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30 【素钗】三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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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ouha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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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樓主發表於: 2020-03-30 22:4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30 【素钗】三千世界

前言：架空世界，有发生类似原作的故事，但是是有妖怪山精的架空的世界，武林和平变成人间妖界的问题了，不过这都不重要

章一

小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妖物。
伴随着催人入眠的海浪之声，他遥遥看到一个人坐在礁石望着皎月，满天的光华尽数披在他的肩头，那份遗世独立的绝美，是如此孤独而寂寥，不觉之中，使他良久凝睇。

——
翠还山下的村子中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天非常的热闹，家家户户都会把自己自满的东西拿出来兜售，可能是蔬果，可能是药物，可能是鸡鸭，人们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一起摆摊叫卖，这就是村庄里一月一次的赶集。每逢这样的日子，素还真也会在山脚摆个摊子，售卖一些稀有的植物和药物。
“素先生的跌打药真是好用啊，在山里砍柴真是不注意就会受伤了，妻子每次看到都会特别生气……啊，抱歉，我又喋喋不休了。”停留在药摊前的壮士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道。
素还真也笑笑：“你们的关系还是这么好，这瓶就免费送给你吧。”
“受素先生这么多照顾真是不好意思。”壮士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明天是上巳节，素先生不来河边踏青吗？先生单身这么多年，又是大善人，我们村里可不少姑娘中意先生呢。”
素还真还是不知真假的，一如既往挂着那副有着些疏远的笑：“素某已心有所属。”
“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幸运。”壮士倒也不深究，只是夸赞了几句：“不过也是，村里的姑娘虽然人都不错，但要能配得上先生的一定是数一数二的人，所以素先生今年上巳节也不来吗？。”
“不好意思。”素还真客套的说道。
“素先生不必觉得愧疚，这件事我会告诉她们。这就走啦。”壮士收好药物挥了挥手，融入了人群里。

今年的上巳节素还真果然还是没来参加，毕竟是大家邀请心爱的人一起在河边游玩的节日。女孩子们坐在竹席上分享着餐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件事。
“素先生今年也没来呢。”
“心有所属也不知道是不是客套话，我拒绝其他人的时候也会这么说。”那女孩咬了一口手中的青团：“哦哦，这个真好吃，这个咸蛋黄，你家的鸡蛋没想到做咸蛋黄也这么好吃！”
“那是，我家的鸡毕竟是放养的。”女孩子们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别处。
“说起来……”那女孩子听了她这么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托着脸：“听说最近翠还山夜间有熊，你要好好看着你家鸡啊，这么好吃的鸡蛋可不容易有。”
“唉？问题是鸡蛋吗？！”女孩子夸张的做了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轻松的笑着说道。
“也不是……”
“这件事我也听叔叔说过，山里有一团漆黑的野人，会在夜黑风高的夜晚跑进村子！”
“不要吓我啦，我对野人啊鬼怪这些实在是……”
“就是，素先生不也住在山里，素先生都没事，肯定这种只是长辈们眼花了。”
女孩子们正聊着，几名村里的男性前来邀请她们一起玩，话题就算结束。毕竟是上巳节，得好好玩才是，素还真有没有来这件事也就很快被抛诸脑后了。

今天早晨也是被山间的鸟鸣所唤醒，素还真推开门，篱笆上的忍冬藤冒出了花苞，药园里蒌蒿和艾叶已经逐渐长得茂密。
“这个可以吃了。”收了一些马齿苋，素还真看向种在篱笆边缘的风茄，按种下的时间算，现在已经成熟。据说风茄被拔出来的声音非常尖锐足以让听到的人发狂死亡，虽然他和屋里的人实数例外，但此刻拔出来也一定会吵醒屋里的人吧，素还真捡起草丛里的枯木枝在风茄周围画了一个法阵，做出结界，再握着风茄的草根往上一扯，肥厚的人形根茎被完全拔起，饶是如此，从结界里传来的沉闷声音依旧能勉强听得出原本的尖锐。
还是搞砸了啊……
素还真如此感叹的回到了小木屋，叶小钗显然已经被吵醒了，白发凌乱的披在赤裸肩头，正看向他。
“抱歉，吵醒你了，去年种下的风茄正好熟了，你的手臂前几日不小心被火灼烧了吧。”如果是村里的人看到此刻素还真谈吐与神情，一定会很惊讶，不是疏远的样子，也没有老神在在的气质，面对叶小钗时，他的言行是如此诚恳真挚。
“在家里不必做饭，你的肌肤受不得火灼。”素还真叮嘱着，但显然叶小钗是毫不领情，伸出手展示给他看比常人愈合得更快的伤口，玄渊般深邃的眸子温和的瞧着他，带着安抚的意味。
素还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宣布败下阵来。
丹房中晾晒着一些草药，甚至连卧室也被渲染得满满的药香味，他原本不是什么擅长医术的人，不过自从认识叶小钗之后，不会也得学了。
将风茄切块，再入水煎煮，按理说这么做能够在不损伤药性的情况下去除毒性，传说风茄能制作成万应灵药，不过具体要炮制多久，当时给他风茄的人并没有告诉他，煮过头了又怕失去药效，他姑且当做炮制寻常药毒一样弄下去。
“本来想蜜制，只剩这么一点，这下只能用甘草。”打开蜂蜜的罐子看了一眼，素还真重新盖上，反正也不知道风茄怎么炮制最为正确，西洋的巫师肯定最清楚，但他也没法立刻就能找到人问。
等风茄煮着，素还真把昨天的春茶泡上蜂蜜，叶小钗已经下床了，最近的太阳还不算晒，他勉强可以在开着窗户的室内走走。素还真品了一口茶，倒了半杯给叶小钗：“尝尝？”
叶小钗喝茶也是那副心无旁骛的模样，不过看他没什么变化的神情就知道。
“还是没有多少味道吗？”
“嗯。”叶小钗点了头，又略微摇头：“啊…。”大意是让他不要担心，这样也很好喝吧。虽然只有少许味觉，不过他似乎也一直以来都全力触碰着这些微的感知，然后用这份残缺的事物，告诉他这很好。
素还真抿了唇，沉默了一瞬，旋即就恢复了往常那副永远也不会气馁似的模样说道：“下次我再试试别的，一定能做出让你也能享受的东西。”说罢，他从桌子上那堆药物里拿出一片兰草，仔细插在叶小钗的衣襟间：“今天是上巳节，香草能驱邪除秽，浴池里我已经蓄好了水，你多泡一泡吧。”叶小钗去了浴室后，素还真就打理起丹房和药园，给花浇水，炼药。
将风茄反复用甘草炮煮过后，该说是风茄本身的味道很淡吗，切片口尝只有略微的苦味，素还真把小刀在灯上烧红，往手上割出一道伤口，再饮用风茄浸泡的水，果然，伤口肉眼可见的逐渐愈合，先是镇痛，然后愈合。
虽然无法与还命丹相比，但仅凭一味药就做到这种程度，这倒是不可思议的奇效
待叶小钗湿漉漉的出了浴室，素还真就将新制的药交给他：“风茄的效果还不错，你服用吧。”
叶小钗接过药瓶喝下，纤细的脖子上喉结滚动，素还真看着眼底，不觉将呼吸都滞后了，他努力将视线移开，托起叶小钗匀称的手指，粗糙的疤痕已经逐渐消退。疤痕……心中一动，素还真往叶小钗脸上看去，斜跨左脸的那道剑伤仍然分毫未改，也不知道该说是不是有些许遗憾，又或者他不该这么想才是，不过叶小钗显然一时半会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素还真流利的移开了眼神，抚摸着叶小钗光洁如初的手背：“这个药的效果确实不错。”骤然，手中握着的五指就像水一样从他的手心里流出、垂落下去，叶小钗软软的扶着旁边的桌子，勉强撑住自己：“呃、”
“这是……”风茄的毒还未除尽？风茄的毒，有催情的效果，他是人想来无事，但叶小钗是罔象，有可能效用不同……
“别担心，只是情毒。”素还真接住叶小钗的身躯，环住他的腰：“我帮你解。”他总是十分享受和叶小钗肌肤相亲，享受这份叶小钗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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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的声音从未如此喧杂，孩童站在人群之中凝视着精怪向沧海的深处走去，海面上只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迹，蔓延向尽头的夕阳。

睁开眼睛时，手已经空了，叶小钗坐在书架下的藤椅上专注的看着书，白发披散下来，恍惚有一种透明的感觉，察觉到他醒了，叶小钗就看过来，合上书进了厨房。
看这样子就知道，他一准没听自己的，又去下厨了。
“我说过，不要碰火。”素还真又开始唠叨了，叶小钗只是轻微摇头，将两个饭团和一碟马齿苋放在床头柜，无非就是表达自己没事，又向他指了指饭食。
“……。”是错觉吗？叶小钗像是在转移话题……不过叶小钗又有什么值得转移话题的事呢？瞧着叶小钗回到藤椅继续读书，方才那点违和感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素还真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次姑且放弃了追究叶小钗碰火这件事。饱满香甜的米粒无论怎么吃都只有米本身的味道，因为叶小钗的味觉较之常人有所残缺，所以也比较少碰复杂的调料，而自己的厨艺并不差，但也没法让叶小钗品尝到更多的滋味，叶小钗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不过他对此就要留意很多了。
窗外已经是夕阳入岫的景色，叶小钗收起书出了门，只有这个时候的阳光不会灼伤叶小钗，这也是叶小钗在林间散步的时间段，想来这也是傍晚被一些人称为逢魔之时的缘故，魑魅魍魉皆会在这个时候悄悄涌动。
素还真进了丹房，继续捣鼓剩下的风茄。今天就把手里的药完成，明天去村里看看有没有张贴什么告示吧，村里有什么需要都喜欢贴在布告栏，偶尔还会有附近官衙的通缉令，不过不多，他来的这两三年都没见过，没有是最好的。
将五六个药瓶依次放在匣子里，时间已是亥时，叶小钗散步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素还真先一步洗个澡后上床睡去。

今年的上巳节就这样过去了，女孩子整理着薄薄的信笺，在村庄里，她家算是大户人家，但就是这样一名大小姐，最近喜欢上了住在山里的那名大夫。
要说当时然，这不是当然的吗。
那名外乡的大夫长得玉树临风，言谈举止都风度翩翩，又学识渊博，和村里的每个人都不同，轻易就拨动了大小姐的心弦，所以今天，她折好信纸，挽着一篮兰草，一大清早就悄悄的从后门溜上山去了。

素还真刚晒上药，准备下山去的时候，就看到木屋的不远处站着一名女子，一张累得做不出什么表情的脸见到他就欣喜的笑逐颜开：“素先生！”
素还真不紧不慢的走到她面前，平静的问道：“你为何会上山呢？”他依旧是那副疏远的样子，少了几分笑意，若是熟悉素还真的人就知道，这是他有些警惕的表现，不过眼前的少女，显然不在其中，仍旧红着一张脸，有些羞涩的说道：“啊，那个，昨天素先生没来上巳节，我来给素先生送兰草。”
“多谢，姑娘费心。”素还真道了谢，就着女子递过来的篮筐，抱出束好的兰草进了屋放进平时收药的篮筐里，随手拿了一盒熏香出来交予小姑娘。
“这是我新制的熏香，权作回礼。”素还真说着，顿了顿道：“山路危险，姑娘还是不要再孤身一人上山了。”
那小姑娘小心的捧着那盒熏香，脸颊通红的连声道谢。看她一副不太可靠的样子，素还真唯恐再多一事，就说道：“我正想去村里，今天一道下山吧，省得你遇上什么危险。”
“可以吗？！”女子又惊又喜，走在素还真的身边，爬山虽然是件很累的事，不过和素先生一起，也就不觉得累了。
“那个……”她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灵光一闪就想到刚才好似看到药园中的石桌上摆着两个杯子。
“素先生……今日有客人吗？”话刚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也算客人，慌忙补充道：“我是指除了我以外……”
这话听在素还真耳里警铃大作，尤然不动声色的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药园里的石桌上有两个杯子……”姑娘的声音越说越轻，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嗯…”素还真沉吟着开始编故事：“昨天是上巳节，奈何素某的意中人不在身边，只好如此多备上一杯，以慰相思。”
“原来如此，素先生真是痴情……”听素还真这么说，女孩子不免有些失落，仍不放弃的追问道：“那素先生的意中人为何会不在身边呢？”
一个谎要无数个谎来圆，多说多错，素还真放弃了继续编下去，故作深沉的终结了话题：“这是有很深的缘由。”
女子见他一语带过，也识趣的不再追问这件事：“那，素先生现在是一个人在住吗？”
“是的。”
听到这个消息，那个女孩子又像是得到了什么希望一样，握紧了篮子悄悄的藏着喜悦的心情。
这些素还真看在眼里，也没什么兴趣深究，到了村口与姑娘分别后，就检阅起布告栏。栏上贴满的无非是一些交易之类，还有些店铺的宣传告示，比较惹眼的是一张山里有熊出没的通告，这个之前还没有，是近几日贴上的……翠还山上他从来没见过熊，怎会有这么一张通告呢？不过也好，免得有人经常往翠还山里跑。素还真想着就接下了几张求药的单子。

