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3 象鹭象七夕12时辰 18:00 隨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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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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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8-03 22:5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03 象鹭象七夕12时辰 18:00 隨行(上)

　　人總有最不願回想的那一夜，那一夜卻如影隨行，未曾散去。四皓方庭內，空闊無聲，院裡的幾隻山鷺早已沉睡，空谷無聲，不見一人。

　　西窗月一人坐在亭中，用著乾布擦拭秀戟，她眼神溫柔，卻又寂寞。

　　「小弟，明天就該前往湯問夢澤，隨我一同重建湯問夢澤，此後天地之間唯你吾兩人為伴。」

　　原以為此戟伴己出世，唯己所用，豈知秀戟乃天物之澤，為同胞兄弟，隨遇機緣現身，也與自己隨行一段路，雖然小弟再次沉睡，但仍有希望化為人形，與自己相伴。她含笑拂著秀戟，卻見秀戟閃了數道毫光，她溫柔一笑：「明白了，你與我共行，我何需擔憂呢？畢竟你與我共同經歷諸事啊…」

　　她抱起秀戟，走向雪地，不知怎麼地，卻讓她想起那個人，那個最後未曾表明情意，卻瞭然於心之人。

　　「山座。」
　　儘管已接下湯問夢澤的重擔，想重燃那不滅的火光，斯人已逝，卻仍改不了對他的稱呼，喚不出他的名字，卻在心中念了無數次，她還記得那年是他帶領她步上此地。

　　那件事後，她在湯問夢澤內療傷許久，而她未回到舊時的房間，只待在他的房裡。日時，她只靜靜的坐著，望著湯問夢澤的楓樹，靜默不語，夜裡她捉緊那人的衣角，瑟縮在他身邊，任他將自己擁入懷中，溫言撫慰，在他身上謀求溫暖與感受活著的感覺。

　　某一日他手緊牽著她，說著散心，領著她離開湯問夢澤，一路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久，卻在行此地時，她停下腳步，眼神望向雪地，而他只是望著自己問：「就是此地嗎？」

　　那時的自己，只是靜靜的望著，還未開口，那人卻明白：「那就此地吧！以此地作為你的居所，如此之處適合養山鷺，不如取名為四皓方庭吧。」

　　他令人打造居所，建成後她一人居於此地，鮮少有人來到此地，百年之間唯有鹿巾、琴狐、江南春信與湯問夢澤的同窗們，偶爾前來探望，卻不曾久留，因她不願留人，只待那人前來，那人卻不曾來過。

　　「你怎麼不明瞭我的心意呢？」她手撫著不器之器輕聲說：「若說一切就該義無反顧去作，那麼…是你護持我的…我就該陪你行過那一段，六牙…你怎麼不懂…。」

　　她始終記得那一夜，那一夜她滿身血汙，望著這一切，淚水難以抑制流下，看著父親屍身，母親的屍身，望那著曾經含笑的面容，她想號泣，卻又無法出聲，只是跪著望著屍身沉默不語。

　　明知一切是對的，也是救父親解脫之道，依循天道而行，可為何還是淚流不止，染滿身的血汙，仿若一生洗不淨，罪孽隨身。

　　當香六牙趕到時，天色已經微明，但仙山洞府內卻未見燈火，他緩步走入，只見道拂衣身首異處，還有那持著戟跪在一旁的身影，他輕誦佛號，扶起那染紅的身影，望著自己的那雙眼失了光芒，一切不需言語，他將她擁入懷中，不顧身上的衣裳被血染紅。

　　「我與你同行，你依循天理，無罪。」他早已知曉此事，西窗月將所有的事告知，字字句句早已烙於心中，而他也曾企圖尋找過解法，他算無遺策，卻沒想到事發如此瞬速。

　　懷中之人顫抖得厲害，早已溼潤的胸懷被染紅的衣著，令他心疼不已。

　　「雪鷺，先睡吧…睡一覺，便好了。」
　　他親手為好友收埋，誦念佛號時，西窗月木然坐在一旁，隨著他念誦著佛號，香煙繚繞間，過往歷歷在間，淚水逐漸流下，她輕撫著秀戟，自母胎為伴的兄弟，無法言語，也無法陪伴，只是以此尋求安慰，一切一切，香六牙看在眼裡，最後化為一聲輕嘆：「雪鷺，走吧，回來湯問夢澤吧…」

