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5 【檐前負笈/檐晴+丹玥+⋯+⋯⋯】《幾曾識干戈》 66F|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15 【檐前負笈/檐晴+丹玥+⋯+⋯⋯】《幾曾識干戈》 6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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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治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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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0)

50樓發表於: 2020-12-31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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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前負笈沒敢多耽擱，很快辭別神君父子，回去找姐姐。告別時他說學校見，無情葬月說要打死他，岳萬丘說好了人家又沒說天元掄魁賽場見。檐前負笈回去的時候，驚奇地看到了久違的丹陽侯。
丹陽侯認出了檐前負笈，把他拉過來捏了捏胳膊腿，下評論：「怎麼還是這樣弱不禁風？」
「修真院太累。」檐前負笈無精打采地回答，知道丹陽侯大概率要說什麼。
果真。「都在修真院，一樣學習，別人都進步，就你累？修真院以外，誰練功不累，誰工作不累？」這口氣，和中午泰玥皇錦反對他退學時一模一樣。
檐前負笈不想和他吵，問：「遠心好嗎？」
丹陽侯看他的眼神更挑剔了：「自己看去。」
「聽說紫微星宗暫不容外客出入。」這還是剛才聽岳萬丘父子說的，昊辰、盈曦、旺財是此次掄魁贏面最大的三名選手，大概五二二開，盈曦短暫的假期得到的是封閉一對一訓練眾師兄弟姐妹陪練的豪華待遇。
盈曦當場昏了過去，被搶救過來之後，給她出餿主意的主謀受到了史無前例的嚴厲訓斥。
那當然是舒遠心。她從記事以來沒被師父說過一句重話，今日宗主破例訓她，全星宗都呆了。當然，沒多久，老宗主又拉下臉哄了她幾句，受過足夠震驚的弟子們麻木地又震驚了一下。看來，寵愛是會成習慣的，成了習慣想改也不好改了。
丹陽侯把這事當成未來育兒的鏡鑒嚴肅地說起，全家只有泰玥皇錦敷衍了他兩句。
話題回到這次過年上。泰玥皇錦委婉地和弟弟商量願不願意陪白露在翻修完的鄉下老家過年。檐前負笈聽姐姐語氣如此和善，一開始下意識地以為她要坦白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聽到只是這，他幼小心靈里的中老年人靈魂才稍稍安穩下來。
鄉下人家喪期只有一載，於情於理白露今年都應該在自己家過。但丹陽侯喪親後年時在星宗不能回來，白露實在不太敢一個人待在沒什麼親戚的老家。泰玥皇錦願意去陪她。父親去世後，她姐弟的所作所為已經沒人能管，但喪期去別人家過年想也不妥，她還是選擇和重視禮節的弟弟商量一下。
「好啊。」檐前負笈說。他打的是別的心思。從丹陽侯家到星宗的路根本不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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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0)

51樓發表於: 2020-12-31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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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出了熱孝，這次過年卻和上次差不多冷清。白露給鄉親們備了禮物，獨自一一送上門。忙碌了大半日，輪到自己過年時卻冷清了下來。兩個姐姐問檐前負笈想吃什麼餡兒的餃子，反正只有三個人，吃什麼都好做。檐前負笈想不起來，最後說：「要不，不包餃子了？」
說說而已。過年怎麼可能不包餃子。檐前負笈因為失言被發配去寫春聯貼春聯。門框他夠不到，架了術法晃晃悠悠把橫批貼上去。泰玥皇錦忙於把還沒人長住過的小家佈置得有些人氣，白露弄了最容易的晚飯。
好容易到晚上，三人都累了，沒守歲，直接各自進入夢鄉。
檐前負笈沒睡。他趁著夜深人靜，煙火聲都淡去之後，翻出窗戶，踏上了去紫微星宗的路。
紫微星宗高級弟子到一定年紀會有獨自房屋，但這一代弟子都還沒什麼。顥天玄宿地位微妙，丹陽侯正打算結婚，玲瓏雪霏和天雨如晴年幼，其他弟子不夠出色。
年幼的天雨如晴有的是高級單人宿舍，包括寬敞的空間豪華的傢具無人打擾的地點，尤其是一張非常舒服的能睡三個她的床。她臥室窗戶能看到星星，因此她床挨著窗戶，有只慘白的手伸上來小聲敲窗櫺時，她很快就醒了。
凍僵了的檐前負笈縮在窗下，聽到窗簾聲音，才敢站起身。天雨如晴從床上坐起來，將窗簾拉開一角，打開窗戶。撲面而來的熱氣令檐前負笈由衷感動。
「進來。」四目相對，天雨如晴吩咐。
一年不見，她變了許多。青春的色彩開始降臨在年輕的軀體上，她在從一名兒童變成一位少女。小時候圓圓的臉龐如今已經明顯變得瘦長，睡衣下顯出胸脯的輪廓。她沒站起來，但檐前負笈知道她一定長高了。同時，小時候他在她身上能清楚感到的、磅礡澎湃萌動著的能領悟一切術力的術法天賦，消失了。
術法的根基在幼時確定，一旦進入青春期，幼小術士向無盡的擴展就會停止。天雨如晴會是優異的術法人員，紫微星宗唯一能令檐前負笈正眼相待的術法人員，這他早就知道。但是希望以女徒高超天分走捷徑由術法參透四宗武學的星宗宗主會作如何想？他應該已經知道他的計劃失敗了。
天雨如晴不高興，檐前負笈一點兒也不意外，並非只因為她到了青春期。
檐前負笈爬上窗台。窗台下就是天雨如晴的床，他想了想，脫掉鞋拿在手裡翻進去。床鋪得很舒服，被子不厚，軟綿綿的，可以想見主人的身體很好，不需要過多棉花禦寒。房間清潔寬敞，看不到太多書，卻有紙墨香氣。硯台是空的，筆整齊掛著，桌上沒紙……
檐前負笈還沒看完，天雨如晴已經關緊窗戶拉上窗簾，往靠窗的位置讓了讓，騰出一半多的被子。她的枕頭也夠三個她躺。
「我不想脫衣服。」檐前負笈說。他好冷啊。從丹陽侯家往星宗的路原來在冬天這麼冷這麼長。
「你敢脫試試。」天雨如晴言簡意賅。
「……」檐前負笈乖乖地和衣鑽進被子，學著天雨如晴的樣子和她背靠背躺在一起。真暖和。
他走了這許多路來找她，在不驚動施法者的情況下解除了長姐縫在他衣服里的追蹤術法，偽裝出丹陽侯一般的功體氣息混進星宗，躲在星河劃界等到守衛弟子交接班的時候才敢往里走，一路低著頭沒敢完全解除偽裝。他從白露家翻出了件丹陽侯不知道幾歲時候穿的弟子服，披上不甚合身，但看著毫不起眼。現在那件袍子掛在天雨如晴的衣架上。
躺在舒適的床上溫暖的被子里，熱度從背後傳來，凍僵的肢體漸漸有了知覺，困意鋪天蓋地地湧上來。
檐前負笈快睡著的時候，背後的天雨如晴戳了他一肘子。
「說話。」她說。
檐前負笈被她戳得清醒了點，嘟噥：「我困。」
「你什麼時候走？」天雨如晴問。
「五更，寅初。」檐前負笈沒忘記正事。
「現在醜初，你不用睡了。」天雨如晴語氣中還留著點頤指氣使的派頭。她說：「我不想當天市垣了。」
檐前負笈立刻清醒，他想轉身，剛一動作，天雨如晴狠狠戳了他一記。
「那我也不當輔士了。」他說。
天雨如晴不屑地哼了一聲：「好像你想當就當得上似的。陰陽學宗能人異士輩出，哪裡輪得上你。」
「輪不上我更好，不用我操心。」
聽聲音，天雨如晴想哭；可今天是大年初一，哭的話會哭一年，她使勁忍著。
檐前負笈等她能自行平靜，她的呼吸有時抖得厲害有時稍輕，一直不平靜。他忍不住了，說：「遠心，別難過。」
天雨如晴哭了。
「我就是難過，都怪你！我本來就難過，你一來我更難過了，都怪你！你為什麼要來？都怪你！」
她哭得很傷心，床上原有的隔音陣法感應到聲音一閃一閃。想來她經常偷偷在夜裡哭，不肯讓人發現。
檐前負笈想轉過身安慰她，天雨如晴不肯，又戳了他一肘子。
「你不來找我就不要來，為什麼還要來？都怪你！都怪你！」
她伏在枕上痛哭，檐前負笈翻過身安慰地輕輕拍她不說話。天雨如晴嗚咽著說：「我想媽媽了……」
她沒見過父母，檐前負笈知道。難過的時候，她還是想到母親。她自有記憶以來就在宗門，沒有人毫無要求地愛過她。檐前負笈明白她為什麼難過。
長姐對他有很多要求，但他知道即使他都做不到，長姐依然是長姐。先有要求還是先有愛，平時生活中無甚分別，只有很少的時候才會顯出差異。
他知道他什麼都不該說，聽她哭就好了。
天雨如晴靠著他哭了將近一個時辰，然後不哭了，摸黑走到洗臉架前用盛在盆里的水洗了洗臉。洗完臉她開心了，問檐前負笈：「你怎麼溜出來的，你長姐沒發現？被人發現你就死定了。」
「我解除了她縫在我衣服里的術法，沒驚動她。她昨天瞎忙活半天，早就累了，明天早晨都不一定醒。」
「好啊，你說她瞎忙，我要告訴丹陽師兄。」天雨如晴高高興興地說。
檐前負笈催她：「快回來，地上涼。」
「不，你就是想騙我上床。」檐前負笈聽到這聲控訴臉紅了，「你下來，咱倆比劃比劃。」
「我又打不過你。」檐前負笈嘟囔著，聽話地下床。
「打不過和打不過也不一樣，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輸得更利索了。」天雨如晴拉開架勢。
她長高了很多，現在幾乎和檐前負笈一般高了。等他開始竄個頭，就會迅速再把她甩下去。
「誰都不許喊招式名。」天雨如晴說。
她無聲無息地攻過來。檐前負笈聽出是浩星歸流的基本掌法，她學來嚇唬別人以防身的。他閃開，運起驚濤拍浪，暗暗已經使出潮變深淵限制她步法。天雨如晴動作一滯，檐前負笈以為暗算生效，正要逼近，手腕被她從下抄上來捉住。檐前負笈留了一分心眼提防她佯作中計，右手試圖擺脫桎梏同時，左手條件反射地想切她手腕——修真院的應試教育終於還是起了分作用。他念頭一轉，出手速度不快，也被天雨如晴捉住，接著她一記頭槌撞在他腦門上。
「疼！」
「哈哈，你輸了。」天雨如晴很開心，跳回床上盤腿坐著。
「我輸得多了。」檐前負笈悻悻嘟囔，上床坐在她對面。
「不一樣，你這是輸給我。」天雨如晴高高興興地說。接著她問：「你喜歡紫微星宗嗎？」
「紫微星宗很漂亮，但是有點冷。」
「不冷呢？」
「太冷清了。」
「我喜歡冷清的地方。」天雨如晴說，「你家就很冷清。」
「我家很熱鬧，有很多書。等喪期過去，我還可以種很多花，會更熱鬧。」
「我也喜歡花的熱鬧。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我要種花。」
他們剛聊了一會兒，報更的聲音響了，他們馬上安靜下來。更聲由遠及近、由近及遠，漸漸聽不到了。五更。寅時初。
「你該走啦。」天雨如晴說。她的眼睛又多少黯淡下來。
附近沒有人聲。檐前負笈從地下拎起鞋，單手激活隱蔽身形的術法，不起眼的藍光在隔音術法的紫色範圍中明滅。等他出了天雨如晴陣法的範圍他的術法就會生效，讓人注意不到他。
天雨如晴推開窗戶，低低地驚叫了一聲：「下雪了。」
下雪了。鵝黃的路燈下細碎的雪花飄散。氣溫不算非常低，雪即落即化，還沒有留下痕跡。
「我得快走。」檐前負笈有些緊張。雪一旦下大，他想躲都躲不了。
天雨如晴摟住他脖子，往他嘴唇上迅速親了一下，然後推開他說：「你走吧。」
檐前負笈跳出去，天雨如晴害羞，不好意思看他。他向窗戶裡面小聲叫道：「我有機會就再來找你。」
回答他的是她白皙的小手伸出窗外，窗子啪地一聲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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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0)

