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05 【赤羽/伊织】月半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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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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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9-05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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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5 【赤羽/伊织】月半小夜曲

*现代paro 我流ooc
*赤羽信之介/天宫伊织，cp/cb均可，斜线无意义

summary：他们在那场乏善可陈的舞会中遇见。

为何只剩一弯月，
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
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
无可挽救再分别。

------------------

赤羽信之介从二楼的旋梯走下来时，刚从一场令人厌倦的会谈之中抽身出来，脸上礼貌而浅淡的冷笑还不曾消去，眼中带着捉摸不透的平静。站在楼梯上向下看，舞会还没开始，已经有许多人围拢过来，三三两两跳起或优雅或欢快的舞步。就在赤羽上楼之前，还有几位姑娘邀他跳舞，想要做他的舞伴。等他下楼来时，已经各自名花有主。侍者匆忙而稳重地从人群中经过，手里端着的沉重托盘空了又满。乐队已开始演奏助兴，是当下正时兴的曲子。这段日子他在很多类似的场合听过，却实在难入他耳——唯独其中暗合的一种萎靡，使赤羽觉得既可笑，又有些新奇：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像一处无人在意的隐喻。

他之所以这样觉得，是因为局势的变化，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寻欢作乐不过是一种掩饰。就在他刚入场时，就有依附西剑流的小帮派的头目，旁敲侧击地来询问着态度。赤羽知道他们已经半信半疑，解释再多也是无用。西剑流的实力，我相信大家都了解。他最终用这句话敷衍了过去。

是，是，赤羽君的话，我们当然相信。他们这样回答道，讪讪地走开了。

赤羽明白他们的担忧。最近的行动总是不顺利，不知何时有一个地下组织集合起来，对他们的每次动作进行着反抗与打击。那个组织不过新近成立，最近才在台面上动作，无声无息中却已经渗透进各个地界。组织者行事颇为克制，以至于在第一次围剿之前没有任何情报网知晓他们的存在。赤羽这几天推测出些蛛丝马迹，着手派人追查，也许这几天就会有结果。对方似乎很了解他们的运作，也似乎非常清楚自己对付的是什么人，谨慎小心，绝不冒进，这一点点线索，抽丝剥茧，得来的很是不易。

但赤羽心里已有一个模糊的答案。与其说模糊，不如说他不愿向那个方向怀疑。昨天桐山守叫他过去，说炎魔已经不耐，问他对这件事是否已经有些判定。赤羽难得迟疑良久。属下的判断，只是直觉，暂时还没有依据。他这样回答着，自知瞒不过义父，只好和盘托出：属下认为，可能是……

是谁？
宫本总司。

桐山守看了他一眼，说：
“时至今日，西剑流的未来系于你身。人要前进，就必须得抛弃一些东西。”

他看着赤羽的眼神，像往常一样坚决和凌厉，但隐约有一些同情与爱怜。他们四个由自己抚养成人，各自的心性他最了解不过，但他同时又不完全理解他们各自的情绪。于是当赤羽抬头与义父对视时，他惊讶地发现那是一种注视着病患的眼神，这种病患不在拿到医生的诊断书那天，是不会彻底地相信自己生病了的。于是他开口为自己正名：“属下只是觉得，还没有定论就贸然追寻，对我们的实力有损。”

义父道：“你的坚持，我自然了解。但对于不可复得的东西，夹在两难之中，并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他点了点头，但脑海里不知怎么浮现出泪的身影。他倒在刚好前来救援的赤羽面前。赤羽半跪着，握住泪渐趋冰冷的手掌，试图从他仅剩的一只眼眸中读取一些存活的迹象。他开始不着痕迹地慌张。

泪的声音很虚弱，有种失血的苍白。他嘴唇微动，原本低哑的声音更加模糊了：
“你觉得，总司和伊织，他们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使他打了个寒战。沉寂在记忆里的两个名字此时拂去尘埃，又变得那样鲜活而生动，展开各自主人的样貌。因为理念不合而在几年前私自离开的西剑流前成员，作为军师，他无法忘记；作为友人，更是铭心刻骨。而很显然地，泪也没有一刻忘怀过那突如其来的离别，因此竟然怀着一种轻松的心情，要去投奔他们了。