送完了药，买了蜂蜜之后，兜里揣着几个花不花都无所谓的闲钱，素还真的目光就被一家新开的糕点店吸引，他正好想给叶小钗带点什么东西，站在柜台外问道：“店家，最近有什么推荐的糕点吗？”
“有的。”里面的人从柜台下拿出一份用油纸盛起来沾满了芝麻的碎饴糖：“这是最近的麻糖，客官要不要试试？”
素还真拈了一块放进嘴里，芝麻的香还有饴糖的甜，倒是新鲜的味道。
“麻烦称八两。”
“客官不是一个人吃？”店家拿起秤，麻利的放上几根粗白的麻糖，专注的移动秤砣。
“不是，我一个人住在山上，难得往返一趟，又好甜口，想备一些。”这种问题，素还真能应着就应着，随便编了个理由。
“哈哈，这样就再送你几块酥点吧，常来啊。”店家称好糖之后又往里面放了几块酥交给他。
这个时候山里砍柴的人们都纷纷下了山，只有素还真是往山上走的，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叶小钗正坐在药园里喝茶。
“今天有人来过吗？”素还真将糖放在桌上，叶小钗摇了头，给他斟了小半杯茶。
“我买了糖。”素还真打开油纸包，拿了根麻糖棒递给叶小钗：“这个很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自己也拿着一根吃着，和店里的麻糖碎不同，这东西只有中间一点空，比较厚实，咬起来虽然脆，但也多少也费力，应该更适合舔着吃，这就有点为难叶小钗了，还是应该拍碎了再给他。他正这么想，咔嚓一声，石桌那头的叶小钗咬得这玩意嘎嘣作响，干脆利落的架势，不禁让人捏了一把汗。
精怪，应该是不会崩掉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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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蒙蒙亮，素还真是完全睡不着了，抱着怀中晕厥过去的叶小钗，正享受这个清晨带来的温存，奈何天不遂人愿，山里总是清净的，外面有丝毫脚步声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素还真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叶小钗，对着书架旁的镜子穿戴整齐，又拉上了床帐，避免有人会看到叶小钗，这才出了门。不过看到来人，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师弟，你怎么来了？”
谈无欲这些年一改当年的黄衣，换了一身黑色道袍，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素还真也不忌讳的请他入内喝茶。
“听说你又回了翠还山，顺道过来看看你活得怎么样。”谈无欲端起茶喝了一口：“你还跟那个东西……”他迟疑了一下才说：“跟叶小钗住在一起？”
“是的，你最近呢？”素还真喝着茶，从茶杯后瞧着他。
“最近在跟朋友游览神州，她要回家办点事，我就过来看看。”
说话间，大概叶小钗是被他们吵醒的吧，这会儿起了床穿过前屋往浴室走去，谈无欲就像是受惊的禽类，大气都不敢出的盯着叶小钗消失在通往浴室的走廊。
“你还是这么怕他。”素还真藏着自己饶有兴致的表情，姑且还算有礼的看着谈无欲。
“我认为除了你没人不会怕它……我是不能想象你是怎么跟这种黑漆漆的……魍魉生活在一起。”谈无欲艰难的说道，黑影赤目，就像每个人都会想象的最让人战栗的鬼怪一样阴森恐怖，任谁看那玩意都是这个样子。
“我也很难想象你所描述的东西。”素还真不以为意：“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名清润俊俏的美少年。”
如果不是因为素还真也是方士，加上罔象确实有那样的传闻，素还真活像那群被鬼物缠身了还浑然不觉的可怜人。
“听说魍象只有内心淳朴的人才能看见真容，我想来是没什么希望了。”谈无欲说着又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越过素还真看向他身后。叶小钗这会儿泡完了水，从厨房里拿出昨天的点心端给两人，谈无欲躲也不是看也不是，脸色发青的盯着黑影放下的那碟糖，对面的素还真还真诚的笑着对那玩意道谢，他的态度有多亲近和习以为常，这画面看起来就有多诡异骇人。
那黑影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正当他要松一口气，素还真一把拉住黑影的手……大概是手吧，说道：“师弟也是修道之人，不会怕魍魉。”说着还回头看他：“对吧，师弟？”
这下谈无欲连说不对的机会都没了，只好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上：“正是，我并不会害怕你。”黑影听了他这话，晃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实在是没法从那双赤红的、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眼睛的光点里看出这个黑影……叶小钗的意思和情绪，实际上这样的直视他已经尽全力了。
最后他还是编了个理由早早离场，素还真笑着说去送送他，叶小钗也送了几步，站在屋檐下目送两人离开后回了屋。
看来谈无欲是真的对罔象棘手，素还真憋着笑说：“下一次我会请叶小钗回避的。”
“魍魉的恐怖来自于人心，谈某非是圣贤。”谈无欲说得一脸理直气壮，反正这么多年他认怂一直都认得理直气壮。
“我认为你还是有机会能看到叶小钗。”素还真看着远方的群山说道：“你已经能够直视他了。”
虽说是和最开始刚看到叶小钗就吓得狂奔相比，谈无欲在心底自嘲。眼角余光里，素还真侧头注视他，认真的表情下藏着一些欣慰。谈无欲像是驱赶着什么脏东西一样摆了摆手：“我不是什么圣贤，更不想去做什么圣贤，倒是你，我是不能理解，你的心里就没有魍魉吗？”现在他的说辞委婉了很多，换做当年，谈无欲一定会大声嚷嚷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信他心里没有魍魉吧。
“素某也非是圣贤。”太阳已经逐渐没入峰峦，今天的霞光也是橘红色的，就像遥远的那天。素还真略微停顿了一下，悠然的说道：“只是，过去的一些事已经没有了。一但看清它的真面目，魍魉也就不复存在。”
他们快到山脚时，素还真与谈无欲惜惜相别：“下次再见的时候，大概我们三个可以玩牌九了。”
谈无欲就像见瘟神一样往后躲：“免了，我不喜欢打牌下棋。”回想起当年那些事，素还真不太好意思的笑笑：“坐在一起喝茶也好。”谈无欲又推托了几句，两人闲聊后就这么道了别。

爬上崎岖的青石台阶，素还真正打算回去的时候，身后有道耳熟的声音叫着他：“素先生、素先生！”
他回过头，那天的姑娘提着一个小包对他喊着。
“姑娘有什么事吗？”素还真停住脚步有礼的道。
姑娘跑到他面前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徘徊了一下，仰起头举了举手里的小包说道：“是这样，这几天不是要清明了吗，这是我家新炒的茶叶！听说素先生喜欢喝茶，拿去尝尝吧。”小姑娘水杏似的眼睛亮闪闪的望着他，写满了期待。
“无功不受禄，素某不能白拿姑娘的东西。”如果是他的几个朋友塞东西给他，他倒是没什么想法，但人姑娘明显是对他有好意。
“不是白拿，我家茶叶很多，这是我送你的！”姑娘扑红着一张脸，迫切的希望他能收下的样子。
“这……”素还真为难着，还是坚持道：“素某不能收。”
“嗯……”小姑娘低落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雀跃的说道：“这样吧，就当做是一场交易，上次素先生做的熏香很好闻，我想要那个，所以素先生就收下吧，我明天上山去拿熏香！”
最后就演变成了这样。
素还真一时语塞，只好说道：“最近山上疑似有熊出没，姑娘还是不要再上山，明天我会将熏香送去你家。”
得了他的应允，姑娘握着拳乖巧的说道：“好的！”
素还真暗自松了口气，只要她不老想着往山上跑，其他的可以再从长计议。
“那素某就告辞了。”
“素先生上山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你回家也要注意。”
姑娘跑开几步，远远的向他挥着手，素还真转身踏上石阶。

醉裏凭几觀畫屏，不識絹后立清影
欲透山水柳花處，回首看君還見君

頂端

qiouha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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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1樓發表於: 2020-03-30 22: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二

因为要到夏天了吗？还是跟谈无欲提起了往事的原因？做了一个遥远的梦。
“今年收成不好。”
灯下人影幢幢，此起彼伏的交谈声满是苦涩与无奈。
“是啊，不下雨不说，竟然连河里和海里也捞不到鱼。”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再不下雨，今年就颗粒无收了…”
“难道我们真的会饿死吗？”
“别说不吉利的话！”人们讨论的结果，只是让不安在屋里蔓延罢了。没有有效的方针，所有人都肃着一张脸面对这个生死问题。就在这时，一道孩童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你们在烦恼今年的粮食吗？”那是清爽的，有些天真的语调。人们回头，骤然发觉一名孩子笑嘻嘻的坐在木箱上，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质。
“小孩子一边玩去，大人说话别插嘴！”有人忍着怒气说道。
“如果我说，我能解决你们目前的困境呢？”孩童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群几乎把无能写在脸上的大人们。
“这是谁家的孩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说起来，他是谁家的？”
“不认识，难道是王嫂家的？”
“不是我家孩子。”
“他到底是谁家的？！”众人交头接耳了一番，末了，惊恐的发现，在这个小村庄里，唐突的多了个人。孩童从箱子上跳下来，轻松自若的说道：“我是个路过这里旅客，能解决你们所面对的问题。”不属于这个村庄，突然冒出来说能解决问题的孩子，人群中有人声音颤抖的说道：“仙童，仙童啊！”
孩童很受用的嬉笑道：“叫得很好啊。”说着打了个拒绝的手势：“不过还是把问题解决之后再这么称呼我吧。”他也没理身后还有些将信将疑的人，径直走进了夜色之中。调查已经做完了，准备也十分充足，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最近这附近的问题，最主要是天灾，山川灵力不足，精怪们都去海妖那里分一杯羹，由于往日只有一群精怪在吃鱼，现在增多之后连水产也因此减少，只要把它们驱赶出去，至少水产就能恢复。
不过……，运气不错的话，说不定连天灾也能顺道解决。

左近的海市弥漫着不同寻常的空气，山川和海洋的精怪之间隐约有着剑拔弩张的气氛，素还真走在不同于尘世的灯火里，眺望着海市中心的楼阁。如同此刻海市众妖的写照，高阁之上，两派妖物正在对质。
“我们已经做出了足够的忍让，但你们，却只是在一昧的索取，置海上众生于不顾！”提着灯的白衣蜃妖清雅的声音中透出疲态。
“你们最好想想往年山市给你们的恩惠！”山中精怪们也是一派不肯退步的模样，两族之间的多年积怨，在此时彻底爆发。等它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倒是一个好选择，但是人类等不了那么久。乘着众妖正在对质，孩童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在阁楼的窗框晃着腿，嬉笑着问道：“这个时候还内讧，真的好吗？”
“什么妖？！”虾兵蟹将顿时惊觉，纷纷手握着长枪指着他。
“不是妖，是人类。”素还真沉下眼神道：“你们知道人类都在这片海域捕鱼吧，现在要请你们让出来了。”
“狮子大开口。”那蜃妖不屑的说道。
“要来便来！”那精怪也毫无惧色。
面对这样的态度，素还真并无怯色，顺水推舟的说道：“你们会如此反应，是因为人类无力且渺小，对你们任何一族而言都不足为虑，但是你们想过吗？精怪与海妖势均力敌，这里面人类愿意帮谁就是关键。”
“少来挑拨离间。”蜃妖当即呵斥道。
素还真也不恼，哈哈笑道：“是挑拨离间还是事情相告，你们心里自然清楚。是花大价钱两族相争最后使人类渔翁得利，亦或者驱逐人类之后再用更多的伤亡两族相争，还是就在这里抉择出三族的命运，你们可以好好考虑。”
蜃妖沉吟着，精怪问道：“你打算怎么了结这件事？”
“明日傍晚，我们海滩一谈。”
素还真往后一翻，便消失在了众妖面前。

