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5 ［圣诞／开版贺文］（金子陵）《非道》之青萍记1~5(完)，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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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5 ［圣诞／开版贺文］（金子陵）《非道》之青萍记1~5(完)，3F

電腦上最後一點子陵未發文的存貨^^BBB
大約是三年前試著寫的，將原創和霹靂綜合起來的同人文^-^
借子陵後援會論壇開版與聖誕雙重喜慶之際，祝所有的親們,聖誕快樂,開心，美麗，瀟灑XD

====================我是聖誕快樂的分割線==========================

一來客

九月十九，陰。
風已經刮了一天一夜。
雖然是秋天，但自從連下了十二天連綿的雨，冬天似乎提前來了。

路上的行人裹起了皮毛。而許欣仍穿著夾衫在風裏走著。
天已經黑下來了。不見月亮。厚厚的雲層壓在樹枝上，像是氤氳了甩也甩不掉的灰色水氣，像一大塊濕了的海綿，一擰就會出水來，一樣。
許欣已經出了村子，走進一處密林。雖然不想，但他不得不走林子，這是近道。他必須在後天黎明之前到達目的地，因為趕路，臉上的汗水還來不及揮，剛落下的時候就被風吹走了。
前面有火光。
他松了口氣。看來林子裏也有人露宿的樣子。這樣就可以去搭個火兒。但他也突然警惕起來，會在深夜林子裏生火的，不會是單純的過客。

江湖人物吧，他想。
他悄悄隱到火光的另一邊，掀開香櫚樹的葉子，偷偷張望。
火花突突的，在一堆柴火裏躍動著。金黃色的火焰跳動。旁邊，是一個沉默的過客。江湖客。

滄桑。

這是許欣的第一感覺。許是那人鬢上的幾縷繁霜和黑色披肩頭髮上的一絲白髮的緣故。

黑色的發散在背後，額前幾縷垂在肩上，深刻的眉目，年紀看起來並不大。灰色染塵的披風，墨綠色的麻衣，黑色的護手，簡樸到不能再普通的裝扮，以及放在一旁的劍。
隨處可見的江湖客。他現在正抱著一個黑漆的罎子，像是正在喝酒。

這樣一個江湖客，感覺卻是滄桑且沉默的。
江湖客停下了喝酒。「出來吧。」他說。
許欣悻悻從樹枝後面露出臉來。白皙的臉龐被路過林間的風刮的生痛，他從樹枝間露出大半個身子，另外一半和肩上的包袱一起隱藏在黑暗裏，與火花的跳躍中彼此打量著。

江湖客注視了他幾秒鐘。「要烤火嗎？」平靜的語氣裏顯出一絲溫和的味道。
「謝謝。」許欣從樹枝後面走了出來，做了個揖，就坐下烤火了。他確實很冷，從家裏出來的匆忙，沒有帶多餘的衣物。寒風冷冷的夜裏，灰色的樹林，火眼的跳動綻開了溫暖，衣服被火烤的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我叫許欣。」許欣說。「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絕鳴子。」
穿灰色披風的人這樣說。然後把酒壇遞了過來。「要嗎？」
「謝謝。」說了聲謝謝，嘴上這樣說，許欣還是不客氣的接過酒壺喝了起來。喝了幾口，喉嚨就燒起來，許欣隨地用衣袖開了開，遞給絕鳴子。
「對了，今天真是冷。」
「絕鳴子在這麼冷的夜裏到這裏露宿，想是另有緣故吧。」
「習慣了。」絕鳴子接過酒壺，說。「不過，今晚確實是有難言之隱。」絕鳴子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劍。
難言之隱啊。許欣想，這就和自己無關了，轉個話題比較好，但夜深人靜除了睡覺似乎沒有其他更誘惑的話題但這樣對主人是不是比較禮貌……

「難言之隱……」絕鳴子再度開口，「是……」
「是……」天生八卦的個性，許欣還是不由得微微側身，向前。
「我把最後的錢買酒喝了。」
…………
「哈哈哈……」秋夜的林子傳出一陣笑聲。許欣覺得今夜的風開始不再冷，之前喝進肚子裏的酒開始從裏冒熱氣。這時他突然發現絕鳴子的臉上似乎是掛著一種淡淡的笑意的，這種笑意讓他的眼睛明亮起來，並且整個人的感覺也不再那麼沉默孤寂，漸漸溫暖了起來。
「絕鳴子你還真是有幽默天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絕鳴子說。「你深夜來此露宿又是為了什麼呢。」

他再打量了許欣一下。「趕路吧。」他說。
「好眼力。」
「風塵僕僕的樣子，還有，你背上的包袱……」
「是什麼呢？」許欣微笑著說。同時挎著包袱的手微微緊了緊。
「沒什麼。」「絕鳴子對他人之物不感興趣。」絕鳴子微側了側頭，把手裏的酒遞了過去。
「喝酒吧。」

寒夜持續著。一夜的冰冷和霧氣，在空氣中凝結，早晨的時候滾落在了枝頭，一顆顆，凝成了晨光林間的露珠，滴下來，落在許欣的頭上。他醒了過來。
天空不再那麼陰鬱，積聚的雲四散開來。淡淡的日光，在樹林間穿梭折射著，火堆上餘煙嫋嫋。
絕鳴子在旁邊，已經打點好衣服行裝，準備出發的樣子。
「你要走了嗎？」許欣連忙跳了起來，檢查好自己的行裝無誤。
絕鳴子看了看他，伸出手。

「相逢即是有緣，珍重。」

「你今後欲往何方呢？」

「既是流浪的話，便四海為家吧。」

劍客說完後，穿越白霧閃亮的樹林，淡淡的日光下，遠行去了。

許欣看著他走遠，轉過身，跨緊肩上的長形包袱，狀是珍惜的撫了撫，向著森林的另一邊走去了。

二絕鳴子

絕鳴子第二次見到許欣，是在芙蓉鎮的打鐵鋪裏。

他當時正脫卻上衣，修補著一把劍。汗水從他褐色的肌膚上淌下來，在背部緊縮著的肌肉上閃閃發亮。
一捶。一片紅到金色的火焰閃耀著迸裂開，
再落下來。
金紅色的火焰在一片錚錚的打鐵聲蔓延著，也燃燒著絕鳴子的身心。

他想，可笑，他現在在幹什麼呢？
到鎮上不自覺的走進了這間打鐵鋪，拿起了打鐵錘，打鐵聲一聲聲打在他的心上，卻仿佛能讓他安心似的。一聲聲，那不斷炙烈燃燒著的金黃色火焰仿佛要溶化般，從裏面燒溶出一片藍色的火焰來。打鐵。藍色，與藍色的人。
這麼想的時候，他放下了鐵捶。這時許欣和一群褐衣人走了進來。
「司先生是住這兒嗎？」其中一個褐衣人問。
「沒錯，各位是……」打鐵鋪的阿三連忙迎了上去。
「這張名帖送給司先生，他就會明白了。」一個褐衣人遞上了東西，阿三接過進了里間，又匆匆跑出來。「各位請。」「還有，」阿三不是滋味的瞪了絕鳴子一眼。「絕鳴子，師父叫你進去。」

