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07 這城市的風景四十一，25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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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lder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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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966)

110樓發表於: 2012-02-29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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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城市的風景

忽然想在這裡說。

陳之藩前些日子過世了，也不算是看過他非常多作品，但有一篇，一直深深印在腦海裡。

《謝天》。

其實不太記得文句了，但是記得，裡面的意思是說，我們需要感謝的太多了，於是最後化成了謝天。

在每個階段，有時候，有些與我們在人生經歷中只算是差身而過的陌生人，也許也曾經幫過一把、釋出一點善意，而即使不會再遇見，也是美好的因緣。

有時會忘記這樣的心，希望能時時記得。

也許老者與襲滅老大真正相處的時候未必是沒有摩擦的，也未必是非常合得來的，但是，到最後，回頭想想，那些都不重要了。

在此祝福樓上那位的親人。

嗯，只是突然想說這些。

非常謝謝幾位，也感謝多位送花的讀者。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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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乙定不休功，卦卜將來絕對空。蹙額連思兼嘆息，徒然命運不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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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966)

111樓發表於: 2012-03-21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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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城市的風景

十五

冷醉在便利商店當了幾天實習生，店長對他的表現很滿意，讓他很高興。

襲滅天來的感冒症狀比之前蒼還嚴重，反覆發燒幾天之後開始咳嗽，還咳得挺厲害。襲滅天來很少走出來，不是在臥室就是在工作房，冷醉都是從襲滅天來的咳嗽聲感受他老大的存在。

那天蒼說，週五晚上他們家要請客，因為阿嬤生日。

「你也一起來吧！」

「欸？我嗎？」

「老人家喜歡熱鬧。」蒼淡淡笑著說。

冷醉聽說翠山行與黃泉弔命還有螣邪也會去。

襲滅天來還在感冒中，理所當然不去。冷醉不敢講，但他猜就算襲滅天來好好的，大概也不太願意去蒼家。

蒼給了冷醉地址，週五那天，他從便利商店下班之後直接搭車去蒼家。

蒼他們家是一棟位在社區巷子的老房子，一點也不像一般印象中公司CEO住的地方。冷醉老家那邊類似的房子還有一些，但在這個大城市中，這種房子已經很少見了，早晚也是會拆掉重建的吧！

蒼家的大門是敞開的，院子裡有一株九重葛爬滿了頂籬，養了很多蘭花吊成一排，花圃裡種了幾種花草，有點亂亂的，一邊停放了好幾輛自行車。

他慢慢走進去，探頭往紗門裡望，想著要直接拉門進去，還是回到大門口按個門鈴？

他正猶豫著，翠山行從裡面出來。

「小醉你來啦？你來得正好，能不能幫我去買瓶米酒？」

「哦，好。」冷醉轉身就要去，他記得來的時候前面有家便利商店。

「錢在這兒。」

「不用了啦！」

翠山行拉住他把錢塞他手上：「我是被請來辦桌的，費用都可以跟蒼哥報帳的呀！」

「哦。」

冷醉很快去買了米酒回來，紗門前的地上多了幾雙鞋子。

他拉開紗門進去，見黃泉弔命與螣邪正把一張紅木餐桌搬到客廳來拉開，原本的圓形餐桌變成橢圓形的大桌。

「黃泉大哥，螣哥。」

客廳裡還坐著兩位女性長輩，冷醉不清楚他們是誰，點了點頭表示招呼。

「廚房在後面。」螣邪用大拇指比了比。

「我把米酒拿過去。」冷醉問：「赦生和黥武哥不來嗎？」

「小赦去保養機車，等一下就來，小黥說有事。」

冷醉把米酒送去廚房。廚房在屋子後面加蓋的長形通道上，很狹窄，並不是很方便。翠山行正忙著，旁邊一個大概稍微比他大一點的男生充當助手，不太熟練地洗著菜。

「謝了。這位是蒼哥的弟弟，白雪飄，這位是冷醉。」

「你好。」「你好。」

翠山行說：「冷醉你來幫我好了，小白你要不要去陪你姨婆他們？不然我看他們兩個老人家坐那裡也挺無聊的。順便打個電話給你哥，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後來冷醉聽說，那兩位老人家，一個是蒼的姨婆，也就是阿嬤的妹妹，一個是他們家的老鄰居。蒼的阿嬤今天去過一趟醫院看診，挺晚才開始睡午覺，這會兒還沒醒。蒼的妹妹在樓上陪兩個小弟弟寫功課。