之后妖怪们商量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隔天傍晚，海面上涌起波涛，妖怪与人们都仿佛耀武扬威一般，带着大量身披铁衣的成员在海滩上聚合。毕竟这些成员才是谈判的资本。
“说，你的办法！”精怪率先道。
“规则很简单，发挥武道精神，由三族各自派出一名精锐。”素还真说着两指夹出了一张不知写着什么的符纸道：“这里有一张符纸，黄字黑字，不论手段，夺得这张纸的族群，我就恭喜他。”
众妖又窃窃私语了一番，精怪率先说道：“我同意。”随后一个精怪便挺身而出。蜃妖则有些谨慎，问向身边披着黑色斗篷的妖：“叶小钗，你的意见呢？”那妖略点了头，也站出来。
素还真召出符灵，场地中顿时成了三角的局面，在他扔出符纸的同时，三者齐动，电光石火之间，一人纵身而上，顺顺利利的，将符纸握在手中。候在一旁的精怪们大笑，欢呼着胜利，蜃妖惶惶的看向素还真，素还真却是十分镇定，同样镇定得诡异的，还有站在对面穿斗篷的那个妖。
素还真警惕的窥探着那个妖，嘴里对精怪说道：“符上有字，打开吧。”
那妖依言打开符纸，里面只有两个字：“弃权。”
“恭喜你弃权。”素还真毕恭毕敬的说道。满场的声音顿时变成了怒吼，使诈的叫骂不绝于耳，不过这些素还真显然不放在眼里：“做事之前就应该问清楚，连这点都想不到，本身就是一种失败。既然你们选择弃权，我也不勉强，请吧。”这下满场熄了声，精怪们只余各种诅咒之辞，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但危机还没解除，不如说最大的危险从现在开始。
他原本的想法，非常简单，事前他已经调查过，精怪们最仰仗的战士他能用符灵打败，但是海妖们的王牌，那只罔象十分神秘，连他也探不得底，那么只要用这样的计策让所有人出尽全力，就必定能淘汰掉最强的妖物，剩下那个自己也必然能赢。
他的想法不知被谁识破了，还顺水推舟利用自己的计划淘汰掉另一族。是那个蜃妖？但他看起来对此也十分意外，那么亦或者，……是眼前这个沉默低调的黑袍之妖？
“现在只剩你我两族，决斗要继续，还是你们自动礼让？”这是问都不用问的问题，问出这样的话，足见他已经有些慌了。
“我不会放弃沧海。”蜃妖坚决的说道。
“好，那就让强者拥有沧海。”素还真指使符灵上前，那黑袍之人也按向刀剑。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必胜法，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不，他还有最后的王牌。
虽然他的想法是如果有万一和这只罔象对上，但既然确实对上了，那么只能毁了这只他苦心炼就的符灵。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异样的法术气息漏泄出来，旁边的蜃妖睁大了眼睛，喊了声：“小心！”，冲上去一把将罔象推开，顿时，祈雨之阵抽取出他的灵力，但天还是十分晴朗，不见半点要下雨的迹象。蜃妖虽是水中妖怪，并无祈雨之能，必须得是由水所生的罔象才行……
素还真阴沉着脸对罔象说道：“想要我解放这只蜃妖，请你把你的肉割给我吧。”
“不行！叶小钗，你不能这么做！”被阵法囚困的蜃妖急急说道，那身披斗篷之人充耳不闻，掀开斗篷时白发流泻出来，眼前之人令素还真连呼吸都随之停滞，帽檐下的容貌赫然正是日前他在海上所见。他听说罔象浑身漆黑眼睛赤红，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时他以为是鲛人的美丽之物，竟是眼前的罔象。那精怪抬起手，衣袖滑落下去，露出里面苍白的胳膊，他提起手里的剑，割下一块血肉扔在他面前。
“……。”
法阵随着他的指决消散，罔象扶起蜃妖，素还真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似乎又从那副让人忘却年纪的诡计多端模样变回个一个普通的孩童：“你们伤得十分严重，这瓶药可以帮你们疗伤……”
“不必了，让人们好好对待沧海吧……”蜃妖虚弱的说道，那只罔象没有多看他一眼，与蜃妖搀扶着步步走向海中。
看完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人们终于意识过来，兴高采烈的庆祝着仙童赶走了妖怪。素还真仍旧望着海面蜿蜒的血痕，第一次，他是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眼前的都是有情有义的生灵，有着优质的品质。直到有人抱起他，人们的声音才进入他的耳中。素还真看向人们的笑颜，为了他们的欢笑，为了大多数人的平安生存，这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
一定，是有价值的。
梦中画面一转，他看到自那许久之后叶小钗对自己不屑的表情。
“哼！”
叶小钗，我……
他想要说什么，但声音到底是没有流淌出来，他从梦中惊醒。
枕边没有人，素还真张望了一下，叶小钗正站在窗台旁的阴影中，湿润的衣服隐约透着肤色，水滴从他的下颌滚落，白发闪烁着晶莹的水光，看来他刚刚泡完了水正等身上晾干。“叶小钗，早上好。”将梦中的一切放置一旁，素还真向他打过招呼后就进了丹房，今天还要给那个小姑娘送熏香，他从排满了药草的架子下拿起一盒熏香放进挎包里。穿过卧室时，叶小钗仍旧站在阴影之中，太阳越来越烈，他浸水也愈发频繁，也愈发不能离开阴影之下，……哪儿都去不了。
“抱歉，又要你一个人守在家里……”素还真拉住他湿润的手不忍的说道。叶小钗略摇了头，不用问也知道，他丝毫没有介意这件事。但是对他而言，这样就能被接受吗？素还真握紧了叶小钗的手指，不舍的松开：“我晚上再回来。”叶小钗点了头，如往常一样送他到门口。
春末的阳光是最为宜人的时候，但是这份恩惠不能给予叶小钗，不能与他分享，因为对叶小钗而言这根本不是恩惠。这是他们决定性的不同，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感到一份孤独，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感受无法给予叶小钗，即便如此，残缺的舌所能尝到的只是些微的味道，残缺的心所期许的只是亲友的安乐，只是这些微不足道、实在是不足以构成这个世界的色彩的事，这份轻且薄的事物如果是唯一能让叶小钗感到幸福的东西，即便无法与他分享相同的事物，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尽办法将这份幸福给予他。
迎着春风，素还真抓着挎包快步走下崎岖的山路。

他站在村里那间醒目的大院门口，门人见是他就让出路来，领路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大小姐已经在里面等你了。”他跟随着领路人来到院子里，那姑娘坐在树下的凉亭，摆弄着面前的茶杯，见他来了，开心的向他喊道：“素先生！”说着她站起来，指了指对面的石凳：“素先生请坐！”
素还真并没有坐下，只是拿出那盒香，有礼的说道：“这是姑娘的香，素某还有药要送，不克久留，先告辞了。”
姑娘低落了一瞬，立马振作起来，一副准备走的样子：“我陪先生去送药吧，反正在家里很无聊~”
“这……”素还真劝说道：“你的双亲想必不会希望你跟一名医者去接触病人，将自己暴露在染病的危险之中。”
那姑娘微低着头，由下往上的窥探着他：“……只要跟着先生，我哪里都愿意去。”
素还真正打算再说些什么，身后泠然的声音打断了那姑娘的话：“胡闹！”他看过去，迎面而来的是名女子，大约有四十来岁，颇有些傲然的气魄。
“你今天还有课，不准出去。”女子严厉的说道。小姑娘缩着头，刚才还充满希望的眼睛黯淡下去：“我知道了，母亲……。”说罢，她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庭院。
待小姑娘离开，女子向他行了个礼，请他入座，歉意的说道：“小女不懂事，给先生添麻烦了。”
素还真也不好直接说是，只是道：“令爱天真活波，小孩子爱玩，这不是什么坏事。”
“她就是太天真了。”那女子严厉的说罢，缓下神色：“有些道理她并不明白。”
素还真默默的听着。
“我们这个村，很少能见到有素先生这等风采的人，小女自打出生，就没见过如您一般优秀的人。”女子看向远方，静静的说着：“人们都会喜爱优秀与美好的事物，但优秀与美好本身，并不特定指向某个人，说到底，如果人只有优秀和美好的话，那一定不是人吧。只是小女现在还不明白，她的这份情感只是对美好的向往，而作为一个人，她的人生所真正需要的另一半，还需要阅历与智慧来沉淀。”
素还真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那女子这次郑重的起身行了一个礼：“抱歉，小女给先生添麻烦了。”
素还真垂眸说道：“有你这样一位母亲，想必她以后会少走很多弯路。”
女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让素先生见笑。”
辞别了妇人，素还真离开了这间府邸，想了一遍清单，接着送药去了。
马上就要夏天，素还真在左近找了一间裁缝店，寻了匹白布，让人做成斗篷，现在就连待在屋里叶小钗也要小心的避开阳光，有了这身斗篷，再由他用法术加持，应该能隔绝不少太阳的威能。
等到了下午，送完了村里几名病人所需的药，去裁缝店取了做好的斗篷，走到半山腰时，本就有些阴沉沉的天突然下起雨来，素还真压着头快步走回小屋。
药园里叶小钗正坐在屋檐下纳凉，见他满身是水的回来，取了条浴巾给他，素还真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布巾间看见叶小钗伸手指了指厨房，无声的比划着口型：水已经开了。
“唉，之前让你不要碰火。”素还真忍不住又念叨起来。
叶小钗略摇着头，显然是表示自己不会弄伤自己。
明明上次就把自己弄伤了。素还真腹诽，但看他态度如此肯定，不由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具体是哪儿奇怪，他又说不上来，也就只好放在一旁了。
淋过冷雨之后全身浸入温水里，素还真享受的长舒了一口气，说起来，叶小钗自从到了人类（自己）这边，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罔象的外貌会吓着人类，自己住的地方晚上又少有精怪，如此想来，叶小钗大约已经很久没有与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个生灵说过话了吧。
他的感情和人类不同，不会在意这些。感情淡泊……大概别人会这么说吧，但素还真不这么认为，毕竟有什么样的感情是能够比全心全意的对待每一个人更真挚的？他只是比常人更重情，更多情。
……。
果然，有些事，他还是做不到完全尊重叶小钗的想法。
夏天雨夜的风在洗完澡之后吹着格外舒适，素还真抱着轻松的心情将叶小钗叫到丹房：“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罢，他从挎包里取出那身斗篷一扬，布料被抖出哗啦啦的声响，披在叶小钗的肩上，宽大的帽子掩盖了叶小钗的半张脸颊，只能看到温润的下颌和无暇的半边脸颊。
见斗篷将叶小钗包裹得巨细无遗，不会放过一丝阳光的样子，素还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本人的感觉：“你觉得怎么样？穿起来方便吗？”
叶小钗略点了头：“啊…。”让你费心了，大概是这个意思。
“你的安全比较重要。”而且要说费心，让叶小钗离开妖物们来他身边的原本就是他自己，这点小事，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只是这件事背后所涉及的往事太多，平日里能不提及，两人也都是缄口不谈。素还真将那些事抛诸脑后，端详着叶小钗，斗篷波浪似的垂盖在他头上，有一种别于初见的神秘，带着几分神圣的味道。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提起斗篷的帽檐，阴影下叶小钗宁静的看着他的举动，从他如泉似渊的眸子中，仿佛能看到自己沉醉而专注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陌生。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布料，干咳了一声：“咳，我去钻研一下刚得到的一本孤本丹方。”说罢，他从挎包整整齐齐的捧出一叠书，取了一本交给叶小钗：“这本《道德经》的内容和以前见过的有所差异，对于这些我只是纸上谈兵，你不妨拿去看看。”素还真吹起火折子点亮了灯，一副熬夜苦读的架势，叶小钗则坐在一旁阅读起手里的书籍，一时间只有窗外的夜雨之声，裹携着清爽的风声，穿堂而过。
到了后半夜，素还真终于是熬不住了，脚步发软，飘飘忽忽的往卧室走，叶小钗放下书，大步上前扶住他，素还真睡眼朦胧的瞧着叶小钗，就感觉在做梦似的，顺道将他拉上床，翻身把叶小钗摁在床上，就这么压着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叶小钗费了点劲才从素还真身下脱身，对于人类的睡眠需求他并不是很清楚，但看这样子，下次得提醒素还真早睡了。
除了什么突发事件，素还真通常是不常熬夜的，尤其是作息规律之后，熬夜就会变得格外困难，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从那本丹方中他看到一种来自西域的方法，可以提炼一些药物以达到防晒的效果，所以隔天早上，素还真给药园的几株植物浇了水之后，一头就扎进了丹房。
原本只是水，不过素还真还是按膏药的方式将大米等物依次研磨，再调制成膏药，等到日上三杆，他带着一瓶药兴冲冲的踏进浴室，叶小钗正泡在水缸里，衣服紧贴着肌肤，白发沾在脸颊，显得有些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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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钗晕到大清早是很少见的事，尤其是这种情况……素还真能清晰的感觉到男性普遍的生理现象此刻就明晃晃的正在发生，换成通常的话就是……
“等一下，叶小钗，我了解你很想动，但是等一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家伙正被夹在叶小钗柔嫩的腿间，而叶小钗刚刚苏醒略微磨蹭着双腿的细微动作，此刻简直就是火药……。所幸叶小钗大概也了解了发生了什么，挪开身子坐起来。素还真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来是打算让叶小钗涂了药之后试试效果，结果从昨天中午开始，到昨天晚上，再睡到今天早上，这实在是夸张。素还真穿好衣服，还是那副儒雅医者的模样拿出昨天的药：“药效可能过了，再涂一遍吧。”顶着叶小钗怀疑他能不能好好完成这件事的眼神，以及示意着要不要给他自己来而伸出的手，素还真说道：“我行的，相信我。”

