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1 【挹藐】不移之盟（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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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8-22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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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1 【挹藐】不移之盟（一发完）

*十二国记pa，麒麟藐千里追夫的故事（大概）
*藐烽云的三次认主
　　
　　1、
　　「猂」，王位空悬导致国家没有王气的保护，各地妖魔滋生。「猂」的台辅，麒麟藐烽云虽早已着手处理国家政务，极力减少妖魔对百姓的侵扰，但没有王的「猂」犹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为了国家的未来，议政时官员们再次恳求麒麟升山择主，为「猂」国选出新的王。但已经二十五岁，再有五年不择主便会死亡的麒麟，又一次以沉默回绝了众人。
　　拒绝的次数一多，人群中难免会出现怨言：
　　为守护「猂」而诞生的麒麟，「猂」的师宸，高傲又任性的台辅大人，您为何不愿为「猂」选出王呢？
　　
　　2、
　　师宸为了庇护百姓所颁布的政策并不能完美覆盖到国家的每一个角落，在「猂」的某个边荒小镇，仙兵斩杀妖魔的利剑也无法触及此处。
　　小镇的百姓并附近府衙的兵士们组成了自救队伍，但在强大而狡猾的妖魔的骚扰下，人数仍在逐步减少。直到某个雨天，一名蓝发的医者来到此处，小镇的局势才逐渐好转。
　　医者带来的不仅是救命的良药，还有更为重要的反制妖魔的方法。在医者的帮助和带领下，小镇的百姓们首次在与妖魔的作战中取得了胜利。
　　这个自称“挹天愈”，被人称作“愈者”的医者，不出三个月的功夫就成了小镇所有人心中的守护神。
　　“愈者虽是医者，但武功高强，用兵如神。我想即使战神玄魁敇天在此，也无法做得更好了吧。”
　　面对百姓们崇拜的眼神，被送上最高赞美的蓝发医者只是淡然道：“过誉了。”
　　“唉，可是我们的战神玄魁敇天，现在又在哪里呢？”
　　
　　3、
　　带着愧疚狼狈地逃离王城后，玄魁敇天改头换面，化名“挹天愈”前往妖魔最为泛滥的边境，守护那些本应由他守护的百姓。
　　这个小镇并不是他帮助的第一个地方，他每到一处边荒村镇，将妖魔的习性弱点、自保的方法教给百姓后，便会动身前往下一地。他在此处已呆了数月，是时候离开了。
　　这天，他留好书信正准备与众人辞行，一个曾与他学习如何抵御妖魔的青年兴冲冲地来到他暂栖的院落。
　　青年说：“愈者，天大的好消息，台辅派来支援我们剿灭妖魔的大军来了！”
　　挹天愈听到熟悉的称谓，一瞬失神，不及细问，青年继续喋喋不休道：“听说这次剿灭妖魔的大军西进，是台辅坐镇中军指挥调度，不知道他在不在这次支援的队伍中。”
　　“治……台辅也到这里来了？”挹天愈不由问道。
　　“可能性不大，”青年叹气：“这次来支援的并不是主力，只是一支先锋队伍。台辅身为麒麟不能见血光，应该仍坐镇中军帐，不会到前线这里来。不过那可是「猂」的麒麟啊，真想见见……”
　　青年后面所说的话挹天愈一句都没有听清。他心跳加快，耳中回响着因巨大冲击产生的嗡鸣，他抬头望着仿佛突然远去的昏沉天幕，微弱的眩晕驱散不了内心毫无依据但笃定的声音：
　　‘他来了。’
　　
　　4、
　　挹天愈陷入了两难。他的理性催促他尽快离开，避免与藐烽云碰面；感性的思念却又绊住了他的脚步，多年未见，挹天愈私心想再见他一面。
　　‘治者来此，必会得到最严密的保护，我现在的身份是平民，根本没机会面见麒麟。我只需远远地看一眼，确认治者安好，便够了……’
　　挹天愈为自己停留找了充足的理由，而也如他所料，藐烽云跟随这支剿魔队伍来到了这里。
　　
　　车队到达小镇时，本就不宽敞的道路被百姓们堵得水泄不通。挹天愈远远在缀在人群后方，目睹守备森严的台辅车驾缓缓停在府衙门前。
　　当「猂」的麒麟现身时，人群中的躁动和欢呼猛然提高了一个层次，所有人都想一睹麒麟的风采。在人群的夹缝中，挹天愈再次见到了阔别多年的猂族师宸藐烽云，也是他的“挚友”，治玹天。　
　　目的已成的挹天愈在人潮汹涌中顺势而退，离开攒动的人海。等到胸腔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挹天愈才察觉他为留下所找的借口是多么可笑：治者身为麒麟，必然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又怎会不好？
　　他失笑着摇头，准备即刻离开此地。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待他拿了细软准备开溜时，再次被青年拦住了去路。
　　“愈者，太好了！府衙的大人为你向台辅邀赏，台辅听说你的事迹想当面见见你，王都禁卫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挹天愈心知这次重逢已无法避免，他想起上次的不告而别，难免心生忐忑：多年不见，不知再次与治者重逢会是何种场景。
　　
