，乐寻远觉得他笑得很傻，但他不知道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
客栈仿佛分成两个世界，他人的纷扰飞不过来，这里只有平和缱绻，像是从未踏入风波一般，阳光都被浸润的柔和起来。
然后风波就亲自踩着雷霆一般的步子大着嗓门找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与我打一场！儒门的剑儒！”
陆汉的声音紧随其后：“老前辈，别别别……”
“别什么别！”
撕扯的声音，人摔倒的声音，痛呼的声音。
邃无端立马起身开门，扶起狼狈的陆汉，看向披发老者，平静的眉目隐隐有怒意：“你想要同我切磋，来找我就是，为何伤害别人？”
老汉混不在乎他的怒视：“我这不就来找你了？”
陆汉费力的站起身，哀求道：“尊驾，尊驾，我实在拦不住他……能不能别让他再闹了，您，您能不能帮个忙……”
邃无端扛不住他的哀求，只好应道：“也好……”
“哈！”老头兴奋地拔剑，“这可是你说的！”
乐寻远一个闪身拦住他的剑芒，震退他喝道：“哪有上来就打的！若要比试，也该说了开始才行！”
老汉不耐烦的“啧”，倒也收了手，主要是他被乐寻远震得虎口发麻，有点握不住剑。
陆汉手忙脚乱的提议道：“不然这样，今夜用过晚餐，二位再行比武，我与春娘为二位在屋顶准备一个小擂台，我们别在客栈里打了，你们看这么多人凑热闹……”他手一指，果然上下左右一片看戏的脑袋，邃无端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同意。
老汉一边扛起剑一边暗自放松自己的手掌，随口道：“说了那个老狗死得活该，他年轻时没少干脏事，你们还为他查，我们江湖人就不该跟官府有什么来往！”
官差神出鬼没闪现道：“什么脏事，详细说说？”
老头白了他一眼：“我不！”
陆汉擦擦自己一脑门汗，干笑着离开，乐寻远同官差打了招呼，拉着邃无端回屋为他按摩肩颈，看着他眉头紧锁不太高兴的模样道：“这老头之前就说过那个人死不足惜，他们到底有什么嫌隙？”
邃无端跟着他的思维跑，眉头放松下来：“他二人分明是一同来的，既似关系不睦却又知根知底，说不定这老人家能知道些什么，可他又不愿说。”
乐寻远手法娴熟的为他按揉臂膀，放松身子，笑着接话：“无端今夜给他狠打一顿，打得他知无不言就好了。”
邃无端被他逗得笑个不停：“不如寻远去给他说些笑话，让他今夜笑得提不起剑，方便我去……嗯，揍他。”
乐寻远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无端所言也不是不行，那我可得好好准备一下。”
邃无端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乐寻远笑着低头蹭蹭他的颈窝，蹭的他痒痒的，推开人坐上床开始打坐。
晚间的餐食是陆汉亲自送来的，不算丰盛，但很精致，他冲二人抱拳一礼：“多谢二位。”
两个人回礼道：“是我们该感谢先生亲自送来餐饭。”
陆汉呵呵一笑，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乐寻远看着他提着食盒走向老汉的房间，回头拿出银针每道饭菜连带茶水都试了几遍，邃无端皱着眉不是很赞同的看着他的动作，但是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饭食皆无毒，乐寻远仍旧不放心，用内力仔细的探查一遍，才确认没做过任何手脚，招呼邃无端来用餐。
这一顿餐饭做得极是精心，茶水用了平心静气的昆叶，汤里添加了补气的脉品，都是对武者极有助益的上好材料。
春娘和陆汉确如承诺所言，在屋顶搭了一个小小的擂台，只允许乐寻远和官差在内的几个顶尖剑客观看，邃无端屏息凝神，长身玉立，人犹如融入夜色中，只有剑意萦绕。
披发老者歪歪斜斜的走上楼顶，看了一眼陆汉：“你婆娘的鸡汤做得不错，明天再给老子来一碗。”
陆汉扯扯嘴角，冷哼一声。
老头不搭理他，长剑半空一旋脱鞘而出，身形化作一抹残影直击邃无端。
擂台上的人不急不躁，慢慢睁开一双灿如星辰的眼眸，剑不出鞘，动作写意的挡住对方全力一刺，老人只觉得剑如遇磁石，磅礴伟力抱住剑身挣脱不得，连带着他本人也被甩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剑技了，是剑者毕生梦想中都嫌奢望的剑意，人如剑，人又控剑，他挥手之间万芒不发，老者的剑好似一叶扁舟，浮沉大海之中，没有暴风雨，但只有不可望到边界的海。
擂台下的人只能看见宽广平和的大海，只有台上的人才知道，这是一片深邃无垠，不可触及的汪洋。
武技修行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分有器与无器，在场的武者皆全神贯注于邃无端的动作上，不敢有分毫的错神。
邃无端的动作很轻，也不快，只是抬手格挡，转手绕剑，白鞘直击，老者的行动在他眼里就像打过招呼一样，每一剑都在他围网之中。
老者已经满头大汗，邃无端甚至有余裕注意到，轻轻的推开他的身子，抱拳道：“承让。”
