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耽美文學 04.18 弱水、【弱水相思】(5、6、7、8F新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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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無攸

我願歸于平靜的時候陪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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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樓主發表於: 2006-08-19 11:0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18 弱水、【弱水相思】(5、6、7、8F新增)

　　我靜靜站在樹下，週遭一片綠叢將我掩埋其中。喔，該是說我將自己藏在裡面；那個人，從早就坐在樹上，手中的銀紅長蕭隨著指尖來回滑動，滑出一曲曲好聽的音律。

　　已經是最後一曲了。濃密的長睫顫抖掀起，隱在眼廉下的，原來是一雙閃爍著幽光的銀瞳。

　　他看了我這邊一眼，我知道他看見我了，卻誰也沒有開口。

　　為什麼看得見我？我想問。

　　肅紅的身影沒有回答，他躍下樹，像落花般那麼不經心的樣子。

　　見他開始移動步履，我心一驚。

　　別走！我在心裡喊著。

　　我舉手壓下髮渦間天生的耳朵，緩慢踏出了一個步子，正欲再踏出下一步，卻想起身後的長尾，不禁怯弱了念頭。娘說過，我尚不能現世。我和他們不同。

　　我，是虎……

　　而他悠晃的身子並不因我的遲疑稍減，仍一步步遠去──

　　眨了眨眸，我總算拔足追去，那些在耳邊告誡多少年的叮嚀，被我遠遠拋在了身後。

　　說是追，也沒快些，我們依舊以不變的距離彼此前進。

＊＊

　　穿過熟悉的綠徑、涉過冰涼的長溪、走過平闊的綠原，一些熟悉的，陌生的景色掠過眼前，直到那抹紅影走進一間草茅，我還呆呆站在遠處。

　　像是一隻棄獸。

　　不過，我老早就被娘親遺棄了！

　　在她琥珀色的眼瞳裡，總是盈滿著擔憂，唯有那一次，她帶著悲傷閉上眼睛。我想，或許是想在我記憶中留個深刻的面容吧。

　　就在我回想的當兒，他自屋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桶子往屋後走。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我又舉步往前走，學他推開門，進屋。

　　屋內，只有幾樣東西。大床、桌椅、衣櫃，都是竹木做的，桌上還有一盤一盤食物。

　　我爬上椅，挑了一塊肉丟進嘴裡，參著不知名氣味的肉塊，香香甜甜，很好吃，不似娘獵給我的死物。

　　我又吃了第二塊。

　　這時，門被推開，他走了進來，空桶已盛滿清水。

　　他像是看不見我，將水倒入床旁几上的壺中，準備烹一壺香澀的茶，隨後坐在我對面，拿起碗箸開始吃菜。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