52樓發表於: 2020-12-31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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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路上明亮很多。檐前負笈沒回丹陽侯家，直接往自己家老宅的方向走去。學宗離星宗不算近，等他走到家天就快亮了，到時姐姐醒來發現他不見，會想到回家尋找，那時她就會發現他在家裡。
路上只有他一個人，檐前負笈有時想著些志怪故事打發時間，好像有妖魔陪著自己。
親吻輕得像羽毛，撓在他心上。嘴唇乾淨的相貼。他們都還很小，前面有很長的路。檐前負笈想著，昊辰一定要贏天元掄魁，宗主當上神君，他會攢錢向紫微宗主的愛徒求婚。當不了輔士他也能掙錢，他會寫字畫畫，會耕種，會算術，會經商，大不了以後也像鳴觴一樣外出闖蕩，掙幾年錢再回來，到時候……
他想了一路。
檐前負笈帶了鑰匙，大門沒鎖。他一驚，不敢動，術法仔細探查沒有可疑痕跡才推開門，回頭掩上。他得看看門為什麼開著。昨天長姐鎖門了嗎？他想不起來。
穿過堂屋是父親從前接待客人的地方，現在被設成靈堂，檐前負笈每天早晚路過都會在亡父遺像前上香，這次也不例外。他走過去，還沒來得及點燈，突然所有的燈一齊亮了。
「跪下。」
刺眼的燈光里，他長姐面如寒霜，站在父親靈位前說。

泰玥皇錦發著抖，耳尖凍得通紅，臉頰毫無血色。她身上衣物很薄，彷彿還泛著涼氣。檐前負笈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發現他不見的，又在這裡等了多久。現在，一直和父親不睦的姐姐指著父親的靈位讓他跪下。
檐前負笈猶豫了一下，慢慢跪了。
「你去了哪裡？」泰玥皇錦問。
「沒去哪裡。」檐前負笈說。他打定了主意不說出來。不說出來不是事，說出來就可能鬧成大事。
回答他的是藤條清脆的一響，他左肩中央立刻火辣辣地疼，他反應過來自己被長姐抽了一鞭子。
泰玥皇錦抖得更厲害，盛怒之下扯下了懸掛的藤條打了弟弟一鞭。父親都沒打過她。他做得出這種事？她做夢都想不到！
她的弟弟晃了晃，跪穩了，沒捂肩膀，但是泰玥皇錦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攥成了拳頭。
「你抬頭，看著父親！」她喝道。
檐前負笈抬頭，目光投向父親的遺像。父親已經很老了，他中年才得到兒女，之後鰥居多年，遺像上他依然是那副沈鬱的神色。
「你有沒有想過後果？」泰玥皇錦質問。
他有沒有想過後果？如果被人發現，他和舒遠心一輩子都就完了。就算她保得了他，對女孩子的一生會造成什麼影響？紫微星宗戒備森嚴，新年人來人往，他就選在這時去闖禍，自私到不肯動一動腦子！
檐前負笈不記得見過姐姐如此憤怒。她氣得發抖，而且毫無察覺，攥著鞭子的手都攥不穩。她發現他看她，又一鞭子抽過來。檐前負笈躲了躲，沒完全躲開，鞭子抽在他右邊肩頭，火辣辣的感覺立刻壓過了左肩。他又低下頭。
「你還有臉回來見我！」她的姐姐見弟弟不說話，怒道。
檐前負笈抬起頭直視姐姐。
「我哪也沒去，什麼都沒做。我第一次自己從星宗領地走回家，因此回來晚了。」他清清楚楚地說。
他還敢嘴硬！
泰玥皇錦再次一鞭子上去，檐前負笈伸手接住鞭稍一繞一扯。泰玥皇錦反應奇快，同樣用力扯。鞭子在檐前負笈手心手背拉出一道血痕。
他可以用術法催眠長姐，讓她不可能驚醒，但他沒有。他不想節外生枝。現在，檐前負笈有些後悔沒有那樣做了。
「兩個時辰的路，你走了四個時辰？」泰玥皇錦冷笑。
「三個時辰而已。我不像你輕車熟路——」
泰玥皇錦耳中嗡嗡作響。他敢反咬一口說是她做虧心事！
她再次一鞭子抽上去，這次弟弟起身躲過。他身手利索了，修真院沒白上。他左側肩膀中央和右側肩胛的衣服都被撕開，露出裡面棉絮。她握鞭的手心隱隱地疼。
「長姐，我哪裡都沒有去，什麼都沒有做，你不能這樣對我。」他還敢和她叫板！他生下來的時候她就該掐死他！
泰玥皇錦沒法向他說她入睡不久突然驚醒再也睡不著，起來去看弟弟，發現他不見了。她當時就敏銳地意識到他溜走了，因此沒叫醒白露，去檢查了全幢房子里都沒有他的身影，一霎慌了神。
三更半夜，他去了哪裡？他能去哪裡？難道……
泰玥皇錦不敢想是玉千城伏法後就銷聲匿跡的殺手捲土重來了。她這個弟弟有什麼值得殺手追殺的？
這時候丹陽侯的話清清楚楚響在她耳朵里，傷害別人未必需要理由。
她連續三道符咒把遠在星宗的丹陽侯叫了起來，劈頭問他有沒有看見裕鉑。她聽起來一定很慌張，丹陽侯的聲音一下子就變溫柔了。
「你別慌，我出去看看，他可能來找舒遠心了。」
泰玥皇錦想過這個可能。她死死咬著嘴唇。如果裕鉑真去找舒遠心，丹陽侯會把他交給星宗宗主嗎？按規定他應該交，他會為她無視一次規定嗎？
「別去！」她脫口而出。
丹陽侯猜到了她怎麼想的，他的聲音快要恢復平時語調：「泰玥皇錦——」
「他可能回家了。」她按捺著心中的驚慌打斷他的話。
「撒謊不照照鏡子，你聽你聲音抖成什麼了！」丹陽侯在那邊說。他也著急。
「我冷。」泰玥皇錦帶著哭腔說。各種可能在她的心裡都發展到了最可怕的方向，她害怕。
「現在最緊要的是找到檐前負笈在哪裡，他在哪都比找不著好！」丹陽侯在那邊急匆匆地說，聽聲音他正穿衣服要出去。
泰玥皇錦穩了穩心神，撒謊：「我正在外面……」
她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撒謊，可能嚇壞了。潛意識里她不相信宗門不同的男友會為了愛情徇私，或許換成她她不會，或許她會卻不相信別人會。
她匆匆地說：「你別出去。我正往家走，如果裕鉑在家我告訴你。」
她掐斷了聯繫，給白露留了張紙條，激活防禦陣法，直接穿著單鞋走了出去。到村口她才察覺寒冷，發現自己幾乎穿著單衣就出來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回頭，暗夜中朝著家的方向飛奔而去。她沒走大路，近年來她對這一帶的小路很熟悉，父親急病那次她來找裕鉑，丹陽侯第一次帶她走，把附近的小路都告訴她了。
她走到一半，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往南走的冷空氣被學宗山脈阻擋，每年學宗的降雪量都高於三宗。
和丹陽侯聯絡的紙人亮了兩次，泰玥皇錦沒管它。第三次，她凍僵的手終於建立連接。
「他剛從舒遠心房間出來。」丹陽侯說。
泰玥皇錦呆住了，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句。
丹陽侯迅速說完：「我聽見他們在屋子里比劃，過去打更，檐前負笈聽到就離開了。他術法很嚴密，我看不見他……你別胡思亂想，他倆都是好孩子，不會做出格的事。」
泰玥皇錦捏著紙人，牙齒咯吱作響，幾乎要將紙人捏碎。
好孩子？哪個好孩子做得出這種事！他是想害死兩邊全家嗎？
換成泰玥皇錦自己，她什麼都做得出來，她不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可她不相信從小飽讀詩書的乖乖弟弟竟敢這樣莽撞。
「泰玥皇錦？你在哪裡？」丹陽侯聽到她這邊的異聲，問。
泰玥皇錦凍得幾乎說不出話，好容易才說：「我在回家路上……」
「你也瘋了！用術法保暖！我去找你！」丹陽侯說，「你就呆在那別動，我這就去找你！」
「你別出來！你在宗里有任務……」
「找不到我就會叫別人。你等我！」
「不！我得回家找裕鉑……」她幾乎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
泰玥皇錦決定了去家裡等弟弟。裕鉑不會回丹陽侯家的，她知道。她狡猾的弟弟必定做些掩護。幸好他不是出了什麼事，幸好。
她想哭，擦了把眼淚，在雪花紛飛的年夜裡繼續走著。雪越下越大了。

