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26 【默杏】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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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alieu084

阿文_劍牛_空燕_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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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5)

樓主發表於: 2014-06-26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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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6 【默杏】長相守

那天冬雪狂嘯，苗疆宮殿外是鋪天席地的昏暗迷茫，他那兩位不安好心的醫友在醫會交流後帶他到王爺府饗膳，他跟隨他們穿廊過道來到別致風雅的殿堂，泊暮的蒼黃照入大堂之中，打在獨立其中的男人身上，男人背著光，而他迎著餘輝望去，只見那人如立於天地盡頭般遙遠再寂靜，柔柔和光披於身後卻怎也照不亮面容，彷彿只是一個黑影。

殿內氣氛弩張，他的醫友拉住他，而寶座上的王爺與男人激辯一輪，那些苛刻狠毒的言詞冰冷直接如投來的匕首精準而無情，他移了幾步，看清了那人，蒼白如紙，竹青布衣。失神之時殿上守衛忽然湧出，將那男人重重包圍，然而他只是獨立如故，橫眉冷對，片刻後轉身離去。

風雪中男人的身影穩固而平靜，陽光照不及他，他攬緊自己的藥箱，來不及細想就拔腿跑出王府追上去。

他猜這是醫者天生的直覺，他自鬼門關勉力將遊離陰陽的病患拉回人世，死亡的陰影自此從沒離開過他，從遠處看去他無法猜出這男人是不是有大病，但背著他在風雪中揚長而去的身影，竟是讓他聯想起那些彌留人間的孤獨病者。

他就這麼一腳深一腳淺的跑著追去，那人步履平穩緩慢卻是怎也無法追上，於是他喊了一聲，才換得那人停下一察。

那張回望的清顏披上霜雪，眉目捎著的詫異一閃而過。

X

兼愛非攻。

這四字自他持著染滿鮮血的墨狂時如詛咒般印烙在默蒼離的靈魂深處，自首日拜行入門學懂的四個字，但天真以為自知詞義，然而當大劍上的血槽把血肉和映照其上的自己割得分崩析離時，當他成為墨家之首斡旋於九算之間攻心算計之時，他才曉得若果他身上有他不得不捨棄的一坱的話，那一定就是愛。

他不曾細想自己為何偏要走上這條路，因為他根本不可回頭。自此俗世間的姹紫嫣紅也只是血戰前祭祀天地的一斗醉人酒水，喜樂皆是只能流放而不可藏留的繞指煙氣，他把自己放逐於荒蕪之中，如是無論冬寒花謝還是春暖花開，他都只會看見一望無際的清明，在那裡，無物，所以不生不滅。

直至有人嘗試埋下種子。

他不明白醫者為何追來，而不明白這詞已經在他人生中消失了好幾個年頭，醫者名喚杏花，在白森森如一堆殘骨的冰雪中手足無措地朝他咧嘴而笑，他接而將身上的毛裘大衣解下，三步拼兩步跑來披上自己身上，不料被雪地中藏著的石塊絆倒，整個人重重壓在他身上，沉入厚雪中的他被寒意刺得發咳，醫者又急急忙忙地拉起他替他拍走身上的雪粉，再蓋上裘衣。

若不是自己被浸於冰寒中而五感麻痺，他想，此刻他應該會感到溫暖。

醫者自此不肯離去，從雪地走回中原的綠野，從綠野走到巿集，他一步不離。他每天都會有不同的籍口，醫治感染風寒的病人、迷路、收藥費，到看星星、買菜、腿疼，從最初認真地撒謊到後來似乎只是跟他開一個日常的小玩笑，醫者依然每天堅持給自一個籍口留在他身邊。

他們乘船往江南去，深夜之時，醫者早已酣睡，他借著月色凝望醫者溫和的眉眼，心裡默默數著相處的日數，他明知道自己該盡早離去回到那條注定孤獨的正路，卻又安慰自己他的才智能使此人安全地留於身旁，理智此時竟成為了任性的理由。