阳光从树梢撒下，无论何时都很璀璨和炫目，两人穿行于林间。是因为阳光太炫目吗？在阳光底下的叶小钗仿佛连那份深邃的感觉也为之淡却，就像一个普通的人，就像一个普通的、美丽的人类。只是叶小钗与自己一同走在阳光下而已，心底的这份欢愉比任何时候都无法停止，这份美丽比任何人都应该展露在阳光下，应该与自己一起享受这份快乐——这么想的自己，果然比任何人都要自私。
人世不可能没有太阳，罔象也不能没有太阳，虽说他做的事是为了让叶小钗稍微能接受阳光，实际上超出这个范围的想望，他也不会去做，但这是两码事，只要心中怀着这份欢欣，不能（不愿意）否定这件事是自私，到头来他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素还真看向叶小钗，斑驳的树影倒映在洁白的斗篷上，对这副光景，他只是像一无所知的旁人一样，提起再平常不过的话题：“这个药的效果如何？”
叶小钗点了头，看来是有效果的意思。
“如此也不枉了。”素还真欣慰的说道。
言谈间，两人停在一池碧波前，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个池塘，池水如翠，被人们叫做玉波池，这会儿荷花已经冒出花苞，等到夏天开满的时候想必也是美不胜收。
“今天夏天的时候可以一同来采莲子。”素还真瞧向身边的叶小钗，浮想着那时的场景：“这样你就能够在阳光下行动，届时也可以看一看满池花叶的景致。”叶小钗也不答话，但温和的眼眸足以说明，这也并非他不愿意的事。
“你……”素还真略微停顿，轻声问道：“觉得这副景色也很美吗？”
斗篷和白发遮挡了叶小钗半边脸颊，他望着莲池略微点头，即便看不清面容，素还真也能够了解他的真挚。
明明是无法接触阳光的罔象。是的，在遥远的过去，一直如此，站在火海之中，他也能够觉得眼前的事物是美丽的。正因如此，他才能原谅自己，才能理解自己，在那双眸子里的世界，是谁都想不到的高远。
“……飞鸟一样。”望着叶小钗，素还真不自觉的说出了意义不明的话，引得叶小钗面露疑惑，素还真连忙回头：“没什么。”
两人沿着池畔漫步，远远的看见池边的灌木丛后坐着一名樵夫，显然是来池边歇脚的，这下瞧见他，快步向他走来：“素先生，你也来玉波池休息？”素还真点着头向身边看去，方才叶小钗站的位置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他含糊的应道：“是的。”有些奇怪的问：“最近村里传言山上有熊，你怎么会来这么深的地方？”
樵夫无奈的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衰落：“唉，就算这么说，山脚的柴都给人砍完了，也是生计所迫啊。”他说罢，振了一下精神：“说起来素先生怎么会在这么深的地方？”
素还真面不改色：“有几种药草只长在这附近，病人需要用药。”这话倒也不假，虽然实际上今天是和叶小钗一起出来散步。
“素先生也要小心啊，就算是为了病人，首先也要保护好自己。”樵夫的话语中流露出质朴的关心，素还真点了头：“我会的。”
樵夫用汗巾擦了擦额头，背起柴火向他挥手说道：“那我就告辞了。”
待樵夫走后，叶小钗静静的从树后走出来，素还真对他露了一个有几分欲言又止的笑，想必叶小钗会躲，是因为即便用斗篷遮挡罔象的容颜，在人们眼里，也只会看到魍魉。
“回去吧。”素还真拉起叶小钗的手，回去，回他们的地方。

雨淅淅沥沥的在窗间投下影子，叶小钗并不在身边，素还真寻着叶小钗的踪迹走到厅堂，房屋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白发被山风吹拂，叶小钗宁静的坐在屋檐下，望着被雨幕遮掩的世界。
“在看雨吗？”素还真轻柔的问着这种无意义的问题，如此而已，心里已经有说不出的舒适，叶小钗回头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稍等，我去把小炉提出来煮茶。”素还真这么说着就要进屋，叶小钗却拉住他的袖子，略微摇了摇头，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有人说不定会来。即便是下雨天，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迫于生计而上山，叶小钗躲得及，但素还真不好解释刚才还有个人在这里的陈设。
“放心吧，我能够解释。”素还真握住叶小钗那只手，自信的说道。
蒸腾的热气散发出格外浓郁的茶香味，素还真捧起茶杯品了一口，柔顺的口感和苦涩之后的回甘都堪称一绝：“那个小姑娘家的茶确实不错。”
叶小钗略低着眉目，似乎也是在品的样子，不过他味觉较之常人有所残缺，根据个人口味不同茶的好坏也不同，毕竟生灵的感受即便大同，也还是有所差异。
“糖已经吃完了……，得下山再买一些。”素还真打开只剩碎屑的油纸包，突然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山下有户人家，是不是已经把药吃完了？他匆忙起身说道：“我想起一件事，山下还有户人家今天应该换药方了，我得出去一趟。”叶小钗理解的点头，出声提醒了他，用唇语说道：雨天路滑，注意安全。
——这样就又要留叶小钗一个人了，心里掠过这样的想法，素还真拾掇起药物，挎上药包披起蓑衣，戴着斗笠踏进雨帘。
雨水从屋檐一滴一滴的坠落，通常骤雨都不会下一整个上午，天已经放晴，药园里植物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叶小钗披着斗篷，收拾着茶壶和桌椅，就在这时，由远到近的听到一道轻快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他将茶壶放回厨房，那人已经到了门口。
“素先生，你在吗？我想买一点熏香。”小姑娘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在门边窥探：“打扰了。”说着，她探着头跨进门槛。
屋里到处都飘散着草木的香气和隐约浮动的莲香，她嗅得出来，是素还真爱用的熏香，只是室内稍微有一些昏暗，更为这个小屋添加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小姑娘被好奇心驱使着，往内走去，厅堂上挂着一副好看的字画，画着朵漂亮的白莲，旁边题了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个，难道是素先生画的？”小姑娘小小的喃语着，从落款处找到素还真三个清俊如鹤的字，她开心的笑出了声。果然是素先生，是呀，素先生这样美好的人，哪有他不会的事，而这样的人，就是在这个小屋中度过这些年，这么想着，此刻连心跳也变得迅速，她就像走进什么圣地一样小心的走进卧室，较之厅堂，卧室就更为昏暗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借着从狭隘的窗户撒下的阳光，还是能勉强分辨出室内的陈列。
宽大的床铺旁边有一排书架，书架下放着把藤椅，要说倒是有点微妙，这么昏暗的地方，为什么会放书和藤椅呢……她看向窗户下面的桌案，瞬间感觉自己得到了答案，一定是用桌案上的油灯。卧室两侧并没有门，是开放的过道，绕过桌案，穿过卧室，药香味就更浓郁了，窗边挂着些药草，案旁坐落着用石头砌的药炉，上面正放着一个精致的砂罐，显然是用于煎药的，而桌案上则撒着一些饮片，药臼还残留着药渣，其他器具都很干净，会这样，是因为走得匆忙吗？
她漫无目的的猜想着。
不过，总觉得有种违和感，丹房并不狭窄，再放书架绰绰有余，那么素先生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书，全部放进卧室里呢……？在微弱的灯光下读书的滋味并不好受，从南墙下的书案上来看，还未干涸的笔墨和铺开的纸张透露出，素先生平时一定会在这里书写作画，普通的话，丹房应该放了大半的书才对，这样也可以在白天方便阅读。小姑娘从书架之中挑了一本来看，大都是一些医书，而卧室中的却是一些涉及佛道乃至于儒学的经文。——这样一来就很好理解了，素先生会在丹房工作，却喜欢在卧室躺在床上，或者坐在藤椅里读其他书籍。
“不愧是素先生，真是公私分明。”
脑海中勾勒的景象赫然在目，小姑娘按捺着胸中的喜悦，退出了丹房回到客厅，她的目光落到了左边打开的那扇门，试探着踏进去，里面是间厨房，柜子里储存着些碗筷干果，地面是石砖铺成，打扫得十分干净。
叶小钗站在门后，听着小姑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脚步声停在了门前。
“嗯……”小姑娘端详着门，沉吟着，忽然就像发现什么一样，开心的笑了一声，叶小钗静静的在门后一动不动，只听小姑娘说道：“这个门上的莲花这般精致，莫非是素先生自己刻的？”果然素先生什么都会，这么说罢，她离开了厨房。
绕了一圈之后，她有些遗憾的道：“素先生果然不在……”也罢，她从篮筐里取出新摘的枇杷，放在丹房的桌子上，再压上一段话。
：这是擅自进入素先生家的赔礼，希望先生能够收下。
末了，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素先生看到一直只有他一个人的家里突然出现的水果，一定会很惊喜吧，想象着素先生莞尔的神情，小姑娘羞红了脸颊，低着头快步离开。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傍晚时，素还真回到住处就看见那个小姑娘来过的痕迹，他的声音平静的，几乎有些俨然的说道：“那个小姑娘进来了。”他早该想到，如果有人擅自进他家的话，叶小钗绝无可能现身在对方面前，还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他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话的，只觉得回响在耳中自己的声音，十分阴沉：“叶小钗，我既然离开，你就应该关好门。”
叶小钗无言的听着，终究还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轻点了头。
他这样的要求，和让叶小钗永远幽囚有什么区别？实际上他很清楚叶小钗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们屋子的门，如果不从外部锁上，而从内部插上门栓的话，很简单就会被人发现里面有人，那么引发人们的怀疑迟早会愈演愈烈，但是从外部锁上，就无法从内部开启，试问他自己又愿意这么做吗？明明不是叶小钗的错，但不这么做的话，叶小钗如果被人发现，这件事可就不会这么简单的了结，那群人类一定会想杀了他，这是没有任何怀疑余地的，绝对的事。
素还真冷静了一下，态度柔和下来：“被怀疑我可以解释，总比被人看到要好，那个小姑娘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
叶小钗敛着眼眸，未置可否。按下这个话题后，还是和平时一样，叶小钗只是在屋里窝在卧室的藤椅上，不时也走动一二，晚上素还真收拾好药材吹灭了灯，叶小钗像往常那样在自己身边躺下，素还真伸出手把他揽进臂膀，后怕的紧了怀抱，一片漆黑里轻声对他耳语道：“不要什么都想一个人解决，叶小钗，你的性命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东西，这点你应该非常明白。”他埋头在叶小钗的发间，细嗅着那点若有似无的淡薄水气，切身感受着叶小钗比常人要低的体温，体会他存在在自己身边的此刻：“无论有什么我们都在一起承担，你应该相信我。”
叶小钗依旧沉默，他知道，说什么他也无法改变叶小钗的做法，相信亦或者不相信，结果都要看他自己的想法。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有些话，大概他们永远无法传达给对方。——毕竟有现成的例子，叶小钗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相信他永远不会轻视自己的性命，结果某一次自己真的被他从火坑中捞出来，经此一役以后，叶小钗也不再放心自己的行动。同样对自己来说，又能放心叶小钗吗？只要这些事无可磨灭，他们大概会永远坚持自己的做法直到最后。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遥远的过去，大概这是素还真绝对不可能产生的想法，那个将一切付诸于运筹计策的稚嫩时期，已经过去了。
同样糟糕的心情，大约会带来同样糟糕的梦境吧，在夕阳就像血一样满溢房间的傍晚，他再一次品尝到了自己混乱的心绪。

醉裏凭几觀畫屏，不識絹后立清影
欲透山水柳花處，回首看君還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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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ouha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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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2樓發表於: 2020-03-30 22: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三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平仄有律的教书声枯燥的回荡在耳边，窗间的海棠花被风吹散，小姑娘从书案上抬起头，看向窗外的落花，在庭院之外，有一道声音，与这风声一同响起，一时之间，她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儒雅的声线浸润进心田，她不顾先生的阻拦，径直站起身，如同踩在九天之上，飘忽的往庭院走去。
廊下拐角的身影如同莲池白荷，俊雅而立，小姑娘喜出望外，正要上前，却看到从门内探出了母亲的半截身子，大约是一个请的姿势。
她停住了步伐，按捺着激动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声音。
“素某叨扰了。”素还真打了个揖，开场就为自己擅自而来道了歉。妇人请他入座，让下人沏好茶，问道：“素先生不必多礼，今日前来，想必是有要事？”
“其实，是这样。”素还真并没有碰面前的那杯茶，他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冷静的语调中，微不可查的夹杂了几分急迫：“令爱昨日雨后，独自进入了翠还山。最近村中公告山中有熊出没，希望夫人能转告令爱，此事危险，不要再孤身一人进入翠还山。”
“我说昨天她跑哪儿去了。”妇人的声音中压着几分怒意，还算冷静的说道：“多谢素先生转告，我会好好看着她。”
“有劳夫人了。”
“自家的孩子，我不管谁能管。”夫人说着顿了顿，若有所察的道：“希望小女没给先生添麻烦。”
素还真依旧是那副教人看不透的客气模样：“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一些新摘的水果放在我的屋里。但既有此公文，令爱的安危令人担心。”
“素先生的善意，我一定转达给她。”妇人说罢，客套了几句：“时至晌午，素先生可以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好意素某心领。”说罢素还真起身作揖：“我还有病人，不克久留，夫人请。”
送素还真离开府邸，妇人走到房间外的走廊拐角把小姑娘揪出来：“你都听到了。”
她当然是听到了，素先生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急急忙忙就来自己家里告诉母亲，想到素先生的那些话，她不觉红了脸颊。
“听见了。”她低着头，声音里藏不住的有些喜悦。妇人看着女儿这幅样子，语重心长的问道：“你知道素先生为什么来找我说你上山这件事吗？”
小姑娘游移着目光，这正是令她喜悦的原因之一：“因为素先生担心我，母亲如果知道这件事就一定不会让我上山，素先生考虑到了这点。”
“担心你的安危，他大可直接告诉你，他找我而不是找你，甚至不愿意见你一面就走，显然是因为他不想直接和你见面。”然而母亲的话却揭露了这件残酷的事实。小姑娘一时没有作声，她讨厌这个说法，她并不认为母亲是正确的，方才素先生有别于平时稍显急促的语气，分明彰显着对自己的关心。
“如果不是因为关心我，素先生怎么会特意来说这件事？母亲，您说的有道理，但也只是有道理而已。”
“并不是谁心善就等同于对另一个人有好意。”对女儿荒诞的想法，妇人严厉的驳斥道：“我不记得我把你教得如此无知。”
“这是母亲你的看法，素先生关心我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既然有这件事，就足以说明素先生肯定是不讨厌我的，无论母亲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少女噔噔噔的踏着地板离开，妇人看着女儿的背影，顿感五味杂陈。
娘亲好讨厌。
小姑娘跑回房间趴在床上抱着被子愤愤的想。素先生那样的语气明明是关心自己，想着她又开心的笑起来，素先生真是温柔，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就跑到自己这里来了。也许，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真的会心意相通？素先生会那样博学的，什么都知道的，完美的，宠爱着自己。她对自己的想象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进被子里。