　　挹天愈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画面，但当他真正再次见到藐烽云，才发现事情远超他的想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论是微笑、沉默，或是治者震惊于他为何会在此地，又或是感叹不期而至的重逢。
　　到达已被改为台辅行辕的府衙后，藐烽云按照礼制接见了挹天愈，夸赞、赏赐，一切都符合流程，前后仅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这次会见便结束了，挹天愈被侍从恭敬地送回住处。
　　直到被凉风吹醒，挹天愈才反应过来这次重逢竟这样草草结束。平静的面孔，冷漠的眼神，与旁人没有区别的问候，藐烽云的表现，就像不认识他一样。
　　挹天愈抚上脸庞，为了隐藏身份他的确修饰了容貌，可是他没想到，治者没有认出来。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挹天愈感受到比之前更为强烈的眩晕，他的心像沉入了寒冬的池水中，又像有冷冽寒风刺入骨髓，每一丝骨缝都止不住地透出冷意。
　　要知道，麒麟与他所认定的“王”之间，除了世人常用的识人方法，更为重要的是麒麟能看到“王”的“王气”。面容可以修饰，王气却无法遮掩。
　　挹天愈没有遮掩王气的方法，藐烽云没认出他，只有一种可能：他不再是麒麟藐烽云认定的“王”了。
　　
　　“我该高兴，”挹天愈安慰自己，“治者不再执着于我，这是整个猂族的幸事。等新王上位，有王气护持，边荒的百姓们便不必再受苦了……”
　　
　　当晚，挹天愈辗转反侧，却没再想过离开。
　　不知第几次入眠失败后，心事重重的挹天愈趁着夜色悄然来到了台辅行辕。藐烽云临时的书房中虽还亮着一豆烛光，但他并不在房内。
　　挹天愈避开护卫来到后院，便看到日理万机的猂族师宸兼台辅正坐在石桌前独酌。挹天愈扫了眼石桌上多出的那盏酒杯，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他的眉头舒展了，心头却积了一股郁气。
　　藐烽云发现挹天愈的身影，晃动着酒盅的手顿了一瞬，歪着头问：“你是何人，为何擅闯行辕？”
　　挹天愈心中有气，一语不发，无言注视着已有些醉态的猂族师宸。
　　“怎么不说话？”藐烽云半眯着眼质问，话锋一转，语气玩味道：“阁下这悄无声息避开吾之护卫、潜入吾之行辕的身手，倒是让我想起那个一声不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故人了。”
　　挹天愈听了，心中郁气顿时泄了三分，垂眸道：“失礼了，吾是该赔罪。”说罢，竟作势要屈膝行礼。
　　酒盅“啪”地掉在地上，藐烽云却管不得它，他快步上前，牢牢抓紧挹天愈的手臂，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挹天愈任由自己被制住，他的目光仔细描摹治玹天的轮廓，在对方因气得发抖而无比凌厉的目光中，缓缓道：“久违了，治者。”
　　藐烽云怒极反笑：“确实久违了，吾之主，玄魁敇天——”
　　
　　5、
　　在蓬山的女仙们眼中，「猂」的麒麟藐烽云非常特殊。如果说其他麒麟展现的特性是温和与善良，那藐烽云所展现的便是拒绝与质疑。明明是顺应“天道”所降生的麒麟，却对“天道”始终抱持怀疑的态度。
　　“仅靠莫须有的‘天启’便决定一国的王，多么儿戏，怪不得「猂」前任王会失道。”藐烽云说：“我绝对不会选仅见过一面或几面的人当王。”
　　听着麒麟堪称大逆不道的话，蓬山的女仙们面面相觑，只能温声细语地劝导年少的麒麟。在对麒麟无限度溺爱的女仙们看来，这不过是麒麟罕见的叛逆期。
　　看穿她们心思的藐烽云无意辩解什么。他自有一套考核王之资质的标准，而这套标准的第一条，便是“凡是来升山的人，全部没有成为‘王’的资格”。
　　严格执行这套标准的藐烽云，在升山前几天，带着自己的女怪轻非滟悄悄离开了蓬山，前往万里之外的「猂」国。
　　
　　发现麒麟失踪后的蓬山会陷入怎样的混乱暂且不提，初至猂族的藐烽云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彼时的「猂」自先王失道、麒麟病死已有近百年，没有王的管理和王气的保护，这个国家被连年的战争和妖魔摧残得满目疮痍。近几个月，这种无序的混乱更加剧烈，因为「猂」仅有的几个能够主持大局的能人，都前往万里之外的蓬山参加升山大典了。
　　藐烽云沉着脸走过废墟般的街头，无比肯定他将“参加升山的人划出‘王’备选名单”是多么正确的决定。为了王位抛弃子民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他认主？
　　没走多久，他注意到远处一阵骚动，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像听到什么可怕的消息，纷纷奔逃起来。
　　“主人，东边有妖魔过来了。”藏匿在藐烽云影子中的轻非滟提醒他。
　　藐烽云皱眉：“这里是陪都，易守难攻，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夺之地，更有拱卫王都的重任。即便现在内乱，占领此处的人也应当派兵守卫此处，怎么会有妖魔？”
　　轻非滟说：“占领此地的人前往蓬山升山去了，驻守的兵士们也在令下退回大本营固守，保存实力。”
　　“保存实力？我看他是想在麒麟择主后振臂一呼登上王位吧，那他可要失望了。”藐烽云嘲讽一番后，又叮嘱女怪道：“我去避难点看看，那里都是受惊的平民，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现身。”
　　轻非滟犹豫：“可是主人，避难点也不一定安全。”
　　“我不是在寻求你的意见。”
　　“……是。”
　　