白雪飄聳聳肩，洗了洗手離開廚房了。

冷醉接手洗菜，這些他平常有在做，相對熟練得多。

「你老大一個人在家？」

「嗯。」

「放心吧！他那個人很會料理自己生活的，而且偶爾一個人獨處也不壞。」

可能因為對象是總是給人安心感覺的翠山行，冷醉忍不住說：「……其實我覺得老大根本不想來。」

翠山行輕輕嘆了口氣：「他當然不想來啊！」

冷醉看了看翠山行，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悶悶的難受。

「小翠哥……你也會遇到類似的問題嗎？」

翠山行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父母是知道的。……他們雖然沒有大力反對我，可是其實他們還是不太能接受。幾年前他們搬到東部去，我偶爾一個人回去看他們，我們從來不提這個，也許這是維持平衡的一種方式吧！」

冷醉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沉默了。

一會兒黃泉弔命到廚房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不用了，有小醉幫我就夠了，你也來就太擠了。」

「好吧！」黃泉弔命轉身離開。

「小翠哥，你們山上餐廳今天不開哦？」

「難得嘛！我跟蒼哥他們家都熟啊，他阿嬤也等於是從小看我長大的，來幫忙應該的。蒼哥還一定要給我外燴的錢，真是太見外了。」

「他應該也是覺得你們開餐廳不容易，讓你們今天休息過意不去嘛。」

所有準備工作都好了之後，翠山行開始燒菜，冷醉在一旁看著，覺得非常佩服，專業的果然不一樣，動作乾淨俐落，看起來很輕鬆，好像鍋碗瓢盆那些都會聽話似的。

冷醉把菜端出去時，客廳裡沒有人，連那兩位老人家都不見了，後來才發現是阿嬤已經醒了，兩位老太太進去裡面跟阿嬤聊天。赦生已經到了，他把他那輛寶貝重機牽到院子裡，蹲在那裡擦拭，白雪飄很有興趣地湊在旁邊看。螣邪與黃泉弔命各拿一瓶啤酒站在紗門前，聊起運動比賽的話題。

菜幾乎都上得差不多時，蒼提著蛋糕回來了。尺寸頗大的鮮奶油蛋糕是從一家老字號西點店訂購的，聽說蒼的阿嬤以前都習慣買那家的生日蛋糕。

「正好，可以開飯了。」翠山行把湯端出來放在桌子中央。

蒼的妹妹赤雲染與兩個小弟弟從樓上下來，最小的九方墀爭取先偷看一下蛋糕的樣子，另個弟弟黃商子覺得身為哥哥似乎有必要阻止么弟，屋子裡一下子變得超熱鬧。

冷醉把餐具擺好。在院子裡無所事事的幾個人魚貫進來，蒼的姨婆與那位老鄰居推著阿嬤的輪椅一起出來。

阿嬤看起來很高興，笑咪咪的，身上穿著暗紅色的正式服裝，還抹了口紅。看得出來，阿嬤最關注的還是寶貝孫子蒼。蒼走過去，輕輕把阿嬤的輪椅推到主位，固定好輪子。

「阿嬤你看，這麼多人來給你祝壽，開不開心？」蒼帶著笑輕輕說。

「開心，開心。」

「阿嬤，生日快樂哦！」螣邪說著，掏出個大紅包趨前要塞到阿嬤手裡。

蒼看了螣邪一眼，螣邪扮了個鬼臉：「我是代表大家送給阿嬤，不要阻止我。」

螣邪終究還是把紅包塞到阿嬤手裡，還說祝阿嬤青春美麗。

冷醉忍不住捂嘴偷笑。

「大家坐，開動、開動。」翠山行說。

熱熱鬧鬧的飯局起初是很愉快的，翠山行的手藝沒話講，每樣菜都做得精緻可口。但吃到一半，那位老鄰居提起蒼應該要好好考慮終身大事，碎碎念著誰誰誰家的哪個人結婚、哪個人生小孩什麼的。