　　人間的禮義娘是教過的，我這是不速之客。

　　而我這不速之客，一待，就是一個月。

　　我總是吃不夠，因他永遠只準備一人的飯量，在我喜歡上熟肉的味道後，實在不怎麼有勁去獵捕門外的野兔。於是我總是趴在床塌上，等著他燒好飯便去打水的機會，多吃幾口肉。

　　夜裡我也是留著的，一個月來，我總是在他睡了之後爬上床，變回虎形捲縮著身體趴在他胸前，感覺夏夜裡他冷冷的體溫。

　　我和他，就這樣一廂情願地伴著彼此。

　　而今日卻來了一個紫衣人，他一看見趴在床上的我，就用肩撞撞他。「你撿回來的？」

　　他沒看我、沒看他，仍是埋頭寫字。他已寫了一個早上，滿滿一張白紙黑字，我只懂幾個。娘說，既已為人，就要學。

　　要我找爹。雖然，我對他沒多大印象，只記得他總喜歡抱著我，大大的掌蓋住我的雙眼對我說，孩子，要好好照顧你娘。好好照顧她，等爹回家。

　　我和娘都不知他去了哪裡，只是一天早上起床，就再看不見他了。

　　我也一直聽著爹的話，等他回家，但娘，卻一再牽著我，說要找爹。

　　十年、百年，直到她閉上淚滿的雙眼。

　　然後剩我一個，選了這個地方，等爹回家。

　　「不是。」

　　那是我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清亮得彷彿娘的歌聲，我眨了眨眼，也學他開口。

　　「噗……噗……」但我已有百年沒開口，那個「不」字怎麼也唸不好。

　　我有些惱，索性睜著眼看他，等他再開口說話。

　　可那紫衣人聽見我說話，隨即湊了過來，一把撈起我，安置在他腿上。「小傢伙想說話？呵，我教你說。」他以指圈玩著我的髮玩，一手指著他。「他，叫弱水。紅狐弱水。」

　　「水、水。」知道他的名，我格外開心。笑著囔囔。

　　原來，他是狐，所以容得下我這麼一隻精怪。

　　「弱水。」紫衣人又在我耳邊唸了一次，我聽了，默默板著指頭，在心裡數著唸，覺得練習夠了才開口：「水……弱水……」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想起娘總是在夜裡念著一句話。那是我第一次開口說的話，也是我第一句學的字。

　　紫衣人很意外的樣子，笑著捏捏我的頰。「你學過字？」

　　我點了點頭。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這次，我看著弱水唸，好像這麼對他說，他就會記著我。