諾大的廳堂。堂外的兵器場裏擺放著各式樣的兵器，廳堂的上方，懸著六尺的巨劍，像是標誌著什麼。絕鳴子進了這間鑄劍鋪才知道，司遠劍，在整個北邊的鑄劍業裏也是極有名聲的。
「鳴兒，來，快過來。」司遠劍熱情的拉住他，讓他在他旁邊坐下。

司遠劍，說是師父年輕時的至交。
「東西呢？」司遠劍一雙眼炯炯有神，發亮的問。
「在這裏。」褐衣人取出曾跨在許欣肩上的包袱，做出遞出的動作。
這時絕鳴子發現一旁的許欣眼睛是充滿恨意的。

「不過，不急。」一個褐衣公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長髮垂腰，頗美俊的樣子。
「司師父應該會遵守與家父的承諾吧？」
「沒錯。」
「那師父旁邊這位，是？」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鑄劍傳人啦！」司遠劍不耐煩的揮著手。「答應了事我會記得的。」
「那好。」褐衣公子接過包袱，帶上手套，極小心的把包袱打開來。
是一方鐵盒。

打開鐵盒，露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劍來。
劍是銀白，卻又不是全白的。金色的線條描畫著流水和雲的形狀，一鏤，一刻，行雲流水，把整個廳堂都襯的生動鮮明起來。

銀光瀲灩，清泓生輝。

司遠劍小心的接過。拿住了劍柄，卻不急著打開，反而遞給了絕鳴子。
「絕鳴子，你看這把劍，如何？」
是考驗，亦或是探詢？絕鳴子並不清楚，他接過了劍，赫的一聲抽了出來。

與劍鞘相比，劍身是質樸且簡練的。宛若一條銀練，銀色如水，從劍尖到劍身，流暢的仿若要如流水流淌起來，輕輕一震，劍尖發出的聲音就象草尖上的露珠兒，滴落時的聲音。
「劍長二尺七寸，煉流水直紋，陰紋，夾鋼刃，鍛層數似比百煉鋼要多些
，像是古人遺作。」
「是一柄好劍。」絕鳴子說。
「恩恩，不錯，不錯。」司遠劍摸著好不容易蓄起來的美須。「那絕鳴子可能猜得此劍的名稱？」
「不識。」
司遠劍接過了劍，細細的撫過劍身，翻覆了幾次後，說。

「這就是傳說中的青萍劍啊。」

「確實是青萍劍沒錯嗎？」褐衣公子上前了一步。
「這花紋，這劍身，還有這種劍氣，沒錯！」司遠劍用手輕輕摩挲劍身，像是撫摩自己的情人般。
「那好。還請師父把劍還給在下吧。」
司遠劍聽了這話，怔了怔。仿佛捨不得，但仍是把劍遞了過去。「也罷。老夫明白，老夫的工作只在鑒別劍的真偽，」
「只是……」
「只是傳說中的名劍即落在你父之手，還請他好好珍惜。」
「這是自然。」褐衣公子看著劍被小心的包裹起來，回過頭。

「對了……」
「什麼？」

他忽然露出陰狠的一個笑。「你們也沒什麼用處了。」

霎然間一柄劍直刺向司遠劍的心口——

血，鮮紅的血。紅色花瓣似的血落了下來。
絕鳴子的左手流著血，血肉裹住利刃，止住了刺向司遠劍的劍勢。

「殺人滅口，閣下也太無情了些。」他說。
砰的一聲，折斷了那柄劍。
「今天之事，絕鳴子和司師父不會透露半點，你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過河本就要拆橋，司遠劍身邊有閣下這種人，我怎麼能放心呢？」褐衣公子做了個手勢，上！
赫然間從四面到八方湧出無數劍光劍影，直撲絕鳴子和司遠劍！
絕鳴子吼了一聲，反聲再撲掉擊向司遠劍的劍鋒，又有一柄劍向他背部空門刺過來，他一個側身用手打掉對方的劍，卻落入了密密麻麻四面八方的劍網裏，無數的劍光向他逼過來，他猛然一個彎身，抽出了背上的劍，「喝」的一聲，猛然一劍刺向了劍網的中心，快如閃電的一擊——
劍陣裏六七人應聲倒了一地。
「這是什麼招式？」褐衣公子定睛一看。「哈！他拿的是一柄斷劍！」
絕鳴子手上，一把磨損卻錚錚而立的鐵劍，劍身到劍尖的1/3斷裂了開來。
一把斷劍有何懼？一大堆的褐衣人又擁了上來。絕鳴子再一個回身，劍柄一旋，斷劍形成迴旋的旋渦，從一群褐衣人的頭上飛馳打過，鮮血飛濺，此時後面的一個黑衣人突然上來慌張叫道：「公子！青萍劍被許欣那小子乘機偷跑了！」
堂上靜了下來。
褐衣公子罵到：「混帳！還不快去追！」
刹時間人潮又湧動了起來，一批人繼續向絕鳴子和司遠劍逼攻，另一批則四散搜索廳內的各個角落，褐衣公子在遠處陰鬱看著絕鳴子和司遠劍的身形，笑到：「哈！這次我看你們插上翅膀也難逃了。」

絕鳴子發出的劍氣接連刺傷了湧上來的兩三個人，一招，一式，古劍寒湛，他在劍網劍陣中揮灑揮舞著，側身，轉身，格，刺，汗水隨著劍意揮灑，絕鳴子心中又湧起了一陣狂意。一直被護在後方的司遠劍眼中閃著光，似在思考著什麼，一個不經意，突的一柄劍象他下盤刺過來，嚓的一聲沒入司遠劍的腳跟——

「小心！」
一個鐵盒擋住了另一柄劍，一個褐衣人側身護住了絕鳴子的後方，是許欣。
喬裝成相同的褐衣，在裏面混跡。但以現在的情況，以寡敵眾，沒辦法了。

絕鳴子這麼想的時候，突然停止了動作。周圍的人也停了下來，看著他。他把劍放在了自己的左肩，周圍的人似在等待他下一步動作，又似不敢上前似的。於是他仰頭一喝————
震徹雲霄。
那聲音似蒼涼又似遼遠，仿佛翱翔於秋天的孤雁最後一聲鳴叫似的，沙啞，淒淒的震破了每個人的耳膜，音流合著劍氣無以倫比的掃蕩了過來——
一片狼籍。褐衣公子看著破了的屋頂，啐了一口，「逃了。」麻煩了，司遠劍這只老狐狸。