对他们，他常常想不通：为什么就那样走了呢？而泪离世之后，他有时会觉得：让他们这样走了也很好。“这样”与“那样”之间，多少有些失望的成分。自他们离开，便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不再现身。这三四年间，局势乍变，棘手得难料。原本还有泪与他共享着某种彷徨和凄楚，也能有勇气说出“不会再为过去惋惜”的宣言，而现在——

赤羽沿着台阶，向一楼走下去。这个台阶设计得不好，高而陡，像从抽象画里具象出来，叫人看着眩晕。他选择不与它正面相对，昂起头来走路——他一贯的姿态。

就在这时，有一道身影，在他的视线最终端，在大厅西北方摆的三角钢琴旁倏然显现，独自持着香槟杯在远离热闹的地方，面朝窗户站立。他看到她手指捻着高脚酒杯细瘦的腿，漫不经心地向外头望去，时而向腕上看去一眼。她站在光线的死角里，黑色的丝绒长裙与雪白的皮肤在户外月光的漫射下显得雾般朦胧失真，使她出现于此这件事俨然如一场梦境。

任谁都会这样觉得那实在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秀美的背影。

赤羽的表情却忽然僵硬，脸色也变得苍白。

他一向是一个冷静的人，就算再不测的风波降临在面前也能面不改色地应对。而旁人若是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被他的表情所吓住，以为他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极其难料的东西。

但事实上，从他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一个人。

那是她吧，伊织。
那一定是她。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舞池里来来往往跳舞的人，汇成一条不断壮大的河，隔在他们之间。

赤羽信之介匆匆奔下余下的几级台阶，觉得自己从未为确定某件事而如此紧张过。隔着远远的距离和晦暗的灯光，他只得到一个大致的轮廓，细节则全靠想象和回忆补充。但他仍然像每次作出决策那样有种异于常人的笃定和自信：那就是天宫伊织。
他的双腿几乎不受控制地，绕开人群向她走去。虽然步伐依然平稳，神情也与平常无异，但只有他自己听得见那恼人的心跳。他感到有什么致幻的东西倒灌进他大脑中理性的部分，让他一边继续着模糊的想象一边进行着精密的计算。而他越走越近，越近越觉得恍惚，他觉得她与之前大不一样——她冷眼看着宴会厅里的男男女女，举手投足间有了更多坚定的、冷淡的、自信的成分。小时候，义父总将她打扮得像漂亮的小洋娃娃，成人礼那天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袭淡粉色西式礼裙，一直盖到脚面，裙摆之大使得她在户外的微风中绽开，像一朵温婉的樱花。而现在，她穿着黑色的紧身礼服裙站在那里，竟如一柄雪亮的长剑，彻底敛去了少女那种柔软羞涩而又彷徨的神色。
也许有人觉得她变了，但赤羽清楚她并没有变，她只是把隐藏的那部分自我展示出来了而已。事实上，他们都有委曲求全的那部分，妥协并隐没在义父抚养他们成人的恩情里。

赤羽忽然愈走愈慢了。他方才的第一反应是：这举动实在危险，甚至算得上疯狂。倘若他不怕将西剑流曾经这桩的丑闻闹大——神田京一就在外面的车里——甚至还可以采用更残酷的方式：找一个僻静之处将她当场格杀。而她必然会同样用黑洞洞的枪口以对。他的思绪已经抢先渲染出那个场景：她的柯尔特1911有着美丽温润的贝母手柄，握在她手里像一件古董艺术品，但仍会爆发出惊人的威力穿透人的身体。而赤羽从白银枪管望进去，望到命运正像蓄势待发的子弹一样将要爆破出两败俱伤的结局。她当然会理解他举起枪来是因为无奈——西剑流对叛徒的追杀从不曾停止——但不代表她会束手就擒，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么他呢？他是否真的会在这里举起自己的枪？

他一时感觉不出答案，但他感觉出自己的预感大半是真的，抉择的前夜将近了。

赤羽毫无防备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他看到雕花窗口趴着蔓延进来的爬山虎。她听到了脚步声，回头，好像知道一定会在这里遇到他似的——赤羽没看宾客名单，而她读了，显而易见。她的眼神中仍然一闪而过一丝微妙的惊讶和防备。这种神情或许刺痛了他，于是被她很快地收回去。