　　他依舊沒有理會，只有紫衣人扯扯我的耳朵，對我說：「今後那一瓢，你可要慢慢的喝。」

　　紫衣人的名字叫飛曲，是弱水的義兄。

　　後來，他常常跑來，說是教我說話，卻總是煩著弱水，要他替我梳髮，弱水也總是默默喝著茶、寫字。

　　我很想知道弱水在寫些什麼，但每回我一靠近過去，他便很巧妙地以袖遮蓋住未乾的墨跡，然後在收拾完筆墨後，跑到屋外洗乾淨。

　　幾次的失敗後，我便不再試了。

　　後來飛曲告訴我，他在寫「相思」。

　　我不懂什麼是相思，我問，飛曲也不再說了，只是習慣性扯扯我的耳朵，對我笑、對弱水笑。

　　後來，我開始找弱水說話，但每回，只有擲了一地的靜默。飛曲要我多試幾回。

　　就算飛曲沒鼓勵，我也會的，因為我想聽他說話、聽那一聲清亮如歌的冷語。
　

　　「弱水，你多煮些東西好不好？」

　　這是我最常要求的，但弱水總是不理。或許他很氣我當初不請而入、最後死纏濫打吧！

　　「弱水，你變回狐身，讓我看看好不好？我也變回虎，我們一起睡。你放心，我不會吃掉你喔！」

　　而這回，弱水看向我了，但依然沒有開口。

　　我是失望的。

＊＊

　　極少可以聽到弱水開口的，而每回，他總是淡淡的，卻總讓我高興的暈紅了臉。

　　那是他第一次回應我的話。

　　「弱水，你的聲音，像，在唱歌。」我坐在弱水身邊，他看著書，我則抓起他一綹髮，興味地用五指梳理。柔柔的冰涼的髮，好像水一般柔軟。

　　說話，還很慢，因此我總是頓噸的，咬字特別清晰。

　　「弱水、若水，你真的，好像水喔！」我嘻嘻笑開，不怎麼認真幫他紮起辮子。

　　「弱水，你瞧，我手藝如何？」一會，我拉高手中的辮子，將它舉到弱水眼前，滑落的幾撮烏絲蓋著書字，弱水皺了眉。

　　「……亂。」

　　雖然被批評了，但聽見他對我說話，我只是輕甩著辮子，表示我的好心情。「這是娘，教我的。我第一次編，是醜了。」

　　「弱水，飛曲說，今天不過來了，我現在，變回虎，一起睡，好不好？」拆了辮子，突然屋外響起蟬噪，聽了半晌，便使我昏昏欲睡。

　　「弱水，那書你已經，看過好多回，我也看過了。我們一起，去睡吧。」拉著弱水的袖，我沒力嚷著。

　　「……去睡。」口氣有點像在趨趕。

　　拿起筆幫弱水盤緊髮後，我已無心再玩，於是在他的「交代」下，就這麼抓著刻意留下的一綹髮，昏然入睡。

　　後來我是被一陣茶香給喚醒的，張開眼看，弱水手裡仍捧著書默讀，只是左手已多了一杯茶。

　　我微舉高手，那綹髮，還在。弱水頭上的團盤已鬆落許多。

　　我笑了笑，撐起身子替他拆下，重新盤穩。

　　我喜歡這模樣的他。

　　後來飛曲看到了也只是笑，只是眼神中有著譏嘲。這時候弱水就會看我，卻不說什麼。

　　唯一一次，是我誇他，你很漂亮，他才開口。

　　「安靜。」

　　那之後，只要弱水開始讀書，我一定伴在一旁，替他綁髮，玩累了後，再睡他身旁，等著茶香喚醒我。

　　時間就這麼過了。

＊＊

　　三百年的時光能改變什麼？

　　我想，變得，是我已可以講一口流利的話，和維持一具正常的人身。就像弱水一樣。

　　我仍是跟在弱水身邊，呼前呼後；抓著他的衣裳，要他等我學好怎麼走得像他一樣；飛曲送的紅
梳，依然扔在案上，等著我偶爾心血來潮執理……

　　我已不再是當初的孩子模樣，而是一個少年了。

　　飛曲常說，我越來越像一隻狐狸了：瞇瞇的眼和總是自然勾起的嘴，似純真也似誘惑。

　　但我知道，其實不是的；我無法像弱水，也無法是一隻狐狸。

　　是的，我在學著弱水。學著怎麼寫出他一手好字、學著怎麼砌茶、學著怎麼煮好一盤熟肉……

　　但我始終學不好。

　　因為我無法學的，怎麼漠視他。

　　「飛曲，什麼是相思？」這是我常抓著飛曲問的。

　　「這種東西，你不必學。」他也不厭其煩，總是這麼答。

　　「但弱水就懂……」

　　「孤瓢，弱水是弱水；你是你。別學他，只有這個，你不准學！」

　　孤瓢，是飛曲取的名字；弱水三千，孤瓢一取。

　　而當飛曲說了不准，我便學不成了，他有好多個方法不讓我學。

　　「但……」我試著再爭取一些機會。

　　「你想再被我綁著烤嗎？」飛曲笑笑的，彷彿那年他眼睜睜看著木架上低泣的我。

　　「……」

　　二百年前，我道行尚不夠維持一整天人型，因此每到夜晚會自動恢復原樣。事情就是這樣開始的。

　　一天夜裡我在屋外趴著看月，忽然弱水自屋內走了出來，手上拿著衣服就往我身邊走過，想當然
耳，我隨即站起一路跟著他，一人一獸來到不遠的湖邊。

　　那是他第一次主動對我說話，「我是來淨身的，你跟著我做什？」。

　　我沒答，只是趴在一邊看著他；當然變回了虎型，我便不愛近水。

　　後來幾夜，我都陪著弱水，直到有一夜，弱水突然要我下水，並將我帶了進去。掙扎間我看見飛曲迎面而來，也傷了弱水。