絕鳴子和許欣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在南瓜老爺家。已經出了芙蓉鎮。南瓜老爺也是北方的大戶。而司遠劍和南瓜老爺正在閒談磕花生瓜子兒，司遠劍腳上裹著紗布，二郎腿翹在椅子上和南老爺東聊西扯。他和南瓜老爺不是拜把子，不過是親家。所以當南瓜小姐和他的夫君盈盈的上得廳堂時，看著司遠劍淚眼汪汪的叫著「爹——」，司遠劍眉開眼笑的迎了上去，「乖女——」
「啪！」一個茶碗打碎在地。
「趙家真是欺人太甚了！」司遠小姐氣勢衝衝的打碎了茶碗，「敢欺到本姑娘頭上，一定要他嘗嘗厲害！」
廳堂一時靜默。
於是司遠小姐又淚眼盈盈的回過頭去，無限溫婉委屈的叫了一聲「夫君——」
「哎。」南公子認命的湊上去對佳人溫柔體貼，「小心氣傷了身子，這事是一定要的，但，要從長計議……」中間一句趙家人大勢大自動省略。
「可是，可是，」司遠小姐心安理得埋在南公子懷了抽泣抽泣。「青萍劍落在了趙家手上，爹又被他們打傷了，叫人家怎麼忍的了……」
「對了，那位絕鳴子大哥呢？」南公子在佳人背後溫柔體貼的手僵了僵，嘴角微微抽搐。絕鳴子大哥？才見一次就叫的這麼親熱？
「鳴兒去外面送朋友去了。「司遠劍這才發現異樣。「怎麼這麼久？」
「我去看看。」他拿起一旁的拐杖。
「爹，我陪您去吧。」司遠小姐乖巧的跟上去。
「不用了。」司遠劍揮揮手。「這點小傷，我自己還使得的。」

「謝謝。」許欣背著那個失而復得的包袱，言語中確有無限感激和思慮。
「沒關係。寶劍贈名士，以你的資質，是堪得配這把劍的。」絕鳴子淡淡的說。
資質？自己什麼時候也有這種論調了？哈！是他的影響嗎？
絕鳴子在冷冷的秋風中閉了眼，任秋風吹起他披肩的頭髮，秋天的風，總是似寄託著無限的感傷。
「但我還是要說謝謝。」許欣站在那裏，認真的說。「為了這把劍，父母、朋友，所有人都與我為敵。但是你……」
「你今後欲往何方呢？」絕鳴子說。
「我要去一個地方。」許欣撫了撫背上的劍。「雖然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但我還是非去不可。」
「那就快去吧。不要再遲到了。」絕鳴子遞給許欣一壇酒，露出一個近似溫柔的表情。「路上留著喝吧。」
於是許欣在走這前，再一次回過頭來。
「我的真名是伊夢。」
「你呢？」

「絕鳴子。」
「劍曲絕鳴子。」

「鳴兒，你也要，走了嗎？」
絕鳴子看著伊夢走遠的時候，司遠劍一拐一拐的來到他背後。他一瞬間可以感覺到身後的那個老人是疲憊且蒼老的。

「家師，霄魂獄，已經死了。」絕鳴子閉上了眼睛，任冷冷的秋風吹拂。

「霄魂獄，也走了嗎？」秋風裏的老人如落葉，颯颯的，司遠劍拄在那裏。

「那你，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呢？」

「因為…… 這裏不是絕鳴子可以留下來的地方。」他說
「抱歉。」

「算了……沒關係。」司遠劍有些孤零的歎道，「從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的心裏，除了劍，還在追著其他的東西。」

「你今後欲往何方呢？」

「流浪吧。」絕鳴子看了看天空。昏黃的，雲層堆積在那裏，太陽在其中只露一絲縫隙。

辭別司遠劍後，絕鳴子在途中又遇到了尹夢。他似在那裏等著他。
「算我臉皮厚好了。」尹夢低著頭說。「但如果再遇到什麼大麻煩…… 你的身手又那麼好……可不可以送我一程呢？」

秋日的天空，雖然只有一點，陽光畢竟從那一絲縫隙中透出來，絕鳴子和伊夢就這樣在秋日淡淡的日光裏出發了。

「要聽一個故事嗎？」尹夢說。

[ 此貼被aliae在2006-12-26 00: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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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12-26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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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兩個人的故事

沒錯，他是卑鄙、自私，但這都是愛著他的緣故。他是這麼認為的。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父親的書房。一身青衣，頭上隨意的紮了個髮髻，長髮垂垂，臉上卻有兩個可愛的酒窩，像是年畫上或觀音像旁的童子，可愛而單薄。
「你怎麼會在這裏？」這裏可是父親的書房。
「我在看我自己。」他指著書架上的一個位置。
「你父親把我藏起來了呢。」
然後，就一個輕躍到了屋樑，一眨眼就不見了。
幻覺嗎？尹夢想。他望瞭望剛才他指的位置，伸出手。
但父親的書房是不讓人碰的。他的手又縮了回來。一時的幻覺罷。
他走出了書房。但過了一會兒，又折了回來。
父親現在外出辦事，不在家。他把書房的門掩上，小心翼翼走進的書架，找到剛才的位置。一本書。他小心的抽出來。沒動靜。他再把旁邊的那幾本抽出來，還是沒動靜。他把那排架子上的書抽了一半出來，探進去往裏看，剛才那幾本書的位置，似乎有一點什麼痕跡。他再抽出些書來，才看見裏面的牆壁上有一個圖案的浮雕，中心一點凹下去，那個圖案…… 和爹前不久送他的一塊玉佩相似啊。但這塊玉現在不在自己身上。於是他出了書房，到房間裏找到玉佩，再鑲進那個凹陷裏。
咯嚓。先是輕微的一聲響，然後整個圖案浮動起來，青色的流光從圖案的線條裏流曳出來，中心處緩緩，推出了一塊鐵盒。
鐵盒的裏面是一柄劍。青萍劍。
第一次觸碰劍身的時候他屏住了呼吸——

「你找到了我啊。」他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在他的背後。
「你是？」他握著那把劍，看著他。

「我就是把劍，這把劍就是我啊。」
他皺了皺眉頭。「還有，別把我握的那麼緊，肉麻死了。」
那時自己和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話，他已經記不清楚了。唯一記得的是當時他凝視自己時的眼睛，眼神裏有些細碎的迷茫，卻象青萍劍的劍身般明亮，如水，可愛靈動一如青芽間象星星般滾動著的露珠
「你找到了我啊。」他說。