时隔几年。
这样面对面站着。
好像是一种很奢侈的期待，但到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却又变了种味道。他注意到她的长发剪短了，使她整个人更加强势、冷静和精干，有种话事人的气场。而她注意到他红发下的苍白面容，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微微眯着。她凭借对他的了解读出他方才的震悚，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疲倦。赤羽，她一进大厅便注意到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情同手足的亲人，他变得沉默了。那种沉默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令人不安，像是背负着沉重的东西，使他不愿开口。她拿了香槟站在一旁，听着旁边人的闲谈，皱了皱眉。西剑流不曾改变，或是义父不曾改变，离别的日子里，她深有体会。
她知道自己的行踪和“天部”的行踪都隐匿得很好，她也知道单凭“叛徒”这一条，或许不足以让赤羽在舞会上兴师动众地将她杀掉。但凡事总有例外……

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以什么身份开口。目光聚汇又散开，不知道是谁轻轻叹了一口气，让那些笼罩其上的紧张而逼人的气氛淡却了。

赤羽先开口，却道：“您觉得方才那首曲子怎么样？”语气平淡。

她回答道：“好听，却也平庸。但放在这里，说不出的合适。”

赤羽继续说：“我也有同感。无论什么曲子，都得寻到一个适合出场的场合。”

她的心猛地一跳。

就在他们准备开始说些什么时，舞会开始的铃声响起，先生与小姐纷纷离开，聚集到乐队旁，只剩他们两人有些突兀地站在那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带着他的舞伴，朝赤羽走了过来，刚才与赤羽会谈的几人中就有他一个。

他明显将他们当成了一对，眼神在她身上打量，说的是英文：“有这么美丽的舞伴，赤羽先生怎么没去跳舞？”

不知为何，她似乎有些紧张，左手无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腕。赤羽向前走了半步，刚好将她的一半挡在身后。他微笑回道：“这就来。不如伊森先生带千鸟小姐先去，第一首曲子很适合你们两人。”

对方似乎有点微醺，开始穷追不舍：

“这位小姐是？”

伊森的目光使她不舒服，或是有点恐惧。但在她和总司出走创办新组织之后的时间里，她时常面对这样的任务，其实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

“樱吹雪。”脸上挂着得体大方的微笑，她向伊森伸出手去，从赤羽的背影中将自己完全展示出来。

伊森笑了，说：

“很有图画感的名字。”

他虽然不说日语，看上去却似乎很懂异国文化似的，也许是有赖于他身边这位千鸟小姐。她的大脑飞速从他身上提取着必要的信息，记录下来存储在深处。正因如此，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这个名字时，有一个人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所幸伊森的舞伴出来小小地催促了几句，他们并没在此僵持太久。事已至此，倘若她不跟着赤羽去跳舞，很可能令人起疑。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赤羽已经向她伸出了右手。

“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他沉吟了片刻，语气平静，叫人很难捉摸，“樱吹雪小姐。”

灯光亮起来又暗下去，那蜜色的灯光，迷离地从水晶灯架上流泻下来，和着悠扬的舞曲，使整个舞池变得温暖、粘稠。赤羽一手搭着她的腰——丝绒长裙在他指间留下奇特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拨开天鹅绒窗帘，看她在屋里学插花时的古老记忆——一手轻轻扣住她的五指，他们一同滑进水底。两具身体礼貌地相贴，随着舞步而变换着触碰的姿势，但彼此似乎都有所顾忌，留着一定的余地。在舞会之内，舞会之外，他们都是陌生人———至少现在竭力展现出陌生人的样子。但难以忽略的是，他们几乎直接跳过了磨合期，对彼此步伐的幅度迅速地呈现出一种适应和熟稔来。这种无可掩饰也不容掩饰的变化使他们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了。

赤羽道：
“樱吹雪小姐，你的舞跳得很好。”
樱吹雪犹疑了片刻，立刻回答道：
“过奖了，您更擅长一些。”

在少年时代，他们同时学习交谊舞。在那面镶着巨大镜子的明亮空荡的屋子里，镜子让每个人身上的东西一览无余。有一天，老师来得迟了，她微微笑着，突发奇想要跳男步，于是总司陪着她，在那面大镜子里印下翩跹而活泼的身影。阳光在镜子上投下花一般的光点和错综的阴影，他们在其中舞动，像一对白鸽般自由地舒展。赤羽看得出神，明白他们的往来之间有种他说不出也得不到的东西。他的心轻轻地随着舞蹈的节奏而酸涩鼓胀，那是他从不曾向任何人言明的。

