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29 【安朧】前世今生不如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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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樓主發表於: 2020-11-29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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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9 【安朧】前世今生不如一部電影

設定延續之前的草根少年&公司董事現趴，兩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前世記憶
**

他是灼延千年的戰火與煙硝，
卻終熄於年輕的血肉之中。

不悟為何，執迷為何，
一度享生者，焉能不滅？

於是他自斷輪迴，重入紅塵，
化一樹綠蔭，一介凡軀，
失了名，忘了姓，

只盼那一只曾撼樹的蚍蜉——

※※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術法之類的東西，他絕對會回到這一刻提醒自己該直接走上公寓樓梯開門回家，千萬不要發呆，也不可以轉頭，這樣安倍博雅的人生雖然慘，至少也能慘得普通一點。

　　但現在，沒有人提醒他。

※※
　　臨近深夜突然下起了大雨，海島氣候就是這點煩。安倍忘了帶傘，只好披著他的寶貝紅色風衣，頂在頭上當臨時遮雨棚一路跑回家。
　　在這樣的大雨裡視線不太好，一件風衣根本擋不了什麼，不一會安倍就連內褲都徹底濕透。他半放棄地大力跨開了腳步，只想早一秒也好趕緊回家沖澡。

　　偏偏在衝進騎樓準備打開公寓大門的前一刻，安倍下意識地往右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他看見一抹熟悉得有點討厭的身影。

　　朧三郎，一個總是穿定製西裝開名車吃好料還試圖破壞他平靜庶民生活的麻煩人物。

　　不過今天討厭鬼似乎不是來找自己的，只是面對空曠的柏油路站著，好像正在等誰，甚至沒發現他經過。
　　從這個角度看不見朧三郎的表情，安倍卻隱約地感覺到他此刻的異樣。

　　那個人站在街邊，路燈就像是要替他打光似的聚焦。這條路上騎樓很多，偏偏那人卻選了一塊沒有任何遮蔽的地，豆粒大的雨滴毫無顧忌地打在他身上，昏黃的燈光讓那片雨與這個世界隔出一幕淒涼的布。

　　安倍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坐在專播二輪片的陽春電影院裡（他也只去過二輪的），看一部很多人推薦但他有很高的機率會一路睡到散場的文藝老電影，抽象、唯美，還必須是悲劇。

　　而現在是最後的高潮，畫面裡那個青白長髮的男人微仰著頭，或許是在想些只有文青能懂的事。他的輪廓在漫天大雨裡逐漸透明，下一幕可能就是和那些昏黃的雨水溶在一起，順著柏油路面流進下水道。

　　安倍一向看不懂這類電影，但他知道下水道大概是這世上最不適合朧三郎的歸處。

　　正直善良好青年安倍博雅嘆了兩口氣，再張開的眼神裡帶上了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決絕，他又披上他那不畏風雨的紅色戰袍，殺入越來越大的雨陣中，耳邊是重力加速度的雨點打在戰袍上的震天巨響，腳下是濕透的襪子擠壓浸飽水的布鞋再濺上四散水花的濕黏觸感，他眼裡卻只有一個身影——街上也是真的只有朧三郎一個人。

　　安倍又想起那些戰爭片裡的主角，他們衝入戰壕救人的時候八成是慢動作帶特寫，現在他知道原因了。

　　「喂！」

　　他好像花了半小時才走完這段根本不到十公尺的路。安倍邊衝著朧三郎大喊邊跑到他面前，但對方只是繼續盯著某片虛空發愣，眉頭緊鎖，髮絲黏在蒼白的臉上，好像真的沒注意到在他耳邊喊得聲嘶力竭的安倍。

　　這很尷尬，就像在捷運上提醒某個人拉鏈沒關，但對方毫不在乎，只留下一個會注意人家褲襠的安倍博雅。

　　「朧三郎！」

　　安倍心一橫，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就要揣著人往自己租屋門口帶，手裡那冰涼的觸感和沉甸甸的拉力幾乎讓他以為自己正在拖行一具屍體。

　　他也知道自己很雞婆，雖然褲襠的拉鏈沒辦法幫忙，但至少把人帶進雨淋不到的騎樓還是能做到的。

　　「...安倍博雅？」

　　「對啦！先躲雨啦！」

　　聽見身後的朧三郎後知後覺的叫他名字，溫文沉靜的嗓音幾乎被雨聲蓋過，安倍不由得有些煩躁地大吼回去。
　　原以為對方回過神來會抽回自己的手，未料他只是跟著安倍繼續跑，任由安倍將他拖進住家樓下的騎樓。

　　今天的朧三郎也太奇怪了吧！

　　「哇噻...全部濕透...」
　　終於進入騎樓，安倍擰了擰幾乎變成暗紅色的戰袍，一注細水戲劇性地流下。
　　他又甩動了兩下外套，平整上頭的皺摺，才試探性地轉頭，看向豪雨中救出來的屍體，或瘋子。