「阿蒼你也不小了，都三十多了，還孤家寡人的，這樣你阿嬤要等到哪年哪月才有曾孫可以抱呀？」

蒼的姨婆也幫腔：「是啊，如果你工作太忙沒時間去認識對象，姨婆也可以替你介紹嘛！憑你這麼好的條件，想嫁給你的女孩子一定多得不得了。」

「雖然是老生常談，不過確實是這樣的哦！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起碼先交交女朋友嘛，不要連個影子都還沒有，把你阿嬤急的，你這樣子也不對哦！」

冷醉聽得坐立難安，他偷偷望向蒼，只見蒼微微低垂眼簾，什麼都不說，也不辯解。

倒是螣邪聽不下去了，忽然站起來，拿起酒杯：「我向阿嬤敬酒。」

螣邪把整杯酒一下子灌下去，說：「大家都知道阿嬤你最疼阿蒼，所以你一定希望他幸福快樂對不對？你們家阿蒼條件這麼好，理所當然眼光也是很高的啦！現在這社會，要找到理想對象也不容易。結婚是一輩子的事，阿嬤一定也希望你們阿蒼能找到最適合他的伴侶吧？這樣才會幸福嘛！你說對不對？這才是最重要的。你們阿蒼那麼挑剔，不可能說交就交的啦！兒孫自有兒孫福，阿嬤你就不要操心了，好不好？」

翠山行連忙幫腔：「對啊，阿嬤你寬心啦！現在人都晚婚晚生嘛！哪，我也敬阿嬤。大家一起來好了，祝阿嬤生日快樂！」

翠山行拽了拽黃泉弔命的手，要他一起舉杯。冷醉連忙跟著一起把杯子舉起來，所有的人都紛紛舉起杯子來。

「阿嬤生日快樂！」「生日快樂！」

於是這話題好不容易暫且打住。

晚上等蒼的阿嬤入睡之後，蒼載冷醉一起回襲滅天來那裡。

冷醉靜靜坐在副駕駛座上，回想今天所看到聽到的一切。對於襲滅天來的心情，他覺得很可以想像，但他不知道蒼是以何種心境去面對這些事。

他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蒼哥……你怎麼有辦法頂住這樣的壓力？」

蒼安靜了片刻，淡淡說：「他是我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既然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就沒有什麼好動搖的。」

冷醉說不出話來，心底有種無法描述的隱隱震撼。他可以感受到，蒼清淡平靜的言語之下，蘊含了執著到底的覺悟。因為是自己的決定，所以不管怎樣磨難己心也承受得住。

「他咳個沒停，是不是該買瓶枇杷膏回去？」蒼忽然說。

「老大一定會嫌太甜的吧……」

蒼笑了出來：「確實，還是買橘子吧！他那個偏方那是怎麼弄的？你知道嗎？」

「就切開撒鹽拿去烤。吃起來很酸吧？」

「是，是很酸。」蒼淡淡笑說。

冷醉望向車窗外逐漸熟悉的夜晚街景，覺得心裡滿滿的，很暖很暖。

[ 此帖被shoulder94在2012-03-21 22:1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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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112樓發表於: 2012-03-21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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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很心疼的溫暖。

好像看到目前常常是這樣兩邊交雜的心情。

不過這就是最讓人感動、也是這篇文章之所以能引起心底共鳴的原因吧？

另外在此謝謝S大人和多更君的安慰，親人雖然一度病危，但今天已經可以暫時出院了。

希望他的病情也可以像小醉這樣因為一直努力而愈來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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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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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113樓發表於: 2012-03-21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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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耳聰目明反應敏捷的螣邪
有效轉移話題

祝阿嬤青春美麗哈哈真可愛
我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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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yli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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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114樓發表於: 2012-03-22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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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安靜了片刻，淡淡說：「他是我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既然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就沒有什麼好動搖的。」

好喜歡這句話~~
現代人常常把愛掛在嘴邊，但真的遇到了相同的壓力，
能做到的有多少??