因为她选择的不是他。

赤羽其实已很久没有认真地跳过舞了。无非都是人情和生意，倘若没有舞会，也有酒席。除了枪与血，西剑流还得斡旋在这些东西里。在这种场合中，他是船长，掌握着那艘大船的航向，决定载上什么人又抛下去什么人。跳舞只是一个插曲，用以彰显他的态度，或是表演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在或优雅或暧昧的气氛里，包裹着冰冷的东西，由他，他们每一个人，半真半假地去追寻。

赤羽张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舞池里能说些什么？赤羽信之介是大名如雷贯耳的西剑流“军师”，而樱吹雪是什么人？是一个从秘密里走出来的没有过去的人。他们理所应当是不相识的——倘若他愿给她这个台阶下的话。而他刚才已经默认了她是自己的舞伴，那么……

他暂时选择沉默，转而注意着自己的舞步。
樱吹雪也沉默。

舞动，舞动着。
那是一首吟咏般的小夜曲，如泣如诉，带着月上中天的宁静和温柔。其中蕴含着的是一种无望——爱人关上了小阁楼的窗。

少年时的舞鞋是无声的，而高跟鞋和皮鞋则在昂贵的木地板上留下记号。时远时近，时近时远，将他们拉开，然后又靠近，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旋转——裙摆如同玫瑰——他看到她掩藏在浓密的黑睫毛下湛蓝的眼眸。她简直像一根黑色的羽毛，轻盈地在他怀中漂浮，香水的气味在他的鼻端环绕，很快地让他的周围都是那种陌生而熟悉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咬紧了牙，那是难得的体验。他控制着理智。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始终是想保护她的。那不被允准的私情，在这里偷偷地被他放一条生路……当是为过去的友情作最后的告别吧。但是你想想自己在做什么，赤羽信之介？

她是宫本总司的爱人。宫本总司是他的兄弟，也是他始终怀疑的，“天部”组织的创始人，这意味着她脱不了干系。他应该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而他对自己说那件事还没有证据，这是非常可笑的开脱。极其愚蠢。聪明人对自己的犯傻往往也心知肚明。义父对他投去的责备而不解的目光浮现在脑海里。

樱吹雪望着赤羽。

她樱色的长发差不多落到锁骨，没有多余的首饰，仅在白皙优美的脖颈上戴了一条钻石项链———那是她当年带走的唯一一样东西，义父在她的成人礼上给她的礼物。他曾希望自己的养女，未来的西剑流高层中唯一的女孩，在得到一切令她聪慧而矜贵的学问之后，理应成为众人坚定的奥援。谁也没料到那使她厌烦，并且使她敏感地认识到：她对自己接下来所要走的这条路并不抱着乐观的期待。想也不想地，她果断地跟着总司一起离开了。
离开的那天，他们收拾东西匆匆赶向车站，刚好赶得上买一张五分钟后开走的火车。月台上七七八八站了些人，伊织——或者是樱吹雪——望着顶棚垂下来的石板上镶嵌的那只古老的石英钟，指针刚好指向下午三点，心想：到了一起读书的时间。
随后在人潮之中，他们上了车。窗外的景物随着列车的晃动缓慢而不容置疑地倒退，月台上送行的人的脸变得模糊不清，有的人跑起来，但终究被甩在汽笛声后。她忽然感觉到这趟仓促但有序的旅途充满了许多未知数，而她第一次坐火车远行竟是发生在这样的情境里——无人送行。然而她抿着唇，什么也没说，脸庞隐在白色的纱巾后面。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走在了什么样的路上。她理应高兴自己将令人厌恶的杀戮和血腥都抛在了后面，从此之后她可以自由地去爱和去追求更光明的东西了。
宫本总司知道她在想什么，两个人各自没有提皮箱的那只手相握。他道：这是我们四人的无奈。

她合上眼睛，在脑海里想起朋友们。

舞步变动了，她随着乐声缓缓向下倾倒，像是要沉溺进洋流，沉落到地心，而他的手正如绳套般揽住了她的腰，却像是从海崖边俯视她似的。她似乎从他眼中难得看出了些意味深长的焦躁与犹豫。她忽然觉得自己下沉得太过了，已经很久没跳过，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如当年一般游刃有余，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应接她这一步。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音乐鼓点一紧，他带着她浮上了岸边。