「反了你了！」泰玥皇錦呵斥弟弟。
檐前負笈右手捂住左肩的衣服裂口，把棉花往里塞了一下，向姐姐點頭：「長姐，給你添麻煩了。」
他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站住！你去哪裡？」
「回修真院。」
泰玥皇錦把藤條朝他扔過去，藤條穿過堂屋撞在關閉的門上發出鈍響。泰玥皇錦氣得頭暈，扶住桌角，感覺天旋地轉，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她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怎麼吃東西。她緩過神，追出門外。四目空空蕩蕩，她弟弟用了術法，她不知道他是從哪個方向走。
泰玥皇錦呆立了一會兒，無力感從心底湧起。她關上門，隨便選了張椅子坐下，趴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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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樓發表於: 2020-12-31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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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前負笈出學宗地域就解除了隱身術法。他先去神嘯刀宗找了旺財，向他借錢和宿舍鑰匙，說可能要在他宿舍住幾天。
「菜雞，你不是說不上了？」旺財問。
「我長姐把我趕出來了。」檐前負笈說。在他心裡，這是姐姐把他趕出來。
旺財的大眼睛一下子充滿了理解與同情。他拉住可憐的朋友的手：「你過來，我帶你見個朋友，看看他有沒有辦法。」
幾分鐘後檐前負笈坐在了西江橫棹家裡。
「大師兄，這是泰玥皇錦的弟弟，被他姐姐趕出來的。」旺財介紹。又對檐前負笈說：「菜雞，這是我大師兄。」
「前輩，我叫檐前負笈。」檐前負笈恭恭敬敬地說。
西江橫棹白了他一眼，起身就走。檐前負笈愣著。旺財小聲說：「做飯去了！」
很快，西江橫棹端著魚和饅頭回來，都是家常便飯，但檐前負笈餓壞了，狼吞虎嚥。魚刺卡住嗓子的時候西江橫棹給他灌了點老醋，他酸得呲牙，嗓子卻不疼了。
檐前負笈吃的時候風中捉刀在一邊添油加醋地和大師兄說話，一會兒說自己這個道號就是檐前負笈幫他起的，一會兒說檐前負笈本名也叫旺財大師兄你叫我們大小旺財就好。
「吃飽了走吧。」西江橫棹冷冷地說。
旺財攔著：「大師兄，你看他一點天分沒有，只想平安度日，還被姐姐逼著上修真院參加天元掄魁，多可憐哪。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師兄，你就收留一下他唄，開學我就把他領走。」
檐前負笈明白風中捉刀的意思了。
「我不用收留，我這就回修真院。」他說。
西江橫棹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看來把他當成什麼都不知道的小毛孩。
「聽，你的朋友說不用收留。」
「哎呀，大師兄！」旺財起來扯住要走的檐前負笈，又攔西江橫棹，「大師兄……」
西江橫棹不領情，一手一個把兩個吃飽了的小孩扔出去：「飯錢不用給了。」
旺財垂頭喪氣地領著裕鉑往神刀宇走：「哎，不好意思，我大師兄脾氣不好，但他做飯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你等等，我去找來福，今天大年初一，他手裡肯定有壓歲錢，我借過來都給你。」
「你沒有壓歲錢嗎？」檐前負笈問。
「剛給來福都借走。」
檐前負笈猜這錢是要不回來了。
他們在年初賭場找到了來福。他剛輸得還剩最後幾個銅板，豪氣地把一多半拍給師弟。旺財傻了，扯著師兄要他還壓歲錢。師兄說明年再說，旺財說你每年都這麼說。檐前負笈聽著，感覺年年受騙的旺財有點傻。
他看著來福下注，扳住他的手：「下這裡。」
「你不泰玥皇錦的弟弟嗎，你讓我輸錢我去找你姐要啊。」來福認出了他，說。
「輸不了，輸了我賣身還你。」
「不用，輸了我還。」旺財被他這話嚇一跳。
檐前負笈家學術數，認真起來計算能力好得驚人。來福的幾個銅板在他手裡兔子似的裂變增長，旁邊一起賭錢的地痞眼都紅了。算著贏夠旺財的壓歲錢，檐前負笈收了手，把錢都交在旺財手裡。
旺財攥住最開始的幾個銅板，不肯還給來福：「借錢的利息。」
「你師兄我窮得就剩這幾個銅板了，還我！」
旺財運起小碎刀步，來福追不上，檐前負笈趁機躲起來不讓地痞發現。

旺財把壓歲錢都給了裕鉑，說不用還：「我留不住錢。往年都是被來福花了，今年送你，當行善積德。」
檐前負笈本來很感動，聽完這番話感動不出來了。
旺財還給他從刀宗廚房弄了點飯讓他帶上，給了他自己的宿舍鑰匙，說告訴月他的窘況，問問對方能不能弄套被褥過來。
檐前負笈帶著旺財友情資助的小行囊回到修真院，校門關著沒鎖。他進去四處張望，發現有間閒置很久的辦公室里有火光。
逍遙游和旭長輝的辦公室。他倆都在去年出域遊玩了。
檐前負笈過去敲門。