　　他的手厚實寬大，筆繭、劍繭交織，粗糙的觸感令她感到安心，她點了點頭，隨他回到湯問夢澤。

　　「那年你的手極為溫暖，牽著我回到湯問夢澤時，你是否早已知曉我的心意？」

　　回到湯問夢澤後，天色早已大亮，香六牙原本想將西窗月送回之前的房間，卻見西窗月拉著衣角，望著他的雙眼中似有所求，香六牙嘆一口氣，拉著她回到專屬於山座的院落。本想交代僕役準備洗浴之事，兩人同坐在榻上，他輕聲誦經，在僕役傳來消息已備妥洗浴之事時，他才發現西窗月拉著他的衣角，小小的身軀蜷曲在榻上緊靠著自己，不知何時入睡。

　　他的手指輕拂過她的臉龐，她向來紓展的眉宇，卻染上了愁容，潔白無瑕的臉龐上沾上的血汙，還未擦去，他憐惜萬分地望著她，不知多久，才望見她睜開的雙眼。

　　「醒了？」他的嗓音中似有些沙啞，也有些莫名的情緒：「先去洗浴吧…」西窗月扯了扯衣角，搖了搖頭言道：「我…」
　　「鷺君…？」
　　「山座可以陪我嗎？」拉扯著衣角，西窗月眼神中除了渴求外，還有些哀愁說：「我不願一人獨處。」
　　「我去喚侍婢陪你…」緩步下榻時，衣角離開了西窗月的手，而手卻被拉住了，他回頭望見那坐起身，望向自己的身影，她望著自己問了一句：「連山座都嫌棄我這有罪之人嗎？」
　　「雪鷺，並非如此…」
　　「那…」少女望向他，清秀的臉龐沾著血汙，眼神中若有似無的媚惑，帶著某種請求，是渴望，也是嬌縱，她伸出雙手，望向他說：「山座，陪我…」

　　一語未盡，香六牙抱起她，往浴池走去。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最後已經脫力的她，是被那人抱回房裡，遠處的人正窺探著，卻看不清山座懷裡的身影究竟是誰，只看出香六牙百般的憐惜與不捨。

　　回到房裡，香六牙放下西窗月在床上，他看著西窗月的睡容，手指描細著那臉龐五官，一筆一畫地描繪如心，他望著西窗月的身體，雖被褻衣所覆，但他知曉在那纖細的身軀下有著歡愛的痕跡，那是他親手所烙上，卻也遲疑無法停手，他望著少女平靜的睡顏卻緊皺著雙眉，他用著手指逐漸揉散，卻怎麼揉也揉不散。

　　他苦笑了一陣，將臉龐貼向了少女，在她耳邊親聲說：「我該如何呢？雪鷺…」

　　「六牙只能陪你走過這一段，但注定還是要放手，你有你的天命，而六牙有該作的事……，這事萬萬不可牽累你…這路艱辛，只能由我獨行，而你…」未待香六牙說完話，西窗月翻身縮進他的懷中，香六牙苦笑了一聲，用手指梳理她的長髮：「遲早你我會形同陌路，六牙可以失去一切，但你…六牙當捨…」

　　這對自己與雪鷺殘忍，但應捨棄一切才是…

　　香六牙一夜未眠，只望著懷中之人的睡顏，他不知何時天明，只知聽到門外的輪椅聲與那猶豫許久的敲門聲時，才知已經天明。

　　他看著懷裡的人緊抓他自己的褻衣不願放手，他思索了一會，脫下那件被緊抓的衣服，隨手穿上一件外衣，向外走去。

　　不全鷹敲了門，卻又暗暗覺得的不妥，他遠觀香六牙抱著一個纖細的身影步入房中，他意圖探看，卻不知他帶何人歸來，發生何事，原本不欲打擾，卻因天明後的課程與諸多雜事，不得不來打擾。