　　後來是飛曲將我抱上岸，並在我驚神未定時，綁上木架烤火。

　　「夜裡玩水，不幫你烤乾身子會著涼的。」他是這麼說的。

　　半刻後，我身上的虎毛已焦了一半。

　　那次之後，我有好幾天不纏著弱水，也不偷懶而努力修行了。

　　後來聽飛曲說，那幾天弱水心情似乎特別好。我氣著了，怎麼也再不理他們了，甚至露宿野外，最後是飛曲一再討好、弱水被迫煮茶賠罪，我才又回屋。

　　「孤瓢，你真的不去找爹嗎？」

　　「爹要我等他回家。」而我的家，在這裡。

　　「但你在這，他找得著嗎？」飛曲一臉疑惑，指著身旁的弱水。他總是知道我的心思。

　　「可以的。」我垂下頭，摸了摸頸子上的金鎖玉環。

　　金鎖裡，終年散著花香，是爹以法力加持的，因此，花香不滅、形跡可尋。

＊＊
　　
　　那一夜雨很輕，飄著飄著，燈下，卻似落又未落的懸在空中。

　　入眼的仍是弱水。

　　他撐著一把紅傘，但輕輕的雨絲仍是沾濕了他一頭長髮，他動了動唇，我卻沒有聽見他出聲。

　　「弱水？」

　　我走出了屋，站在他面前，手裡拿著紅梳，細細替他整理肩前揪亂的髮。他好像沒看見我，眸心映著朦朧煙景。

　　我想起飛曲曾經說的話。「那秋天的雨，總是跌得頗令人心碎。」

　　而在這之前，我總是看不見，因為飛曲一定會進屋內好好哄我，要我待在屋裡習法，要我安心的睡。

　　「孤瓢，你怎麼出屋了？」林間飛曲走了出來，一臉訝異。

　　「我跟著弱水。」收起梳，我垂低睫，不敢看著飛曲。

　　「……進屋吧。」

　　於是，我牽住弱水的手，他看了我一眼，一轉腕即收起紅傘，隨著我進屋了。

　　飛曲要我泡一壺溫茶；弱水已先睡了。

　　「我看到他了。」很久後，飛曲輕輕的開口。

　　「飛曲？」我微偏首，因剛巧喝著茶，不知道他是否同我說話，或自言自語。

　　「你爹……就在不遠的地方。我今天尋著他，追到了這。」他看著我，眼神中似有一抹悽涼。

　　那不該是飛曲的模樣。

　　一時間我好慌，那彷彿是在說，要我離開了。

　　「我不想走。我要飛曲、要弱水。我不離開！」我猛晃著頭，眼淚滾滾著下來。

　　「傻孩子。」他笑著，一貫寵溺的語氣。「他在屋外。等你，等你回家。」

　　「我的家就是這裡了！」我喊著，衝到門前擋著，不想讓爹進來。我是被拋下的虎兒，已讓弱水給撿去了。

　　「……你不想看看爹？」門外，一道男聲這麼問。

　　飛曲站了起來，伸手將我拉到一旁便開了門。

　　年輕的面龐沾著雨，琥珀色的眸看了我一眼，轉向飛曲對他笑了笑。

　　我好氣，衝到床邊抓著弱水的衣衫。他沒起來，眼簾仍是緊閉著。

　　我不知他是否真睡了。

　　「弱水，起來，我不要走。」我哭著，要弱水留留我。

　　「珀琥……」爹就站在後邊喊我，陌生的名字使我發抖；那曾是我想記著，卻依舊遺忘了的名……

　　「陪陪爹，好嗎？」

　　這時弱水卻睜開了眼，看向我身後的爹，銀色瞳眸幾乎映不出那同樣銀白的身影。或許是我不想看見。

　　「弱水……」

　　「……」他只是走下床，我不放開手中的杉布，隨著他晃到桌旁，看他倒了一杯茶給自己潤口，一語不發。

　　一時間，我覺得好冷，也許是門外夜風的關係。我鬆了手，看向爹。

　　爹向我伸出一手，寬大的掌心和記憶中一模一樣，深刻的掌紋總是傳來被他包覆住的熱度。

　　「爹……」我撲了過去，爹濕冷的衣衫傳來一陣暖意。「我們的家，不能在這嗎？」

　　我感覺爹的腳步輕挪，連帶托著我背後的手也帶我身動，我不解問。

　　爹沒看我，只是對飛曲說。「這段日子，有勞你們了。」

　　「我們很開心。」飛曲倚著門，說完後看向我，對我招招手。

　　「記住，我不讓你學的，那兩個字。」

　　「相思……」我忍不住看向弱水，他正皺著眉看我，我猜不透他此刻的神色。

　　「珀琥，跟爹走吧。我們回『棲楟山』。」

　　「嗯……」遲疑的，我慢慢移著身子向屋外。

　　回頭時，飛曲就在門邊笑著對我揮手，而弱水，仍是一副淡然的高深莫測。

　　三十年，其實很短。

　　拜別了爹、離開終年瀰煙的「棲楟山」，我詢著記憶走，腦海中盡是熟悉的兩張面容。

　　三十年來，我陪著爹。陪他想娘、談娘，也談我。

　　爹仍是沒說當初終究去了哪，只是偶爾對娘的新墳垂淚，我也不問。

　　「珀琥，如果想爹，就來找我吧。」臨去前，爹曾摸摸我頭，眼中盡是不捨。

　　「會的，我會再回來陪陪爹。」一說，我們都笑了。

　　那夜離開，爹是這麼說的，他從沒要把我永遠帶開。爹說，「棲楟山」是他的家，卻不是我的。

　　但那時我心慌意亂，聽不出話意。現在想想，那時飛曲的放手太容易也太輕鬆，一向重感情的他不會如此。

　　是我笨了。

　　驀然一回神，眼前落入一棵熟悉的樹，我笑了笑，向前邁去。

　　傾身，我將額貼上樹身，腦中浮起落花的姿態。

　　「嘿，好弟弟，看你撿到什麼？」