时至夏日中旬，天气越来越热了，而阳光也越发充沛，只有一口窄窗的光束，落在浴室的木地板上，不时有轻微的水声响起，浴室的池水，折射着零碎的光。
叶小钗整个人都浸泡在水里，薄薄的布料透出苍白的肤色，突然，他看向屏风。那头素还真推开浴室的门，话语里有几分喜悦：“叶小钗，这件斗篷已经做好，你来试试。”
自那天起，素还真已经好些天没下山，一门心思的窝在丹房钻研法术，前段时间他就有一个构想，可惜还是有几个地方无法解决，这件事本来希望不大，没想到前些天还真给他找到了方法。
事要说回当时，素还真得了一本新的佛学典故，那会儿他又左右无事，就在叶小钗身后把他揽在怀里一起阅读。
“渴鹿阳陷……”素还真对于佛学道学完全没有兴趣，意思他并不是不了解，但无法实际体会，懂再多也没有意义，也就叶小钗看这些纯属学习心态了。不过他倒也能从犄角旮旯里看得一些奇妙的事物，比如现在，这句话不禁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因此脑子里不着边际的想着这件事，百无聊赖的跟着看了几页，不过对于实行的方法他心里百转下来尚无头绪，于是漫无目的目光就落在叶小钗专注的侧颜，心念稍动，素还真捧起他的脸颊与他亲吻，叶小钗顺从的放下了书，素还真就肆无忌惮的抚摸着他的胸腹，借势将他按到床上。佛经落在了床畔，堪堪被叶小钗的手压着，书页还是翻开的，张张佛理，被微风翻动。
事后他有认真想过这件事，不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难以实行，加之叶小钗只要白天待在家里也不会别人发现，于是这件事也就作罢了，直到这回出了这样的事。
在素还真督促的眼神下，叶小钗披起斗篷，就感觉而言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看他没什么反应，素还真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前段时间，我见书中写道‘渴鹿逐阳’，这是鹿错将阳光看成了水，由此我想到，阳光能够让人产生视觉上的错觉，在白天也许能够利用这点，如此一来，只要不被注视，人们也就不会看到魍魉。”他用法术借助了阳光，化作语言其实是非常简单的理论，一个东西摆在眼前却让人独独看不见是不可能的，它存在于此，放在这里就是谁都看得见的东西，唯一的方法，只有让人看到了如同没有看见，就像是被忽视的，就像是被忽略的，就像是被放置一旁不被思虑的，要想让人看不到魍魉，给予一份足以忽略的虚假的事物就可以，只靠眼见来判断一件事，是非常容易产生错觉的，但只要“看到了”是千真万确，又有谁会怀疑自己眼中所见呢？
素还真为叶小钗整理好了斗篷的绳结，端详着他的模样说道：“我们出去试试吧。”他拉起叶小钗的手，走进了阳光之下。

沿着下山崎岖的山道，脚下就是一片苍翠，跟着这条路，现在这个时辰已经有猎户来到山中捡柴打猎了。这不，路边正三三两两的歇着一些，他们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任由叶小钗从他们身边走过，素还真瞧着叶小钗，露出了使人心领神会的笑容，有些欣慰的，也饱含着喜悦。“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看见你，进而惧怕你。”解决了这个这个长久以来让人忧心忡忡的难题，素还真的语调也难得轻快了几分。
迎面走来的樵夫对他们打招呼道：“素先生中午好，这个时候要下山去呀。”素还真笑着点头示意：“是啊，去看看病人。”
“素先生真是医者仁心。”
素还真也没有再说什么。一路上不少有人向素还真问好，都没有注意到走在旁边的叶小钗。两人下了山，就看见人们聚集在村里空旷的地方，吆喝叫卖好不热闹，素还真这才想起来，忙的这段时间一不留神又到了这月村子里的赶集。
“赶集是这个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有很多外来的货物。”素还真介绍起这件事，叶小钗是罔象，人类的事，他大约接触得很少，说着，他缓下语气，尽可能不透露出任何倾向的问道：“现在人们也不再会害怕你，你要自己留下看看闹市，还是跟我一起去看过病人再来？时间晚了有些摊贩会收摊，怕是看不到了。”对于人类的事，叶小钗的兴趣一直不大，不如说病人那方他也比较关心，就指了指素还真：“啊……”，素还真了然的笑笑：“那就一起去。”
两人走过几家，村东头住着一户老夫妇，他们的儿女都去了别的地方，两名老人的生活互相搀扶，不过毕竟是老人，生活上还是有所不便，前段时间素还真就是冒雨送两老的药而来。今日见了素还真，老婆婆热情的请他在屋里坐下，素还真坐到床边，正要给床上的老人号脉，突然就听见老婆婆说：“小伙子你怎么不坐呀？”显然是在询问叶小钗。这是很少的情况，刚才两人前往的几家都没人注意到叶小钗。
眼角余光里，叶小钗略略欠身坐了下来，老婆婆把手揣在桌案上倾着身亲切的道：“你是素先生的弟弟吗？叫什么名字呀？”
素还真稳稳的感受着指下的脉搏，说道：“他是我的朋友，名字叫叶小钗，他不便言辞。”
“哦哦。”老婆婆一副了解了的样子，接着道：“没法说话不是什么大问题，小伙子长得真俊，虽然我家老头年轻时也很俊，不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长得像小伙这么好看，喜欢你的姑娘一定很多吧？”他看叶小钗那张清润的面容还是那副表情，就窃笑着问道：“有中意的姑娘吗？要不要阿婆给你介绍几个？”
“咳，可以改方子了。”素还真松开把脉的手，清了清嗓子。老婆婆忙不迭的拿出纸张：“素先生麻烦你了。”素还真坐到桌旁提起毛笔写着方子，老婆婆看着逐渐被字迹填满的纸张：“真是每次都烦劳你，我们两老这些年受你照顾很多啊。”
“两老健康，也是我所希望。”素还真不失礼貌的道。收了笔墨将方子交给老婆婆：“这样就好，水煎服。”
“多谢素先生。”老婆婆接过方子，又神秘兮兮的道：“你那朋友如果要找妻室的话，一定让我给他介绍一个！”素还真看了一眼叶小钗，他就是万年不改的平和模样，素还真又咳了一声：“叶小钗已有妻室。”
“那真是太可惜了。”老婆婆遗憾的说道。素还真起身打了个揖：“那我们就……”他正要说离开了，老婆婆一拍脑袋，歉意的笑笑：“瞧我这记性，你们稍等一下。”说罢她就出去了，过一会又回来，不过这次不同方才，她手里提了一大篮樱桃，直接往素还真手里塞：“这是我家自己种的樱桃，可甜了，你们拿着吃吧。”
素还真也没多推辞，挽着篮子：“多谢婆婆。”
“嗐，客气什么，多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可以啦。”老婆婆摆了摆手。素还真告了辞，和叶小钗一同离开。
“那名老婆婆，能看见你。”素还真拈起一枚樱桃送进嘴里，大概是因为在井水里镇过，冰凉酸甜的汁水蹦出来，这样的夏天，凉意沁人心脾：“嗯，还挺甜。”他拿起两枚樱桃托在手心，抬了抬手示意道：“尝尝？”见叶小钗接过樱桃，素还真接着道：“若不是以这种……”话语间，他的视线随之落到叶小钗指间的两枚樱桃，朱红的果实被苍白的手指抵着，贴着浅色的唇。听他没了声，叶小钗露了疑惑，素还真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若不是以这种方法现身于人前，恐怕也很难遇到能够见你真容的人，虽然为数不多，但天生可见罔象之人，也并非那般罕见。”
有了这个方法，也就再也不需要叶小钗躲避于人，而且说不定还能遇见能够认知他的人类，一箭双雕，素还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当时就应该去钻研这件事，免得叶小钗有被发现的风险，不过现在也再不用担忧了。
时近傍晚，病人这边忙完了，素还真和叶小钗终于得空去逛集市，不过这个时候人们已经陆续挂起了灯，白天的商贩三三两两开始散了，摆上了夜市的摊子，夜市则是水果食物较为多些，还架起了戏台，素还真向叶小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同去了戏台那边，在一群人之间坐下听戏。
戏是黄梅戏，唱的是《天仙配》，不过和原本的戏文有所出入。故事还是家喻户晓董永遇仙的故事，这个戏班子将原本的故事改编成了仙人见董永之孝心，枉顾天帝的规束，排除万难与董永好，最后两人不得已被天帝拆散的悲剧。
听了一会儿戏曲，素还真剥着瓜子，稍压低了声音与叶小钗说道：“这出《天仙配》最近才被人改编成了这样。但是这个故事，在人间还有一个广为流传的版本。”
他将剥好的瓜子往叶小钗手里放，轻缓的介绍道：“原本是天帝见董永卖身于傅家以葬父十分孝顺，差仙人下凡帮助董永，让仙人与董永结百日之好。在这个故事里，天帝并不是恶人，仙人奉旨与董永成亲，又见董永确实十分善良，纵使董永不信仙人会愿意与自己结好，百般推托，仙人也执意留下，帮助董永获得了傅家主人的信任赎清了身。
不久后，百日期满，仙人告知董永一切回了天宫，董永则因为仙人留下的布匹获得了皇帝的赏赐，加官进爵，皇帝大悦将傅家之女许配给他，两家明媒正娶。回途之中，仙人来到董永面前将孩子交给董永，翩然而去。最后，董永获得了人间的幸福，仙人全了仙道，两者再无往来。”
他将故事徐徐讲完，颇有几分感慨：“只是这个故事虽然最后所有人都获得了幸福，但与两人相隔千山，却还有思念长存相比，到底哪边才更为美好……。”
话音渐熄，瞧着叶小钗听得专注，垂眸若有所思的样子，素还真轻轻笑了，悄悄握紧了他的手：“不过我希望，这个故事里的百日之情，永远不会结束。”他知道叶小钗了解他的意思，渐渐向西的晚霞下，叶小钗亲和的眉眼噙着碎星，回握的手已经无声尽言他的意思。察觉到自己的失神，素还真匆匆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戏台那边，台上的人轻挥长袖，粉面顾盼的唱着戏文。
其实关于那个故事还有一段他没有说，大约是有人认为董永与仙人相好后还接受傅家的女儿，实在不忠，于是又为这个故事作了个续。
董永的儿子因为无母被人嘲笑，想见母亲，但母亲是仙人，如何见得？于是他好不容易通过一位相师得知母亲会在何处出现，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母亲后，母亲给他了两个瓶子让他回去，一个给相师，因相师泄露天机，烧了相师的卦书弄瞎了卦师的眼睛，一个里面装着米，让孩子日服一粒即可，但孩子认为米太少恐怕无法果腹，一时间全部煮了吃下，结果身体膨胀吓死了年迈的董永。如此看来，即便笔者无心，少了母亲的孩子、仙凡注定的殊途，倒像是仙人的存在本身，招至了种种灾难。
他握紧了叶小钗的手。即便是灾难，他也一定会跨过去——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能将叶小钗从他手中夺走。

“呀，素先生！”
来人的声音打破了逐渐平和的思绪，素还真放开了握在广袖下的十指，脸上挂起平时有礼的浅笑。小姑娘穿过人群，快步走到他身前，羞涩的眼里闪烁着雀跃：“素先生也来看戏吗？”
“是，你也来看戏。”素还真四平八稳的说道。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素先生。”小姑娘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我跟先生，真是有缘分……”她稍稍端正声音问道：“素先生又怎会在此呢？”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从刚才开始就有些过于靠近的人：“不如我们去其他地方说话吧？要不要去我家茶楼坐坐？那儿清净。”
素还真稍着眼了一下叶小钗，不动声色的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小姑娘一惊，睁大了眼看向那名旁人，甚至有些怀疑：“真、真的？”随即，她就为自己的无礼鞠着躬道歉道：“抱歉，我，我不知道你是素先生的朋友。”说着她忙不迭的解释道：“我还以为你是我们村的人，我一直觉得素先生这样的人一定往来无白丁。其实素先生本来就是不介意出身学识，愿意与任何人交往的人。”
“……。”这姑娘也是无心之语，为了让叶小钗能够被人们接受，令他不起眼的是他，在这名姑娘眼里，想必叶小钗确实没有任何出彩之处，这样的事，归根结底并不是这名姑娘的错。
“人不可貌相。”素还真不咸不淡的说出没有什么错漏的话。小姑娘连连点头称是，不过看样子也只是字面上理解而已，素还真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我的朋友远道而来，今天还有其他事，恕劣者难以奉陪。”
小姑娘指了指戏台：“不先看完戏吗？”
素还真肯定道：“原是还有一些时间可以消遣，天快黑了，我也该送朋友去客栈。”这句话倒是真的。
“是吗……”小姑娘低落下去，点了点头：“好吧，下次再找素先生。”素还真从她面前走过去，在她引颈眺望之时，已经带着朋友离开了戏台下，眨眼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间，只余她站在人群之中，空望良久。

