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22 【荡梅】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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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樓主發表於: 2021-11-22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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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2 【荡梅】酒馆

* 荡神灭在仙山开小酒馆的故事

荡神灭开了一家小酒馆。

他曾无数次地设想过死后的世界，按理说这并不是他的性格。死亡一向是他无须考虑的结局，死便是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世界与死人是没有关系的，一如他从前杀死过的一切，都湮没于过往之中，无知亦无觉，只有活着的才有希望，只有胜利的才有资格说话。兴许是虺族的天性作怪，有时他仍然忍不住会想，他控制不住要去想——如果他死了会是如何——却没有一种与眼前这破德性相符。

他曾经杀死过的，竟然还活在这儿。来杀他却被他所杀的，竟然也活在这儿。最奇异的是，他们竟全无几多怨与恨，也并不畏惧，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新奇的探询。荡神灭忽然有点懵了，像是被他们那个小毛孩帝尊拿跟棍往脑袋上砸了一棒槌似的，脑子里又混沌又清楚，仿佛茫然若迷，宛若醍醐灌顶。这和他曾想过的压根儿没一点相同，原来死亡并不是结局，它甚至都不能算作一个开始——一条线从不知名的地方伸展开来，拐了一个弯，又继续向远处伸展开去——死亡，竟然只是这条线中间要拐过的一个弯。

荡神灭闲逛了好几天。这与以前很不一样。

先前的生活总是紧巴巴的，被赶着活似的，总有做不完的事，像一张被绷紧的弓。弓弦在他意料之中断了，弓臂却在他意料之外地松弛了下来，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开小酒馆是弓臂终于开始习惯这种松弛之后的决定。这里的日子会让荡神灭想起梅香坞，可是却没有找到一处可以饮酒的所在，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开一家。

起先很是惨淡经营了一阵子。荡神灭懒得招伙计，挂了个木牌在大门口勉强算是门头招牌，就窝柜子后头倒腾酒壶酒杯去了。酒馆地方不大，里头也就四五张半新不旧的桌子，是荡神灭趁赶集的时候淘来的旧货，自己又敲敲打打补了几颗钉子几块板，看着能用就摆上开张了，卖些从农家或是酒坊里进来的酒，配上些简单的下酒菜。

大约是甚少看见魔经营这样的营生，老板看着也是不大好相与的模样，心里总是有些忐忑，门口看热闹的不少，却没几个敢进门。

有天来了个看不见的瞎子，抱着一把断了一根弦的琵琶，脚步却很灵光。瞎子进了门说想要一碗茶。荡神灭从不喝茶，给倒了一碗白水又倒了一碗酒，是他进来的农家小酿，甜糯的米酒，因为生意不好一直没卖出去，味道反更醇厚了些。瞎子喝得很高兴，从怀里摸出个拨子来，说是没钱买酒，弹一曲给老板听听换酒钱。

弹了一曲自然有二曲三曲，瞎子并不是天天来，不过荡神灭的小酒馆里就这么天天都有了人。

在他的酒馆里喝过的人挺多的，年轻的，年老的，男的，女的，仇人，亲人，情人，多年不见的旧友，相见恨晚的至交，曲高和寡的高山流水，通俗易懂的下里巴人，有的人会说书，有的人会弹琴，有的人会唱戏。荡神灭话不多，仍旧是站在柜台后头，不发一言。

荡神灭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明白恋红梅的梅香坞了，可是转头又想，恋红梅的梅香坞虽然比他的小酒馆要大，却也未必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有点儿想念活着的时候，却从不打听，仿佛是在专专心心地尽一个死人的本分那样，既不去听，也不去想——至少做出不想的样子来。

炽阎天来得很是突然。

那天客人来得少，荡神灭也没在意，他才进了新的酒回来正忙着，顾不上前头，跑后门去搬酒桶去了，搬完又炸了锅花生米。天刚刚擦黑，正是生意要上门的时候，荡神灭摸了块滑石准备出去写招牌，就看见站在大门口的炽阎天。

他盯着炽阎天的脸看了很久也没说话，仿佛是想要从炽阎天的脸上看出来什么。炽阎天也盯着他看，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眼神和表情，像是在等他开口，又像是无话可说。俩魔就这么对着面面相觑了很久，荡神灭瞥了一眼周遭零零散散的人，打个手势让炽阎天进了门，扭头索性把门板合上打了烊，又去把藏了许久的老酒给搬出来，两个大坛子一人面前摆了一坛，两个魔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干喝了一宿。

醉倒之前荡神灭心里就两个念头，一是这农家窖里的酒竟然也有这么大劲的，另一个是他炸的花生米没卖出去，得让炽阎天吃完。

第二天炽阎天就成了小酒馆的新成员，帮荡神灭打杂跑堂。

他们有时也聊天，说魔世，说中原，说苗疆，说修罗国度，说幽暗联盟，说凶岳疆朝，说他们杀过的人，说杀他们的人，说妖神将，说邪神将，说他们的帝尊，从帝鬼说到戮世摩罗又说到梁皇无忌。荡神灭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他本来是不爱说话的，他已经死了，死魔就该有死魔的样子，沉默安静，不言不语，可是那一碗接一碗的酒同油炸花生米一起下了肚，倒是把话朝外头勾得越来越多。

荡神灭盯着酒碗壁上的挂碗酒珠，问了一句：“曼邪音如何了？”

炽阎天没吭声，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半天才接话：“这么久了也没有见过她，应该是活得很好。”

荡神灭饮尽了最后一碗酒，惯性地就想要摔酒碗，忽得想起来这些现下都是他自己的家当了，到底是没舍得，举起来的碗又给放回了桌，闷闷地应了一句：“他们女人命长。”

炽阎天提醒他：“曼邪音是女魔，你这样讲，她要生气的。”

“哪怕你托梦同她讲也无妨，她又听不见，”荡神灭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嘴角又很快地撇了下去，小声地嘟哝了一句，“她也听不见。”

炽阎天知道他们老板这是喝多了，规规矩矩去合门板打烊，一回来看见荡神灭已经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睡着了也不老实，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子的歌，炽阎天没有听过。

那是聆秋露唱过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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