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狗吃了许多许多信,其中吃得最多的信来自廉庄。 \me-#: 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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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廉庄同他约定,每年秋风起的时候他们便在观音庙见面。当时的姑娘似是铁了心肠要和他划清关系,这个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总能在某段时间里让两个人频繁相遇,北狗有的时候似是察觉到廉庄就在他不远处,这样的感觉往往一闪而过,最初他自己也不确定,便转头去问小蜜桃,说小蜜桃,廉庄是不是在这附近了?鼻子比他要灵敏得多的狗摇了摇头,后来北狗这样问它问得多了,小蜜桃还要调侃一般对他说,如何,太过思念人家都思念出幻觉来了吗?北狗挠了挠头,说,方才廉庄肯定在这附近。 N4w&g-
当日分别时的情状下,廉庄在约定之后还追加了但书,说在秋风起之前不能再见面,见了也要当不认识。北狗原先不拿这个当回事,谁知道机敏的姑娘倔起来他也拉不住,哪怕他们彼此之间距离已经近到马上就要打照面,廉庄却还是能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缘分将他们绑得太紧太紧,天地宽阔,却总是能叫两个人在广阔天地下某一角相遇,即使未能相见,北狗也知道是廉庄来了,就像他们未曾分开。 6.6x$y3v
后来为了浑千手,二人之间那个秋风起之前不能再相见的由廉庄单方面定下的约定也勉强算破裂——第二年秋日的观音庙两个人还是会相见,可在此之前,廉庄已经默许了北狗带着小蜜桃时不时来找自己的举动。可北狗可是当时江湖上炙手可热的大侠,许许多多人都要找他帮忙,大多数时候他并不会留在廉庄身边插科打诨,而是戴着他那顶甚至有几分可爱的狗头帽拯救正义,相见的时候变得弥足珍贵。见不上面的日子,最常用的方法也不外乎是笔信传情——反正苦境之中出了名的神秘之一就是无论人在何处总是使命必达的信差。 V`xE&BI
他们两人之中第一个给对方写信的是北狗——廉庄在某日清晨收到了插在自家门口的一封信,吓得姑娘还以为自己在何处寻了仇而不自知,警惕的站在门边看了那封信半天,在看到信封上留下的老狗二字时才松了口气,半是埋怨着什么嘛吓了她一跳,半是带着些期待的取下了那封信。信封并不厚,里面装着的信纸也只是薄薄一张,甚至连北狗想告诉她的话只有一句——北狗没头没尾地写,我肚子饿了,小蜜桃让我忍着。 DEt;$>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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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庄眨了眨眼,没揣摩出北狗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于是前任神偷传人的姑娘来来回回将那句话重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捏着那张平平无奇的信纸思考是要用水泡或是火烧才能展现出北狗真正想表达给她的语句。但最后廉庄还是放弃了这样的尝试——北狗那样的人,哪有这样弯弯绕绕的心思,况且她离开武林已久,又有什么风波能够沾染到她的身上,北狗大约只是真的想给她说上一句这样没头没尾的话罢了。廉庄沿着折痕重新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之中,珍重地收好了来自北狗的第一封信。 nmoC(| r
后来北狗还是经常给她写信,内容无外乎是今天很无聊、昨天吃了什么、想起来明天要去找谁谁谁、去喝酒的时候听到旁边也在传他北狗大侠的传说一类没什么营养的内容,在廉庄大约积攒了小半个盒子的信件之后,某日小蜜桃敲响了廉庄的房门:姑娘开门的时候看见小蜜桃也愣住了,她前看后看看不到它的主人,最后才从小蜜桃脖子上取下一封挂好的信,这回连信封都没有,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廉庄一边展开那张信纸,一边摸着小蜜桃脑袋,笑说,北狗呢,他不是完全离不开你的,怎么让你一个人过来找我? q(Zu;ecBN
她的信纸还没展开完全,便听头上传来一声轻哼,而后说出的那些含着不满情绪的话语同廉庄在信纸上看到的那句话一模一样——北狗坐在廉庄家屋顶上,说,廉庄,你为什么完全不给我回信的? j1K?QH=e#{
那当然是因为你是大侠啦,廉庄说着,收好那张皱皱巴巴承载着北狗怨气的信之后又蹲下去和小蜜桃玩,一眼都没转过去看一眼北狗,语气轻松却又好像是埋怨,又说,耽搁你维持正义可就不好了。 T;#:Y