场下众人恍如梦中惊醒，长出一口气，老者踉跄两步收起剑，心服口服道：“我不如你。”
乐寻远默默心想：你岂止是不如，根本一个天一个地。
邃无端只是点点头：“过奖。”
官差擦了擦手心的汗，招呼道：“好了好了，比试结束，夜色已深，大家回去休息吧！”
众人亟待找个清净处消化刚才所见，于是不用赶人扭头就走，乐寻远拉着邃无端也下楼回去，那披发老者颤颤悠悠的走在最后。
回到顶楼的屋子之前，邃无端若有所觉的回头，正好看见那老者一口黑血喷出，从楼上栽倒下去，他不假思索的运功追上，陆汉突然暴起想要拦住他，被乐寻远扣着喉咙扔在地上。
电光石火一瞬间，邃无端接住老者，大喊道“他中毒了！”
“你！”官差怒视陆汉，他在乐寻远钳制下发出“呵……呵……”的笑声。
看着官差招呼医者处置老人，扣上陆汉带走，乐寻远站在原地思索着：为什么他的行动越来越着急？
他扒着栏杆探头看着下面，老者已经被带走，邃无端望着大门发呆，春娘被官差推出来问询，她脸上看不出神色。
官差暴怒的声音：“酒菜都是你准备的？你到底为什么？”
陆汉平静的声音：“为了杀这个闹事又打人的老头。”
“之前也是你下毒？也是为了杀人？”
“嗯。”
陆汉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顺从的被官差带走，春娘没有被抓去，她望着老者摔下来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春娘，春娘。乐寻远看着她的背影，心下已经有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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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4-06-16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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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陆汉送了两份晚餐，给披发老者的饭食里是不重样的剧毒，既毁经脉亦伤肺腑，给邃无端和乐寻远送的又确实是精心准备的佳肴，对两人没有伤害只有助益。
邃无端一夜未眠，乐寻远就陪着他一夜未眠。
天色亮起来时，轮椅的声音从远到近的响起，然后停在两人门口，许久不再动作。
半晌之后，邃无端叹了口气，两个人起身开门。
春娘端坐在门外微笑着等待他们：“我可否进入详谈？”
邃无端皱皱眉，转身进屋，乐寻远伸手道：“请。”
春娘颔首，推着自己稳稳的进来，等着乐寻远关门，从怀里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本书：《恨山剑诀》。
邃无端看看剑谱看看她：“这是何意？”
春娘微笑道：“《恨山剑诀》，本次论剑会的最终奖品，亦是你们来此的目的。”
见两人未有言语，春娘继续道：“陆汉不是应承过要给你们看吗，我来履诺。”
乐寻远观察着她的神色，春娘应该也是一夜没睡，神情里隐含疲倦之色，但是瞧不见什么丈夫被抓的伤心，也没有心慌的神情，他思索着开口：“是有条件的吧？”
春娘点点头：“是的，我可以给你们看剑谱，我甚至可以把它送给你们，但是我请求你们不要再管这件事。”
邃无端疑惑道：“这件事？这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
春娘看向乐寻远：“公子大概猜到了吧，杀了那个老头的是我，昨天下毒的也是我。”
邃无端有些愤怒不解：“你为什么杀人？”
春娘露出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笑容：“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听了之后你就不许再继续管了。”
乐寻远安抚着邃无端：“无端，听她说吧。——请讲。”
春娘低垂着眼眸，手里无意识的攥着剑谱，呵呵笑了几声：“这本剑谱是我家传剑谱，我家曾经也是这江湖中小有名气的武林门派，怀璧于身，难保不被觊觎，老刘狗带着几个人血洗了我全家，夺走了剑谱。”
邃无端有些愣怔：“你，你不是……？”
春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理会：“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不是因为我命大逃过了，而是刘狗突然发了好心把我收留下来，他的好心病啊，是个把他包装为远近闻名的大好人的利器，在这样的包裹下，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我就是他做善人的亿万个道具之一，就连这双腿，也是被他斫去。”