天终归是要暗下来了，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素还真在左近找了一间客栈。掌柜的见是他要留宿，颇为新奇的道：“素先生，竟然是你要客栈！虽然我们人满了，但怎么也得腾一间出来，不嫌弃的话去二楼住吧，那里的房间通常不会给出去，难得住一次，钱就不用了。”
“这怎么行？”
“我们受素先生帮助良多，正愁没处报呢，您大可住下就是。”掌柜的哈哈一笑，又打量起旁边的叶小钗：“不过这位是，您的保镖或者随从吗？刚才我都没注意到他。”
“他是我的朋友。”素还真平静的纠正。不过显然掌柜的也没当一回事：“哈哈哈哈，这位小哥，你可是遇到一个好雇主啊，这年头将保镖当做朋友的人不多了，素先生可真是个大善人。”
“……。”素还真往叶小钗那里看了一眼，他显然是不在意这个，神态如往常那样平和。……让所有人都看到叶小钗的真身是不可能的，这件斗篷之下，人所能看到的，只是魍魉。素还真接过掌柜谈笑间递过来的房门的钥匙，又道了谢，与叶小钗一同去房间，天很快就要黑了，今夜叶小钗需得待在客栈的房间里。
插上客栈房间的门栓，素还真想就今天那些事对叶小钗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吞了回去。
“这里就不会有问题，不会被人看到。”
叶小钗稍点了头，脱下斗篷。长发散乱开去，蜜色的夕阳染着他的白发，他略低垂着头，用十指稍作整理，苍白的后颈露出了发间。这副无论是谁都会觉得美丽的景象，只有自己能够看到……
“叶小钗，你……。”他欲言又止，因为他终究希望叶小钗能在身边，他叹息着低下头：“苦了你……必须被人误解了。”叶小钗抱着斗篷道：罔象本不能现身于人前，能够处在人群之中，是受你所助。
根本，说不上什么帮助……叶小钗本可以远离人间，在妖魔精怪之中他原本也是一妖之下群妖之上的存在，使他人间妖界皆无容身之处的是自己，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实，时至今日，两界若得不到真正的和平，叶小钗就没有可以被接纳的地方。
归根结底，这都是因为他。
他并不为此后悔，但叶小钗还是确凿的成了自己手中的牺牲品，——这绝不是什么必要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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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愚蠢的家伙吧，当某一天叹息着埋葬下路边的枯骨时，他唐突的明白了自己的愚蠢。于是他拒绝了再去做这样无用功的事，直到无数次路过那里，无数次的看到那副骨骸。
这颗心无法停止慨叹。
最后他还是收葬了那副枯骨，于是也明白了，即便已无法交谈，即便已无需埋葬，即便两者眼中的景物已然不同，即便是愚蠢，这份心意也一定早已传达，如此，就不是无意义的事，彼此不通的三千世界因而相连。
难得的，素还真起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早，朦胧的纸窗只透入了微不足道的光线，落在叶小钗熟睡的脸颊、鼻尖，他注视着这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直到他睁开眼睛，素还真不觉柔下声：“你醒了。”叶小钗坐起来，垂下的发丝间倾泻出清晨的光束，素还真取过床头的斗篷披在他的肩头：“今天我要回山制药，你要在附近逛逛吗？”散步算是叶小钗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而对于现在的叶小钗来说，只要有这身斗篷就比较安全，所以素还真这么问道。不过出乎意料的，叶小钗摇了摇头，可能是担心被人发现吧，也可能是对人间的风景没什么兴趣。
“是吗，那就回去。”不过这也是素还真所希望的，那么些微的，希望叶小钗能在自己身边。

斗篷整洁的挂在衣架上，素还真的目光没有离开叶小钗清瘦的背影，仿佛连这间并不宽敞的昏暗卧室都成了一个异域，被眼前能夺去一切光辉的姿容所点亮。
“还是这样适合你。”毫无遮掩的展露出那绰然绝世的所有，不受世人心中的魍魉所藏遁。看着叶小钗转过身，素还真欣悦的如此说道。
翻开的医术放在桌上，素还真清点着药物，丹房的药物散发着幽幽的香息，他有一茬没一茬的与卧室里的叶小钗聊天，他听不到叶小钗的声音，但是只要叶小钗在那儿，他的心中就能了解他的想法。肆无忌惮的心绪与声调里，都是一些大抵在他人看来什么意义和价值的事。
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了，他却觉得自己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事物，在叶小钗眼中形同虚设的隐瞒，可以坦露无余的心意，即便是普通的交流，都比那些或成或败的巧智来得更有价值。是的，异域。这间简陋的、毫不华丽的小屋，在他看来却如同坐落于尘世之上的殿堂，高远得常人难以触及（理解）。
“……，他们的儿女因此不愿意照看两老。”
素还真瞅着摊开的书页研磨着药物。
“要说他们是恶人其实不然，人会面对死亡变得冷漠，归根结底这是因为畏惧着亲人的离世，有时候正是因为善意，所以人才会变得冷漠，世路是很艰难的，对很多人而言都是。”
他能想象得到叶小钗会如何叹息，不觉莞尔。
“哈，不过人世毕竟错综复杂，如果要说是善，那么同样也是恶，即便人性相近，他们所做的事我也断然无法原谅。”
此时叶小钗定然已经沉默，素还真将一旁煮着的药物滤出。
“……如果有那样一天，我希望你也能为自己考虑。”即便是会憎恨他的事，他也如此期望。
丹房内渐渐响起了阵阵高扬浑厚的捣药声，话语也就无法传达，叶小钗翻动手里的书页，慢慢阅读下去。

醉裏凭几觀畫屏，不識絹后立清影
欲透山水柳花處，回首看君還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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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ouha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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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3樓發表於: 2020-03-30 22: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四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在许久以前，这句话所描述的是少女完全不明白的事，那个时候的情，对她而言只是虚无缥缈的一个概念。在遇到素还真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了解这个字的含义。
在那个阳光满溢的院落，她悄悄的从树后看去，第一次看到那名与母亲交谈的俊雅青年。彼时她的年纪虽小，但也并非不知，母亲是这一带有名的地头蛇，没有不畏惧母亲的人，尤其是不懂规矩的外来人，但那名青年不同于任何人，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丝毫卑躬屈膝的模样，对于母亲提出的条件，他只是平静的接受下来，言辞虽然有礼，却让人觉得有一份说不出的从容。
从那一日开始，她就止不住的想要去了解他，这名没有对母亲抱以喜怒的人。而他，一直都是如此儒雅而温柔，只是在一起、与他交谈，与他来往，就让她感觉到舒心，她愿意倾尽一切去喜爱这名美好的人，是的，无论付出什么都可以。
少女悄悄的提上灯，从家里的后门翻出去。
想和素先生说话，想和素先生分享新学会的诗词的喜悦，想和素先生在一起，抱着这样的喜悦，仿佛能看见在眼前被月华暧昧照亮的山林尽头，从房屋中透出的灯光，素先生对自己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会用行动证明，即便危险，这一切都是她愿意为他做的事。素先生一定会很担心自己这样的举动吧，但他是如此温柔而充满智慧，定然还是无法残酷的对待自己的心意。
少女提着灯在的树林间穿梭，红扑扑的脸上挂着喜悦，向心中那间光彩夺目的小屋快步而去。

也许是不太熟悉这片山林，越发显得深邃的丛林竟让她有了不辨东西之感，她盲目的前行着，视线却不得不被林间远远闪烁的一点光亮所捕获，那是两点红色的光斑。
萤火虫，是没有红色的。仿佛是什么野兽一般，在林中幽幽亮起了眼睛，她仔细的看向那两点悬停在夜幕上的红色，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这不是幻觉……。巨大的恐惧之下，首先袭来的是镇定，她屏着呼吸藏身在灌木丛里，随着天空云散之后，月光缓缓的照在那东西身上，她是如何控制自己才没有发出尖叫？
那分明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漆黑构成了它的身体，轮廓大概是人的形状，却裂着一副森白的带血的尖牙，黑暗中的红光正是他的眼睛，散发着空洞的气息，它静静的站在那里，那种似乎随时都会被忽略却又压倒性的存在感，就像一转身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少女瞪着那家伙，屏住呼吸，直到它慢慢走远。她几乎是向着山下的灯火狂奔而去的，陡峭的路让她磕破了膝盖，这都算幸运，有几次下台阶时她差点以为自己会摔下去，好在她还是稳住了脚步，跑回了自己家。看到熟悉的府邸，小姑娘顾不得其他，拼命的敲打着家的大门，无论是谁，损坏的世界需要自己熟悉的人事物来填补。
看到家里的仆人时，她再也忍不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恐惧，哭叫了起来。

叶小钗往山路那边看去，刚才似乎有什么动静，大概是山里的小动物，这个时候人们已经不会再上山了。今夜他也在素还真睡下之后进山里散步，他毕竟是山林的精怪，对这里的一切都有天生的亲近。透过云层的暧昧月光下，叶小钗闲适而缓慢的走在无人的山间。
清早刚睡醒的时候，素还真就听到浴室传来水的响声，太阳快要出来了，叶小钗必须浸泡在池水里。罔象追其本质，正是水中的倒影，是世间最原初的“镜”，能够倒映出天地间一切的模样，于是那倒影便也是他，如此暧昧的精怪，说来倒比蜃更为虚幻。
叶小钗背散着白发一身是水的站在窗旁的阴影里，些微的光埃在他身前飞舞，罔象回过头，世所罕见的优美身姿落在素还真的眼中。

静谧的空气笼罩在厅堂的上空，人们凝重的呼吸声彼此交杂，村里的祠堂今天气氛并不寻常，原因自然是关于地主家大小姐的说辞。她亲眼，清晰的，看到了那个浑身漆黑的怪物。
只凭小孩子的话，自然不足采信，但是在数月前，村头砍柴的樵夫因为晚上有所耽搁，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准确的说是，遭遇了同样的东西。
那天樵夫为了捡柴火，走得有些深，等回过头来时天已经暗了，众所周知山里走夜路十分危险，而这附近也没有听说有什么虎豹财狼出没，当晚樵夫就插着火把暂时留宿在山里。然而在半夜月明星稀的时候，他恍惚之间醒来，遥遥的就看到那个东西，站在深邃林中的影子有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幽暗，沾血的白牙与赤红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樵夫瞬间就被惊醒了，举着火把，一步步逼近远方的影子，就在快要靠近时，随着一声咆哮，脚下突然一阵剧痛，像是被一张漆黑的、巨大的嘴咬住了，他拔了几下，拔不出来，再摸裤子已经湿润，小腿想必正鲜血直流。影子向他越逼越近，越是看清那东西那副鲜血淋漓的模样，发自内心的恐惧也就越是强烈，在震撼心神的惊吓下，樵夫晕了过去。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他看到那个怪物正在吃自己的腿，猩红的、令人发狂的眼睛笔直的注视着自己，它的牙齿边还流淌着自己的鲜血。樵夫的牙关打着颤，顶着剧烈的恐惧，抄起火把向那个怪物扫过去，那怪物似乎十分怕火，发出一声古怪的嗡鸣，快速的逃窜开了。
后来虽然他的腿奇迹般的痊愈了，也没有骨折，但是妻子还是十分担心他，于是他就将这件事通告了乡里，不过此事太过离奇，大家就只是半信半疑的说山上有熊，让人小心罢了。现如今地主家的小姑娘也说出同样的话，人们不得不信，山里面确实有人所不能应付的，非人之物。
“非人之物，只能请这方面的先生了。”有人忧心忡忡的提到。
“去几里外的庙子里问问吧，道长是名德高望重的人，肯定能处理。”这个提议得到一致的赞同。

近日山下无事，素还真得了空和叶小钗在一起，一大清早就起来给药园中的花草浇浇水。
“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在这里挖一个池塘，养些莲花还不错。”素还真提议着，窗边只露出了叶小钗斗篷的一片白色，他打趣道：“你没说什么，我就当你同意了。”对他的自娱自乐，叶小钗习以为常的听着。不多时，素还真浇完了水回到屋里，搬出一座棋枰来：“许久未与你下棋了。”
窗户的光线将棋盘切割成两半，阴影里叶小钗挽起袖子，只露出一点苍白的指尖夹着黑棋，素还真坐在窗前，间或久思沏茶，注视着棋局的变化。药园里风吹草木，不时传来落子交错的声音。