「怎麼又楞啦？」手指在他面前晃晃。
「啊，你說你是這柄劍？」他這才回過神來。
「沒錯。本劍靈殺不改名砍不改姓，青靈是也。」他搖晃著腦袋說。
「青靈？劍靈也有名字嗎？」
「沒錯，我自己取的，如何，不差吧？」
「為什麼叫青靈？」他有些疑惑的問。
「笨。我的劍身是青萍劍，我又是劍靈，自然叫‘青靈’了。」青靈眼睛閃了閃，然後掩袖而笑。
是這樣啊？他有些狐疑的看著他。停了半餉，他眼裏閃過一絲光。「青靈啊，是我發現了你。」
「這麼說，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你也不呆嘛。」這時青靈的眼睛閃過一絲青色的光，同時他感覺手裏的劍變的冰冷而刺骨，有個冰涼的東西忽然間纏住他的心臟，緊緊一握，又滑走了。
「不過，只有青靈認可的人，才能成為青靈的主人啊。」

青靈的眼睛滑過清灩而泠冽的光，卻又如銀色的流水般，在匆匆的時間裏，只那麼一瞥，就抓住了他。

之後，之後。

他有空就把青萍劍和青靈帶出來，在堆滿了白菊花的花園裏他抽出青萍的劍身舞著，一彈，一劍，劍身的輕顫和留在上面的白菊花，青靈淡淡的笑，以及他握著劍時的那種自得。
青萍劍，青萍劍。輕如露水，輕若浮萍。那麼輕輕一劍，一棵參天古樹分成了兩半。

他知道這把劍的力量，並且掌握著他。
他的手握著青萍劍。他的手握著青靈。

和青靈一起去山坡上看煙花，各式各樣美麗的煙火從天空綻放著落下來，青靈躲避著落下的煙火時的笑，還有在燈火簇擁的湖裏划船時，青靈伸出頭看著湖面上的倒影，淺淺的湖面燈火朦朧，湖面上只剩他和青靈兩個人的影子，彼此生澀的觸碰著。
「等一下，」正在傾聽的絕鳴子淡淡的打斷了他。臉上是莫名的表情。

「青萍劍，應該不是雌劍吧。」絕鳴子撥了一下火堆。

沒錯，青靈並不是女子。
有時候他也鋒芒畢現，有時候他也如劍鋒般不可觸碰，那種如劍鋒般的流暢淩厲，也緊緊吸引住了他。
「看來你的劍術也不錯的樣子，但要讓青靈承認，還早的很呢。」
從此之後他苦心專心練劍，他的青萍劍，他的青靈。

這樣的結局也自然只有一個。發現是他盜走了青萍劍，父親坐在那裏，母親沖過來打了他一巴掌。
「孽子！竟然偷你父親的東西。」母親帶著哭腔說。
「你先下去吧。」父親微帶著得意的語氣，對母親說。
後來父親對他說了一大堆話，而他只記得其中有一句。「孩子，父親百年之後，那把劍就是你的。」
於是他動搖了起來，父親乘機補了一句「所以現在，你就把藏青萍劍的地方說出來吧。」
要說出來嗎？
那一瞬間他覺得父親的笑臉後面隱藏著什麼。

說出來之後，就不是他的東西了。百年之後，青萍劍還會在父親手上嗎？

但青萍劍還是被找了出來。那天晚上他魂魂噩噩的回屋，突然聽到了青靈的聲音。不是很清楚，但確確實實是青靈的聲音。
「青楓林……九月二十二……可思亭前。」

「所以我連夜又把劍偷了出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瘋狂？」尹夢抱著黑漆壇喝著酒
。
「人總有瘋狂的時候。」絕鳴子淡淡的說。只是，只是因為這把劍嗎？這其中，似乎藏著許多疑問的樣子。
但這些都是尹夢自己的事。

「對了，你也應該有一個故事吧。」尹夢喝著酒。「你背後的斷劍……」

斷劍，斷劍。

「鳴兒，你背上的這把劍已斷，不妨把這把青萍劍……」那天脫出了芙蓉鎮，司遠劍這麼說。
而他只是細細的，再一次撫上那把剛明亮的斷劍，一如再一次確定自己的信念。

「這柄律音劍，是家師的遺作。」

但卻已經斷了。
只是最近，絕鳴子在看著這把劍的時候，卻有一種甜蜜的痛苦，似捶楚，又似細撫，這樣侵蝕著他的身心。撫過劍的手也似撫過他心上的手，撫在他的頭髮，唇間，白皙冰涼的手。那一片藍色如水的明亮與朦朧，那人垂眸時淡淡的笑，注視著他……
絕鳴子，
絕鳴子。
絕鳴子

於是他醒了過來。
驚起卻回頭。
在未知的旅途裏。身旁的柴火批駁的燒著，一旁的尹夢像是睡著了。

「鳴兒，我也知道，這裏不是能讓你停留的地方。」
那能夠讓他停留的，究竟是什麼地方呢？
火苗的陰影在絕鳴子的臉上跳動著，映著他的臉龐，以及輪廓陰影裏變幻著的表情。

而後他和尹夢一起到了青楓林。那裏有一個青衣人和藍衣人。
「絕鳴子。」他聽見了熟悉的，清脆的聲音。
他轉過頭去。
「金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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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12-26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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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金子陵

子夫第一次遇見金子陵，是在雨天。

那時侯他無聊的數著屋簷上滴下的雨，雨滴在石頭上，綻開小小的水花。秋天的雨，零落的，有些蕭瑟的味道，再加上一地散亂的落葉，秋天的孤寂就被描摹得生動起來。他看見雨水一滴滴落下去，把路面洗得發亮且泥濘。

這時他看見了一雙白色的靴子，和藍色的衣擺在地上晃動著。雖然很小心，但靴子上還是沾了些泥濘，靴子輕跨過階梯到了屋簷下。他抬起頭。
一個藍色如雨的人。

連舉在頭上避雨用的摺扇也是不可思議的藍色。白的枝，紅色的梅花
，在一片如同潑墨的藍色中伸展著。那個男子就在那把藍色摺扇下，淡淡笑著，望著他。而他在許久之後依然記得，是他的眼神。
如雨般清亮。
甜美卻讓人心傷。

因為夢總是甜美的，夢的盡頭但是心傷。看著那個男子清亮的眼神，子夫覺得心裏痛了起來，一定是因為自己愛做夢的緣故。
「哎，這雨下的還真大呢。」金子陵說。
「看樣子會下很久，既然一塊兒避雨，不妨認識一下？」他微笑用摺扇拂過空氣，劃開凝結的水氣，側對著屋簷下不斷落下的雨，露出一個如落花般的微笑。
「在下金子陵。這位小劍客呢？」
子夫左右望瞭望，屋簷下沒有別人。「不是我。我沒有劍，不是劍客呢。」
「劍客最重要的是劍心。而且今天沒有，說不定明天就有了啊。」金子陵微笑著用扇覆面，而一瞬間子夫似乎聽見一個嘀咕「名花無主，真是太完美了。」
子夫直覺有些不對勁。但在眼前之人一臉人畜無害可愛溫柔又和藹的微笑下，他還是開口了。