　　當香六牙開了門時，他卻探看房裡的動向，卻被香六牙所阻止：「不全鷹，有事嗎？」

　　「山座，今日課程與…」

　　未等他說完，香六牙便推著他的輪椅往夢澤方向遠去，兩人低聲交談著，不全鷹卻知曉香六牙所隱瞞何事，卻猜不出那房裡人究竟是誰。

　　她作了一場夢，夢見那難以天明的夜空，夢見手刃父親的場景，直到那人的抱擁與溫熱的池溫暖了她，卻在轉瞬變得嚴寒。
　　她醒來時房間空無一人，她在床上坐起時，看著手邊的褻衣，她望著空無一人的空間，想那昨夜的池水裡的話語…與半夢半醒之間那人的呢喃。

　　終究被拋下了嗎？

　　她驚恐地跳下床，不顧身上的衣著，就想往外跑去，想尋找那人，卻止住腳步…她癱坐地上，無聲的哭泣了起來…

　　再次被拋下，被遺棄在這裡，原以為抓住了，卻又失去了。

　　直到那人的腳步聲逐漸走近，被扶起來時，那人溫柔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雪鷺怎麼了…」

　　「我以為…」
　　「雪鷺…我不會離開的，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想起醒來時的驚恐，她含淚笑了：「你不是說，你一生不離開我嗎？而今日你…人呢？」

　　六牙一直都在，不曾離去。

(待續)

[ 此帖被雪紛飛在2022-08-04 22: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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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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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8-04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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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樓主(雪紛飛) 的帖子

啊啊啊啊！是七夕的象鹭！山座好温柔，把一切交给他都让人安心！楼主加油加油！期待后续！不过话说不全鹰你搅什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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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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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8-05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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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柔的山座，山座从来不曾离去，他一直在鹭君身边ಥ_ಥ

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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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sma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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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8-08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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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震碎，文笔好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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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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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3-08-22 22: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8.03 象鹭象七夕12时辰 18:00 隨行(中)

其實這回一直很難下筆…一直不想寫到兩人分開的場景，也不想寫出兩人的艱難…
但還是要寫啊…邊寫邊哭慘的我…QAQ

　　你說你不曾離去，卻告別了這一切。

　　她望向雪地，閉上眼，雪地裡沒有任何人，只有雪落下的聲音與雪鷺飛翔丶展翅的聲音。

　　她一直在等一個人，等一個身影出現在這裡，她有好多話欲傾訴，卻無人可訴。
　　人們來來去去，有時她坐在涼亭裡，看著眾人圍在雪地裡喧鬧，含著笑意，享受這時的喧鬧與曲終人散時的寂寥。

　　她夜裡看著山雪鷺嬉戲，啜飲著冷酒，她知道那人在遠方看著自己，卻不曾再接近一步，就算自己醉倒在地，她感受到那人的胸懷，醒來時卻不見那個人，只有那用劍割裂的衣角證明他曾經來過。

　　在湯問夢澤內，楓樹下她飲著酒，望著落下的楓葉，遠處的劍說俠喻正練著劍，她看著那身影，想起曾經有多少夜晚，她曾望著那個人的身影怔怔出神。

　　那一夜後，她一直待在那人的房裡，他沒有問自己是否要回先前的臥房，而是任她待在這裡，與他朝夕相伴。

　　她回想起那時的自己，夜裡入夢之時，便是那一夜的場景，每當驚醒之時，他始終在自己身邊，而自己將頭埋進他的胸口時，聞得那股檀香味，在他身上尋得這那莫名的安全感。

　　有時香六牙會帶著身著素衣的她，在那楓樹下談話，說著武林諸事或寬慰她，語氣較往日親厚不少。

　　但她也知道這只是暫時，她總有一日要離開這裡，離開湯問夢澤，追尋自己的天命。他也知道遲早該放手的時刻，總有一日將至，但她仍在奢求，時間可否停在此時？

　　冬去春來，西窗月看似復原，卻自知早已不同，眼淚在那一年間早已流盡，難以忘懷那曾經有過的記憶與痛苦。

　　這一年間，遠赴南域的鹿巾與琴狐，每月總回到湯問夢澤，一見到她時，便暢談天下事或是談及過往之事，談話間總是琴狐插科打諢，鹿巾則是看著她的雙眼卻言又止，最後只順著琴狐的話隨口回應。

