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1 【慕容寧×史豔文】一場由家長會引發的……（拉郎，有三輪車，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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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2-11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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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1 【慕容寧×史豔文】一場由家長會引發的……（拉郎，有三輪車，慎入！）

閱前須知（請務必謹慎打開）：
*慕容寧（33）×史豔文（48），私設和ooc齊飛，含一點我流寧雪親情。
*長文預警！第一人稱預警！過分的事情預警！畫風越來越雷預警！
*如果發現哪里不對，一定是你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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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勝雪的家長會這學期已經開過兩次，開學一次，期中一次，兩次都是我去的。

大哥不去，我甚至沒告訴他有家長會這一回事，畢竟他從勝雪上小學三年級開始就再沒有過問任何與學校有關的事情，他沒空去理會這些，或者說，根本不願意花心思在上面。

勝雪和他不怎麼親，是由我從小看顧著長大的孩子。我至今仍沒什麼成家的打算，慕容家的產業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自從十年前大哥徹底放權給我來當這個家，想必是認定了我會始終把慕容家放在第一位，心無旁騖，慕容家的產業便是我的畢生事業。慕容寧這一生已經過完了前面的三分之一，後面大半段，也幾乎可以想見。

我在兄弟姊妹裏排行十三，十幾歲時逃過一次家，在外無拘無束地闖蕩了幾年，見識了一些人事物，也實踐了一些現在看來並不成熟的想法。那時候的大哥遠比現在年輕多了，脾氣也比現在更烈，對於幾年以後我突兀地出現在家門口，意外地，沒有疾言厲色加以訓斥。我是我們這一輩最末尾出生的孩子，前面的許多兄弟姐妹，有些我甚至沒有特別深的印象。那時候的慕容家不比現在優裕，家裏人多眼雜，好些都沒等到自己開枝散葉的一天，就因為疾病、事故等各種原因過世。而今還健在的，除了早年拋家而去至今杳無音訓的五哥，就只剩下我跟大哥。

從前些年開始，大哥的身體也陸續出現一些小毛病。我想，大抵人上了一定歲數都會如此。大哥性格強硬，病痛落在自己身上，免不了諱疾忌醫。但我卻不能不在意私人醫生的囑託，專門托人幫他另找了一處適合療養的居所。他沒住我選的宅子，卻自己搬去了郊外住，不許任何人上門打擾。他又不是整天吃齋念佛的居士，療養也非與世隔絕這麼個療養法。我終究還是拗不過他，只是不曾想到，他這一住，便是十多年。

勝雪前幾天剛過完他十七歲的生日，那是個週三，他不在家，正好趕上市里幾所學校聯合組織的大學升學模考。勝雪的學校也參與其中，老師們在辦公室裏加班加點地閱卷，硬是趕在考完第二天下午就讓所有人拿到了成績。之後，學校便緊鑼密鼓地安排了一次全年級家長會，說是作為期末之前的一次學習情況的集中回饋和精神動員。

我去班裏找勝雪時，他們所在的這棟教學樓剛經歷完例行的大掃除。我來得早，班裏還沒什麼人，成績單就貼在教室門口的牆上，位置十分顯眼。我平時其實不怎麼關注排名，平時在家不提，也是不希望勝雪太過放在心上。

勝雪自小聰穎，學習新東西頗有天分，但又非是那種百年一遇、生來便智力超群的天才。我清楚地記得他在九歲上三年級時，大哥曾親自送他參加了一個封閉式的特訓營，這個特訓營專為了政府下屬的研究院選拔少年人才而開，營裏不乏與勝雪年齡相仿，又天賦異稟的孩子。勝雪的表現不算裏面最拔尖，卻也足以名列前茅。然而一個月後，他卻沒能如預料中的拿到研究院少年班的入學資格——原因是他在結營的前一天，趁輔導員不注意偷跑出營地，去了附近一座山上玩。中途受了涼，夜裏發燒，第二天燒得稀裏糊塗沒去參加考試。大哥也因此而震怒，摔碎了家裏好幾只義兄弟送來的價值不菲的茶具。之後，勝雪被禁足在家，閉門思過了整整一個星期。

這興許並非他們父子交惡的開始，但卻一定是他們父子交惡的爆發。

我趁著勝雪沒來，大致掃了眼成績單上的內容。A3的印刷紙張，密密麻麻地佈滿小字，勝雪的名字分別位於班級第二和年級第三兩欄。年級第一名叫史精忠，是隔壁班的班長，名字和照片長期佔據學校表彰名單的前幾位，我聽勝雪提起過，所以早有耳聞。就在幾分鐘前，我沿走廊路過隔壁教室，史精忠正挨個給每張課桌貼成績條。他穿著整整齊齊的校服，比照片上看起來要瘦一些，身量高挑，模樣周正，五官生得尤為俊俏。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他抬頭看向窗外，朝我點點頭，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我想，他應該屬於那種班裏同學會主動去親近的學生類型，就好像一朵溫軟的雲，被和煦的陽光浸透，又將光芒灑向所到之處。總之，他和我家那位從不肯拉上外套拉鏈，行事乖張、言語帶幾分刻薄，對某些事情存在異乎尋常的執著的慕容勝雪截然不同。