平平淡淡~也是一種幸福~~>////////<~~
看著小醉在老大身邊，
似乎慢慢找到了自己的目標，自己的定位~
不像剛開始離家般的無助沒自信，
真是太好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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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sed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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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68)

115樓發表於: 2012-03-22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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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忍不住要從潛水中冒出頭來了 <-常看霸王文
看到陳之藩的部分就有點難過了，這麼了不起的文人，同時亦是科學家，真能看透中西文化本質的人，又有幾人？話說s大的文一直也讓我有如沐春風的感覺，頗見陳的雅潔。

這篇文偷偷追看很久了。一場晚宴，表現了蒼在家庭交際裡自在的應對，有苦有樂。只是透過許多人不同的角度，更明晰透亮，果真也應了文題「城市的風景」。真喜歡小翠回應的「維持平衡」，試問再成功再了不起的人，世事又豈能盡如人意？

藉貴文大放闕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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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966)

116樓發表於: 2012-04-13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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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很久才爬來回覆.....

覺得至少絕大多數人都或多或少有不同層面、不同程度的煩惱，正如所說，沒有盡如人意的，即使在某個時段也許很幸運地達到那樣的美好，仍然是隨時可能改變的。

有時沉澱久了，想法也會改變，也許當初的尖銳磨礪到後來也能變成圓融吧！

感謝幾位的回覆:)

並謝謝送花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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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966)

117樓發表於: 2012-04-13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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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城市的風景

十六

冷醉一早驚跳著醒來，還想說糟糕要遲到了，一轉念才想到，他今天沒有班。跟他輪班的同事有一份平常上班時間的工作，便利商店的班是兼職，留下的時段就跟一般上班族一樣，早上去傍晚就可以走，而且還週休二日。

屋子裡很安靜。這是非常時期，屋子的主人掛了病號。

包括螣邪的一票人戲稱襲滅天來為鐵人是有其根據的，根據冷醉的親眼觀察，襲滅天來每天都很晚睡，卻又很早起，他有時都很驚嘆為什麼襲滅天來可以睡這麼少還維持好精神，當然中間他老大是不是睡了午覺他是不知道的。

病人理所當然會睡得比較多，至於蒼，即使冷醉對蒼不是那麼熟悉，這陣子也能夠明白，比起襲滅天來，蒼非常之能睡。既然襲滅天來還沒起床，那也就不必指望蒼已經起來了。

年輕大男孩食慾旺盛，他覺得很餓。雖然襲滅天來家經常性地儲備不少食物，但弄東弄西難免會製造出不少聲音。為了不吵醒還在睡的兩個人，冷醉決定自己出去吃早餐。他想，混到中午時回來應該OK。

他輕手輕腳地換好衣服、盥洗，然後留了張字條，悄悄出門去。

他去光顧了家新開的早餐店，要了份肉片蛋土司和玉米濃湯，正在大快朵頤，手機響了。

他的舊手機之前在老家被繼父砸壞了，最近為了工作需要，他重辦了個門號，便利商店方要求每個店員都要留手機號碼，以便在緊急需要人手支援時能夠聯絡得上。他買了個所謂的「老人機」，也就是只有最基本功能的手機，因為價格比較便宜。雖然電信公司有零元手機方案，可是他不可能每個月用到那麼高的通話費，所以沒有採用。

除了公司，知道他手機號碼的人目前有襲滅天來、蒼、螣邪和赦生。

他記得他是把自己的新手機號碼工工整整寫在紙片上，恭恭敬敬拿給襲滅天來。

「這是我現在的手機號碼，如果有要我順便帶什麼回來或有其他事，請儘管吩咐。」

那時襲滅天來還沒中標感冒，酷酷的臉上照例沒什麼特別表情，也沒說什麼，只是平淡地接過紙片，瞄了一眼，然後放進口袋，當時他也沒把握襲滅天來是不是真會把他的號碼記下來。後來，蒼感冒好了，換襲滅天來生病。