　　書齋內笑語吟吟，門外卻分外寂寥，她有時分神望向窗外楓樹，只見那人衣擺一閃而過，而她還來不及開口，便消失在視線之中，她神情微黯，這反應細微，卻讓一旁的鹿巾瞧得真切，對於香六牙託付之事，他躊躇難行，卻又不得不作…

　　那一夜，西窗月無法入睡，她自床上披衣坐起，看向睡在榻上的香六牙，她望著那身影，眼神中有著些許寂寥，又有些感傷。

　　不知從何時起，香六牙開始與她分床而眠，說是近日夢澤事務繁多，忙碌至深夜，怕打擾淺眠的自己，但她卻說不出她根本不在乎這樣的話語。
　　即使香六牙伴她而眠，每當她醒來時，那人也早早離去，只留下一件寢衣，或一室的靜謐給她，任由她去體會，去品嘗這份孤寂。

　　他從沒說什麼，但卻知道，他在作一個準備，準備分開的準備，逐漸拉遠的距離，不再親密的舉止，發於情止乎禮的對話，她並非愚笨，也並非不知情。

　　她始終記得父親將她送至湯問夢澤前，也是如此，逐步拉遠的距離，她始終都明白一件事──父親和香六牙是同一種人，那個為了愛，可以殘忍致極的人。她最後會被留下，她始終都是被殘忍留下的人，儘管她為此流下血淚，他們仍不會回頭，他們都是相同的殘忍。

　　「人總有時侯，會對所愛之人殘忍。」是他親口告訴她的，也是她親身所經歷的，她目睹過一切，怎麼還有奢望呢…

　　她望著他的睡容，那始終散不開的眉頭，她想起那一晚，她隨手翻過他所寫的書信，她從隻字片語間，她知道許多事，猜測得到他的計畫，但她自己呢……始終被他排除在外。

　　她的手指想揉開那人的眉頭，她的手卻停在他的臉上，苦澀滿喉卻又不知如何訴說，她明知他想拉開距離，又何苦苦糾纏呢？

　　她頓時感到氣悶，才要踏出房間，門外晚風微涼，她拉著外衣，看著衣袖上的圖樣，才想起她早已捨棄舊時衣裳，新衣還未作下，自從那日起，她已棄昔日女子衣著，不願再穿上，而他總說著應再製新衣，但新衣只為圖稿，而她這一年來所著皆是六牙的衣服，而今…

　　想起想著，腳步停下楓樹下，她與披著琴狐深藍色外衣的鹿巾相視，他坐在楓樹下怔怔出神，她原想不打擾，卻在此時聽到那人開口：「山座昨天與我談話，言說一事。」

　　西窗月亦坐了下來，望著楓樹下昔日讀書的長桌，神情黯然地說：「何事？」
　　鹿巾皺著眉，話語間又些遲疑地說：「他命我好生照料你，切莫棄你於不顧。」
　　西窗月手滑過長桌，她思慮了一陣反問面前之人說：「山座說了什麼？」
　　鹿巾閉上眼，不願看到她的神情，遲疑片刻後說：「說他欲成天命，日後恐無法照拂於你，要我與琴狐日後若有餘裕之時，應當照撫於你。」
　　西窗月用著紫眸看著鹿巾，眼神中有著看不清，道不盡的情緒，問：「你怎麼回？」

　　鹿巾沉默不語，只是起身望向楓樹，而西窗月看著他身上所披的衣裳極為眼熟，她理當該知道他的選擇，話到出口時，卻化為一聲苦笑，這笑得坦然：「這我知道，天時將至了。」
　　鹿巾回頭說道：「山座憂心之事，你明瞭嗎？」
　　西窗月沒有回答，只是起身拉緊外衣，背對著那曾為同窗，又曾為共行之人說：「鷺君絕非如此脆弱之人，只是…」