「你若早到半刻鐘，還能給人領回去過完這個年。」旭長輝把剛烤好的地瓜遞給他，說，「域外新種，我們剛引進的。」
「他會被打死。」逍遙遊說，「丹陽侯不是檐前負笈家長，他早來也不能讓丹陽侯領走。」
「他不是要和令姐結婚嗎？」旭長輝希冀地看著檐前負笈，盼望他否認自己的猜測。
「我不知道。」檐前負笈說。
他捧著熱烘烘的紅色果實，聞著嘴饞卻不知道該怎麼吃，反正他還不很餓，之前在西江橫棹家吃得很飽。
「剝皮，不過皮也挺香的。」旭長輝教他，自己也拿了一個剝開，「說吧，怎麼回事。你以前是我班上最認真的學生，但我不信你會熱愛學習到放棄本來就不到十天的假期。」
「我和長姐吵架了。」檐前負笈說。
「那一定是你不對。」旭長輝脫口而出。
檐前負笈沒接老師的話。
逍遙游探問：「和丹陽侯有關係？」
「是。」算是吧，遠心畢竟是丹陽侯的親師妹。
「選擇誰是泰玥皇錦自己的事情，你不該干涉。」逍遙游故作瀟灑地說，好像沒有因為沒被選擇生悶氣似的。
「是。」檐前負笈繼續說。
他的順從讓逍遙游有了些好心情。吃完地瓜休琴忘譜起身淨手彈琴。曲罷，逍遙游心情大好，說：「你可以選我的課。無天賦的學生很多，多你一個不要緊。」
「謝謝老師，我沒有琴。」檐前負笈坦誠。
「如果我借你錢，你會拿去花掉吧。」
「是。」檐前負笈承認。
第二撥地瓜也烤好了，旭長輝撥出來扔給他倆：「放心吃。我們帶回來很多。」
檐前負笈一邊吃一邊聽他們講這種神奇植物的故事。在出產地它是受嚴密保護的高產作物，海員將藤蔓塗了淤泥偽裝成纜繩才帶回來。如果在飢荒年代，這種食物能救許多人的命。
檐前負笈很感動，實在太好吃了，他願意一輩子天天吃。
「泰玥皇錦一定很生氣。」逍遙遊說。
「氣壞了怎麼辦？」旭長輝問。
「長姐身體很好，不會氣壞。」檐前負笈回答。
「衝丹陽侯出氣。」逍遙遊說。
「不會吧，他剛才不是跑出來找檐前負笈了。」旭長輝不同意。
逍遙游看旭長輝，旭長輝看逍遙游，兩個老師用眼神交流當著學生面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關於這學生那道域第一美人的姐姐。檐前負笈眼觀鼻鼻觀心，吃著香噴噴熱乎乎的地瓜，好像不知道他們的眼神交流和自己姐姐有關係。
吃飽了，逍遙游泡了茶。喝完茶，他們問裕鉑住處，聽到是在風中捉刀宿舍，旭長輝起身陪他去。明天初二，單身沒親戚的老師就該陸續回校了。

注：我記得紅薯/白薯/反正就是sweet potato這種東西是明末海員塗上淤泥當作纜繩弄回來的。這種作物在原產地因為產量很高（不是因為好吃，雖然我覺得確實特別好吃）受到嚴密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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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樓發表於: 2020-12-31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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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丹陽侯沒有來，泰玥皇錦沒有來；初三，丹陽侯沒有來，泰玥皇錦沒有來；初四，丹陽侯沒有來，泰玥皇錦沒有來；初五上午，全體教職工都到齊了，依舊沒有人來找檐前負笈。
檐前負笈並不知道他前腳出家門姐姐後腳就病倒了，丹陽侯來修真院匆匆找他一次還是在泰玥皇錦的堅持之下進行的。
丹陽侯繞了路，從老家到學宗的小道追泰玥皇錦，一路沒追上。他推開泰玥皇錦家門的時候見她死氣沈沈地趴在桌子上，對他的到來毫無反應，屋裡空氣冰冷。他嚇了一跳，過去抱住她，她身體冰涼，額頭溫度燙得嚇人。
「我難受。」她認出是丹陽侯，迷迷糊糊地說。
丹陽侯抱起她送回房間塞到被子里，給她裹了三床被子，衝到廚房。灶里的火熄著，沒看到食物，水缸倒是滿的。他生火燒水，再回來看泰玥皇錦，她拉住他不讓走，問他裕鉑在哪裡。
「他死了！」丹陽侯在氣頭上說，就看到泰玥皇錦眼淚流下來。
他語無倫次地道歉，拉出漫天神佛保證她弟弟一定沒事，平安喜樂，長命百歲。她哭個不停，提起早已去世的媽媽，說她沒像媽媽托付的那樣照顧好媽媽留給她的弟弟。丹陽侯心想你媽托付的是你爹又不是你，他不敢說出來，聽泰玥皇錦胡亂絮說弟弟小時候多像媽媽，媽媽說讓他們把弟弟當成她留下來的紀念。她因為弟弟的出生奪走了媽媽的性命恨弟弟，可是弟弟如果不在她就連弟弟也沒有了。丹陽侯除了空口白牙給她保證小弟沒事沒別的話說。他十幾歲時老父要把小妹賣掉，他衝上去和老父拼命，被打得很慘，可不要命的勁兒也讓老父怕了，以後誰敢動他小妹他能跟誰玩命。
喝下熱水，泰玥皇錦清醒了點，對他說白露獨自在家。丹陽侯聽到她說家裡有食物有火爐有保護陣法就說沒事，他小妹這些都沒有也應付得過來，何況泰玥皇錦把一切都整理得很好。她想起小弟說要去修真院，讓他去找，丹陽侯不肯，說讓她先吃飯喝藥。這兩樣家裡都沒有，丹陽侯又逼著她喝了一碗水，看著她乖乖躺在被子里閉上眼睛才鎖好大門出去。
他先到隔壁鄰居家告訴他們泰玥皇錦在生病，鄰居媽媽當時就說過去照看。然後他跑了一趟修真院，只有兩個旅遊回來的年輕老師在生火爐，他們告訴他如果檐前負笈返校立刻告知陰陽宗主，由陰陽宗主決定是否告知學生家長。現在沒有神君，修真院直接對四位宗主負責。
丹陽侯沒空和他們繞，直接趕回泰玥皇錦家。她燒得更嚴重了，鄰居阿姨束手無策，說平時都是玉帛家教別人醫理。丹陽侯請她再代為照顧一會兒，出門衝向萬學天府，幾乎等不及通報就闖進去。碧松影的賓客見一個紫微星宗的弟子突然出現都驚呆了。
碧松影跟他回去，看了玉帛的症狀，說了一堆丹陽侯聽不懂的詞彙，他恨自己以前不好好讀醫書。碧松影說把玉帛接回萬學天府，不用他擔心了。
「不用，義兄。」泰玥皇錦迷迷糊糊地堅持，燒得沒力氣的手想抓住丹陽侯手臂，掉下來落在他手上，「我去你家，不回來了。」
碧松影看她這副樣子，改口說將照料的人手和藥一齊送過來，明天再來看望她。
鄰居阿姨奏樂哄她入睡。他們是從小看著玉帛長大的，除了很小的時候從沒見她生過這麼嚴重的病。冬日天短，天色很快暗下來，她的燒只稍微減退，喝了藥在被子里沈沈睡過去。
守在她床邊的人剛松了一口氣，泰玥皇錦醒來把食物和藥全部吐了出去。鄰居阿姨嚇得想再請宗主過來診斷。
泰玥皇錦說不必，告訴丹陽侯哪個抽屜里有她父母的手記，裡面肯定有符合症狀的，對症下藥就行。丹陽侯從後往前翻，先看到她母親臨終的症狀，對出來幾條符合，嚇得六神無主，好不容易才定心。
藥不太管用。泰玥皇錦什麼也吃不下去。碧松影天天來，見義妹病成這副樣子眉頭越皺越深，不說什麼丹陽侯能聽懂的人話。
初三荻花題葉都來了，隔著屏風裝成檐前負笈的樣子，替朋友挨了一頓罵。泰玥皇錦醒來就忘了這件事情。初四，泰玥皇錦終於能吃下些東西。初五過午的時候燒第一次退了下去。
丹陽侯長松了一口氣。
她燒退了就清醒很多，讓丹陽侯把梳妝台上的鏡子給她拿過來。丹陽按她說的做，小心翼翼地說她病了憔悴了。她看看鏡子，看看他，冒出一句「念利名、憔悴長縈絆」，丹陽侯沒聽過。她撲哧一笑，笑很快過去，吟出下一句：「追往事，空慘愁顏。」丹陽侯還是沒聽過，雖然他兩句都聽懂了。學宗的僕婦有的低下頭去。
泰玥皇錦起身，洗完澡收拾了東西，請僕婦回去，鎖上家門，一份鑰匙帶在身上，一份托鄰居夫婦見到裕鉑交給他。她什麼也沒說，和丹陽侯去了他家，受到擔驚受怕的白露熱烈歡迎。
丹陽侯安頓好二人回宗領罰，他曠了五天的班。他到宗門沒多久，陰陽宗主也來了，很鄭重地同他師父說起結親的事，談到夜晚。師父破天荒沒罰他。
泰玥皇錦病好之後，不承認自己吟過無病呻吟的感傷東西。丹陽侯查了書，認為不完全是無病呻吟，但也沒再向她提過。
丹陽侯想檐前負笈還是先在修真院住上半年為好，不然被他看到一定會把腿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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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樓發表於: 2020-12-31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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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仙舞劍宗的學生最先來，無情葬月給檐前負笈帶了全套新鋪蓋以及穿的衣服。衣服是舊的，但也很新，無情葬月前兩年的。飛凕個頭竄得快，衣服沒怎麼穿就丟進了衣櫃。
紫微星宗的學生第二批來。玲瓏雪霏愁眉不展，對他們說丹陽師兄從初一就開始曠班，師父氣得要死，其他師兄弟連著擔驚受怕，只有師姐心情終於又好了起來。
然後是神嘯刀宗的學生。旺財依次擁抱他們，告訴檐前負笈他在賭徒中出了名，來福很希望他再來。
陰陽學宗的學生這次來得最晚，昊辰讓朋友們都離檐前負笈遠點，檐前負笈不知道怎麼回事，昊辰說你不知道你姐姐被你氣病了？其他四個小孩都呆了。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天元掄魁前最後的封閉生活開始了。