「我叫子夫，我正在等一個人呢。」

子夫想自己也許真的還是小孩子的緣故。有些小孩子，無論即使遭到了多麼殘酷的變故，但有人向自己釋出善意，還是不自主想要回應。因為沒有，所以渴望。
於是子夫就這麼糊裏糊塗的被金子陵纏上了。

因為金子陵說，子夫你年紀還小正好金子陵有空不如相陪一程，所以子夫和金子陵走在了一起。因為金子陵說，子夫你沒有東西防身不妥當，你和金子陵有緣不如金子陵送你一把，於是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把漂亮精緻的短劍，子夫在觸碰到劍身的時候金子陵的眼神是清亮且溫柔的，帶著笑意。
「對不起，我不能收。」
「我要去取的，正是一把劍。」
金子陵的眼神依然是溫柔的，卻似乎閃過一絲狡黠的光。「那也沒關係。」「金子陵到是覺得，也許子夫等不到你所要的劍呢。」
「為什麼？」
「直覺。」金子陵揮扇笑著說。他似乎很喜歡扇那把摺扇，搖啊搖，搖扇的動作不緊不慢，渾似有一種天然的優雅。

「為什麼會有這種直覺？」子夫皺起眉頭。他不喜歡有人說自己的晦氣話。
「因為劍的波動呢。金子陵認為每把劍和每個劍客之間，都有一種引力。金子陵在子夫身上看見了與這把劍相似的波動，看來子夫和金子陵的劍投緣呢。而另一把，卻……」他掩扇而笑。
「這麼厲害？你是算命的？」
金子陵這時合了扇子，露出莫名，淡淡，不經意的一笑，仿若白亮的雨水在地上綻開，一下，就不見了。

「不，金子陵只是個鑄劍師而已。」

「鑄劍師？」子夫來了興趣。「就是那種鑄劍為生鑄了劍賣人送人的那種？」
「不呢，金子陵只贈劍，不賣劍。」金子陵輕搖著把摺扇放在背後，說。
「只花不賺啊。」子夫好奇的說。「那你這身周整的衣服是哪里來的呢？難道說你本身就是個公子哥，家財萬貫，鑄劍只是興趣？」「就象李伯伯說那個偉大的張仲景伯伯一樣？」
「哎哎，這是商業機密呢。」金子陵搖了搖扇子，可愛的歪頭，說。
「這樣啊。」子夫癟癟嘴。「你剛才說這把劍和我有相同的波動？」
「沒錯。」
「那這把劍的名字呢？」

「擲心。」

不好的名字。子夫想。但就這麼和金子陵聊著聊著，雨就停了。
雨停之後，就是晴天。
秋日的天空是青藍的，一望無際。青色藍天下梧桐葉的金黃，金紅色的楓葉，在淺藍和淡青色的天空下一叢叢招搖著，看起來遙遠而美麗。還有那一叢叢盛放的菊花，
也不如他揮扇時一笑的風情了。

藍衣垂垂，白袖輕揚，在金色寂寞的秋天和遼遠美麗的青色天空下，那麼迤儷的吟唱著，揮灑著秋日的浮豔，一笑而過。揮扇的手，唇上若有似無的笑，懶懶的，黑色長髮，那如星子淡淡又清澈的眼神，是風情，是優雅，亦或是輕狂？

「你也會吟詩？」子夫說。
「咦，人生每天要三大笑，才會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吟詩即可陶冶情操又可培養氣質，是不可多得的樂趣呢。」金子陵輕笑。
「古時有許多人吟詩都是為了逗留風月場所，你看起來很花的樣子。」子夫下了判斷。
「哎哎，」金子陵捂著胸口說，「真是直插中金子陵的心槽，非常之痛。」他摸了摸子夫的頭，「你就不會說是‘風流瀟灑，神秘尊貴’嗎？」
說著他還執扇擺了個可愛瀟灑的姿勢。

這時不知從哪里非來一隻小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金子陵面前的樹枝上。
「小鳥在看著你呢。」子夫說。

他這麼看著金子陵的時候，卻無從分辨他的眼神了。清亮的眸子望著眼前的鳥兒，卻象沾染了秋日的天空，遼遠而沒有邊際，晴朗卻落寞。美麗的眼神裏似有一種不可捉摸的思緒，就象天空裏的白雲，一抬眼，就散了。抓不住痕跡。
金子陵就這麼淡淡的，看著鳥兒終是飛走了。

下一句話卻讓人跌倒。「難道連如此的鳥兒也被金子陵的美麗魅力給迷惑了嗎？真是罪過，罪過。」

他說，
「不過終還是要飛走了。」

金子陵和子夫一路有說有笑。當然，是在旁人眼裏。
他們走過澄淨的淡妝湖，走過依舊漫長系不住歸人的垂柳，在行人匆匆的市鎮，子夫終於停下止不住第一零一次抗議：
「你要相陪我到什麼時候？」
「哎哎，」金子陵清亮的眼珠轉了轉，清了清嗓子說：「子夫你這麼說就見外了，人生忽如遠行客，相陪一程是一程，再說子夫你這麼可愛，金子陵實在放不下心呢。」他像是無比誠懇的說。
「是嗎？」子夫狐疑的問。
「然也。」他笑咪咪的點頭回答。
「但我是要去尋人兼等劍，你呢？」
「金子陵也是要去尋人呢。」他合上了扇子。「並且，金子陵有預感，和子夫一起，便能找到金子陵要尋找的人呢。」
「預感？」
「直覺吧。」金子陵淡淡的說，忽然露出一個似嘲諷的笑，「或是，長久以來相處的默契。」
這麼說的時候，秋天的風颯颯的刮起來，吹起了金子陵肩前的兩縷垂發，子夫突然覺得那輕揚的垂發就像是剛才湖邊的垂柳一樣，隨風飄搖，不知落向何方，不知想抓住什麼。
「所以……」
「所以？」
「所以天色將晚，我們還是先解決肚子問題罷。」金子陵提議。
但據當事人金子陵無辜的稱，因為他從家裏出來的匆忙，沒有帶任何財物，而子夫的銀兩，也花完了…… 或者說，這次出來這麼久，其實子夫沒有帶任何值錢的東西。
於是子夫提議把金子陵要送給他的把把劍賣了，當事人金子陵立刻淚眼汪汪的表示反對，用諸如「啊，你確定要如此嗎？」「你確定要如此嗎？」的言語詢問
「哎，真是插中金子陵的心窩，非常之痛。」
結果金子陵歎了口氣，東問西問把子夫帶到了一座大宅前。