　　只是不願離開那溫暖的懷抱與那人的身邊……

　　鹿巾看著那身外衣，急欲所勸，便言道：「在南域，風濤十二樓處有墨人的記載，若你有需要可往南域一尋，權充散心？」
　　聽著鹿巾的語氣裡帶著關心，卻又笨拙的話語，西窗月搖了搖頭，便轉身欲回到書房，此時晚風吹落了楓葉，落在他的手心上，風中似乎留下一語，只讓他聽到：「這真是殘忍…」

　　她走回房裡時，看著那人已醒來，望向楓樹下寂寥的身影，她什麼也不想說靠在他的背上。香六牙感覺到寢衣被她的淚水溼潤，他長嘆了口氣：「雪鷺你的天命現在不在此地，六牙不該將你困在這裡，鹿巾是個良配…」

　　「他不是，對我而言永遠不是…」西窗月靠著他說：「你沒困住我，是我自己。你說過你不會離開的。」
　　「但…雪鷺…我…」
　　「是我該放手，而不是你…」西窗月輕靠在他的身上：「你捨不得我的，六牙…」
　　「你不該困在這裡。」香六牙回過身，將西窗月擁入懷中：「只是六牙不捨…，但六牙必須捨…」

　　「若捨不去…」西窗月掙開他的懷抱，輕聲說：「我願與你共行…」

　　話還未說完，便被那人親吻給止住話語，在頸項纏綿之間，淚水始終止不住，那人的親吻與愛憐卻無法改變這一切。
　　而她始終品嘗著這份寂寥，抱擁住這逐漸遠離的人，擁有他，轉瞬間又消逝。

　　天明時，她望著那人的雙眼許久後，她說：「人言及笄之年理當改換衣著，原本父親言說當我學成之時再行及笄，他卻食言了。」
　　香六牙還在思考她所言何事時，卻聽到她說：「六牙，可替為我重製新衣冠嗎？」

　　香六牙望著她的神情，還未來得及開口，卻看著她的神情，他起身走到桌旁，桌上的圖紙不知何時已換西窗月自己所繪的衣冠。
　　「請依此畫稿，給江南春信，尋能工巧匠製作！」西窗月坐在床上看著他的神情，眼神低垂地說：「今後就各尋天命…」

　　隔日早晨，西窗月搬回原本的住所，開始埋首在湯問夢澤的典籍中搜尋出墨人的蛛絲馬跡，卻時不時地感受到那人的視線，她望向那窗外的楓樹那看向自己的身影，相對無言，卻也不願再見他一面，卻在每日入睡時，感覺到那人的氣息，在床榻之側，流連不去。

　　在香六牙房裡，香九霞正坐在榻上，看著香六牙低頭繪製圖稿，不知看了多久後，香九霞才起身丟下一張圖紙在桌上說道：「明明是同一張臉，你卻如此蒼老，一想到日後要像你一般，就令人覺得不快。你要的地脈在這裡，符合她的生辰與性情的風水。」
　　香九霞不羈地坐在與香六牙正對面的椅子上，隨手把玩著紫氣蓬萊：「你對那女弟子如此上心，我還以為你養了一房童養媳。」

　　香六牙只是張開圖紙，凝視一陣子，又舉起筆埋首繪製圖稿，香九霞皺著眉說道：「那女弟子這一年來睡在你房裡，我還以為你要娶她，怎麼…你又要她走？」
　　香六牙遠望著那楓樹下的身影，若有所思的說：「各有天命…」

　　「你信天命，我可不信。」香九霞跳下椅子，向外走去，香六牙還未開口，只聽到香九霞說了一句：「你為她想盡一切，可曾為她想過，她可願意。」
　　「為她好，她必須遠走，不該留下。」香六牙話語間帶著幾分落寞：「若她留下了，我知她願為我作盡一切，但她不該染上這分罪惡。」