檐前負笈給姐姐寫了很多封信，收件地址都是老家，旁敲側擊地問姐姐想法。從來沒人給他回信。後來他忍不住了，開始往白露店面寫信，皓蒼劍霨回信說別白費力氣了。
昊辰說姐姐氣病了，他很害怕，但是聽說丹陽侯曠班去照顧他又覺得出不了什麼大事。長姐會平平安安的，她的命比他都長。
這麼一想，他無地自容的良心好像就安寧了。
修真院這一屆墊底的笨學生檐前負笈終於開了竅，打是依然不擅長打，躲卻越躲越漂亮，防範和保護的術法扛得過大多數攻擊。老師們欣慰地說假以時日兔子都會游泳豬都會爬樹。
他開始拔個子，嗓音變粗了，不再挑食。飛凕友情資助的衣服很快就不再能穿，他三個月就從比盈曦還矮躥到了第二高，訓練時更容易被瞄准了。相應的，他下盤不太穩，劍學星的老師都訓他，只有刀宗的老師開玩笑說他如果平衡性強可以學小碎刀步。
旺財也這麼想。他偷偷教過朋友們，檐前負笈把自己絆了個大馬趴，荻花題葉倒是一學就會了。話說回來，荻花題葉除了不能懷孕生子，什麼不是一學就會？
但是檐前負笈的良心始終不得安寧，他總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向老師們訴苦後，逍遙游提出每天睡前給他彈一曲，全校的學生跟著他享了耳福。
旺財說這沒用，提出另一個建議：拼命流汗才能睡得香。逍遙游不值班的時候檐前負笈就被拖上跑步，旺財跑十圈他跑八圈，一開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後來居然越跑越快。看來他不是菜，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然後修真院舉行天元掄魁前的摸底賽，檐前負笈光榮地保持了倒數第一名的好成績，被同學們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只有一個人笑不出來，是同樣蟬聯倒數第二的無情葬月，他和檐前負笈之間的差距又縮小了。
入道歧音·鳴觴頂著霸氣的道號從域外回來的時候，沒先回家見爸媽而是去修真院找了從小長大的朋友檐前負笈。他穿過集市的時候就聽說了老學究去世後家裡姐弟鬧翻的事。他見了白露，向其證偽，一邊的保鏢不願意讓說，差點被鳴觴揍。白露讓他們別動手，低聲向鳴觴承認傳言確實有部分是真的。姐弟倆現在都不在家，裕鉑在修真院，玉帛住在她家裡。
鳴觴聽完，答應了白露別衝動的要求，直接往修真院走。
修真院午飯時間連著午休，學生喧喧嚷嚷，全不在教室里，有的在食堂吃飯，有的往食堂走，有的打了飯要回宿舍吃，這時候一個玉樹臨風的大帥哥憑空出現，站在操場中央。
鳴觴的老爸還沒見到兒子，他兒子先認出了檐前負笈，一拳打到對方胃部。
檐前負笈和無情葬月這兩個沒希望的負責下課衝過去搶飯再給那三個留下學習的帶飯。他們剛吃飽飯拎著餐盒往回走，鳴觴一拳上來檐前負笈就吐了。鳴觴揪住他頭髮一頓亂揍，無情葬月上來幫忙，被一腳踹開。
騷亂吸引了大量圍觀群眾。有對身手自信的上來幫忙，鳴觴發揮了實戰經驗豐富的優勢，一邊躲一邊還手一邊拿檐前負笈當肉盾一邊繼續揍他。天元掄魁的遺珠，就是這個意思。
無情葬月大聲叫別人喊他大哥二哥三姐過來幫忙，有人認出這位是無數女生暗戀的助教跑去叫他爸爸來管兒子。
值班教師被吸引過來的時候，入道歧音把檐前負笈丟向逍遙游，自己向父親打了個招呼。今天陰陽學宗值班，見證了年輕門人這麼丟臉的事。
老一點的教師讓年輕教師把年輕人都拎到辦公室，別在外面鬧笑話。鳴觴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的消息還在三四個月前，可也承認他確定知道姐弟倆現在都沒和好。老爸問他消息來源，他就把白露賣了。
無情葬月衝去了廁所。他該先去廁所的，一不小心差點被……
至於檐前負笈，他被送到校醫務室，包成了個僵屍樣子出來繼續上課。
鳴觴闖校事件過後他老爸被扣了工資，挨打最狠的兩名學生家長一一表示不介意。無情葬月到處對人解釋自己沒有被打出*，檐前負笈解開繃帶證明自己沒被打出腦漿。難兄難弟聽著對方的解釋，都覺得自己說的話怪怪的。
天元掄魁在即，封校更加嚴格。選拔賽開始時檐前負笈第一輪就被淘汰了，無情葬月超常發揮撐了幾輪，然後也被淘汰。另外三位倒是毫不意外一路過關斬將。確定不用參賽的同學有的就想提前回家，老師們開了幾次會，最後確定為了保證士氣，這些被淘汰的學生也得陪練，士氣一下迅速低迷了。
這樣的日子，一個紙團半夜敲在檐前負笈的窗戶上。他繞出去蹲下撿起打開，上面只有兩個筆跡他很熟悉的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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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樓發表於: 2020-12-31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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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算了一卦，你看這是什麼意思？」天雨如晴用樹枝在地上復述卦象，請教。
檐前負笈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給他算的卦，卦象顯示他青年橫死。他向天雨如晴解釋卦象的含義。
「這是說你三十多歲就會死？那你現在自殺，卦象不就不靈驗了？」天雨如晴不太相信。
檐前負笈沒答話，天雨如晴補充：「或者我現在殺了你，卦象也就不靈驗了。」
檐前負笈沒笑。
「我最近一直做噩夢。」他說。
是被血神進攻的萬學天府，他死去的夜晚。但夢中血都變成了火，滿地死人只剩下他的姐姐，沒有別人。血神不再是無情葬月，而是化成無數張冷漠的臉，四面八方無處不在，他待逼視，又空無一人。他在絕望中無法驚醒，耳畔彷彿有人在說著什麼，但什麼都聽不清。
他試著解釋這個夢，解釋不出什麼。命運太玄奧，彷彿一切都是偶然，缺了什麼都不要緊；又彷彿一切經過精密計算，缺失哪個環節都不能成就。檐前負笈的家學是術數，也就是數術，他一直傾向於後者，但他不見得有能力以後者解釋。君子不與命爭。
天雨如晴聽了他的困惑，說：「我們離開道域吧。」
她說：「至繁至簡。無論哪種，缺失一兩個環節，肯定不會再成就了。」
檐前負笈簡直不想承認他這樣想過。如果他離開，將來輔佐長姐的就會是鳴觴。鳴觴無論哪裡都比他強太多了。
「我不想留在星宗。」天雨如晴又說，「別問。我以後再告訴你。」
檐前負笈尚沈默著，就聽見天雨如晴繼續說：「我沒以為你一定會跟我走。你對道域地理很熟悉吧，告訴我怎麼通過桃源渡口，我會打暈你把你搬回修真院門口。」
「我和你一起走。」檐前負笈說。
他一直清楚，他活得過內戰只因為他是長姐的弟弟而已，有人誓死保護他。他佔據的位置其實是對資源的浪費，第一次將資源浪費給他，導致以後沒有更適合這個位置的人出來，他連累了學宗。如果長姐這樣努力而學宗最終沒能再成就輝煌，也是對他這一點偏私帶累姐姐多年辛苦的根基毀壞。夢里無數漠視姐姐死亡的臉是他的臉，姐姐就是學宗。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多餘，他只是捨不得罷了。他裝作不懂。如果當時是鳴觴或昊辰在他的位置，他們的應對會好得多吧。
拆掉這鏈條上的一個環節，這是最後的方法了。幸好，他很熟悉桃源渡口。
「我們現在動身。」他說。