　　一聞聲，我愣了愣，轉身看見飛曲手肘撞撞弱水的肩，一臉樂笑。

　　「……」弱水沒理他，只是躍上樹，吹起了蕭。

　　「弱水……飛曲……」慢了一步，我喃喃著開口。

　　「孤瓢，你，有沒有學會了？」飛曲走近我，說完即將我一同帶上樹。

　　我就坐兩人中間，晃著腳，看向飛曲。「我沒學，只是懂了。」

　　飛曲溫柔的笑開了。

　　我們靜聆弱水奏完一曲，我隨即側身抱住他的腰身，看見他眼裡的訝然。

　　「你是笨蛋。」

　　「……你也不聰明。」如歌的嗓音輕輕響起，弱水垂著眸，繼續吹簫。

　　屋內的擺設沒變。

　　飛曲送的紅梳，就擱在床邊，在我當初離開時的位置。

　　弱水一進房就坐在床上讀書，桌上的茶已涼，可能是他們出門前沒喝完。

　　飛曲拎起茶壺，自己熱茶。

　　我也爬上床，拿起紅梳，熟練的替弱水盤髮。

　　「弱水，爹跟我說，你一直在害羞；還有那夜，其實你沒要我離開。爹看著我們二百年呢！」

　　如往，我抓著他一綹髮，躺在一旁，纏著他說話。飛曲曾偷偷告訴我，其實那夜弱水沒想過我會離開，只是以為，我不會走，他也不必留。

　　弱水翻了一頁，眼簾微動。

　　「弱水，今天你多煮些肉，好不好？我們變回原形，窩著一起睡，好不好？」

　　他又翻了一頁，然後抬頭，看到飛曲在笑。

　　「弱水，你看書的速度變快了耶。弱水，你還沒回我，好不好？」

　　「茶沒了，我去打水。」飛曲拎起茶壺就往屋外走。

　　「……好。」門一關，就聽見弱水開口。

＊＊　

　　很久之後，我問弱水，他寫的是什麼相思？

　　弱水沒答，飛曲依舊笑著。

　　但我想，那已是一段往事了。

　　後來爹離開了棲楟山，他說，他要去找一個人，或許不會回去了。

　　現在的我記得，那時爹的眼神，就像那一夜的弱水。

＊＊＊
最早寫的一篇男男～
想說，貼上來請大家指教^^

[ 此貼被蘭無攸在2007-04-18 04:2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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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0 (by 阿崎) | 理由: 您好，自七月十四日起，新增列排版版規一則，請您參閱後修改一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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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6-08-21 02: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人，這個好像不是男男，
是一隻虎和一隻狐！呵呵。

很美的文呢！
淡如水，卻又悠遠，
非常有意境！

倒是紅狐弱水......實在很想知道他當時的相思是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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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無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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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2樓發表於: 2006-08-21 23: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在我來說性別是男有人體就okXD(毆)
感謝賞文~
關於弱水的相思，目前正著手，完成後一定補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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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3樓發表於: 2007-04-18 04: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很喜歡這篇文

裡頭的主角好害羞喔.......