顶着盛夏的烈日，人们站在庙子光线黯淡的三清殿外，毕恭毕敬的等着那名道长。道长念完了经，卸下了衣冠，在偏殿接待了众人。
“不知各位前来，是有什么难处？”仙风道骨的人带着书香气的问道。
那名樵夫率先说道：“是这样，我们翠环山……”他将自己的遭遇，还有那名大小姐的遭遇都说了一遍。道长思索着，待他听完故事，并不觉得奇怪的表情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你们遇到的是山野的精怪，魑魅魍魉中的魍魉，黑身赤目，它的真身是水中影或者木石之影，虽然少有魍魉伤人的记载，但它也是会食人脏腑的精怪，还好你们跑得快。”
听了这话，樵夫感叹着自己的劫后余生。“那么该怎么办呢？”有人问道。
道长并不惊奇的说道：“魑魅魍魉，各位应该听说过，这本身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精怪，很简单就能够对付，我这里有一根捆妖绳，你们只需要将那只精怪缚住，再由我贴上这张符篆进行破煞，它自当灰飞烟灭，解除大家的担忧和困扰。”
“好！”“多谢道长！”“道长真是可靠啊！”众人欢呼雀跃着，等待着破魔之时。

时至亥时，是一天之末，月上枝头，素还真伸着困倦的懒腰，吹熄了床头的灯，叶小钗慵懒的躺在他身旁，只余不甚清晰的轮廓，素还真俯下身，在他的薄唇上落了一个浅吻，钻进被子里，拥抱着叶小钗渐入沉睡。
耳畔的呼吸声愈渐绵长，月上中天，本是沉睡模样的叶小钗睁开眼睛，雪白的长发泄下肩头，他坐起身来，注视着高耸的窗外长夜幽玄。

今夜的山林注定并不平静，深邃的林间有什么正悄无声息的蠢动着，人们屏住呼吸，手里拿着一根细线，在林间游走。小姑娘坐在一旁的大石上，按捺着雀跃的心情。山上果然有妖怪，素先生一个人住在山里多危险啊，自己这样，也是救了素先生。她这么想着，只觉得面对什么都不感到害怕了，即便是那样的怪物，为了素先生她也可以面对。
那名道长潜伏在草丛里，人们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如同两撮红色鬼火般的光点，在林中倏忽亮起。
“叮当——”
一声悠长的铃铛声打破了这个黑夜，挂在林间的红线泛着幽幽的光芒，电光火石间极速向一个地方收拢。
叶小钗看着自远方疾驰而来的细线，那令人察觉不到的微弱煞气，使他意外的睁大了眼眸。

猛的，素还真睁开了眼睛。
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随着林间异于平时的声音彻底被点燃，他存着最后的侥幸呼唤着叶小钗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素还真草草披上外衣，踩着木屐就进了林中。
肉眼可见的火光在林间摇曳，距离木屋不算太近，但也并不遥远的地方，星星点点的火光聚集着，隐约传来人声的喧哗。
素还真震惊的看向那处，意识瞬间化为宣纸的白，他匆忙的、步履踉跄的，往林中奔去。

火光映照着小姑娘的脸颊，人们围着被红线束缚在树上的那个怪物，手里拿着火把往它身上靠，仿佛是对怪物的一种威慑。
火把清晰的照出了那怪物的模样，它大概拥有一个人的形体，模糊的边界只能让人勉强分辨出四肢的位置，漆黑的身体就如同眼角余光中，不知究竟是谁的，紧随不舍的倒影，赤红的眼睛空洞得像是来自于一具突瞪着眼的尸体，令人不敢直视，森白尖锐的长牙大概是因为失去了嘴唇的遮挡，占据了它小半个脸颊，齿缝中滴落着不知是属于谁的鲜血，那副样子，永远不可能有人能够直视太久，人们交谈着，下意识的从怪物身上移开视线，但少女笔直的看着它。
今天，只要除去这个怪物，素先生就能安全了，这个想法，给予了她面对的勇气。
“多谢各位相助，今日擒得此精怪，贫道这就除去此物。”怪物身旁的道长手里拿着一张破煞的符篆，只要符篆贴下，它必将灰飞烟灭，小姑娘期待的等候着这一幕，就在这时，仓促的声音高扬而来：“符下留人！！”
这声音是熟悉的，但也是陌生的，熟悉的是这道声音属于她千思万想的人，陌生的，是他仓皇无措的语调。
她目瞪口呆的看向衣冠不整的来人，他看起来是这般狼狈，令她想到庭院里时有的被雨所打落的残花，与素日里的完美截然不同。
为何一向冷静自持，从容不迫的素先生，会在这时，对一个面目丑恶的魍魉露出这样紧张而惶恐的表情，就如同村里的其他人被迫要交出财物粮食的模样，千般不舍，万分不甘，却又无计可施。

人算不如天算，素还真心痛的看了一眼被绑在树上的叶小钗，红线勒进了他苍白的手腕，凌乱的白衣包裹着他修长的身躯，他被红丝系在树上，虚弱的眼眸将闭未闭，显然还在苦苦支撑，他分明一早就可以解开，却被人们用火光所逼，无力的被束于此，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用细思也能想象。素还真紧盯着那名道长，生怕一不留神，那名道长的符篆就会印下。
“希望诸位手下留妖，他虽然看起来相貌骇人，但他其实是素某的朋友……”素还真尽可能平静的说着，但这样的话，显然不足以打动那名好义的道士，他还颇为好心的说道：“这位先生莫不是在说笑吧，先生君子之风，怎么会与魍魉小鬼为友？我看先生是被它蛊惑了。”
“是啊……素先生这么好的人竟被魍魉所蛊惑……”人们惋惜的附和着，都有些悲痛的意思。不远处的少女站在人群后担忧的看着素还真，比谁都有智慧的素先生如此袒护一个妖物，真的，是因为被蛊惑了？
她不信素先生是会被区区魍魉所蛊惑之人。
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少女压下心中的恐惧，定定的注视那只精怪，是光的缘故吗？她竟然发现这只妖物的形体一直在不断改变，随着她的注视，漆黑的色泽消褪了一些，较之先前，似乎底下还藏着另外的一个形影。
她又看向周围的邻里，似乎是没有人发觉这件事，她知道这件事可能另有内情，但见到素先生为了它，露出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彻底惊慌失措的表情，一定是心中泛起了某种丑恶的感情吧，她空张了张口，终究是缄默了下去。
“先生您可别被他给蛊惑了，那天晚上他差点吃了我。”往日不时向他买药的樵夫亮出了腿上似是被尖牙所咬出的伤口，努力的劝说道：“您看。素先生，您还是远离这个怪物吧，他一定会吃了您的！”
怎么看……都像是被捕兽夹的利齿所夹伤的。
“这是被捕兽夹所伤。”素还真如实道来。樵夫听了他这话，极力的解释道：“它看起来虽然像是捕兽夹的齿印，但您看看这妖物又宽又长的牙齿，是不是正好吻合？”
素还真看了一眼叶小钗虚弱的温润面容，放弃了计较这件事，转向那名道长，他不敢轻举妄动，尽可能表现得通情达理的说道：“这位道长，魍魉是罔象、亦或者说象罔的影，只存在于人们的心中，你所抓的，确实是素某的友人。”
他原是想说理，但未曾想，这样一语竟然激怒了这名道士，他拔高了声音恭敬的说道：“象罔乃是当年为黄帝寻得玄珠的得道之灵，是吾辈的楷模，怎会是这等魍魉小鬼？”末了泠然一挥手极尽鄙夷。
见道士不信，素还真下意识也急切的高扬了声音说道：“可你确实正将他抓住，欲杀了他。”
那道士不再深究，径直说道：“先生想必是被这魍魉蛊惑了，才会妖言惑众，贫道这就将他消灭，放你自由！”
“住手！！！”素还真一声长喝快步上前，但这没能阻止道士的动作，破煞的符篆贴上叶小钗的额头，刹那树下白芒大作，连那道士也没有见过如此景象，慌忙用手臂挡住了脸，与此同时，束缚住叶小钗的红色丝线寸寸崩断，天地间煞风狂作，叶小钗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眼里已不复往日的神情。
心知为时已晚，素还真向人们喝道：“快走！”
他不知道叶小钗在人们眼里变成了什么样，但被放出的魍魉，也许是相当恐怖的样子，就连那道士，也惊惧得连连后退。这确是让他松了一口气，叶小钗初时不愿挣扎，是因为这妖锁难解，他不愿意伤人，此番道士以破煞的形式除去叶小钗身上的心识，使他被红丝的煞气所侵犯，陷入魔煞之境，若最终杀了无辜，待他清醒，该如何难受。

他看着艳红的魔魅染上叶小钗的眼角，失去清明的眼眸也浸透了赤色，一袭白衣被墨色的玄影包裹，大约这是叶小钗在他眼里最接近传说中的，魍魉的模样。
汗水从素还真的鬓角滑过，他严肃的注视着叶小钗，手握剑决。失去了心识，被煞气主导的魍魉，每一步，每一个动作，每一寸关节的扭动，都有一种无形的压迫，素还真吞了一口唾沫，电光石火之间，剑决相对，已是拳脚之间的较量。
近，太近了，他并不是第一次如此近的与叶小钗接触，在许久以前他也同样面对这双无仁的眼眸。恍惚时光回溯，凌厉的拆招间，素还真不禁向叶小钗的脸庞伸出了手。

“我们，注定要敌对吗？叶小钗……”

无奈的叹息，扣响了过往的回忆。
“杀人人杀，这是一定的循环，只要邪魔灭，狼烟熄，素还真死而无憾。”
少年的目光如同朝阳一般无悔而笔直。斗篷低矮的帽檐遮挡了罔象的半张面容，即便如此他也略微抬头撼然的注视着他，十分意外的，仿佛素还真无意中敲响了暮鼓晨钟，那无法被触动的沉稳心绪，因而动容。
他并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他希望叶小钗能够放下恩仇，他希望眼前的人能来到自己身边。
如此而已。
彼时他在琉璃仙境徘徊，期盼的心情如江涛澎湃，一切的不安在那名幽灵带来的话语中迎刃而解：“崎路人的真理使我觉醒，邪恶的仇恨不该再继续下去，叶小钗也有同感。”
他的欣喜流露于表：“这真是太好了，叶小钗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初受制于欧阳上智，险些走上歧途，现在可以影响他的人已经死了，我们应该辅助他走向光明的前程，我希望你带他来琉璃仙境与我同住，素还真真心欢迎二位。”
如今回忆起来，当时稚嫩的想法宛如一个天大的笑话，一名少年人的臆想（理想）。
“叶小钗，你何苦呢，我是杀害欧阳上智的人，我是你的仇家，你不必这样做，你不必再帮助我。”这是一个试探，一个逼迫，他小心的注视着叶小钗的面容，期望着叶小钗会表示愿意放下欧阳上智之仇来帮助自己。
而叶小钗只是合目幽思，抬眸之际与刚才的诚恳截然不同，不屑的注视着他：“哼。”叶小钗起身走向琉璃仙境的更深处，只余自己凝望着他的背影，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戏显然已经无法再作下去。
“……。”
他思索着自己的话语，这完美无缺的言辞，又有何处，惹怒了叶小钗呢？正如同他不知道叶小钗为什么而惊讶，亦如同，他不知道叶小钗为什么而失望。
凉亭之下只余他一个人，风中的尖角悠悠拂动，像是一种无声的思索，晃晃悠悠的荡开水面。

日复一日，叶小钗仍旧注视着他，那清浅的目光，在这段时间已看过许多次，除了正事之外，他们很少谈论其他，叶小钗并不常回他的话，只是沉默的听着，温和的态度下疏离的神情，不知在想着什么，就像一尊遗世独立的雕像，有着惊心动魄、却难以靠近的的美。

一切的改变，始在骤变的前夜，那天他第一次看到叶小钗极尽温柔与宽容的神情，但无论是什么，那也未能传达。
明明是错，明明错了啊……
他坐在鱼人族的尸骸前，他所以为的正义，他所以为能够为之奉献的一切，在一条条生命之前土崩瓦解，为了自己纯粹的理想（欲望）而屠戮生灵，他与欧阳上智，究竟有什么区别。
到头来，生命的重量无法衡量。
叶小钗会对自己感到失望也是理所应当，无论对世人而言欧阳上智是如何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但对叶小钗来说欧阳上智只是点化他的恩人。
自己仅仅是察觉这点，能够告诉他杀人人杀，欧阳上智并非理当受死，他就愿意原谅自己，而他也顷刻就打翻了叶小钗的认同。

是的，他不该得到原谅，说到底，他确实的为了自己的欲望（理想），掠夺了一个人的性命。
即便他永远无法认同这个人，永远无法同情这个人，但是这仍然是对叶小钗而言最为重要的人之一。
如此，他就永远不值得原谅。

煞气如同铺天盖地的海啸，叶小钗站在阴风中，任凭紊乱的气流搅动他的白发，猩红的眼眸一晃而过，素还真被一掌击出，凌驾于天道的光辉在叶小钗指尖绽放，山林如陷昏乱，站在那里的罔象便如镜中影，是故得见，天地原相。
化运天道的玄影被煞气所驱使，纵然没了往日的威力，素还真仍是被那缕光辉击飞出去，伸出的手，指尖闪烁过叶小钗逐渐模糊的身影——如同一直以来，洞悉三千世界的人温柔而绰约的身姿，如此遥远。