　　避难点是一座营寨，仍有一支队伍守卫，这出乎藐烽云的预料。守门的士兵看他的穿着，以为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公子，没有为难便将人放了进去。
　　营寨中虽然秩序井然，但到处都是被妖魔所伤的平民。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让身为麒麟的藐烽云几欲呕吐，他强压下不适，不由担忧起来：妖魔已经进入城中，若不将受伤的人群分散安置并进行处理，血腥味迟早会引来妖魔。
　　怕什么来什么。藐烽云正思索着该如何说服此地主事者按他所说重新布置营寨，突然一阵尖锐的长啸传来，代表“敌袭”信号的钟鸣声几乎同时响起。
　　营寨中人心惶惶的百姓瞬间混乱起来，饱受折磨的他们早已是惊弓之鸟，即便此刻妖魔尚未攻入，也都四散逃离，试图在这仅有的一方营寨中找到能够躲避妖魔的藏身地。
　　营寨中的士兵们前去御敌，根本无瑕维持百姓的秩序。藐烽云的目光随着士兵的身影落在营地西侧，那里的营墙上正趴着一只身体庞大丑陋，面目狰狞的妖魔。
　　
　　【主人——】影子中的轻非滟几乎要按捺不住守护麒麟的本能现身，但藐烽云的命令紧紧将她束缚住。她无法违抗藐烽云的命令。
　　“你不能出来，”藐烽云很冷静，“你在此地现身只会引发更剧烈的混乱。”
　　【可主人，你是麒麟。】
　　“那又如何？”藐烽云反问，“猂族百姓又不是没杀过麒麟，即使我表明身份也不一定有用。”
　　
　　猂族尚武，民风彪悍，上任麒麟因失道病去世后，蓬山上属于猂族麒麟的那枚胎果近百年都没有麒麟诞生。在最难熬的那年，活不下去的百姓们将怨恨发泄到了麒麟身上，他们纠集起一支队伍，趁着别国麒麟升山之际冲上蓬山，试图毁掉麒麟胎果。
　　藐烽云就是在那年降生的黑麒麟。他的第一个女怪封云在那次动乱中为了保护胎果而死，轻非滟是在那之后诞生的女怪，也许她是因此先天不足，她的人形看起来比藐烽云还要小。
　　藐烽云对当初想要杀死自己的猂族百姓并不怨恨，反而欣赏他们的勇气。只是为封云的死感到遗憾。他在此事中得到的最大教训便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麒麟。
　　
　　藐烽云心知，若不能将百姓们稳定下来，只会影响军士们与妖魔作战。这时，一名拄着拐杖、身上带伤的青年引起了他的注意，青年一直试图让人群冷静，但没有任何效果。藐烽云从他穿着及气度猜测此人军衔不低，快步上前，拦住问：“营寨里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青年参军焦急且不耐：“你是何人？现在营寨中哪有安全的地方，先让大家冷静下来才有安全可言！”
　　藐烽云拦住他的去路：“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哪里空旷、坚固、看起来安全，最好是室内，有门。”
　　参军领悟到了什么：“……营寨后方有几间粮仓，原本是存放兵器的地方，现在那里空着。”
　　藐烽云闻言即刻转身，向混乱的人群喊道：“后面的粮仓安全！”
　　无头苍蝇般的人们立刻有了目标，三两成群结伴前往粮仓避险。短暂的混乱过后，营地终于恢复了秩序。
　　藐烽云看了眼青年参军受伤的腿，劝道：“你伤势未愈，最好也前去避险。”
　　“多谢公子好意，若不是你急智，混乱的百姓早晚会出大事。”青年参军松了口气，“玄魁将此地托付给我，我决不能将兄弟们扔在前线，自己躲到粮仓。最起码，要带领兄弟们撑到玄魁回营。”
　　“既然如此，那你多保重。”
　　“等一下，公子！如果可以，请你帮忙照看下粮仓中的百姓。”
　　藐烽云没拒绝：“我尽量。”
　　“多谢！”
　　
　　比起安抚百姓，更让藐烽云头疼的是粮仓中的环境。此地确实异常牢固，但伤者身上的血腥味也盈满了整个粮仓。藐烽云靠在门缝汲取着一点新鲜空气，额头滚烫浑身无力，几乎无法思考。
　　屋漏偏逢连夜雨，轻非滟的示警强迫他打起精神。
　　【主人，不妙，有妖魔溜进来了。】
　　藐烽云强撑身体，低声问：“哪个方向？”
　　【就在外面。主人，情况紧急，让我出去吧！】轻非滟不复冷静，万分焦急，生怕藐烽云再次拒绝。
　　“可以，但是需要找个合适的……”
　　【主人——】
　　
　　“嘭”地一声，蛰伏已久的妖魔突然发难撞开粮仓大门，顿时尖叫声四起。眼看妖魔就要扑向被吓得无法动弹的百姓，藐烽云当机立断拔下发簪刺伤了自己的手。
　　麒麟香甜的血液比起人血更得妖魔的青睐，那只妖魔停下动作，嗅着空气中那丝诱惑着它的香气，一刻不停掉头扑向藐烽云。
　　
　　“滟——”
　　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藐烽云脚下如墨的影子浓郁得几近化为实体。影子中的轻非滟蓄势待发，当妖魔接近藐烽云一丈内的那刻，就是它绝命的时候。
　　但有人的动作比轻非滟更快。
　　蓦地，漫天的银光笼罩住了藐烽云。当倾泻而下的银光将妖魔切成肉块时，藐烽云才看清那银光中夹杂着蓝色的光华，且银光也不是笼罩住他，而是饱含杀意针对他前方的妖魔。
　　猩红的血花在半空中绽放，淅淅沥沥的血肉之雨如有千钧般打在藐烽云身上，他干呕着只后退了半步就被人按着肩膀扶住，在夹杂着妖魔恶臭的血腥味中，他嗅到了一丝清冽的冷香，当他想再深嗅一口，无力和眩晕彻底占据了他的身体。
　　藐烽云意识清明的最后时刻，只看到嵌着金鳞的战袍一角和一柄染血的剑。
　　
　　6、
　　藐烽云醒来后，第一时间喊从不离身的女怪：“滟！”
　　【主人，我在。】轻非滟回应得及时，也知晓他此刻所担心的事，【没有人发现我的踪迹，你昏迷时也没有变回麒麟。】