北狗一下子从屋顶上跳下来,蹲在小蜜桃身边望着廉庄,说道,那我还能有时间给你写信呢!总之我不管,我不能常来看你,只好给你写信,你当然应该写个回信给我报平安,不叫我觉得信没寄对地方又或者你出事,白白瞎操心才好。 `3L?x8g
廉庄感叹着小蜜桃跟在北狗身边这些日子是不是又胖了一些,手感更好了,她忍不住伸出手抱着小蜜桃,这才扭过头去看北狗,笑着说,好,那我以后也经常给你写信好了。 F32U;fp3
如此这般,廉庄也开始给北狗写信。 C8$/z>t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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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北狗写给廉庄五六封信之后才能收到廉庄一封回信。倒不是廉庄不在意,而是比起廉庄写一次就写满几张带着婉转女儿心思的信,北狗写过来的信还是一样随心所欲——尽管有一部分看起来实在是像小蜜桃口述之后北狗照着写出来的。有时候一张纸上只有几句话,有时候满满当当写到最后字越写越小,看得廉庄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看坏了,想难道他不知道可以再加一张纸吗?北狗在写信这件事上看起来不太着调,甚至还比不过小蜜桃,但是他的字却很好看,龙飞凤舞不减其形,大约还是有些字如其人的原因在的。 [-2T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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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狗还是会在闲下来的时候常来廉庄这边看她一眼,某次恰巧别人也给他写了信,北狗当着廉庄的面接过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信,看了内容之后竟是毫不犹豫地将信咬碎了。廉庄看得目瞪口呆,说你你你,就算不想也不至于把信给咬碎吧?北狗便解释说,我把信给咬碎是表明我已经收到的意思,这不是很正常? m_b_)/
廉庄便问,那我写给你的信你也都吃了不成? 9ZG__R3B1\
当然!北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甚至还加油添醋一般评价二三,没什么味道,毕竟笔墨用的都是最常见的那种嘛! N[wyi&m4
廉庄哼了一声,起身就走——却没有丢下北狗方才给她摘的花。 YLid2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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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到了逆海崇帆之祸,苦境大地无一不受其害,连廉庄这在边缘小地方的村庄都受到影响,终日不见天日的情况下人心惶惶,北狗在灾祸开始之前来见了她一眼,知她平安之后又去拯救世界去了。廉庄知晓北狗责任重大,便不再给他写信,可北狗却还是会给她寄那些好似兴之所至一般无来头的信,看上去他身上似乎完全没有担着什么担子,依旧轻松自在如先前和廉庄一道的北狗大侠。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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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海荼罗阵破后,久违的日阳重新降临到大地上,廉庄那几日时常到镇上的茶摊,听那些江湖上的最新消息,她听了许许多多真假参半的消息,没有一条的内容是北狗出事。她反反复复确定,最后才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回去的时候她又收到了熟悉的来自北狗的一封信,这会儿终于得到了确认,廉庄终于放心地笑了出来。 `sM^m`yE
没几日之后,北狗便再次来了,他身上似乎还带着点烤鱼的香气。他出场时的动作潇洒依旧,他撑着他的狗头帽在廉庄面前耍帅,说北啊北,我跟着北风一块来了——就只是顺路,所以来看看你——廉庄,你怎么又不给我写信了? #.|MV}6rQ
前段时间廉庄一直提着心,哪里敢再写信去打扰北狗,加之她听说北狗在逆海崇帆之祸中失去了至交好友,更不想这时去烦他。如今日阳重照大地已有一段时日,她原先想着也该是时候重新提笔了——她还买好了好纸好墨,叫从来节俭的姑娘肉疼了好一阵,谁想得到北狗急不可耐地就来了。 ~i=5NUE
写信做什么,叫你肚子里再多几两墨水,寿数又减几天吗?廉庄调笑道,沐浴着月光走到院内的那个小石桌边坐下,笑盈盈望着北狗 X_#,5t=7