子夫遠遠看著在上座的金子陵。
此刻他正在陪主人用茶，細長的手指托起茶託，指甲在青花瓷的杯口上磨蹭著。嫋嫋升起的茶煙，聽著主人諸如「名劍鑄手名不虛傳蓬蔽生輝」的話，這樣優雅笑著的金子陵，是帶著幾許漫不經心和淡漠的。子夫這麼想。
飯後，金子陵和子夫到園子裏小憩。
「你是名劍鑄手？」子夫問。
「金子陵只是個單純的鑄劍師而已。」金子陵摺扇輕搖，笑著說。
「畢竟，名劍鑄手只是個傳說，真正見過的人，很少。」他這麼說的時候，帶著點高深莫測，狡黠的笑。
子夫低頭想了一下，才省過來，「那你不是……」騙吃騙喝這句話他畢竟沒有說出來，因為還在別人的地盤上。
「沒錯~~」金子陵的眼神如露水，雨水，又象雨落下時濺起的水花，清亮清亮的，在涼涼的夜風裏，他一腳踏在旁邊的石頭上，扇子放在背後，迎風而立，半開玩笑半認真，可愛得意的說：「你也可以叫金子陵是騙吃騙喝的鑄劍師~~，沒關係。」

「對了，今天是九月十八？」子夫問。
「沒錯。」金子陵回答。
於是子夫和金子陵就披星戴月的連夜趕起路來，對於為什麼要急著趕路這點，金子陵沒有問原因。
他必須在二十一日前趕到青楓林，子夫想。但要到青楓林的時候，他卻猶豫了起來。
這是註定的猶豫吧。他想。
就象一個故事。故事被撕開的時候，總是痛苦的。
雖然說對不起沒有任何用處，
但是，只是……

尹夢，對不起，我騙了你。

這就是自己的傻吧。子夫想。

綠楊槐裏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

坐在那裏等，每過一刻，他的身體就越冰冷。他把自己的故事編成故事說給金子陵聽，就像是細數著從屋簷落下的雨，金子陵靜靜的聽著。
曾經的曾經。他家世世代代是青萍劍的守護人，為了上面的某位主人。但在這一代，尹回風私通了他的母親，偷走青萍劍並藏了起來。因為青萍劍和代代的守護人有著密切的感應，而他承諾在三個月內追回青萍劍，便潛入尹府探知青萍劍的下落。然後……
他看見金子陵在一旁歎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他低著頭說。
「不是，」金子陵歎著氣說，「我是在想你怎麼會想到‘劍靈’，這麼可愛的法子……」

因為，從見到尹夢的第一次起，他就不能狠下心來傷害他的。他的身上有世代青萍劍守護人的血，懂得青萍劍的心，尹夢，從某種方面說確實是繼承青萍劍的最佳人選的。
「不過，子夫你會把這件事告訴金子陵，」金子陵抬起頭，眼神是清亮的，有著落花的溫柔。「金子陵倒是驚訝呢。」
「因為，我知道，金子陵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劍者的第一要素是善於查意，直覺也是很重要的，在這點上，子夫做的很好呢。」金子陵溫柔的說。
「子夫是喜歡觀察呢。」子夫說。「觀察的仔細了，就會不知不覺沉溺下去，子夫是個愛做夢的人呢。」

「金子陵，你就像是一個夢，但你卻不是做夢的人。」

入夜。
尹夢還沒有來。子夫的心隱隱泛起了不安。尹夢還沒有來。尹夢會不會有事耽擱了尹夢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還有不斷在心裏擴大，那句話一點點蔓延著他的心。
尹夢，你知道了之後，會不會怪我？
「比起這個，你不應更掛心毀約的下場嗎？」金子陵在摺扇下微笑著說。果然，是個愛做夢的孩子呢。
如果沒有按約定在九月二十二日黎明把青萍劍送到青楓林另一處接應人的手裏，第一步，取子夫全家的性命。他應該做些更周密、妥善的佈置的。
「需要金子陵幫忙嗎？」金子陵問。
子夫搖搖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一步、兩步，離子時越來越近，子夫抬頭望瞭望，天空是深藍色的，就象柔軟的緞子般。
子時過的時候，他的心裏咯噠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但仍是這麼過去了。
像是望穿了註定的結局，尹夢沒有來。

「下一步？」旁邊的人問。是不是先把接應的人解決了比較好？
「我要等尹夢。」子夫的回答是倔強的，仿佛帶著青年特有的倔強，等到黎明，尹夢一定會來的，一定一定。
「去看看吧。」金子陵說。「我可以代替你，在這裏等著。」秋夜裏金子陵的眼睛，是朦朧且清澈的，像是漂浮在夜裏的雲，像是知道了什麼，看穿了什麼。

子夫卻退卻猶豫了起來。「我……」
「這把劍帶著防身。」金子陵把劍遞給他，摸摸他的頭，溫柔的對他笑了笑。
「離黎明還有時間，去吧。」

那天晚上，子夫在青楓林嗚咽的風聲裏跑著，路途周圍深綠色的蔓草瘋狂的在他眼前糾纏晃動著，再穿越了他。他一直跑啊跑，不停的跑，跑個不停。
出口左邊第三棵。越接近的時候，他的心突突的撞著他的神經，出口左邊第三棵……
堪堪一劍向他刺過來。

他一個躍身，跳到了樹上。身體的重量引起楓樹的一陣輕搖，紅色的楓葉飄落了下去。

紅色的楓葉下是紅的血。紅色的楓葉掩蓋了紅色的屍體。
也許他一開始就明瞭是他的錯是他的錯也許他一開始就知道——

眼淚還是湧了出來。
一劍刺進了他的左肩。殺手的眼睛是利的，殺手的眼睛，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這是他的一個夢罷。

夢若浮萍。子夫的身體也若浮萍般飄了起來，

青萍劍的光華，在於舉重若輕，用最柔韌的力量，分離一切的阻力。歷代青萍劍的守護者，日夜習得的劍術，便是為了這把劍—— 那麼一片楓葉翩然落下的瞬間，殺手的身體分成了兩半。
染過楓葉，血和肉堆積在那裏，再被楓葉覆蓋。
子夫看著楓葉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曾有的慈愛，曾有的嚴斥，驚懼著扭曲，扭曲的這些面孔
父親，母親，妹妹——
他覺得有一種聲音從心裏湧出來，讓他不顧一切的想要——

笛聲。
笛聲。那麼一絲一縷，淒淒的縈繞著，在秋天，在秋夜的楓林，在紅色的楓林裏回蕩響澈著，那麼清澈優雅，優雅卻哀傷。那麼無可宛轉無可挽回的吹奏著，吹亮了秋夜的朦朧，吹徹了秋夜的哀傷，以及無可挽回的在青楓林裏飄蕩著
那夜無月，無星。金子陵就這麼坐在可思亭的屋角上吹奏著。風吹起他藍色的衣裳，那樣的優雅。他就這麼任笛聲和風聲飄蕩著，在他的臉上永遠是淡淡讓人捉摸不定的微笑。優雅且無情。