　　“嗯。”藐烽云这才有心思检查自己的状况，他身上已被换了件干净的中衣，只是尺寸偏大，宽松的领口还袒露着一大片胸膛。他别扭地将领口拉紧，四下寻找能将之固定的东西，却恰好与掀起门帘进入的人对视。
　　来人锦袍轻甲加身，看那甲袍的规格，此人身份必然不凡，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营寨的真正主事者，也就是那青年参军口中的“玄魁”。但这都不是藐烽云关注的地方。
　　他最先注意到那件战袍上的金色鳞片装饰，猜测此人就是斩杀妖魔的人，也是导致他染血昏迷的罪魁祸首。但当他看到来人的脸，那点小小的怨言瞬间消失不见。
　　藐烽云屏住呼吸，心脏漏跳了几拍，心说：‘难怪能斩杀妖魔，他竟如此与众不同。’在他眼里，那人像被一层乳白的光晕环绕着，别人与他一比都灰扑扑的，显得他那么夺目。
　　
　　后来藐烽云将这件稀奇事讲给轻非滟，女怪听了沉默半晌，道：“主人，我看他并无特别之处，你看到的光晕会不会代表麒麟天启？”
　　“不可能，”藐烽云笃定，“我不信这个。”
　　
　　藐烽云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事物，兴奋地两手撑住床沿：“你叫什么名字？”
　　“你醒了。”
　　同时开口的两人一愣，来人率先说：“我是此地的主将玄魁敇天，也是营寨的主事。”
　　玄魁没在这临时支起的营帐中找到能坐的地方，只好上前坐到床尾处。谁知眼前的神秘少年突然起身爬到床尾，带来一阵馥郁的花香，紧贴过来的同时还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原来你就是玄魁。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请自重！”玄魁尴尬地按住少年的肩膀将他推开，顺手给他拉好衣领，有些恼火，“狩天獠说你在妖魔来袭时帮了大忙，我代表营寨的百姓向你道谢。看你穿着想必来历不凡，等局势稳定我就派人送你回家。我还有事，请便吧！”
　　藐烽云茫然目送玄魁怒气冲冲地离开营帐，不知他为何生气，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就要被送走了。
　　直到他低头看到自己因领口再次松散而露出的大半肌肤：“……”
　　
　　“这偌大的营寨就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吗？”藐烽云独自在营寨中闲逛，自言自语，“他对我的印象一定很差。还有重新布置营寨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行动派的藐烽云立刻去找玄魁，但玄魁似乎有意避而不见，他的求见都被拒绝了。几次下来藐烽云也有了脾气，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对玄魁围追堵截，誓要让玄魁给他一个说法。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某个晚上堵到了玄魁。
　　
　　“为什么躲着我？”
　　与那双盈满怒气与委屈的绿眸对视，玄魁敇天罕见地心虚了，他轻咳一声否认道：“没有躲你，只是最近诸多事务需要我亲自处理，难免冷落了你。”
　　藐烽云控诉的眼神明显不信他的托词，但他也没追究，而是将重新布置营寨的提议仔细告知了玄魁。
　　玄魁思索片刻，道：“多谢公子的提议，我会慎重考虑。可如今营寨百废待兴，我恐怕没有太多精力去操持此事。”
　　“我可以帮忙。”藐烽云眼睛“倏”地亮了。
　　玄魁犹豫一瞬，直接拒绝了：“不用。这是营寨的事，公子还是安心养好身体，早日回家。”
　　看到少年逐渐黯淡的眼神，玄魁甚至产生了‘让他帮忙也没什么’的想法。
　　“等一下。”玄魁喊住了转身离开的少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愕然，大声指责：“你竟还不知道我的名字？算了，怪我没说。智者，智玹天。”
　　“治者治玹天。”玄魁低声念了两遍，“知道了，治者。”
　　左等右等没等到别的话的藐烽云重重哼了声，气咻咻地离开了。
　　
　　玄魁本以为直白的拒绝会让治玹天消停一段时日，谁知从第二天开始，他身后就开始跟着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不论跟他说什么，得到的回答只有“我要帮忙”。
　　在轻非滟的帮助下，玄魁在营寨中根本无处可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藐烽云天天缠着玄魁，非要让玄魁答应他的“请求”不可。
　　这场两个人之间的拉扯角力，以玄魁敇天被烦的让步结束。
　　“重新布置营寨的事可以交给你，但你必须给我立下军令状，若是搞砸了，立刻回家！”
　　得偿所愿的藐烽云心情非常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玄魁的要求。
　　
　　出乎玄魁预料的是，治玹天非常擅长统筹，他不仅包揽了布置营寨的任务，还顺手将重建营寨和一些后勤杂务工作一并解决了。用狩天獠的话来说，他天生就适合做这种工作。
　　有了治玹天的帮助，玄魁终于从杂乱无章的工作中解放了，他开始留心观察治玹天。少年聪慧高傲，性格是超越年龄的稳重，现在回想起来，少年仅有的几次情绪波动都是在他面前。而那日治玹天在营帐中失礼的行为，想必也不过是少年心性；至于衣衫不整，衣服不合身也不能怪治者，那时治者昏迷刚醒，穿什么衣服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治玹天虽然年轻，但是个好的副手。玄魁默默自省，心想过去对少年有偏见实在是不应该，以后要好好弥补。