　　「欸，朧三郎，你還好嗎？」

　　事實上安倍在問出這問題的那一刻就有了定論。當然不好，這個樣子怎麼看都不好，連好字的邊都沾不上。
　　朧三郎本就不甚健康的膚色此刻慘白得堪比身上的衣料，濕答答的碎髮蜷曲在瘦削的臉側，狹長的眼角微紅，長睫濕潤，雨水滑落，他銀灰的眼底尚透著一絲茫然。

　　如果安倍不認識朧三郎，他會以為這個男人剛在雨中被華麗分手。但現在，對方只像是穿著西裝被迫競泳五十公尺並在中途溺水被救上了岸。

　　似乎是終於悶得難受，朧三郎舉起死白的手去解頸上那一本正經的領帶，暗紅的布條在骨節分明的手指上纏成一圈，被隨意地塞進胸前的口袋裡。

　　少年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了過去，那人略為凌亂的青白長髮還掛著水珠，絲絲縷縷黏著脖頸的稜線，萬年不改的白襯衫濕透了變成半透明的，貼伏著他精實的身形，隱隱勾勒出陰影和曲線。

　　安倍只感覺腦袋嗡鳴一聲，他的臉好像有點燙。

　　「為什麼拉我過來？」

　　「什麼？」

　　少年還在默背上個月的薪水收支散熱，就聽見男人一如既往地溫雅平靜的嗓音。
　　他問話的語氣彷彿他們正坐在某間播放著音樂、溫暖乾燥的咖啡廳裡聊天，而不是像這樣全身濕透、狼狽地擠在停滿機車的小騎樓下，雨聲大得要聽他說話還得把耳朵湊過去。

　　安倍古怪地看了對方一眼，幾乎是直覺性的脫口而出：「不然要放你淋雨喔？」

　　「安倍博雅，你是個好人。」

　　朧三郎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被他瞇得更細了，他輕輕扯著嘴角回道，彷彿一點也不意外少年會這麼說。

　　安倍卻意外極了。他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這麼說，或許又是某種算計，但有所圖謀的人不該有這樣的眼神。

　　這樣的朧三郎於他是陌生的。在安倍腦海裡有許多關於這個人的形容詞，他可以是狡詐的、危險的，城府極深的，但現在....

　　安倍張口頓了頓，又愣愣地閉上，試圖去捕捉腦海中那一閃而逝的一點什麼。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見過這樣的一個人，他們註定無法共存，卻又不得不彼此糾纏，而他甚至還來不及去思考，如果他們不做敵人，如果他們能有別的選擇——

　　他眨了眨眼，看見朧三郎側過頭去望向那下得太大的雨，玻璃灰的眼聚焦在安倍看不到的遠方。

　　「好人是活不久的。」

　　他的側臉和某個遠古的片段重合。

　　這很奇怪，安倍今年不過二十，但那些畫面看著都像是很老很老的電影，充斥著噪點與陳年的霉味，被長久地棄置在某個陰暗潮濕的角落，等著人去重新拾起，或者永遠遺忘。

　　然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被繞個彎詛咒了。

　　「呸呸呸，亂講話，我還要活很久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風景！」

　　安倍浮誇地呸了三聲，轉頭往牆上受潮的木板敲了三下，接著又轉向朧三郎抱怨道。
「就算我雞婆啦，好歹也是幫你，結果你一開口就這麼沒禮沒貌。」

　　「....確實是我失禮了，只是想起一點事。」

　　朧三郎收回了視線，抬手將鬢邊的濕髮順至耳後，朝著鼓著臉頰的少年微瞇起眼。
　　「謝謝你，安倍博雅。」

　　「喔、喔，小事啦。」

　　安倍被看得有些慌，他差點忘了朧三郎本來就是個不吝這類言詞的人，明明不是什麼善類，態度卻謙和有禮，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人。他偷偷地想著，不大習慣地別過臉，天藍色的眼瞳映著手中又開始滴出水來的紅色風衣。

　　雨還是很大。

　　「你說....」

　　「嗯？」

　　「你說想起一點事，是什麼事？」
　　凝在髮梢的水珠落上混凝土地面，散成了更細微的水花，留下一片不規則的深色斑漬。

　　其實安倍本來不打算問的，他只是沒來由地想對方或許會知道點什麼，但這畢竟是隱私，而且朧三郎也不大可能如實回答他。
　　但今晚都做了那麼多原本沒打算的事了，倒也不差這一件。
　　他又想起那些破碎的畫面。

　　「只是一些模糊的往事，我也不曉得。」

　　朧三郎看見少年握在手裡的風衣被攥緊又放開，略略抬眼對上那雙澄淨得毫無雜質的眼眸，那裡頭透著一點欲言又止的疑惑。

　　「你不相信？那你為何要問？」

　　「我應該要不相信。」
　　安倍又低下頭去擠外套上的水，乾巴巴的回答幾乎被雨聲蓋過。

　　「但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問這種怪問題，所以我大概相信你吧。反正遇到你之後怪事一堆。」