有天蒼主動把自己跟襲滅天來的手機號碼都給了他。

「我也把號碼給你。」他手忙腳亂想去從他的背包撈手機。

「沒關係，阿來有你手機號碼，我問他就行了。」蒼說。

他才確認，他老大確實有把他的手機號碼記下來。

他還跟蒼要了螣邪的手機，打電話去告訴螣邪說自己現在有手機了。

那時螣邪說：「我還想說你要當原始人到幾時咧！這年頭誰沒有手機啊？真是。我會轉告小赦的，等會兒我也把他手機號碼傳給你，不過別說本大爺沒事先告訴你，那臭小子通常不接電話的。」

現在這通電話就是螣邪打來的。

「喂，螣哥。你這麼早起啊？」

「什麼話？像本大爺這種勤奮的優秀好青年，早起有什麼好驚訝的？」

冷醉噗哧笑出來：「對對，是小弟失禮了。」

螣邪壓低聲音說：「你稍微晚點打電話給小赦，設法挖他出去走走，不然他這小子肯定窩在家裡打一整天電動，太不健康了！」

「哦……可是螣哥你不是說赦生不接電話的？」

「想想辦法嘛！說不定看是你打去的他會接也說不定。」

「好，如果他沒接，我傳簡訊給他好了。」

「吃喝玩樂的花費都可以向本大爺報帳嗄！」

「不用啦！我們不會花什麼錢的。」

螣邪把聲音壓得更低：「你可不要說溜嘴說是我叫你打電話的啊！」

冷醉忍著笑說：「知道了啦！」

結束了通話之後，冷醉才想到，自己的話會不會說得太滿了？搞不好赦生根本不願意出門。

他估量著，再等一小時嘗試打電話給赦生看看。

昨天在蒼家沒怎麼跟赦生講到話——雖然說他們之間的交談通常都只有他在說而已，其實他原本就有在想，找赦生去打打球什麼的，記得赦生房間裡有顆裝在網狀球袋裡的籃球。

冷醉吃完早餐，散步到規模頗大的中央公園坐坐，雖然是冬天，不過今天天氣很好，晴空萬里。

一小時後，他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突然覺得有點緊張。雖然跟赦生也算是熟，可是打電話給對方還是頭一遭。

他從通訊錄找出先前螣邪給他的赦生手機號碼，按下通話鍵。

電話響了很久，然後跳到語音信箱。赦生果然不接電話的，他想。

他思考了一下，開始輸入簡訊內容，才輸入沒幾個字，就收到了赦生的簡訊：「你找我？」

於是他刪掉原本輸入的內容，重新輸入：「去打球？天氣很好。」

沒多久，赦生發來了簡訊：「十點去接你。」

冷醉在心裡喊：喂，哪裡接我啊？你沒有說啊！轉念一想，赦生八成以為他人在襲滅天來家，應該沒錯。

快到十點時，他回到襲滅天來住處那棟公寓的樓下等候，手機突然響了，這次是蒼打來的。

蒼說他們都起來了，應該全天都會有人在，冷醉隨時要回去都可以直接按門鈴，並問他中午要不要回去吃飯。

「哦，謝謝。蒼哥，我跟赦生約好了要去打球，應該晚點才會回去。」

「OK，知道了。」

才剛講完電話，就聽到赦生重機的引擎聲。冷醉招招手，向戴著很酷的全罩式安全帽的赦生打招呼。

赦生在他面前停下，隨手把一個束繩的布袋子甩扔給他，鼓鼓的大概是球。冷醉接下才發覺不是，因為比球重些。

他打開袋子，是頂基底為白色的全罩式安全帽，看起來很新。

「這是要借我戴的嗎？」冷醉把安全帽拿出來，在頭上戴好，上了赦生的機車。

「去哪裡？不打球是嗎？」

赦生照例沒有回答，一催油門，機車忽然就往前衝去，冷醉整個人往後晃，反射動作地揪住赦生的皮外套。

赦生載著他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裡穿梭，越過一個又一個週六早上漸漸開始生氣盎然的群聚地域，接上了山路，與出遊的人車錯身而過，轉入了更多彎道的山間。這條路上植被茂密，林相多樣，放眼望去蓊鬱美麗，但也比較冷，尤其有些路段的樹蔭遮去陽光，會明顯感覺溫度降低。