　　
　　玄魁与治玹天共事许久后，两人渐渐熟稔，在他眼里治者除了娇气没什么缺点。
　　治玹天极其挑食，自从玄魁发现他对营寨的饭菜提不起兴趣，饿着不吃差点晕厥后，便单独给他开了小灶。这不过是小毛病，更严重的是治玹天的晕血症，或者该称之为恐血症：他不能见血，更不能闻到一丝血腥味，否则轻则恶心呕吐，严重时甚至会发烧昏迷。恐血症将治玹天局限于后方，玄魁敇天不由惋惜，不然以治者的聪慧，必能在军事战略上有所建树。
　　可治玹天身处的营寨便是军营重地，营寨中又安置了许多伤者，他的住处难免会有些血腥味。所以治玹天的临时居所每天都需要有人为他焚烧香草驱散血腥味，实在是耗费人力。
　　有次玄魁路过，又看到有人正用香草细致地熏着治玹天房内的每个角落。这不是个容易的差事，为了防止燃烧的香草点燃营帐，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注意。手持香草的人累得满头大汗，而营帐的主人治玹天却悠闲地坐在一旁看书，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玄魁上前将悠哉的治玹天提起来：“支使别人为你干活，你自己倒是悠闲得很。”
　　治玹天还没开口，一旁拿着香草的愣头青傻笑着说：“玄魁大人，我是自愿的！”
　　治玹天眉眼弯弯，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吾之主，听到没，可不是我支使他做的。”
　　往日中让玄魁觉得可爱的小表情，今天在某个愣头青傻笑的衬托下格外刺目。
　　玄魁心想，治者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就没看出这个愣头青在大献殷勤。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次日玄魁将治玹天以及营寨中其他负责人叫来开会，着重讲了协助百姓回到城中居住的相关事宜。经过一个月的努力，人类终于将妖魔驱逐出了城池，百姓们也可以返回城中生活了。
　　会议后，玄魁让治玹天留了下来。
　　“治者，”玄魁犹豫片刻，继续说，“过几天，我派人送你回家吧。”
　　“……你说什么？”治玹天脸上的笑凝固了。
　　“你离家已久，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早日回家为好。”
　　“吾之主为何突然这样决定？是不是昨天的事惹你生气了？那我不支使别人了。”
　　“并非如此，”玄魁说，“你的身体情况本就不适合在军营居住，继续留在这里对你不好。”
　　“我可以搬到外面。”
　　“你不想念家里人吗？”
　　“不想！”
　　玄魁一时语塞，斥道：“简直是胡闹！你不想家，难道你家里人不会担心你吗？”
　　“吾之主，你是不是嫌我麻烦，嫌我拖累你了？”
　　“不是。”
　　藐烽云猛地起身，碧绿的双眼中满是怒火：“那你就食言了，玄魁敇天！你这个骗子，你明明答应我不赶我走的！”
　　“我何时——治者！治玹天你给我回来！”玄魁喊了几声，奈何治玹天根本不离他，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玄魁起身去追，却又在门口碰见了满脸尴尬的狩天獠。
　　“玄魁，咳咳，我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事？”玄魁耐着性子问道，但心思全然不在这里了。
　　狩天獠张了张嘴，忍不住问：“玄魁，你是因为治玹天总是麻烦别人生气，还是因为他宁愿麻烦别人也不来找你生气？”
　　“我没有……”
　　“玄魁大人，我建议你想清这点再去找治玹天。”
　　
　　7、
　　“治者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玄魁掀起门帘走进治玹天的营帐，帐内一股香草焚烧后的独特气味。在这种环境居住必然不会舒适，他觉得治者并不喜欢这种气味，只是相比之下更不能接受血腥味，所以才选择忍受烟熏火燎的气息。
　　治玹天站在床前，试图将他的东西塞进一个小小的包袱里。
　　“你在做什么？”玄魁站在治玹天身后问。
　　治玹天没有回头，手里动作不停，“与其等到将来被人赶走，不如我主动离开。”
　　“谁要赶你走了。”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要防患于未然。”
　　“好了！”玄魁夺下他手中的包袱，“我让人在城中给你找了新住处，安静不吵闹。以后一些庶务要转移到城中的府衙经办，你的新住处离得近，来回也方便。”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用了。我要离开了。”
　　“治者……”玄魁叹气，“既然你一心想离开，我也不便阻止。相识一场，今晚就让我为你践行吧。”
　　
　　当晚，玄魁敇天提着一坛酒准时来到治玹天营帐。这时的营寨中大部分百姓已经陆续转移到城中，所以今夜比往日要安静得多。
　　过去营寨物资紧俏，治玹天的营帐中只多添了一张圆桌、一个木箱和一个简陋的架木柜子。木箱里放着他的衣物，柜子是他向玄魁抱怨没有放书卷的地方，玄魁空闲时找齐材料给他做的。
　　至于圆桌，开小灶时他在桌子上吃饭，偶尔有没完成的工作还会在桌上彻夜赶工。而今夜，玄魁将酒坛放到桌上，拿出一海碗给治玹天倒满酒，这张圆桌又成了两人的酒桌。
　　“这酒味道怎么样？”治玹天捧着碗干巴巴地说，“我不会喝酒。”他酒量极差，一沾就倒，蓬山的女仙们从来不敢让他碰酒。