　　他抬頭瞟了朧三郎一眼，才發現對方一直都盯著他看。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直到男人淡色的薄唇輕啟。

　　「——其實只要你把股份和文件給我...」
　　「吼！你真的很煩！」

　　安倍沒等朧三郎講完急忙大喊一聲打斷了對方，然後乾脆地轉身走向公寓大門。又開始嘮叨這種煩人的話，表示回歸正常的朧三郎了吧。

　　那他要回家了。
　　嘀咕了兩聲，安倍從濕冷的牛仔褲口袋裡掏出被冷落已久的鑰匙，插入鎖孔，在轉動之前又看向那個蒼白的男人。

　　「你要怎麼回去？」

　　「我傳訊息讓紅翎來接我。」
　　他看著對方從西裝褲口袋裡抽出手機，按了兩下後又抬頭看他。

　　「怎樣？」

　　「開不了機。」

　　安倍幾乎沒忍住一頭撞上公寓大門的衝動。
　　他覺得朧三郎八成是在搞笑，但朧三郎沒在笑，他也笑不出來。

　　是啦！淋了那麼久的雨，要不壞也挺難的......

　　「安倍博雅，你的手機...」

　　「我都用公共電話。」

　　「我之前給你的那支...」

　　「怎麼可能收下啊，我那天就塞進你車裡的暗格了。」

　　「...」

　　朧三郎的表情沒什麼變，安倍印象中的他似乎總是這樣處變不驚，好像這世上所有事情都不過如此，不值一提。

　　於是他看見朧三郎閉眼沉默了片刻，轉身便要走出騎樓，回到絲毫未見轉小的雨陣裡。

　　嗯？

　　「喂！你要去哪？」

　　「或許這附近會有計程車。」

　　「才不會有！現在都快半夜兩點了，這種鳥不生蛋的鄉下地方怎麼可能還有正常的計程車啊！」

　　安倍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他還是小看了都市人對某些事物視為理所當然的態度。

　　他弱弱地嘆了口氣，接著轉動手裡的鑰匙，在一聲清脆的響聲後大門緩緩地旋開，現出一道不算寬闊的階梯，天花板上瓦數不高的白熾燈泡吃力地照著樓梯轉角。

　　「如果你能答應我不說股份的事，我家可以先借你躲雨，算是還你平常請我吃飯的人情。」

　　朧三郎看了眼一臉正經的安倍，微微挑眉，質疑的神情溢於言表。

　　「你就不怕我趁機在你房裡動手腳？」

　　「三更半夜的，雨又這麼大，我總不可能把你丟在這裏吧。」

　　安倍拔出鑰匙，抵住大門轉頭望向對方，穹蒼色的瞳蘊了一分無奈，卻透著溫度。

　　「反正我賭你是正人君子啦，再怎麼奸詐也不至於趁人之危吧。」

　　「哈。」
　　朧三郎斂著眸微微彎起了眉眼，若有似無的一聲輕笑裡藏著微不可察的柔軟，隨即又被外頭的雨聲吞吃入腹。

　　「你遠比我想像的還要天真得多，安倍博雅。」

　　潮濕的皮鞋印在地面上的痕跡向安倍逐漸靠近，他聽見那溫潤沉靜的嗓音湊近耳畔，耳尖一熱，那隨之而來的微涼吐息就變得格外讓人留戀。

　　他愣愣地望著濕透的朧三郎步入他早已看慣的老住宅背景，彷彿一條擱淺的大魚，或是爛泥坑裡的花，格格不入，卻依然高雅。

　　安倍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滑稽──他抓著他逃離文藝片結尾的下水道，卻開門帶他走進舊時代遺物似的破公寓。

　　「你不上樓嗎？」

　　朧三郎停下腳步側過頭去看安倍，頭頂的無機質燈光苟延殘喘地描著他不粗不細的輪廓，他一手扶著階梯把手，習慣性蹙起的眉在彩度不高的光影裡添了一抹鬱色。

　　安倍抬起頭看他，莫名其妙地想起前幾天陪梟嶽看的四零年代愛情電影，海報裡主角也是這樣站著，漆黑深邃的眼裡映著她註定離去的情人，即便那時他們才要開始相愛。

　　安倍不太懂那部電影，但他很喜歡那個成熟漂亮，笑的時候還有點憂愁氣息的女主角。

　　「安倍博雅？」

　　男人溫雅的聲音飄忽在光線濃稠的樓梯間，彷彿真的隔著一層灰幕，卻又清晰得讓少年立刻回了神。

　　「要啦！」

　　少年回得特別大聲，像是要掩飾方才短暫的走神，或是比平時要快上那麼一點的心跳聲。

　　他又撇過頭去看了一眼騎樓外的雨幕，才關上公寓的紅漆鐵門，隱然響起的跫音透著一絲不自覺的雀躍。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術法之類的東西，那麼這場彷彿永遠不會停下的雨肯定會是其中之一。

追隨大智慧，有糧廣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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