無情，任是無情也動人。
子夫就在這笛聲裏落下淚來。
仿佛把所有的哀傷、追悔、懊很，都飄蕩在了這笛聲裏

金子陵，你為什麼要吹笛呢？

那夜，絕鳴子醒了過來。
驚起卻回頭。
他無奈的擾動著眼前的柴火。
遠處的風裏似乎有熟悉的笛聲。
是他的錯覺吧，他想。
畢竟有時候會把巧合當成註定，把偶爾的相遇當作了命運。
這種人最傻了。

漫長的長夜過後，便是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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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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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3樓發表於: 2006-12-26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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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開

我們一起走罷。從今以後，去任何地方，無論歡樂或哀傷，無論悲喜或挫折，我也再也不會離開你。兩個人一起，再也不會分開了。
我們一起走罷。
離開這裏，一起去遠方。

子夫，荷子夫。

可以想見，尹夢在知道且明白時的表情。

事實上尹夢在到達時看見子夫滿身染血的坐在那裏，一見到他，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湧出來。他頓時慌了手腳。
「尹夢，對不起，我騙了你。」子夫抓著他的衣服在他的懷裏嚶嚶的哭著。
騙了也好，騙了也罷，拜託你不要哭了罷，第一次看見青靈哭的尹夢苯手苯腳的安慰著。
於是就成了子夫一面講，尹夢一面在一旁安慰他。
劍靈和守護者，大概也差不多罷。尹夢迷糊的想。然後他又想到，
只不過一個不是人，一個是人罷了。
子夫是人，並且還是青萍劍的守護者。
還有，青萍劍。
子夫曾為前代的主人守護青萍劍，有子夫在，就有青萍劍的下落。
子夫很危險。
「對了，子夫，你是怎麼來的呢？」尹夢拍拍子夫的肩。
「是金子陵……」子夫抬眼向金子陵那邊望去。

不見了。
金子陵和絕鳴子，一起消失了。

宛若一朵花謝時的優雅，寂寂的，就這麼落下去了。
穿越林間的風呼嘯著，夕陽染上了他的眉角。落寞的陽光變換著剪影，秋日的楓林在夕光裏變的不可捉摸。鋪滿了金黃色的哀傷，亦仿若秋日的哀傷似的。

輕輕的一聲響，金子陵踩在了落葉的枯枝上。
這，算是捉迷藏嗎？他有些頭痛的想。
只是，也罷吧，絕鳴子不願見他的話，那便不見罷。
他轉過身，楓林的顏色如紅霧般，在夕陽裏迷離著。他在這秋日黃昏如夕陽的紅霧裏，輕歎了一聲，向著出口走去。
子夫那個孩子，還不知怎麼樣了啊。

「金子陵。」
止住了腳步。

絕鳴子站在秋日的風，秋日的楓林裏看著他。他站在那裏，風也變的蕭索落寞起來。
站在金子陵的面前，
錚錚又蒼涼的身影。

而金子陵只是若有似無的微笑著。
「名劍鑄手金子陵，真是奇遇啊。」絕鳴子說。
「咦，何不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呢？」金子陵站在那裏，淡淡笑著，說。
「我倒寧願是‘縱使相逢不相識’」秋日的陽光照在絕鳴子的臉上，是一種奇妙的，莫名且複雜，像是存在著一種情感似的。

縱使相逢應不識。
塵滿面，鬢如霜。

「耶，絕鳴子這麼說，是有什麼金子陵不知道的變化了？」金子陵合上了扇子，眼神清亮的，像是白色不斷落下的雨水，雨後散落在草尖上的亮光。
他向前走了幾步。
「那金子陵可要好好觀察了。」
如此貼近的距離，近得讓絕鳴子覺得，漂浮在兩人之間的空氣都變的稀薄起來。
貼近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都似要重疊。
金子陵淡若秋水的眼睛靜望著他，他的手離他的心臟很近，他的白鴿似的鼻尖，他的衣帶輕揚著，似要和他糾纏起來。

「沒怎麼變嘛，就是鬍子又多了些。」金子陵嘀咕。
「金子陵！」絕鳴子把他推開。戲弄他嗎？
他甩開金子陵，大步的向前走去。
金子陵望著他的身影憧憧，淡淡無奈的，一笑。

絕鳴子，你又怎麼知道，金子陵會跟上呢？

不過他還是跟了上去。順路嘛。

於是，尹夢和子夫看見的，便是絕鳴子和金子陵一前一後走了出來。絕鳴子像是在負氣，金子陵的臉上是淡淡奇妙的笑。

「子夫，你以後打算如何？」金子陵問。
「名劍鑄手金子陵，也會關心他人麼？」絕鳴子淡淡似諷刺的說。「還是，他是你下一個贈劍物件？」
名劍鑄手金子陵？尹夢記得絕鳴子曾提過，是斷他律音劍的人。
於是他細細觀察起兩人來，這麼說，他們是仇敵了？

「哎哎，金子陵這麼可愛美麗又善解人意，當然是充滿關心愛心了。」金子陵摺扇輕搖著，說。
「不象某人，想發揮關心愛心也許還會嚇到小朋友呢。」他笑咪咪的補了一句。
是在諷刺他嗎？絕鳴子冷笑著哼了一聲。

看來兩人之間的確充滿了火藥味呢，在一旁的尹夢低下頭，接觸到子夫好奇望著兩人的眼神，以及和他緊緊相握的左手，他右手的青萍劍緊了緊。

「我要和尹夢在一起。」子夫說。
金子陵摸了摸子夫的頭。「你確定？」
「尹夢說，他要和子夫一起走。」子夫抬起頭，他的眼睛一如夢想般閃閃發亮。
「子夫和尹夢在一起，無論去哪里，兩個人在一起，就好。」
「是嗎？」金子陵垂眸，望了尹夢一眼，似在詢問。
「我會和子夫在一起，無論到哪里，我都會保護他。」尹夢握緊了手裏的劍。
金色的夕陽暖暖的灑在了亭外的草地上。子夫看見尹夢在夕陽裏回過頭來，燃燒的落寞陽光裏他的側影，沉落的夕陽，白皙著臉龐，對他說：
「子夫，和我一起走吧。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灑在身上的陽光是落寞且溫暖的，衣服上的血跡還未盡幹。
子夫想，就讓他再做一個夢罷。

「所以，」他轉過頭對金子陵說。「謝謝你的照顧。」
「謝謝。」
「子夫你這麼說，便見外了啊。」金子陵淡淡溫柔的笑著，說。
「劍就帶在身上吧，防身也好。」
「恩。」

劍，劍。絕鳴子想，金子陵，你所在意的，終是只有劍而已嗎？
「名劍鑄手對贈劍的人還真是無微不至，」絕鳴子說，「就差沒有買一送一了。」
像是觸動了什麼，金子陵轉過身，臉上是有些複雜奇妙，莫名的表情。他露出一個淡淡卻象有些哀傷的笑容，
「可是，就是有些時候金子陵想買一送一，有些人也不領情啊。」
絕鳴子轉過了頭去。
金子陵的眼睛轉了轉，捂胸口道：
「哎，真是……」
「刺中你的心窩，非常之痛。」轉過頭的絕鳴子在一旁涼涼的接道。