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永恒。如果它流動，它就流走；如果它存著，它就幹涸；如果它生長，它就慢慢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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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4樓發表於: 2007-04-18 12: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賞文^^
因為是隱居在山裡，所以不擅長打交道，才那麼害羞的Ｘ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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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5樓發表於: 2007-04-18 12: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弱水相思】-寫字

第三十年，晚上。

　　被雲宿撿回去的第十四天，他教我寫字。

　　我記得他手很大很溫暖。我還是小小的樣子，被他抱在懷裡，任他拉手。

　　他的手白白的，手指很漂亮，手背上還留著被我咬過的痕跡。粉紅色，很小。

　　拂水就站在我們旁邊，安靜的磨墨。

　　他教我寫弱水。

　　他說，弱水，是希望能淡薄塵囂的弱水。

　　弱水、弱水、弱水、弱水。

　　越寫越好看，直到把紙都寫滿了。

　　雲宿說，白色的都可以寫，所以我把拂水的白色袖子拉來，也寫上我的名字。

　　一個不成弱的字。

　　雲宿把我的筆拿開，對著我暗吐舌，拂水還是沒表情的冷淡。可是有一撮頭髮掉在地上了，是雲宿的。

　　雲宿對拂水說，他不是故意的，你生什麼氣呢。

　　我知道拂水有潔癖，此刻才了解那是什麼意思。

　　然後我環在雲宿腰上的手被撥開，雲宿被拿走了。

　　我看見拂水低下頭，舔了舔雲宿的脖子。

　　我眨眨眼睛，放好筆，跑出屋外。

　　因為每當我看到這樣的情形，都會被拂水丟出去，雲宿叫我自己玩，然後屋裡就傳出奇怪的聲音了。

　　嗯嗯啊啊，我覺得很吵。

　　可是這次沒有。

　　雲宿走出來，臉很紅，他問我為什麼跑出來。

　　我說，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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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7-04-18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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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相思】-吹簫

第五十年，八月二十，晚上。

　　前三天我救了一隻狐狸，他叫飛曲。他很會說話，把自己的事都說完了。還要我把自己的事告訴他。

　　他跟雲宿一樣，很愛笑。

　　所以我說了。

　　然後他問我，會不會祭墳。

　　我說，不會，雲宿不要我這麼做。雲宿沒教，拂水也沒有。

　　他又問我，會做些什麼。

　　我說，吹簫，或是寫相思。

　　他不懂，跟著我回家，說要看我的相思。

　　雲宿說，相思是一種方式，可以表現出來，可是不能給任何人看，因為是自己的。

　　可是我還是給飛曲看了，因為它讓我想到雲宿。

　　飛曲看完，笑著走掉。

　　今天，我在吹簫。

　　飛曲突然跑來，他手上還拿著酒。對我說，總不好厚此薄彼吧。

　　他要我繼續吹簫，自己站在旁邊，一下喝酒、一下把酒灑在地上。

　　我突然想哭。

　　拂水也有一只蕭，白色的。

　　他常常吹給雲宿聽，因為雲宿喜歡。

　　我說想學，於是拂水刻了一只給我，紅色的，很漂亮。原本雲宿想幫我綁上一個結，我沒有要。

　　我只要拂水刻在上面的字。

　　他刻著，長在。

　　後來我只學了一首雲宿最喜歡的曲子。

　　可是我很少吹，一直到雲宿最愛的白色的蕭也被埋在地下，我才有很多時間。

　　我突然想哭。

　　我想起還有一罈，被我埋得好深好深的拂水最愛的酒。

　　那是雲宿釀的，取名拂雲。

　　我只喝過一口，因為拂水不愛讓我碰。

　　所以我把它也埋起來，跟拂水說，喝完了，我才把它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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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7-04-18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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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相思】-紅梳