小提琴的声音幽怨。

他忽然觉得非常疲倦。

有一瞬间，他们挨得很近，于是赤羽在她的耳边轻声叮嘱，或是警告：
“太危险了。”

“我另有他事。”她扬起优美的脖颈，回答他，“并非为了……而来。”

她目光炯炯，毫无惧色，他也亦然，似乎根本没什么可窘迫的。而自开始到现在，心照不宣地当着陌生人，却终究做不到那样坦然。一闪而过的沉痛之后，有人移开了视线。

赤羽道：“那不在吾的考量之内啊。”

他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威胁她，但她知道那不是。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他要袖手旁观了。

樱吹雪道：“您跳舞时不太专心。”

赤羽道：“抱歉，也许是因为我累了，注意力有些涣散。一会儿，您最好另寻他人跳下一曲，我可以为您引荐下一个舞伴。”

樱吹雪道：“我想还是算了，我也累了。”

赤羽点头道：“对于自己的身体，谨慎些总是好的。不过再跳一曲也无妨，我会派车送你回去。”

樱吹雪回答道：“回哪里去呢？”

他在暗示她去找伊森跳舞——她确实想这样做，因为他正是她今晚任务的目标。但总司在她离开之前告诫她：你会遇到信之介，但是……

之前的对抗是没有实感的，唯独到现在，他们才猛然意识到对立面已经产生了。无法回头。
那意味着他们彼此之间失去了之前三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信任。赤羽很可能会将她抓捕回去。

赤羽不再回答，樱吹雪松了口气，同时升起一种利用了他的愧疚的情绪。但她知道赤羽是不会由人摆弄的，他必然有自己的考量，所以还不能掉以轻心。

舞曲结束了。有人跳累了，离开了舞池。他们也借机离开，回到她原本站立的窗边。
他顿时感觉到她又要再一次离开。沉默意味着什么？他此时却更希望她能亲口多说一些话。

“多保重，信。”她最终还是开了口，伸出那只纤长的手。他握住了她的指尖——情感的挣扎战胜了肌肉记忆与礼节——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她身上淡淡的水梨花香渗透进大脑的某个部分，将要成为今夜深埋而不可磨灭的记忆之一。他甚至说不出想要她留下的话，那样是不是太自私了——在她并不爱他的前提之下。嘴唇翕动，如同鱼的腮，一张一合寻求氧气，所幸仍然保持着体面。他说：“好。”这让他想起他们离开的那夜，世界上仿佛从来没有过天宫伊织这样一个人似的。他忽然想知道自己是否爱她，如果爱她，为何目睹她的远去而没有任何嫉恨的情绪；如果不爱，他又为何会在看到她时感受到一种难得的痛楚。或许他对她的感情本来复杂，如恋如慕，如亲如友，却又难越雷池一步。

在那些日复一日相伴的光亮的日子里……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最终还是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说，但无关他们自身：
“我只有一言相告，信。那也许不是出自你的意愿，但是西剑流已走得太远了。”

赤羽道：“到了那一步，西剑流不会留情。”

她却回头，微笑道：“多谢。”

这回轮到他沉默。

悠长的小夜曲逐渐被他最讨厌的那首曲子取代，她在乐声终止时完全消失在门口。他的怅然和冷静，各占一半，分剖他无法言说的情绪。他与他们还没走到彻底决裂的那一步——但顿时察觉到那天并不会太远，他无路可逃。而她踏着曲子的节拍匆匆自人群里消失，在门外感到一股不同于室内的深夜的凉意。风很新鲜，也很萧瑟。这座奢华的别墅坐落其中，显得屋里的光亮意外的冰冷。
远远地，她注意到来接应的车辆。

赤羽的手机响起来，是一封来自属下的新邮件。声音不大，但他听得见，或许是他一直在等待这封邮件。
这丝毫不令他意外的结果。他忽然笑起来。

那名为“天部”的，屡次与西剑流对抗的组织的创立者，赫然竟是几年前出逃的宫本总司。

对叛逃者，他尚且能抱有几分过往的情义和对现实的理解，放他们一条生路；对敌人呢？他想起她那句“多谢”，他们的尊重是相互的。

赤羽合上了手机，默然想了片刻。然后他又打开了手机，拨通了神田京一的号码。
“神田，刚才是否有一辆开出去的车？麻烦你追上。嗯，不需要其他动作，知道他们开向哪里即可。”

fin.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