我吃过的信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北狗跟过去,一下坐在石桌上,廉庄能看到他说大话的时候勾起的唇角和狗头面具之下隐隐约约的面容,再说你的信我已吃过这么多,那里差这一封! Kbcr-89Gv~
廉庄便回,那你还是北狗大侠呢,我一个区区小女子怎么好耽误你的功夫? p"QV| `
先前我们不是已经说过这事了,大侠怎么了,大侠便不能写信收信,当然我最近确实很忙,可是……北狗起先声音很大,说到最后也不知是自己心虚还是怎样,声音慢慢消下去,廉庄看他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便撑着脑袋想看看他能摸出个什么来。最后,北狗掏出来一沓厚厚的信件,展示一般摆在廉庄面前——照着过往经验,连庄知道这些信里并不是每一页都有满满当当的字,北狗这样摆出来颇有凑数之嫌。 o_?A^u
北狗说,廉庄你看,大侠还会忙里抽空来写信给你呢!甚至连小蜜桃都要在一边表示赞同一般嗷呜嗷呜地喊出声。 GtkZ%<KF9
虽然大约知道内中内容多少,但廉庄还是被这样一沓信镇住了,用手一封一封去数的时候便问,你怎么又写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寄给我? C[nacAi
你也知道我前段时间去拯救苦境了,信差也找不着,不知不觉就攒了这么多了,北狗说道,从桌子上面跳下来乖乖坐到了廉庄对面,笑道,这不是我现在有空了,过来看看你也顺便把写给你的这些信都给你,大侠也偶尔兼职当当信差吧。 g42f*~l
廉庄笑了笑,又说,我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儿,犯得着你总来看我。你难得有空,就不去找些别的朋友交流一下感情? ^\FOMGai
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你就不是我朋友了?虽然小蜜桃对我最重要,但是你和他们一样重要,又不是谁的生命中都该围着谁打转,总来见你又怎么了,我想见你,所以我就来了!北狗挠了挠头,又颇像需要人夸奖的小狗一样抬起脑袋,说,我看山是青山看水是碧水,看我其他朋友的时候当然也只是在看他们而已——诶呀岔远了,总之,廉庄,我现在不是正看着你,只看着你,岂会把你当做不相干的一二三了! Q*]y=Za#:
他说这话的时候,狗头毛上那两个浓黑的眼珠反射着月光,看起来便好似有生命一般炯炯有神,廉庄便能甚至已经能想象出狗头帽之下北狗是一副怎样骄傲的表情了,她不由被逗笑出声,说,我不过问你一句,你做什么反应这样大,唉,反正我总是跑不过你,约定也早已不存,你爱来就来,随你便是,我又管不着。 tV9K5ON
她又伸出一只手,做出拉钩的样子来,笑说,北狗大侠,我和你拉钩,以后一定记得时常给你写信。 -_fh=}.n+"
北狗便也伸出手,认真地同廉庄拉完勾,却没有撤回自己的指头,仍旧勾着廉庄的手,说道,不用了,你已经在这有了自己的生活,想来以后也不会离开——我知道你在这,总能来看你,写信哪比得上面对面! hA387?
廉庄想自己的脸大约已经红了,她抽出被北狗勾着的手,却是凑过去在北狗鼻尖上点了一下,指尖上带着那些叫她肉疼的昂贵墨块的香味,说,笨! T4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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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便转过了身去,北狗不知廉庄说自己哪处笨,既摸不着头脑廉庄又不愿意回答,万幸他不是会在意这件事的人,很快便把这个字给抛诸脑后。廉庄听得到北狗在自己身后悉悉索索不知弄些什么,她也没回头,只继续和小蜜桃一块儿玩,待北狗停下了那些动作,唤她廉庄的时候,一顶花环便落在了廉庄头上。 zwdi$rM5
诶呀,头发都弄乱了!廉庄这般说,却并没有多少恼怒的意思,她笑着转过身去,手指去理那些因为花冠散下的碎发,北狗没什么诚意的说着对不起,也伸出手替廉庄将碎发挽至耳后,指尖触到了鬓角的花和姑娘一点点热得不太寻常的皮肤。 U&L?IT=x
廉庄抬眼看他,眼中还是那些闪亮的盈盈笑意,面上是一些晚霞般的红色,她理头发的手和北狗的碰在一处,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两个人的手不知不觉就牵到一处去了。 6ad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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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pYl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