她忽地掀起自己身上的毯子，拍了拍原本双腿应在的位置，直接隔着衣服敲到了底下的轮椅，那双腿是在幼时被斩断，只剩下一片空荡荡。
邃无端呼吸不自觉屏住，乐寻远轻轻握住他的手。
春娘继续道：“他要收养我长大，又怕我以后有了本事报复，好在老天有眼，让我遇到了师父陆汉，师父救了我，传授我机关术，让我哪怕没有武功在身也可以报仇雪恨。”
乐寻远回想起那天看见的刘爷：“你杀了他？可是……”
春娘抬头笑的花枝招展，两只眼睛空荡荡又乱糟糟的：“我很幸运，在机关术一道上甚是有天赋，在所学的基础上研究出了更高级的技术——人甲术，即披着人皮的甲术，只要我在附近，分出自己的精神来控制人甲，就可以让他如常人一般行动，所以全天下都不知道刘狗一家早就死了，哈哈，哈哈哈。”
春娘的笑声空洞又有些狂乱，在死寂的屋子里回荡着，像是女鬼的索命尖啸，乐寻远和邃无端无法评价，安静的等待她平静下来。
春娘抹了把眼角，继续道：“我学成之后天南海北的追杀仇家，但是始终捉不到那两条老狗，因为他们平生最爱上天入地的挑战天下剑客，所幸，我听说了你。”
她缓缓探身注视着乐寻远：“乐寻远，江湖中的名人，听说你最近在收集天下剑谱，所以我特地写信相邀，如果你来了，剑儒尊驾一定也会来，如果他来了，那两条老狗听到消息，大概率就会来挑战。”
春娘微笑起来：“果然，我成功了。”
乐寻远没想到利用别人小半辈子，这回竟然被别人利用了，无言的看向邃无端，结果邃无端先看着他委委屈屈道：“寻远，抱歉，若不是为了给我收集剑法，你也不会掺和到这种事来。”
沉默片刻，乐寻远笑了笑，攥紧他的手：“是我失了警惕之心，连累无端了。”邃无端连连摇头。
春娘安静的看着他们，没有出声打扰，眼睛已经透过他们飞向了不知名的远处，待乐寻远提醒，她才缓缓回神：“我本来想着，封闭起来的客栈，机会很多，我有很多方法杀了那条老狗，但是老狗活这么大怪机警的，我这几天都没找到什么好机会，更是没想到那个废物官差居然扛不住压力要解封。”
深吸一口气，春娘恨恨道：“我着急了，下毒了，我承认，是个昏招儿。”
说完她双手递上剑谱，神情里的戾气尽去，诚恳道：“我利用了你们，抱歉，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请二位收下。”
乐寻远慢慢的拿过剑谱，看向邃无端，邃无端接过，握着剑谱发了一会呆，叹气道：“我不想看了，我们走吧。”
乐寻远轻轻的：“好。”
春娘也不强求，双手撑着轮椅两侧站起身，空荡的双腿生出两节棍杖一样的枝干，她说:“我送送二位，可以吗？”
两人没有拒绝，没有回应，离开了。
春娘走路慢慢的，每步都踩得很实，就像陆汉和刘爷一样，一步一步，不赶不急，她腰下的棍杖在走路的时候发出轻轻的：咚，咚，咚。
没有理会接下来的论剑会，乐寻远拉着邃无端：“无端，我们去看看官差那边。”
邃无端不明所以：“好。”
官府里像着了火一样，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一片乱麻，官差看见他们，挠着脑袋崩溃道：“你们知道吗，那个陆汉，他不是个活人！”
乐寻远淡淡道:“他就是个人皮覆盖的机关。”
官差先是茫然：“你怎么知道的？”
继而又抓狂：“怪不得他被抓他老婆一点反应都没有！恶毒的女人，罪魁祸首不是她也逃不过干系！我去抓她！”
说完抄起剑起身就要奔出去，乐寻远伸手拦住他：“别去了。”
官差：“啊？为什么？”
乐寻远轻轻按着他肩膀把他按回座位：“歇一会。”
他的动作看似轻柔却让人无法挣脱，官差被他按下，只能迷茫的重复：“为什么？”
邃无端看着乐寻远的动作，眸光忽明忽暗，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还是没有阻拦他。
没过一会，有人飞奔而来，大叫道：“坏了坏了！那个中毒的老头死了！他被那个女掌柜杀了！”
官差腾的起身，难以置信的抓住来人衣襟：“你说什么？！”
对方大喘气：“准确来说是同归于尽，那女人用刻机关的细刀片捅了老头脑壳，老头用剑捅了女人心脏，一起没了气！”
官差抓狂：“啊啊啊？！”
邃无端拉着乐寻远低声道：“我们走吧。”
两个人没理会再次乱成一片的官府，离开了。
来时是乘着马车，归时却只想用双腿走，没有人说话，一路出了城门，走进小路。
邃无端首先忍不住道：“寻远，你是不是故意来找官差，想帮春娘拖一点时间让她报仇？”
乐寻远没有反驳，只是道：“你生气了？”
邃无端沉默半晌，叹气：“我没有。”
乐寻远低声道：“抱歉。”
邃无端摇摇头:“寻远，我真的没有，你不要以为我是心中全无怨怼之人，我只是觉得……唉……”
千言万语堆在心头，堵在喉口，可他说不出来，只能尽付一声长叹。
乐寻远紧紧攥着他的手，两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慢慢走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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