那是在哪一天呢，枕着叶小钗的软膝时，他将起未起的撑起上身，从瀑垂的白发间望着叶小钗，抬手抚摸上他的脸颊，他并没有道歉，只是由衷的说道：“叶小钗，待两界和平，素某的命就是你的。”
他不应该甘心。
望着愈渐逼近的剑光，他合上了眼睑。

正跟随众人下山的小姑娘猛的回头看向了山林之间。
“走吧，大小姐，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樵夫扶着小姑娘的背，颓丧的说道。
他们帮不上任何的忙，道长都没法处理，自己去不过是送命的行径。小姑娘低落的垂下头：“嗯……”
时至如今，等到冷静下来，有一些很简单的事便浮出水面——自己不了解素还真。她喜欢他的完美，可他也会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她喜欢他的无所不知，他却也会无能为力，她喜欢他的优雅从容，可他也会为了自己期望的事而急迫于容，她喜欢素还真对自己的好，可那些对素还真而言，又有多少无奈？其实现如今好好想想就能明白，如果素还真与他那名令人毛骨悚然的友人在一起居住，那么他希望自己能不要上山的原因也就不难理解。
……结果素还真究竟是什么模样，她对这些认知是一片空白，她喜欢那个在庭院之中，君子如玉的完美形象，但那，恐怕并非是素还真。
而她，永远也无法触碰那个幻象吧。

众人垂头丧气的回到村庄里，他们还记得那魍魉恐怖的血盆大口，各个通知乡里组织起来严阵以待，他们没忘掉素先生为他们拦下的这些时间，即刻通知了村里的好手守卫在村子的各处。
小姑娘回到府邸坐在庭院里，头顶便是漫无边际的长夜，瞧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妇人坐到女儿身边问道：“怎么了？”
这又该从何说起。
“村里的人虽然觉得那只魍魉是怪物……”小姑娘还是从那只魍魉开始说起：“但是素先生说那个是他的友人。”
“是被蛊惑了吗？”妇人奇怪的问，精怪蛊惑人心是经常有的传言。小姑娘急切的摇着头说道：“素先生这么聪明，不是被蛊惑了，娘亲你想想，叔叔的腿伤为什么回来之后很快就痊愈了？”
妇人想了一下刚才从众人口中听到的消息：“嗯，如果是这样那只妖怪为什么会攻击村里的人？”
小姑娘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也不清楚……素先生自己留了下来，让我们逃走……”了解了女儿伤心的原因，妇人安慰道：“素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小姑娘不说话了。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真正低落的原因并非如此，在那么一瞬间，她是嫉妒那只魍魉的也未可知，能让素先生露出那样的表情的那只魍魉，恐怕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素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吧。
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她，那两人之间的种种与她有着无法想象的距离。
恍如大梦初醒。
妇人轻轻的抱着泪流不止的女儿，她是个令她骄傲的聪明的孩子，即便有很多话她都已经不愿再吐露，但总有一天她会看开现在的心结，那个时候，也许她会听到女儿释然的讲出此刻的心情，而到那时，她一定，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月华向西沉了下去，庭院里只有一对母女相拥的剪影，隐藏在黑暗之中。

醉裏凭几觀畫屏，不識絹后立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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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ouha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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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0-03-30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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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明月出云海，云渡山上，僧人打开客房的门，坐在床边的人手里拿着汗巾，正借着灯下的微光，小心的照顾着床榻上昏厥之人，听到是他进来，叶小钗略微抬起清润的面庞，忧愁的眉宇间有几分憔悴。他自己身体里的煞气还没好完全，刚能下地就匆匆照顾起素还真，自那天一页书把两人救下开始，素还真已经昏迷两天了，目前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探过素还真的气脉后，一页书安抚叶小钗道：“素还真很快就会醒来，你不必担忧，你先出去好好休息。”
叶小钗缓立起身，行了个不太周正的礼，站稳了有些轻浮的脚步出去了。

古松下，叶小钗凭栏而立，一页书注视着那道清晖般的背影，缓步上前。
“叶小钗。”高昂而平稳的声音不足以改变静立之人的心情，白发轻摇，叶小钗回了头“啊……”了一声，只是单纯的询问着素还真的情况。
“气脉平稳，待今日过了，素还真应该就会醒来。”一页书如实说道。
叶小钗点了一下头，没再说什么，凝视着远方被月华所照亮的云海，那专注的模样，透露着几分消散不去的忧愁。僧人干净的手抚摸上叶小钗的脸颊，托起他的下颌，一页书的话说得很平稳，有一种早已看透一切的气质：“叶小钗，你本非人类，大可不必太在意人类的心绪。”
他的话中有话，叶小钗听得分明，略微别过头，若有所思的模样。一页书抚着拂尘看向云海，静默了片刻说道：“你与素还真之间，我也不便多言，只是人妖殊途，个中差异绝非区区寿命与环境，无论是被人类的无知所害，亦或者这件事，放下多余的思虑对你有好处。”
叶小钗无言的听着。见他的神情无有更易，想必是心中有所定见，一页书也不再说什么。他与叶小钗相识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素还真眼里，这只美丽的魍魉也许是被憧憬与惋叹的存在，但在他看来却截然不同，往昔因为机缘巧合，他见过叶小钗的心之境界，其中呈现是与自己相似的空无一物，素还真太仁慈了，即便他的仁慈毫无必要。
同样毫无必要的，还有叶小钗的感情，虚无之中的那把剑，无论是将自己置入危险，亦或者是现如今同素还真的关系，在他看来既然能安居于当机立断的心如止水，对他人慈悲怜悯的留心留情，甚至反受其害，非常匪夷所思。
他既不知道叶小钗在想什么，也无心推测，既直言过，也便作罢。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回头之际，素还真已经站在山间石旁，一页书看着叶小钗走上去，作为一只精怪，作为一个非人之物，走向一名人类身边。
他了解一页书的这份善意，然而在早已洞悉的三千世界之中，无论是人们的痛苦，亦或者是素还真的感情，既看在眼中，如何能够佯作无知。
得见素还真平安无恙，叶小钗缓下神情。
如同仍在梦中，遥远的身影绰约而来，叶小钗的脸色看起来比往日还苍白，就像一层淡淡的影子，随时都会被风吹飘了。想到他的身体还没好完全，素还真快步上前扶住叶小钗，触手的身躯软软的，少了几分活力：“叶小钗，你的身子还没好，怎不在床上躺着。”
叶小钗按住他的手温和的摇了摇头，试图让他安心，但素还真又怎能够安心，拉着叶小钗回到房间就把他往床上按。
“我已经清醒了，这下，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了吧？”不用想都知道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叶小钗为什么早早落床。叶小钗听他这么说，乖乖的躺在床上，瞧着他匆匆忙忙的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素还真将叶小钗打横抱起，走向云渡山靠近雾谷的后山。

古松之下，清泉叮咚，梵天毕竟并不是很了解罔象，乱石横生的潭水底下光洁的卵石清晰可见，规则的涟漪被即来的人打乱，素还真将叶小钗浸入潭水之中。见素还真也跟着进了潭中，叶小钗“啊…。”了一声，不过盛夏的山间，泉水已少了几分冰冷之意，素还真便道：“夏日闷热，这下正好纳凉。”他将双掌贴着叶小钗已经没有几分体温，全然不似人类的身体，感受着精怪的气脉。叶小钗微低着头，水滴从他的脸颊滑落，不觉轻喘着气，精怪毕竟只是精怪，比不上人类澎湃的真气，那股热度源源不断的涌入，很快便充盈了精怪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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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页书打开客房的门时，隔着薄纱帐，看到的就是素还真将脸埋在叶小钗的膝上，两手环抱着叶小钗的腰的样子，叶小钗的手搭在他的背上，见他来了，便看过来。
“素还真现在的身体需要食补，待他醒了叫他用膳。”一页书对叶小钗说道，叶小钗刚点了头，素还真便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眼前是叶小钗，门口是一页书，素还真瞬间坐正身体问道：“前辈有什么事呢？”
“素还真，你要节制。”一页书还是操着那副不卑不亢的声音，四平八稳的说道。
“我了解。”素还真立马答应道，一页书转身就出去了。
一页书前辈让你去用膳。叶小钗把一页书的话意复述了一遍，素还真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枕着叶小钗的双膝：“让我再躺一会儿吧。”考虑到素还真的消耗，叶小钗便由着他了。
看着床铺的穹顶，素还真才慢悠悠的想着这些天的事，叶小钗被人们看到，随后又被学术不精的小道士弄得煞气入体……
“看来翠还山一时半会是不能回去了，也不能总叨扰前辈，待我身体好些了，我们就离开吧。”素还真望着叶小钗，叶小钗听着他的话没有异议的点了头。
“住了几年的地方，说要离开，真是令人颇为不舍。”素还真拉着叶小钗的手放到脸颊上：“但是有你在，无论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说罢素还真就起了身，精神抖擞的换起衣服，不多时一身整洁的推开门扉，和叶小钗一起步出房门。

时又四月，是春，车水马龙的村庄今天车夫正在一间府邸前卸货，为首的是一名亭亭玉立的姑娘，正指挥着外来商贩的交易准备，正忙碌间，忽的瞧见人群之中有名相貌俊雅的青年同一位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白发露出来的人正交谈着什么。
“怎么了？”正在帮着她管理商贩的郎君唤回了她的神智。
“没什么。”姑娘瞧了他一眼说道：“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是什么事？”那名年轻的郎君新奇的问。
姑娘狡黠一笑：“待把这些事干完我就讲给你听。”说着她往方才的地方看去，春风吹落了枝头的花瓣，再看时已迷乱了视眼。她回过头，对郎君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这可是一个很离奇，但是又很有意思的故事。”

后记：
三千世界，各不相同，即便是所有人的想法不同，思维不同，也因心而相系。
这篇文中的三千世界和佛学中的并不是一个意思，而是每个人不同的心、认知、视野。
叶小钗的内心是空无一物的，他高绝的境界令他的内心不需要获得任何东西，只存有心剑，只是对亲人朋友完美无瑕的给予者，这份“爱”带着一种和人间的爱完全不同的神性，对于洞悉尘世能够理解人们的种种（三千世界）的他而言，势必只是慈悲的、怜悯的，也是纵容的，同时与素还真的感情也是决然不对等的

对于素还真来说叶小钗更是他看不明白的一个人，只能在人生经历中逐渐去理解，他只能用人之爱去理解叶小钗、去爱叶小钗，就好比对于叶小钗来说他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领悟主动断的舌，而对素还真而言，这是为了领悟什么而不得已的行为，不过素还真了解叶小钗的心，虽然一开始不懂，但是最终还是能够理解叶小钗眼中的一些事物

而叶小钗会答应素还真的感情，是因为即便他是这样素还真也要跟他在一起，这是我对素钗的通用逻辑了

文里有很多细节，不知道会不会造成误解，但是基本的设定不能被误会

至于象罔这个梗，早年有人用南华为题写素钗，我觉得特别合适，可惜对方不是很理解，让人惋惜，这里象罔就就是南华经的梗，应该都懂

给朋友看过之后朋友们还是说，我这么写有人还是会误以为叶小钗对素还真深情款款，只要不写明白就会这样，这也是我之前一直努力写明白的原因，每次都要强调叶小钗对素还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爱，但是其实原剧素还真并不是很能体会到道，他不太可能跟叶小钗论道这些玩意，素还真还是一直会用人之爱来理解叶小钗，素钗相处，叶小钗的境界这部分基本很难被浓墨重彩，要写仅限于对两人做法和部分想法的差异描写，俩不太可能直接论起来
但是这种差异也是素钗的萌点

这篇文算是我自己一直以来都很想吃的素钗糖，但是没人写，只好自己动手了

[ 此帖被qiouhanshan在2020-03-31 03: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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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0-03-31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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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设定真的好棒啊…赞美太太写的超好。这正是我心中的素钗相处的感觉。看正剧的时候就能感受到，素还真对叶小钗的爱真的是无条件的，他可以做到不计报酬的、毫无保留的去爱他，这种爱和他对其他人的爱又是不一样的。光凭这一点素钗这对就够我磕到天荒地老了…再次感谢太太写出这么好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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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ri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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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0-04-03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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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動2020年3月還有素釵的作品出來，缺糧已久，見到新糧有種滿足的感覺！再次感謝作者的妙筆，您寫的素釵也是我心中的素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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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0-04-15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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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写的很好啊，这种平淡的描写手法，虽然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但就是这种平淡的生活特别有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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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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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0-04-29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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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文笔真好，很喜欢这个故事，一口气看完，意犹未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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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s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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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0-08-18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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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要比剧里要好得多啊，这里素还真能够放纵自己的私欲留下小钗，但是剧里的素还真做不到，这里的小钗能够陪在素还真身边，虽然还看不透他的想法是什么，但是忽视这个问题感觉两人这样是幸福的。剧里的小钗… 虽然也是陪在素还真身边信任他帮助他但是两人几乎不能更近一步了，也不知是不是幸运的…… 也许素还真早已习惯这样的距离悠然自得，只是旁观者心急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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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0 【素钗】三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