輕舟泊岸，他站起來，踏步欲離，在遠處望望仍在熟睡的醫者，晚風拂來，他又回到他身邊，披好了毛氈，猶豫片刻，又坐下來。

他告訴自己，至少，不是今天。

X

杏花慢慢慢慢再才找不到原因留在默蒼離的身邊，而那位倨傲的智者越發苛刻而冷漠，意欲把他氣走，這位聰明絕頂的智者竟用著最孩子氣的方法要他離開，他卻永遠留在原地，杏花知道只要他不走，那人就永遠不會隻字不留的離他而去。

默蒼離把離別的選擇留給他，當那一千一百個留在他身邊的籍口全數用盡之時，也給予他一個離開的借口。終有一天他再也說不出為何要留下來，那天他病得頭腦發漲，口齒不清，對方小心翼翼地從床上扶起他，端了一碗藥湯來，舀了一匙，吹涼，送入他口裡。

他想著也許能借病瞞倒這個聰明一生的人，忽然偏開頭執意拒絕吃藥，幾番的勸告威迫亦不肯退讓，那人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他迷迷糊糊之中想起他跟苗疆王爺說過的話——若果，思考是生存的證明，我很懷疑，你是不是一具屍體。

若果，愛是曾經活著的證明，蒼離，你是不是得了重病？

那人聞言是難得的一笑，不，我是死了。

他不服氣，猛地用力咳嗽，對方輕蹙眉頭，趕忙放下湯碗替他掃背，他隨即用盡僅餘的力氣抓緊他的手肘，向他揚起勝利的笑容，我肯定，你還可以救一下。

然後默蒼離再沒有逼他離去。

X
人生的相聚與離別就如人間四季一樣自然，花開花落之間送走又迎來無數旖旎風景與蕭瑟殘象，若果他曾經在那片盛開的花田中得到過滿袖的醉人芳香，那他就必須面對這美好在他眼前凋零歸土，他過了人生中一個最悠長的春季，他把自己最安穩平凡的日子都給予了另一個人，他為他用盡了自己本該不存的自由與感情。

他看著最後一絲青煙在他指縫間流逝。

然而醫者依然不知道限期已到，他在寒冬的清晨來到岸頭，而醫者苦苦追隨，他聽到他在身後呼叫，歇盡力氣的喚他的名字。

蒼離！對，我是蠢，我是死屍，我不懂你的計謀，看不透你的籌劃，但是你可以說給我聽，只要你說，我願意聽！

他不曾企求任何人了解他，因為了解是戰術的一種情報是對敵人的刺探，明白是危險是破綻是曝光，而他只是醫者首日所見的一個黑影，一疊疊的算計形成了那麼一個穿著綠衣的冷面智者，只要把他置在陽光中，只要把他看透，他便只是不堪一擊的凡人一個。

聲聲切切的呼叫痛心焦慮，破碎的語氣仍在尋找能留下他的方法，他的手被他牽著，而他不敢回頭。

他的路，從不允許他回頭。

晨光自天邊透出，這次他迎著陽光，清輝把他的眉目照得溫柔而惆悵，但這一次，醫者依然看不到。

他留下了曾為自己而活的證明，所以他能安心迎接死亡了。

X

他們在寒冬中完結了這場因為他一個不經意的回頭所造就的陪伴，杏花昏倒在雪地之中只聽著那人的腳步聲緩緩褪去，他再也找不到默蒼離。

但他從不曾想過要停止等候，在時間恆河之中，有人因著不同原因捨棄一生中只有一次的美好相遇，如同春花秋落不可強求。

有人卻為此一席故夢而長相守，靜看著年復年的景物交替，尋找著他曾種下的希望與奇蹟，至終有一天再遇那人之時，用雙手捧著送到他面前來。

[ 此帖被妃茗在2014-12-27 15: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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