　　玄魁心想，治者果然是不会喝酒的人，因为只有不会喝酒的人才会纠结于酒的味道。可酒的味道哪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辛辣而已。
　　
　　“治者，你当真不会喝酒？”
　　“当然，我何必在这种事上骗你。”
　　玄魁轻笑道：“好，我可以替你喝，但是我有个条件。”
　　治玹天对喝酒兴致不高，但很好奇玄魁会开出什么条件。他微微侧首表示洗耳恭听。
　　玄魁拿过治玹天的那碗酒一饮而尽：“这酒既然你没喝，那就不要走了。”
　　治玹天心想，‘不是你要赶我走吗，怎么现在搞得像我非要离开似的。’
　　但玄魁这样说，治玹天面上不显，心里偷乐，还要端着架子：“这我得考虑……玄魁！”
　　玄魁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抓住治玹天的手腕将他拉近：“治者，这段日子真的很感谢你。当初我与部下被妖魔和敌人夹击，将士们死伤惨重，军中更是人才凋零。我不擅庶务，若不是你的协助和出谋划策，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重整旗鼓夺回城池。治者，一切幸好有你，也不能没有你。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
　　
　　治玹天脸颊发烫，他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腕，但玄魁抓得很紧，没有成功。他与玄魁离得太近，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他们上次这么近还是初次正式见面时，没有分寸的治玹天爬到玄魁身前嗅了嗅他的味道。他再次闻到了那股冷冽的香气，让他着迷的同时也提醒着他之前的行为有多傻。
　　治玹天极力忽视自己过快的心跳：“吾之主，只要你不再赶我走，我就不会离开。”　　
　　玄魁听了，终于舍得放开他的手腕。他失笑着说：“我何时赶你走了？让你回家又不代表赶你走。”
　　治玹天立刻警惕：“那你还会让我回家吗？”
　　“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由你自己决定。”
　　治玹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几日后治玹天搬到了玄魁给他找的新宅子，地方确实气派宽敞，只是似乎并不是给他一个人住的。
　　“吾之主？”治玹天疑惑地看了看玄魁身旁的细软，“你怎么也在此？”
　　玄魁敇天尴尬地咳了几声，硬着头皮解释：“狩天獠好像搞错了，把我们的住处搞混了。如果你介意，我就先搬出去。”
　　治玹天忙道：“不用，我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
　　阴差阳错下，治玹天就这样和玄魁住在了一起。
　　
　　在玄魁收拢城镇的计划稳步进行时，蓬山那边终于传来了麒麟出逃的消息。治玹天听得心头一紧，玄魁那边却没人分心给未曾谋面叛逆麒麟，因为他们终于准备进攻王都了。
　　大军开拔前玄魁召开了高层会议，妥善安排了各种工作，治玹天被留在大后方。
　　于是他在会后抗议：“吾之主，我也要去王都！”
　　玄魁瞥了他一眼，说：“你太小，还是留在这里看家吧。”
　　狩天獠听了，笑道：“玄魁，这个年纪不小了，在我老家已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治玹天虽然不明白狩天獠为何用嫁人举例，但就当他是为自己说话了，连忙点头：“嗯嗯！”
　　参会的人中传来几声闷笑，治玹天不解也不在意，可惜玄魁最终也没同意他的请求。
　　
　　战前的工作总是繁重而琐碎，治玹天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时玄魁还没有回来。他独自一人在花园散步时，悄悄将早已做好的决定告诉了轻非滟：“滟，我要让玄魁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轻非滟毫不意外：“主人，你真的决定了？”
　　“嗯。”
　　“主人，玄魁会怪你一直以来的隐瞒吗？”
　　“会，”治玹天冷声道，“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我要在大军行进前择主，这次的战争不是攻打王都，而是「猂」的王前往他的王座。一切阻碍玄魁的人都将是猂族的叛逆，我要让吾之主一路坦荡无阻。”
　　
　　玄魁归来时天色已晚，他笑着问等待多时的治玹天：“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正好，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吾之主，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玄魁沉吟：“那你先说吧。”
　　治玹天心跳加快，他深吸了一口气，在玄魁不解的目光中单膝下跪：“遵奉天意，迎接主上……”
　　玄魁在治玹天的颂词声中僵住了，他知道他所念的词句代表什么，再将治者往日的异常和近几天蓬山传来的消息联系起来，玄魁哪里还不明白，他正准备表白的心上人就是猂族的麒麟。
　　“……吾之主，请说‘我宽恕’。”紧张的治玹天垂着头，丝毫没有发现玄魁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
　　玄魁沉默着不作答，治玹天不安地出声问：“吾之主？”
　　“我拒绝。”