夏日天熱，皓蒼劍霨開著窗戶睡覺，料想不敢有人來犯仙舞劍宗地界。不料，半夜有人來到他房間里，捂著他的嘴把他晃醒。
「好漢饒命，我身上沒錢，錢都在旁邊櫃子里。」他說著瞎話，打算等刺客不備將其制服。
「劍霨，醒醒，是我。」
皓蒼劍霨睜眼，這不是檐前負笈和……天雨如晴？有點像她，算算年紀，可能真是。女大十八變，同一個人也不像同一個。
「你們兩個怎麼在我房間里？」皓蒼劍霨驚奇，「修真院放假，你沒地方可去了？你姐姐早就把家門鑰匙留給你了。」
小朋友表情不大高興，說：「借點錢。」
還是來搶劫的。皓蒼劍霨迅速計算了一下，一對二他沒有十足勝算。他問：「你要幹什麼？」
「給我姐買禮物。」惹了姐姐並因此無家可歸的小孩無精打采地說。
皓蒼劍霨同情地嘆氣。女人不好惹，漂亮女人更是。他去打開櫃子，把自己所有的月錢、工錢、私房錢都翻出來，問：「夠不夠？」檐前負笈家家境優渥，如果不是很貴重的禮物，檐前負笈絕不至於向天雨如晴借了錢再向自己借，能幫多少幫多少吧。
小朋友簡直感激涕零。
「你等等，我想起來我還有一筆錢，等一下我去拿給你。」皓蒼劍霨想到別的，領他們到了小客廳請他們稍等，自己匆匆出去了。

皓蒼劍霨一去不返，檐前負笈和天雨如晴漸漸等得焦急起來，又不好驚動別人，只能等著。
「可能劍霨半路去廁所了。」檐前負笈猜測。
「然後掉下去，換衣服去了？」天雨如晴不信。
「不至於吧。可能只是腹瀉……」猜測越來越沒邊。
天雨如晴開始犯困，趴在椅子扶手上打了個呵欠。皓蒼劍霨走之前給他們指了水和茶，檐前負笈起身術法燒水泡茶一人一杯。劍霨對茶不挑，滋味不怎樣，提神倒是夠可以。辛勤工作的劍霨啊。
「我也有點肚子疼。」天雨如晴捂著肚子，「不知道劍宗女衛生間在哪裡。」
「我記得……」檐前負笈拼命想。
「久等了。」皓蒼劍霨終於推門而入，在身上摸來摸去「給你錢。我還打聽到了有好看飾品的地方——天雨如晴你還好嗎？」
「衛生間怎麼走？」天雨如晴問。
「我帶你去。」皓蒼劍霨試圖了幾次，發現描述不清。
檐前負笈說：「你先去，我等著你們。等一下……」
他想起什麼，掏出一個護身符遞給皓蒼劍霨：「這個送你。」長久友誼無以為報，他只有這點本事了。
「謝謝。」皓蒼劍霨想要不要現在把錢給他。
天雨如晴馬上問：「我的呢？」
檐前負笈沒做太多。他和天雨如晴配合得很好，沒必要互送什麼護身符之類的。不過這些護身符不完全是他自己做的，他直接將以前從衣服里拆下的長姐縫的護身符加以改造。他對他術法理論很有信心……「這個。」還沒做完，沒有鍊子也沒有花邊，天雨如晴嘁了一聲，倒是高高興興塞進衣服里，彷彿肚子都不疼了似的。
「快去快回。」檐前負笈對他們說。
皓蒼劍霨沒摸到錢：「寄放在一個守財奴那兒的，逼著我把錢裝得特別安全才放我出門……」但是他摸出了給二人帶的早飯，把檐前負笈的拋給他，領著天雨如晴去了。天雨如晴跟在他後面，比他低了幾乎兩個頭。

檐前負笈喝著茶吃著早餐，一遍遍梳理至今的一切。
修真院慘案流產了。昊辰身心健康茁壯成長。四宗和平。玉千城伏法。還有什麼……想不起來了。
他口乾舌燥，比起餓更渴，早點解開吃了一口，茶卻咕咚咚喝下去大半杯。他用手撥了下衣服。他平時的衣服這裡綴著珍珠，蹭飛凕衣服以來珍珠沒有了，銀線倒不少，以後拆下來賣……
接著他就看到摸過早點油紙的部分銀線顏色變了。
檐前負笈條件反射地架起一個簡易防身術法，迅速摳喉嚨讓自己把剛才的一口早點嘔吐出來。早點是劍霨給他的，他完全沒有懷疑。懷疑誰能懷疑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但早點是誰給劍霨的？
有人推門而入，檐前負笈沒回頭，凌厲的掌風拍過去，人已不在原先的位置。一個更強的抵御陣法在建設中。
「有兩下。」來人說。
「你是……」檐前負笈不敢相信。劍宗輔師琅函天，玉千城的親信，但沒捲入玉千城的陰謀，玉千城倒台後轉而輔佐岳萬丘——這一切和此人有什麼關係？
「琅函天。」那人說。
這我知道，據說從弱冠就開始輔佐神君的天才師爺。檐前負笈還沒在公開場合對上過這位。他第一次細細打量無疑真正派殺手追殺了他兩年的人。
「是你要殺我。」
「原因你很清楚。」
「我不清楚。」檐前負笈頂嘴，心裡拼命地希望快來人救命，以及——劍霨和遠心沒事吧？
他等著琅函天拔劍；沒有。對方拿在手裡的是天師雲杖。看到這個絕不應該被區區輔師拿在手裡的東西在琅函天手中出現，檐前負笈意識到事態比他想的還嚴重。他大聲問：「你將仙舞宗主怎樣了？」
「你不需要擔心。」
第一劍，檐前負笈閃了過去，反擊的術法回手拍向琅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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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樓發表於: 2020-12-31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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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之鏈，大地之罰，大地之壁，潮變深淵，這些術法都不會直接被天師雲杖削弱。檐前負笈豁出了全身力量。他不要死在這裡，他要殺了琅函天，能殺一個人就能殺第二個。他若死在這裡，想也知道劍霨絕對是替罪羊，是他又害了劍霨。
他和以無情葬月為代表的同學們練的是菜雞武學，第一下狼狽不堪地躲過去，底牌全部暴露在琅函天眼前。他看到對方不屑的神情。
姐姐兩年前的話突然浮上心頭。
「無情葬月不是岳萬丘的兒子，是玉千城的兒子……無情葬月和玉千城的一致之處絕不可能是來自父子血緣關係之外的遺傳。」
他想起來他在一個很熟悉的人臉上見過和此時此刻的琅函天相似的神情。至少之前他一直以為與其很熟悉，遠心更會這麼說。
「玲瓏雪霏是你的女兒！」他大喊。
琅函天臉上同時出現了贊許和提防。
「聰明，難怪矩子選擇你作為傳人，我一直以為只是意外……」
博學多識如檐前負笈也反應了一下對方說的是早就滅絕了的墨家的首領稱謂。這傢伙是個和鳴觴一樣的瘋子？啊不，和前生的鳴觴一樣的瘋子？
管他前生今生，不應對過去他馬上就死了。檐前負笈第一次後悔沒有好好學沒用的墨家典籍，搜腸刮肚以應對琅函天爭取時間。
「你的所作所為可不符合墨家的規定。」他想起來了這個。劍霨說這人是守財奴。
壞了，他說中了。輔師臉上出現了猙獰的殺意，現在他一點也不像溫柔秀麗的玲瓏雪霏了。他怎麼忘記了還有惱羞成怒這一說？
檐前負笈的全部防禦陣法被一掌拍得粉碎。極星十字掌，玉千城當時領去修真院的殺手所用的武功。武功的來源顯明瞭。當時紫微宗主回去研究這種武學，天雨如晴可能也參與了，他該問問遠心有沒有心得。
一擊不中，琅函天不再囉嗦，運起天師雲杖：「萬雷擊滅！」
看到氤氳的力量，檐前負笈腦子里轟的一聲。他知道除了萬學天陣他所知的一切陣法都擋不下這一擊，而他獨自開萬學天陣還是就死定了。
他聽見外面傳來紛亂的喊聲。
拼了。
「雷旨泣神方！」長姐好歹教過他這個術法，他其實想過試著將術法理論轉化為術法實踐……
「雷旨泣神方！」
雷。內外都是雷。無數的雷。驚雷劈穿了屋頂，但屋頂沒有落下來而是直接被炸為飛灰。檐前負笈看到晴天白日上空聚集的烏黑的雷雲。他從來沒有見過誰使出這麼強的術法。
不是他使出的。他的雷只起了很小的引偏琅函天攻擊的效果。真正攻擊的人站在原來的門口。現在門已經沒了。別說門，客廳、臥室，四周的牆、房內的擺設，一切都不見了。攻擊者的秀髮被狂暴的力量吹散，圍著她飄飛。
只剩下兩個人還站著，一個在原來的門邊一個在原來的窗邊。半年不見，他已經比她高了，童音被成熟男子的聲音所取代。
「長姐！」
「別動！」
檐前負笈將要邁出去的腳被這一聲定格在原地。已經沒有危險了。琅函天成了一堆黑炭，天師雲杖倒是毫髮無損，但是……
他看見狂暴的術力從姐姐身上發散。她在竭力控制，他看得出來。方才超出平時極限的一擊引動了她的術力暴走，這種情況通常只有在兒童身上出現，因為他們還不認識自己的力量。在成人身上極其罕見，更多是個形容，就像人人難過都說腸斷，真正斷腸而死的又有幾人？
「長姐，冷靜，我沒事……」
暴風圍著天師雲杖聚集，雷擊造成的黑灰被飄飄搖搖卷上天，四處飛散。晴日里閃電不斷，連檐前負笈都想抱頭躲避。太可怕了。他知道術力暴走靠自己很難控制，往往需要長者施以援手。誰能幫長姐？宗主。可是宗主在哪裡？
泰玥皇錦痛苦地抗衡著自己的力量。對抗天師雲杖是任何道域子民都不應該試圖的事，如果裕鉑沒事她一定要把他揍出事，膽子肥了……狂暴力量像刀刃一般切割她的軀體，疼，但是她知道沒有傷口，是她的精神在受她自己傷害。她必須制服這股力量，她已經不問青紅皂白殺了劍宗輔師，如果再不慎傷人，該怎麼解釋清楚？
「別靠近！」她聽見弟弟向旁邊的一切人大喊，「危險！」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大多目瞪口呆。有人想再靠近，被旁邊的人攔住。給我一點時間……
「長姐，長姐！」
別喊，我聽得見！
「玉帛姐姐！……」
別多嘴，我知道！
力量終於平息了，琅函天的人形多少瘦下一層，黑骷髏的手還緊緊握著天師雲杖。
泰玥皇錦跌坐下來，檐前負笈從原本的房間那頭奔向她。他還沒到她面前，同樣氣力不濟，跌坐在地。
圍觀群眾這時才敢上前。皓蒼劍霨大著膽子念著官話宣佈逮捕泰玥皇錦。
「別碰我姐！」
檐前負笈衝他大吼，驚得他一縮。這只貓咪般的朋友現在像頭雄獅。
「你中毒了，快去找醫生……」檐前負笈竭力把話說完，「還有誰碰過輔師的錢和物品，都去……」
皓蒼劍霨這才意識到不對，低頭一看自己的手，已經完全成了黑色。他嚇得大叫，旁邊天雨如晴掐住他手腕點穴，接著拔出他腰上小刀一划，淋淋瀝瀝的黑血被逼出來。
「還不去叫大夫！」天雨如晴催他。
皓蒼劍霨左右猶豫，想起來兩邊都是正事。檐前負笈已經爬到姐姐身邊跪坐著，有氣無力地舉起手：
「我服從皓蒼劍霨宣佈的逮捕。我代表家姊同樣服從。」
他對上遠心的眼神，他告訴她千萬千萬不要說她和這一切有任何關係。不要牽扯進來。
「誰都別靠近，一切人員不准離開現場，今天早晨和輔師有過接觸的所有人排隊接受檢查！」皓蒼劍霨宣佈，和天雨如晴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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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樓發表於: 2020-12-31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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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舞宗主岳萬丘很快趕到現場。他平安無事，只是中了琅函天的咒術，他醒來就凝聚力量衝破。他來到現場時眾弟子正執行皓蒼劍霨的命令，除了接觸過輔師需要接受檢查的，沒人離開現場也沒人再靠近現場一步。岳萬丘出現，立刻有人七嘴八舌地向他彙報，他揮手讓他們都閉嘴，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他看著一片廢墟的現場和幾近昏迷的姐弟，在心裡嘆了口氣。
「叫大夫來檢查，然後分開關押他們。通知陰陽宗主。」
他兒子的朋友聽到這句話掙扎起精神哀求：「仙舞宗主，長姐需要休息，她需要有人照料。」
男孩淒慘的樣子確實令人心生惻隱，可是不能讓他們姐弟有串供的機會。岳萬丘轉而吩咐：「告知紫微宗主、神嘯宗主，有請三位宗主前來。另外，通知紫微星宗丹陽侯，就說他未婚妻在星宗涉事。」
他意識到小師弟旁邊還有位大眼睛小女孩，紫微宗主的寶貝小徒弟，她大眼睛像明亮的星星般一閃一閃，天真無邪地看著他。
岳萬丘在心裡嘆了口氣，補充：「舒姑娘，令師到來之前，請你暫留劍宗。」
「是。」小姑娘提起裙擺施了個禮，脆生生地回答。