　　香九霞回頭看一眼香六牙，長嘆一聲，便向外走去，香六牙想喚香九霞時，只聽見香九霞說道：「那地方還缺了幾隻山鷺，小姑娘總不能一人住在那孤寂之地吧。」
　　「一切有勞了。」

　　她早已作好離別的準備，也一直等待著離開的時刻，直到那一夜他來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問她：「雪鷺，何妨與我走一趟呢？」　　她牽起他的手，任他帶著自己走向那茫茫的雪地，她卻不覺嚴寒，因為他的手如此溫暖，如此寬大，他牽著自己走向那雪地，兩人一前一後，而她只能望他的背影。

　　「山座……」

　　他回頭時，只見西窗月的雙眼望向自己，然後他放慢腳步，任她與他比肩，這時他聽見那微小的女聲喚他：「六牙…」
　　那雙眼中除了情意外，更多了一分的瞭然：「你該送到這裡了…」

　　香六牙看著西窗月，無聲的十指交扣，牽著她走向雪地，用著只有兩人聽得到說：「權充陪我散心吧…雪鷺…」

　　在這無聲的雪地上，兩人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下腳步，望向雪地裡唯一的建物，還有那數隻飛起的山鷺，她看了許久後，輕聲問道：「就是此地嗎？」

　　而香六牙淡然地說：「就是此地吧…故居已不宜再居，而此地宜養人與山鷺，就取名為四皓方庭…」

　　「四皓方庭是個好名字。」西窗月只是看著雪地上的建物與山鷺說：「就依山座想法命名此地吧…」西窗月坐在山庭內，望向雪地說道：「數日前我收到仙山洞府的信，邀我進入洞府修行。」

　　她著白衣，散著一頭黑髮，回頭問著香六牙：「山座，是你安排的嗎？」
　　「六牙無法護你一生，只能為你安排一切。」
　　「雪鷺不需任何人護我一生，我自能安好。」西窗月望向山居，望向香六牙她微微一笑：「西窗月並非菟絲，而是山中白鷺…」

　　「山座，雪鷺成全你，也成全我…」雪地裡萬籟俱寂，只有這聲音在山中迴盪：「不如就此別過吧…」

　　回到湯問夢澤數日後，西窗月換上江南春信所製作的衣裳，沒有華麗的及笄禮，只有對鏡梳起那頭長髮，束成男子樣子，戴起鷺紋的冠後，持著羽扇。
　　在楓樹下跪謝父母生養之恩，告別青蔥歲月，一人步向仙山洞府，再不回頭

　　而香六牙在遠處望向西窗月離別的身影，眸色幽黯。

　　在仙山洞府內，她不知過了多久歲月，喜靜的她安居在一處居室裡，她未曾踏出洞府一步，卻將洞府內書冊讀盡，只求在有限年歲間走過父親與母親的足跡，那只能她一人走過的歲月。

　　洞府內，故舊親朋來信，卻未曾收過那人的書信，在他人的信中隻字片語，敘說她離開後的故事，湯問夢澤如舊，而山座曾受重傷，故閉關許久未出，夢澤事務交由不全鷹處置。

　　「不全鷹嗎…」她輕撫著秀戟，想起那面容平淡的男人，那人有著平淡的面容下，到底藏有何種心緒，如何為山座所用，她苦笑一陣後，放下手中的書信，踏出居所，望向洞府內的風景，隨手接下飄落的楓葉。

　　她抱著秀戟，按著手指一算，搖了搖頭，她仰頭望向楓樹：「是該出關了。」

　　學成後，她離開仙山洞府後，她遊覽各地，尋找墨人線索，最後她回到了湯問夢澤。

　　她回到湯問夢澤時，他早已在楓樹等候多時：「久見了，鷺君。」
　　「外貌雖似他，但非是他…」西窗月只看了一眼，低垂著的雙眼說道：「他已不在此地了！」
　　「他已踏上那條大道之上。」

　　西窗月轉身離去，後方的香六牙望著她的背影說：「他仍等你，他只願護你周全。」
　　「雪鷺所求，只願共擔此劫，而非如此…」

　　她再也不踏上湯問夢澤一步，只因踏足夢澤的理由已經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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