冷醉發現不管是與他們同向或反向，所見到的交通工具都是機車或是自行車，沒看到半輛汽車。由於赦生不可能解說給他聽，他是之後才知道因為有條更快速好走的替代道路已經開通，所以這條山路成為重機愛好者與鐵馬族練腳力喜愛到訪的好地方。

赦生從襲滅天來住處那裡騎到這裡來，才花了差不多半小時。當然赦生騎車是很快，但也因為這條山路說實在的並不太遠。原來離繁忙擁擠的市區不遠就有這樣的地方，真好。冷醉想著。

掠耳的山風很強，他縮著身體躲在赦生後面。他的外套有點太薄了，再冷一點可能真的不太夠暖。不過冷歸冷，他心情超好的，好久沒到過這樣的地方。

「對不起，我想發一下瘋哦！」他頂著風大聲說，然後舉起一隻手圍在嘴邊，開懷大喊：「哦咿哦～～」

機車奔馳在連綿不斷的彎路上，一會兒，聽到別處也有類似的呼喊，冷醉哈哈笑了起來：

「你聽，有人回應我欸！」

赦生放慢了速度，好像在尋找某個地方，不時轉頭望向山谷的方向。幾分鐘後，由幾輛重機組成的車隊呼嘯而過，看體型，那幾位騎士似乎都是中年人，或許也是趁著晴朗冬日出來曬曬太陽。

一會兒，赦生似乎找到了尋覓之所，把機車龍頭一扭，停在幾株樹旁邊。冷醉跳下車，把安全帽拿下來，見赦生把安全帽就掛在龍頭把上上，他也有樣學樣。

赦生往樹間鑽過去，冷醉連忙跟上，才跨過去，溪谷遠山重重疊疊的美麗長景便一覽無遺地呈現面前。他們此刻站的地方有點險，如果不小心可能會滑下去。

「好漂亮。」冷醉感嘆地說。

印象中，自從母親再婚，他們家似乎就不曾出遊過，雖然也會和同學出去玩，但大多是聚在一起去打球、游泳、烤肉、喝飲料閒聊什麼的。老家那裡多是平地，看不到山景。

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特地帶他來到這樣幽美的山中，俯瞰他以為只有月曆中才看得到的風景。忽然感到鼻子有點酸酸的，他抽了抽鼻子。

赦生轉頭看他，開了口：「感冒？」

「沒。」他搖搖頭，掏口袋找面紙。

他從面紙包拿了張面紙出來，把面紙包塞回口袋，然後擤了擤鼻子。他正用面紙捏著自己的鼻子時，赦生脫了防風保暖的皮手套摸摸他另一隻手，似乎是認為他手很冰，於是抓住他的手塞進自己口袋。因為他的手冷，所以感覺赦生的手似乎格外溫暖。

冷醉呆在那裡，捏著鼻子的手都忘了放下來。下一秒鐘，他眼眶熱熱的開始冒眼淚。真糟糕，自己怎麼愈來愈愛哭了……想是這樣想，一點阻止的作用也沒有，反而更加難以遏抑想哭的衝動，他手忙腳亂地把用過的面紙塞進口袋，用手背胡亂抹擦眼淚。

赦生不曉得是根本沒察覺還是不予理會，只是一聲不吭望著山谷的風景。

風很冷，可是冷醉心底很熱，他想，先去買條圍巾好了，圍巾便宜禦寒效果又好。

「赦生……謝謝哦……謝謝你帶我來這裡。」他帶著鼻音說。

赦生與他並肩站著抓著他手插口袋，所以好像也不太方便敲他的頭，也不想開口，於是乾脆不反應。

他說：「我跟你說，你借我的書，我都有安排時間在讀，我想跟你進同一所學校，我會努力的。」

赦生看看他，開口說：「我等你。」

就這麼低低沉沉、語調平緩的三個字，卻燃起了冷醉胸中熊熊的鬥志。他想，對，這就是他明確的目標，他要進赦生就讀的大學，他要更加油更努力，他決不讓赦生等太久。

「嗯。」他用力點頭。

後來，赦生帶他去山路中途的市集吃東西，這一帶只有假日才營業，聚集了賣小吃、特產、野菜的小販，旁邊有幾家餐廳。他們去了其中一家，要了雞湯、幾樣炒菜配白飯，吃得非常飽足。