筋疲力盡的檐前負笈和昏迷不醒的泰玥皇錦被帶到最近的房間，分別接受醫生檢查，他們中間隔著一道透明的術法。檐前負笈向醫生轉達了他對長姐症狀的猜測，醫生仁慈地採信了。
皓蒼劍霨交出口袋里的錢和天雨如晴萬幸沒吃的早餐，毒已經滲透包裝紙，劍霨被命令脫光衣服接受檢查，不幸地被切了好幾道傷口放血。
如晴也很不幸，她給劍霨緊急處理手上毒素的時候沾了毒質，也需要處理。她伸出雪白的小手，癟著嘴等醫生給自己割口子。醫生給她敷了厚厚的吸收毒質的藥。
毒很霸道。檐前負笈猜測和當初交給昊辰的是同一種，都是從域外帶來的，琅函天使用的這種經過道域知識的處理稍有變化，更難纏一點。
劍宗食堂的師傅幾乎處理掉了所有今天用過的廚具食物。
檐前負笈多次被催吐，直到醫生認為他已經把能吐的毒質吐乾淨，接著被催瀉。檐前負笈想反對這種粗暴的治療，外面適時傳來喧嘩，有宗主到了。
最先抵達的是紫微宗主，他帶來了丹陽侯。丹陽侯隔著術法給了檐前負笈一個非常嚴厲的眼神作為問候，檐前負笈相信如果不是現場人這麼多對方可能衝過來打斷他的腿。
紫微宗主允許大徒弟去照看未婚妻，檐前負笈被客氣而禮貌地隔離出姐姐的視線。紫微宗主親自去找小徒弟，隔門聽見她琅琅地向劍宗人解釋各種術法毒質和掌法，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
其餘三名宗主很快到齊。陰陽學宗人謀殺仙舞劍宗輔師，原本這和神嘯刀宗紫微星宗無關；可涉事輔師偷走了天師雲杖，這使得事情又不一樣了。岳萬丘認為，玉千城的所作所為甚至可能經過琅函天挑唆。
「貴宗老宗主早已長大成人，無論聽從誰的挑唆，犯下愚蠢至極的罪孽，都是他自己的事！」紫微宗主板著臉，「妄圖聯合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殺人，十六歲的孩子都知道這樣荒唐的計劃代表他氣數已盡不得強求！」他又提起去年流產的修真院謀殺案。
「毒藥來自域外。」妹妹被羈押的陰陽宗主說，「琅函天確實有確定和域外人來往的歷史。聯繫檐前負笈口供，是否可以推測雲棋水鏡、琅函天、玉千城之間有利益勾結？」
「都是外人。」神嘯宗主說，「我建議徹底封閉桃源渡口，杜絕內外往來。」
三名宗主附議，事情調查清楚前隔絕內外交通的鐵令就這樣定下了。

現場經過細緻勘察。琅函天的死狀經多人目擊，一致認為個子最高還舉著天師雲杖的他吸引了雷擊。事件經還原，大概是琅函天使用天師雲杖憑空招雷，檐前負笈試圖招雷抗衡，泰玥皇錦召喚出雷雲，雷雲吸引三雷合一，高舉天師雲杖的琅函天正在雷雲最下方，導致了淒慘的死狀。遺留下的問題是假設沒有雷雲，他拿天師雲杖召喚出的雷是否會有類似的威力？這是個有點學術的問題了。
涉事的幾人，包括重要證人皓蒼劍霨和天雨如晴，都在軟禁中。經確定泰玥皇錦是確實昏迷而非偽裝後丹陽侯和天雨如晴被允許在有劍宗人員在場的情況下陪著她。天雨如晴太小，單獨軟禁的話紫微宗主可能會暴走；泰玥皇錦昏迷不醒，她家人丁稀少，找不出一個可以照料她的女眷，幾方權衡只能暫且如此，不然，只好像陰陽宗主提議的那般由他夫人照料。
皓蒼劍霨老老實實交代了一切，包括他的腦補。他是第一個被釋放的，原因包括他在護身符偽裝出的幻象下躲過了琅函天的殺手。皓蒼劍霨非常誠實地交代，當時他沒馬上喊起來被琅函天發現補刀，是因為旁邊的廁所里有小朋友，皓蒼劍霨還在猶豫該怎麼辦，琅函天就以為他已死走掉了。皓蒼劍霨做了他能想到的最正確的事：去叫宗主。岳萬丘這才從術法下被驚醒。
天雨如晴狡猾得多。她交代到達劍宗後的一切，至於之前，只說是找檐前負笈玩，具體的不肯說，沒法證明和案件有關係也不能逼她說。這孩子年紀雖小，被紫微宗主寵著帶著見過世面倒不好唬弄。
檐前負笈同樣閉口不提打算私奔的事，對到劍宗後的一切老實交代，包括是從窗戶翻進來叫醒的皓蒼劍霨，以及如何發現食物上有毒、為什麼不跑——他倒是想跑，可是跑也跑不過輔師。他回憶了挨打的一切細節，包括當時沒注意而回思明顯閃現的術法光芒。陰陽宗主和紫微宗主屈尊勘查現場，確認他的供認一切無誤。
現在還剩一個問題：泰玥皇錦是怎樣知道弟弟在劍宗而及時出現救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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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0)