第七十五年，晚上

　　早上照鏡子，發現頭髮長長了。

　　從背長到腰那邊，我拿了梳子撫了下，碰不到底。

　　轉頭看了下，看不見人。

　　我突然明白雲宿說的，什麼是與子偕老。

　　那是白了頭髮後，還有一個人能在背後為你梳髮，邊說著，平安健康。

　　不過那到底是雲宿拂水兩人約好的。

　　手上的紅梳，現在我拿起來也小小的了，這時候我很想念雲宿參著藥香的漂亮的手指，有時會柔柔爬幾下，因為梳子太小了。

　　其實，我不只一次要拂水重刻。拂水拿起梳子看了眼，問，要一模一樣的？

　　我點點頭。

　　我很喜歡拂水在梳子上刻的一只小狐狸，背面的，露出長長鼻子和笑著的嘴巴，小小的尾巴上捲著一跟藥草，看不見的手上抱了一把劍。我捨不得不要。

　　拂水往常一樣，將我推到一邊。

　　沒有作給我。

　　那幾天，我總拉著拂水的擺子，拂水，你要怎樣才作給我呢？

　　雲宿也笑了好多天，說拂水像桿團子的平板。

　　別賴著。

　　別賴著。

　　別賴著。

　　拂水就是這樣的，賴著也討不了。

　　後來只好扁著嘴跑開了，其實是把紅梳藏了起來。

　　那幾天沒給雲宿梳子，他也只是用手指幫我理了理。

後來雲宿拔藥草時傷了手，不能為我梳髮。他說，梳子小小的，你也小小的，這樣才拿得久，好嗎？

隔沒幾天，我就點了頭，把梳子再拿出來。

拂水呀，我沒要你刻梳了，所以你也別氣悶在屋裡了。梳子小小的，就算我大大的，也要拿著它好久，好嗎？

　　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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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無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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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8樓發表於: 2007-04-18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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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相思】-餅

第八十二年　八月十三　夜

　　抬頭望天，月亮不知何時，有點圓了。

　　我記得，再二日十五，是人間的中秋。雲宿說，那是團圓的日子。

　　團圓。

　　也許是因為昨夜在夢裡，聞見了雲宿只有在這樣的日子才會做的餅香，而想起了這一天。

　　可是，團圓，一定不是一個人和好久好久以前的記憶一起過的對吧？

　　第一次吃餅時，雲宿分給我最大的，圓圓的的大餅上印著紅字，那是「樂」。
　　
　　雲宿說，吃了餅，長樂無憂。

　　拂水第一次撫我的臉，說，吃好。

　　原來是餅削沾在了嘴邊。

　　我酣酣一笑開，拂水的手指，有點冰涼，好像清水流過臉頰一樣的舒緩。

　　拂水。我喚。
　
　　拂水沒有多理睬我，只是顧自彎身，用舌舔去雲宿唇邊的。雲宿看了我一眼，說，別教壞他了。

　　我不學，我乖。

　　我扯了下拂水的白白的袖子，拂水，你疼我嗎？

　　雲宿曾教我，對於疼惜愛憐的人，便會有肌膚之親；我才明白，雲宿回答我時眼裡淺淺的暖流是什麼。

　　那是欣喜，是樂。

　　拂水抽開他的袖子，說，不要把餅削沾上來。

　　那天我一下就把餅吃完了，跟雲宿要。

　　雲宿笑我讒嘴，將他手上的遞給我。

　　雲宿的餅上，也有紅字，那是「不離不棄」。

　　後來我還是知道，拂水疼我。
　　
　　因為那樂字，是拂水作上去的。長樂無憂。

　　拂水，我乖著。
　　
　　我長樂無憂。

　　我也知道，你跟雲宿，也不離不棄。

　　所以，是不是。

　　是不是你們回來陪我團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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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4.18 弱水、【弱水相思】(5、6、7、8F新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