金子陵淡淡，無奈的笑起來。

子夫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他覺得這兩個人，很有趣，也很奇怪。恩，依他的觀察，兩人之間似乎隔了什麼，雖然看起來在鬥嘴，但金子陵對絕鳴子，似乎比對他還親密些，讓他不由得也有些嫉妒起來。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和子夫就告辭了。」尹夢說。
「珍重。」金子陵看了看子夫，最終說出的，也只有這句。
尹夢和子夫手牽著手，離開了。在金色的夕陽，紅色的楓林裏行行重重，最終變成兩個點，消失了。
「這麼擔心的話，跟上去不就得了。」絕鳴子看著站在那裏淡淡瞭望著的金子陵，夕陽中的風爬上了他的衣裳，藍色的衣袖燃燒的夕陽裏繾綣著，像是要隨風一起飄起來，美麗而迷離。
「不了，該來的終究會來。」金子陵轉過身。
「再說，金子陵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什麼目的？」
「找某位離靜廬出走的人。」金子陵淡淡笑著，說。「絕鳴子看見了嗎？」
「你又欺負認吾師了嗎？」絕鳴子說。「不然他怎麼會離靜廬出走？」
「認兒在許久以前就離開靜廬修煉去了。」金子陵看著他。「你忘了嗎？」
接觸到他的眼神，聽了這句話，絕鳴子的心又發起痛來。在這麼漫長的歲月裏，胸口裏始終有一個點，只要一觸碰，就會不可抑止的痛起來。

「金子陵鑄劍出廬後，那個人就已經離靜廬出走了，絕鳴子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總是你又忘了什麼，你記的大事太多，總會忘了些小事罷。」絕鳴子說。

「對了，金子陵到是記得，」金子陵輕輕的，輕搖了摺扇，望著他說，「那天是某人師父的忌日，約好要一起去探望的，但出廬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聽到這裏，絕鳴子便沒有言語了。
他抬起頭，接觸到金子陵的眼神，明亮深深的。

夢總是會醒的，他想。

「尹夢……」子夫看著插進身體裏的劍。
劍，青萍劍。那種銀白的色澤，瀲灩的，冰冷的味道。宛如風露中的草葉，輕輕一飄，便抽離了他的身體。
子夫的心也一起抽離開來。

尹夢抽出了青萍劍，子夫沒有倒下來。
子夫抓著他的衣襟，紅色的血，就象楓葉一樣的紅色，紅得芯不出眼淚來。
紅色如血的楓林啊，夕陽就快要沉落下去了。
子夫眼裏的最後一抹光，一如和金子陵相遇那天的雨，因為水氣而發起亮來。
「尹夢……」
尹夢逃避開了子夫的眼神，推開子夫走了。
紅色如血的楓林，紛亂盛開，將子夫覆蓋。
子夫倒在了滿地鮮紅的楓葉裏。

他想，這個夢也醒的太快了罷。

咯噠，輕輕的一聲，有一個東西從胸口跳了出來。
劍。
記得那天依稀裏有個人問，
「這把劍的名字是？」

擲心。

子夫無可抑止的笑了起來。

夢，總是會醒的罷。

絕鳴子想。

有時候有人會把巧合當成註定，把偶爾的相逢當做了命運，這種人最傻。

但是，金子陵，為何，為何，最後你還是會仍是會在我眼前，這麼出現？為何你總是這麼燦爛的盛開在我的生命裏，為何你總是會緊緊緊的牽動我的心，為何，為何，無可逃避，狹路相逢，

為什麼偏偏，偏偏是你？

絕鳴子一個近前。
金紅色的楓葉紛落下來，卷起金子陵黑色長長的頭髮。天空的顏色是澄金，青藍，靛紫，秋日黃昏的天空，如此美麗的變幻莫測著。
在那片楓林裏，絕鳴子擁住了他。
紅色楓葉，紛亂盛開，將他和他，覆蓋。
絕鳴子的嘴唇是灼燙的，帶著毫不留情的肆虐，像是一種情感的宣洩。在他的唇上咬的生痛，舌頭迅速撬開牙齒，席捲了進來。嘴唇摩擦著嘴唇，熾燙著，喘息著，舌頭輕輕的，細細舔過敏感的黏膜，引起一陣顫抖，再移向下顎，鎖住他靈巧的舌，深深的汲取糾纏了起來，舌頭，手指，和心，像是跌落了秋天的雲朵，就這麼，沉溺其中了。

吻如雨下。不斷落下來，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如此貼近。

「等一下。」金子陵想掙扎著起來。
絕鳴子緊緊的抱住了他，不放開。
「就這樣，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絕鳴子說。
金子陵閉上了眼睛。頭上的天空是秋日的黃昏，他和絕鳴子就這麼躺在楓林裏，互相相擁著，擁抱。

夕陽剩下了最後一抹顏色，鮮豔哀傷的沉落著。

「絕鳴子，你為什麼要離開呢？」站在那裏，金子陵問。
絕鳴子沒有回答。
金子陵便在紅色如淚的夕陽裏淡淡的笑了起來。
「金子陵知道，」
他撫上絕鳴子胸口的地方。
「這裏，有一個結。」
他淡淡的笑了起來。在落寞夕陽紅色的楓林裏，在秋日迴旋的風裏垂了藍色的衣袖和黑色的頭髮，站在那裏。
他的眼神有著深深的清亮與落寞。

金子陵望著絕鳴子。
「不過，金子陵會等。」
「一直等，等到總有一天，那個結終有解開的時候的。」
他便在夕陽的哀光裏垂眸，藍色的衣袖隨風而動，一如一朵藍色漂浮的芙蕖。

夕陽，終究還是沉落下去了。
在那一點散漫的夕陽，溶進的黃昏的光裏，紅色的楓林他站在那裏，美麗哀傷落寞，變幻著一如他的眼神，金紅色夕光繞纏著他，只是夕陽。他在那黃昏的光影裏站立著，而言語似成了一種情感的顏色，對他說，

「回家吧。」

回家吧。

穿越所有的風和黃昏，即使兩個人的手不能相握。

仍是緊緊聯繫著。

回家吧。

這就是結局。

(完)

————————————

貼完才發現, 這篇文裏的子夫好正太啊^^BBB
三年前的偶真是純潔啊~~ 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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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5 ［圣诞／开版贺文］（金子陵）《非道》之青萍记1~5(完)，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