　　治玹天头顶传来的仿佛不是谁的声音，而是一记惊雷。他愕然抬头，翠绿对视上那双冰冷的蓝眸，玄魁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满是冷漠疏离，他重复道：“我拒绝。”
　　治玹天下意识问：“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玄魁决绝的背影。
　　治玹天那晚没有等到玄魁归来，他绞尽脑汁思考了一宿也没想通玄魁拒绝的理由。次日他去找人，却被告知玄魁带着一队人马先前往王都了。
　　治玹天泄气，觉得此事还是要徐徐图之。可他没想到，与玄魁这一别转眼就是两年。
　　
　　两年间，王都成功收回后，玄魁的兵马陆续接手了很多地方。治玹天也早就按计划到达了王都，但他始终没有再见到玄魁敇天。
　　他到王都后不久就被女仙们请来的仙人玉龙隐士抓住，麒麟的身份也随之暴露，他从治玹天变回了藐烽云。但他仍然拒绝随玉龙回蓬山，更拒绝升山择主。
　　玉龙隐士直觉其中必有八卦，可看麒麟苦恼的样子也没多问，在嘱咐他万事小心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修行地。
　　藐烽云在王都以台辅的身份重组了朝廷班底，让朝堂能够正常运转。之后他一边忙于让「猂」恢复正常的工作，一边打听玄魁的下落。
　　他虽然没有抓到铁了心不见他的玄魁，但抓住了也四处躲着他的狩天獠。面对咄咄逼人的麒麟，狩天獠两面为难。当初跟随玄魁的人多多少少都发现了玄魁对治玹天的情愫，除了迟钝没开窍的治玹天本人。后来治玹天的身份曝光，狩天獠才多少明白了些玄魁的苦楚。
　　狩天獠问藐烽云：“台辅，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猂族先王的故事。”
　　“谁会在意一个失道的人？”藐烽云说，“再说有关他的故事那么多，你不说清楚点，我如何知晓我知道的故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呃……总之，台辅，最近王都中有件事需要玄魁亲自处理，他一定会来，你多留心，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得到想要的消息后藐烽云客气地请走了狩天獠。以他如今在王都的能量，轻而易举地就打听到了玄魁此行的目的，而后顺势做局，异常顺利地钓上了鱼。
　　时隔两年，藐烽云终于又到了玄魁敇天。可还不等他开口，玄魁转身就走，丝毫不留余地。
　　隐瞒身份的心虚在两年漫长的等待中化为不满，重逢的喜悦也被对方不留情面地转身打击。玄魁泼下的冷水浇灭不了藐烽云的怒火，他愤怒上前，追了没几步便觉气血上涌，心口疼痛难忍，眼前蓦地发黑，一时天旋地转。
　　为了与玄魁见面，藐烽云支开了所有人，此刻他身旁并无一人能够照应。他倒下时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周身空无一物，自然什么也没抓住。　　
　　意识朦胧间，藐烽云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不知昏迷了多久醒来后，藐烽云发现自己正靠在玄魁怀里。他死死抓住玄魁的衣袖，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跑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我先送你回去。”
　　玄魁避开众多耳目将藐烽云送回住处后，藐烽云仍然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为什么当初不告而别？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为什么拒绝我？”
　　“并不是所有事都要给出理由。”
　　“好，既然理由不重要，那你现在就给我说‘我宽恕’。”
　　玄魁无奈：“你不要胡闹。”
　　“可你总要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藐烽云委屈道，“时至今日，我竟连自己为何被拒绝都不得而知。”
　　
　　玄魁心知今天不给藐烽云一个说法他绝不善罢甘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缓缓道：“先王失道后，他的麒麟患上了失道病，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藐烽云不等他说完便急切问道：“吾之主，难道你是因为害怕失道才拒绝我的？”
　　玄魁摇头，继续说：“坊间传言，先王失道是因为爱上了麒麟，不为天道所容。麒麟可以是王的家人、挚友，但不能是王的……情人。”
　　“吾之主……”
　　“而我与先王一样，爱上了麒麟。我从来不想成为猂族的王，我想成为的是治玹天的爱人。”玄魁注视着麒麟，一字一句说，“治者，我爱你。我靠近你，不是因为你是麒麟，我离开你，也不是因为我不再爱你。我不能去做一件明知会伤害到你的错事，所以我选择放手。”
　　
　　藐烽云愣愣地看着玄魁，一句话都说不出。玄魁看他呆呆的样子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他摸了摸麒麟的脑袋，又劝说道：“猂族人才济济，以你的聪明才智，必然能找到比我更适合成为王的人。”
　　“很抱歉伤害了你，但只要不造成更大的错误，我愿意背负为这个错误承担一切。”玄魁掰开藐烽云抓住他衣角的手指，缓缓道：“治者，珍重。”
　　
　　此后六年间，猂族战神玄魁敇天，遍寻不见。
　　
　　8、
　　藐烽云将两盏酒杯斟满，道：“坐。”
　　挹天愈看着桌上的酒，不由问道：“这杯酒是给我的吗？”