「之前你都一個人來嗎？」冷醉問。

赦生點點頭。

「一個人很難叫菜吧？」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是不是太寂寞了。

赦生看了看他，用手巴了他的頭一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解讀錯誤，但他彷彿覺得赦生打的這一下代表著自此接納他真正為同伴的意思。

那天他們沿著山路一路殺下去，來到隔壁的城鎮，沒有特定目的地四處遊玩，在路旁的攤子看到很漂亮很可愛的小南瓜，據說是可以吃也可以擺著當裝飾。他見賣得很便宜，挑選了好幾個巴掌大的南瓜。

他把最大的送給襲滅天來，最圓的給赦生，其餘蒼一個、螣邪一個、黥武一個、翠山行一個、黃泉弔命一個。送給螣邪與黥武的就託赦生帶回去，他還真的有點想知道，螣邪與黥武拿到南瓜時各自會有的表情，說不定會很好笑。

他老大生病隔離中，「上貢」的小南瓜是由蒼轉交的。

晚上蒼回去自己家，把他送的南瓜帶走了，說會擺在家裡當裝飾。他跟蒼要了翠山行的電話，有點不好意思地打電話去說有點小禮物想送給他們。

「巴掌大的小南瓜？好啊！我喜歡這種東西。改天我或是黃泉去你老大家的時候再跟你拿，謝謝哦！你去哪裡買的啊？」

他回答說是跟赦生去隔壁城鎮兜風時看到的。

「嗯嗯，對，好像是那裡的特產。你跟小赦很合得來，這樣螣邪應該也能比較放心了吧！」翠山行說：「你不是在準備考試嗎？有時也可以拉小赦陪你一起去圖書館念書啊！聽說他成績很好，你有不會的可以問他嘛！我跟你說，讓人感覺被需要，這點也很重要哦！所以有時不用太客氣。」

蒼離開之後，屋子裡剩下他跟他老大。他老大仍然待在自己房間裡，沒什麼聲音，似乎咳嗽的狀況有所改善。

他想，不曉得襲滅天來會不會覺得他每次都送奇怪的東西。上次是柑橘、這次是小南瓜，共通處是大小顏色相仿，基本上都是吃的。

他一直沒看到那顆南瓜，心想襲滅天來不知道是不是哪天中午拿來做南瓜義大利麵什麼的用掉了。

後來，襲滅天來終於「出關」，那天早上冷醉起床時，就看到襲滅天來站在廚房裡，空氣中飄著烘蛋的香味。霎時覺得超感動，好像很久很久沒見到他老大、吃到他老大的手藝了。

「老……老大，你好了啊？」

襲滅天來瞥他一眼：「嗯。」

他一時不曉得該怎麼繼續話題，好像傻了一樣。

襲滅天來沒理他，正拿起鍋子要把烘蛋起鍋時，手機響了。

「在我房裡，幫我拿過來。」

「哦，好，遵命！」冷醉飛快地跑進襲滅天來的房間拿手機，在這裡住這麼久了，這還是他頭一次踏進來。因為東西不多顯得挺寬敞，陽光充足。床上鋪著深灰色有光澤的細棉寢具，床邊擺了架造型簡潔的立燈，和一個看起來厚實古樸的抽屜床頭櫃，上面有個黑色無滴答聲的時鐘，一本攤開、書面向下的厚書和襲滅天來的手機。

他很快抓了手機，正要離開，瞥見他送的南瓜擱在拿來當作書架的鑄鐵架上，雖然已經沒有當初那麼光滑鮮艷，但橘黃色的一小團在灰色黑色系的房間裡仍然顯得很亮眼。他好高興好高興。

老大，你最好了！他在心中吶喊。

他跑出房間，把手機遞給襲滅天來，然後開心地到餐桌旁坐下，享用漂漂亮亮擺在黑色大盤子中央、加了切碎的蘑菇、洋蔥、培根、醃橄欖與蕃茄的豪華版法式烘蛋與烤過的香料麵包切片。

[ 此帖被shoulder94在2020-06-19 20:49重新編輯 ]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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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乙定不休功，卦卜將來絕對空。蹙額連思兼嘆息，徒然命運不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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