59樓發表於: 2020-12-31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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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假若檐前負笈沒在劍宗監獄度過這一個多月，他就會知道，在出事當天他修真院的朋友們就知道他又闖了禍。
無情葬月直接給出了消息來源：
「可能他姐姐還給他護身符。我給檐前負笈的衣服可能就是他姐姐做的……我不清楚，我去白露姐姐店裡拿的。」
被問到為什麼要謊稱這是自己的舊衣服時，無情葬月如是說：
「我小師叔讓的。他喜歡白露姐姐，白露姐姐讓他怎樣他就怎樣。」
這句供述沒有公開的必要，但聽訟的神嘯宗主當堂笑了。
法官問：「你的舊衣服這麼新，他不懷疑？」
「風中捉刀懷疑過，檐前負笈沒懷疑過，他知道我有錢。」
其他三位宗主都意味深長地看岳萬丘，看來執劍師也是個肥差。

檐前負笈所知道的是他被轉移入獄前同樣被換了衣服。劍宗換宗主之後監獄條件顯著改善，房子被轟了暫無住處的皓蒼劍霨接觸嫌疑後成為他的看守人兼獄友。皓蒼劍霨反對他監獄的說法，告訴他這是劍宗的宿舍，只不過檐前負笈暫時不能隨意外出且不能隨意和人接觸而已。檐前負笈告訴他監獄就是這個意思。
岳萬丘不放他未必是想給陰陽學宗找事，三十六年神君的仙舞劍宗連續丟了大臉面，即使檐前負笈姐弟佔理，輕輕鬆松放人也會讓現任仙舞宗主難辦。
走火入魔是個挺危險的詞，但是碧松影的義妹當天下午就醒了。她四周看了一圈，沒問出「我怎麼在這裡」，旁邊紫微星宗同室軟禁待取證的小姑娘撲上來叫道：「玉帛姐姐！」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和燦爛的笑容彷彿帶著點小孩犯錯後的討好。
「舒遠心下去！」丹陽侯把師妹拽下去。
劍宗的僕婦立刻上來告知她需要接受訊問，將即刻通知四位宗主她蘇醒的消息，依她狀況確定是她過去還是請宗主們移駕。
泰玥皇錦的理解力一點都沒有受損。
「我沒事，」她說，「不敢勞動宗主。我去。」

嫌疑人蘇醒的消息將四位宗主從對仙舞宗主的小師弟的終身大事的討論中拖了出來。神嘯宗主不得不打住「岳萬丘你師弟怎麼連一個平民女孩都一年追不到手用不用我幫忙」的調侃，在平民女孩的哥哥進來的時候裝作剛才沒在談他妹，但是忍不住想那個女孩應該長得不是很像她哥哥吧，但是旁邊，碧松影的妹子和……
「這小姑娘是你給哪個徒弟預備的童養媳？」神嘯宗主看到了十二歲的天雨如晴，立刻問紫微宗主。小姑娘漂亮得像含苞待放的花朵。
在場的其他所有人，包括記錄者和押送泰玥皇錦、丹陽侯、天雨如晴抵達尚未離開的工作人員，以及另兩位宗主，都看到紫微宗主虎跳起身，一掌拍向神嘯宗主。
岳萬丘和碧松影連忙起身，好說歹說才把紫微宗主按回座位，兩人都心想就神嘯宗主這樣還說幫別人的忙。
等泰玥皇錦抬起頭，神嘯宗主下意識地想吹口哨，按著他的碧松影鐵箍般的手打消了他的念頭，接著他想起這個美人兒是碧松影的妹子，慶幸自己沒吹，接著又慶幸岳萬丘只有一個兒子，不然自己的嘴會導致三位宗主一起按著自己揍。
泰玥皇錦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大清早出現在仙舞劍宗。泰玥皇錦回答她是從大門進來的，回答守衛問題的時候就看到弟弟和人打起來，於是拍翻了守衛急匆匆趕過去。
岳萬丘頷首。被拍翻的守衛也這麼說，並且還跟過去目睹了後面驚心動魄的大戰。守衛交待了他們問的問題特別多，見到這麼美麗的姑娘不怪他們想多說幾句。
被問到怎知弟弟在此時，泰玥皇錦慨然承認她通過術法追蹤了弟弟的行蹤，檐前負笈沒發現，是因為她改了術法方式，僅通過血脈聯繫探查掌握他的所在地，知道他溜出學校就追上來了。
檐前負笈出校的方式修真院已經送回來了：他宿舍附近的院牆上有幾個腳印。一年多的封閉訓練增強了他的體格，他在牆上踩了兩步，扒住牆頭，翻了出去。四宗宗主聽著，想著為了防止逃學，修真院牆除了術法還要加碎玻璃。
「你怎麼想到用術法監視你弟弟？」神嘯宗主滿宗男孩，都沒這樣監視過。
「舍弟少孤，頑劣不堪。」泰玥皇錦對答。
碧松影描述了幾句就他所知的檐前負笈之「頑劣不堪」，宗主們開始互相謙虛，都說自己的徒弟才是頑劣不堪。丹陽侯聽著想舒遠心才是，天雨如晴想她的師兄們都是。
「你平時也這樣關注你弟一舉一動？」
「不管。昨日突然心裡不安。」
聽著有些玄奧。紫微宗主問：「以往有過突然不安的狀況嗎？」
「有。舍弟自小無母，一直由我照顧……」泰玥皇錦講了幾件檐前負笈無疑不會太記得的小時候在家裡胡鬧遇到危險的事。
「令弟上學後，你們姐弟的心靈感應依然存在？」岳萬丘問。
「依今日之事，泰玥皇錦以為顯然存在。」
回答的內容不是很禮貌，但是泰玥皇錦低著頭，碧松影也不能瞪她。算了，這個義妹的脾氣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接下來的問題更不禮貌，岳萬丘先看了碧松影一眼，意思是如果不妥請其發言，才問泰玥皇錦用的是什麼術法。
聽到泰玥皇錦的回答，陰陽宗主和紫微宗主都笑了。碧松影解釋這只是最基本的探查人所在的術法而已，血親之間因為可以直接以己血為媒介，所以施行更加方便。對方若想躲避也很簡單，只是一般不會有人想到提防如此簡單的術法。
姐姐管弟弟是家法，泰玥皇錦供述的理論可行，下一個問題是她趕到時看到了什麼、為什麼對琅函天出手。術法使用需要時間，即使她資質過人，對抗拿著天師雲杖的琅函天也不太可能，她怎麼想到動手。
「我看到貴宗輔師欲殺舍弟。」
「前輔師。」岳萬丘糾正。他手邊還有個走過場的問題：「你怎知琅函天的目的是殺——算了，上任天元掄魁總決賽的選手，不可能認不出殺人的招數。」
他換了問題：「點三清開天光系列術法是天師所傳，你怎想到以天師所傳的術法對抗天師雲杖？」
「那是我最強的一招。」
是個回答。接下來是最重要的問題了。
「你使用術法時，知道有致對方於死地的威力嗎？」
「知道。我認得出天師雲杖加成下輔師招數的威能，如果不讓他加害舍弟我就只有殺了他，那我會殺他。」
「你是想殺死琅函天？」紫微宗主確認。
「我想制止他加害舍弟。」泰玥皇錦滴水不漏。
巧妙的回答。三位宗主不看岳萬丘而都看了碧松影一眼，顯然含著對泰玥皇錦的嘉許。
最後的問題了，岳萬丘問：「你的力量失去控制之後有一段時間，你在做什麼？」
「盡力控制。」
「功力走火入魔很難控製成功，你為什麼沒有直接放任？你是否意識到附近有人圍觀？」
岳萬丘實在問得很仁慈了，如果泰玥皇錦回答是並說不願傷及無辜，很容易博得同情。
「沒。」
「附近有很多人，你都沒意識到？」
「沒有。當時我全神貫注施法。至於為何控制，此地是仙舞劍宗，非荒山野嶺，泰玥皇錦身為陰陽學宗之人，術法已經毀壞財物，若造成大範圍危害，或因此危及兩宗關係，泰玥皇錦將成罪人。」
訊問到這裡就結束了。四位宗主討論了一下，都覺得琅函天實在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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