　　“你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吾之主。”藐烽云说，“虽然你确认的方式让人愤怒，但我必须承认，学会耍心机的吾之主让人欣慰。”
　　“不值得一提的手段而已。”
　　“哦？那逃走也是‘不值得一提的手段’之一吗？”藐烽云似笑非笑说，“吾之主，你到底还有多少让人恼火的手段，一并说来听听。”
　　“咳，多年未见，还是不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了。”挹天愈试图转移话题，“这些年你还好吗？”
　　藐烽云故意问：“吾之主指的是哪方面？如果是指肉体上，那我过得很好。但如果是指精神上，身为麒麟却被认定的‘王’拒绝两次，我真是活得相当失败。”
　　“治者……”
　　“怎么了吾之主，生性骄傲的麒麟向你承认自己的失败让你觉得难受了吗？”
　　“抱歉。”　　
　　藐烽云叹气：“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挹天愈沉默片刻，又道：“治者，你到这里是不是……”
　　“是，我来此的目的确实如你所想。”不等挹天愈说完，藐烽云便坚定地作出了回答，随即自嘲道，“吾之主，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在白费功夫？你这次仍然打算拒绝我，对吗？”
　　
　　挹天愈无言以对，藐烽云的坦荡让他哑然。记忆中，过去两次向他认主时麒麟都是意气风发、势在必得，从不曾像今日这般消极悲观。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信誓旦旦要保护麒麟的自己。
　　更令挹天愈自我唾弃的是，他在得知自己可能不再是麒麟认定的‘王’时产生了动摇。他曾为了所谓的“保护治者”两次抛下他不告而别，他应当是最为坚定劝说麒麟另觅良主的人。可真到了这天，他又情不自禁、恬不知耻地来到麒麟面前，急于确认他与治者之间的那段连结是否还存在，即使麒麟与“王”之间的连结曾让他痛苦得彻夜难眠。
　　而驱使他做出这一切的并不是对王位或权力的眷恋，又或是对猂族子民的责任心，仅仅是对所爱之人的独占欲。
　　他不知如何向藐烽云言明他的动摇，他也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展露无耻的一面，但与他相对相知的治者，想必早已察觉到这一切。
　　他突然意识到今晚的会面是藐烽云做下的“愿者上钩”的局，他就是那尾甘愿被钓起的鱼。
　　藐烽云做事向来很有分寸，从不超过应有的界限。今晚以情为饵的局让挹天愈隐隐察觉到什么，可六年未见的隔阂让他不敢相信。　　
　　
　　风吹过树叶娑娑作响，不远处的草丛里偶尔几声虫鸣，银白的月光掩住院中的两人，藐烽云直视着蓝衣医者，但挹天愈始终垂着目光不愿与眼含期盼的麒麟对视。
　　沉默使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压抑，就连夏夜的小院都平添了几分冷意。
　　挹天愈的无言让藐烽云的心沉了下去，恼怒化作酸楚。他稳定情绪，尽可能神色如往常般笑着说：“吾之主，如果「猂」的下一个麒麟仍想认你为主，你可要像拒绝我这样拒绝他。”　　
　　“藐烽云！”挹天愈听不得他遗言一般的玩笑话，可转念一想，对不知是否还要面对某人不辞而别的藐烽云来说，确实没有下一个六年去等待和寻找了。
　　想到这里，挹天愈心中一痛，苦涩道：“何至于此。”　　
　　
　　“迟钝的吾之主……算了。玄魁，在你这次拒绝我前，我有些话想先对你说，你就把它们当作我的遗言听听吧。”
　　挹天愈终于不再回避藐烽云的视线，与其对视，麒麟平静的神色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必然会因未择主死亡的命运。挹天愈眼眶酸涩：“你——”
　　　
　　藐烽云自顾自说：“上次分别时你所说的我从未忘记，你的顾虑和恐惧我都明白。只是吾之主，爱没有错。如果王爱着麒麟便是失道，那就是天道错了。致使先王失道的从来不是爱上了麒麟，而是他被拒后逐渐偏颇的行径。”
　　“所以吾之主，请不要害怕，爱是双向选择，我站在这里正是因为我也爱你。这不是诱骗你的谎言，而是我六年前没来得及告诉你的心里话。”
　　“吾之主，这是最后一次了，”藐烽云郑重起身，在挹天愈面前垂下头，单膝下跪，“遵奉天意，迎接主上，从此以往，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挹天愈脑中一片空白，在藐烽云说‘我也爱你’时他就已经无法思考了。意识混沌间，挹天愈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问道：
　　“如果我不是合格的王，你会后悔吗？”
　　“不会。”
　　“即便我是为了一己私欲成为王，你也不后悔？”
　　“不悔。”
　　“哪怕将来你有可能被我连累，患上失道病危及性命，你也不悔吗？”
　　“绝不后悔。”
　　
　　刹那间，月光凝固，夜风止息，虫鸣停滞，天地无声。唯有挹天愈的声音清亮而分明：
　　“我宽恕。”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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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1 【挹藐】不移之盟（一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