但我私心裏更滿意這樣的勝雪。

當然，這不止是因為我是他血緣意義上的親人，他自幼就很親近的十三叔，而是我看著他，眼神流露出與我相似又不盡相同的兇狠勁，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與他差不多年紀的自己。我完全能夠理解他的叛逆，也從不後悔當初自己離家出走，沒幾年，又從眼花繚亂的世界回到一成不變的家中。我豔羨這份已不屬於我的年輕，清楚這個世界會給一切無所畏懼的年青以怎樣想像不到的磨礪，卻依然盼望勝雪不必經歷父輩業已走過的彎路。有一天，他必會徹底取代我，去完成許多現在未必願意做的事。好在他離成年尚有一些時日，離成人更有不少的距離，因而在此之前，我會盡全力照看他，履行不僅僅作為一位監護人的責任。

成績單將這次年級前十的名字全部列出，讓我想不注意都難。年級第二叫丁淩霜，陌生的名字，以前沒聽勝雪說過。丁淩霜總分只比勝雪高兩分，兩人同樣是理綜成績亮眼，語文和英語排在中游。勝雪的英語還要略勝一籌，遜色的唯有語文。這一弱項可謂冥頑，從初中保持到了高中，雖不影響大局，卻無疑有很大的上升空間——這也是上次家長會後，勝雪班主任的原話。

距離家長會開始還有十來分鐘，學生家長已經陸陸續續地聚集在教室門外，或叮囑孩子，或與面熟的人相互寒暄。之前遲遲不見的勝雪也終於慢悠悠地出現在過道拐角處，遠遠看見我，沒多少表情的臉稍微有了變化。他踱到我面前，手裏攥一張滿是紅色水筆印跡，卷頭寫有“語文”兩個黑體字的試卷。瞧我不語，他扯出一個算不得笑容的表情。

“寧叔，你站門口這麼久，看過成績單了？”他開門見山地問。

我沒有否認，他的笑容隨即變味。

“哈，我就知道，寧叔不可能不來關心我的成績。就算老頭撒手不管了，寧叔也一定會代勞。”

我對他這種陰陽怪氣已經視若無睹，並不去計較。

“還有史精忠，寧叔應該也知道，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別人家的孩子’。哎呀，只可惜這輩子沒能投胎到慕容家，否則老頭肯定做夢都得笑醒——”

“勝雪！”我輕喝一聲打斷他。

他話裏明顯有賭氣的成分，只是明嘲暗諷，終究聽不太順耳。

“你之前去辦公室了吧，手裏的這是？”

“沒什麼。”勝雪沒了嘲諷的興致，試卷被他快速地揉成一團，無比精准地投進垃圾桶。

我不及阻止他，勝雪也不打算再聽我嘮叨，索性拽上我，把我帶去他們教室最前排的座位。

“寧叔，‘催眠大會’要開始了，等下您可千萬別睡著哦。”

這臭小子……
我在心裏笑罵一句。

家長會的流程照例是由班主任開場致辭，隨後科任老師一一上臺總結。這次因為時間倉促，剛從大考中結束戰鬥的師生都分身乏術，故而一切從簡，省略了年級優秀學生代表發言和家長代表發言的環節。語文老師往往是先來發言的一個，我記得教勝雪語文的是個梳金黃馬尾的中年女人，上次家長會，她全程眉目緊鎖，用尖銳的聲音念完了一整篇極其冗長的新學期展望稿。然而這次不然，走進教室的人讓我稍感驚訝，甚至於沒能一下子移開目光。

這是一個有些看不出真實年紀的男人，一身的白襯衫搭配黑長褲，樸實幹練。與他衣著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面容，簡直可以稱得上明朗豔麗。我很少想過用“豔麗”去形容一個男人，但這樣的一個人，即使混入人群中也是能讓人一眼記住的對象。他面帶淺笑地看向台下，目光依次掠過前排，眉眼給我隱約的熟悉感。

“各位家長，你們好，我是給理科A班代課教師史豔文。之前，祝老師家裏出了些事，一直脫不開身，所以年級組安排我來負責A班後半學期的語文課。”他簡要敘述了原委，便拿粉筆在黑板寫字，“各位可以記一下我的聯繫方式，這次四校聯考，我也參與了語文試卷的命題，期待之後，我能與各位同學、家長進行更多更加深入的交流。”

史豔文，我看著工整雋秀的一行板書，在心底默念了一聲。把名字和號碼存進手機通訊錄，備註上：勝雪的語文老師。


02
整場家長會聽下來，沒什麼需要我特別注意的重點，各科老師的發言也如浮光掠影，沒給我留下多麼深刻的印象。確切來說，我自從語文老師走後就開始晃神，晃神的具體原因不明。好不容易撐到了家長會結束，又等教室裏所有人都差不多離開以後，我才緩慢地從椅子上站起，舒展一下發酸的筋骨。

我給勝雪發短信問他在哪，順便推開教室後門，誰知迎面就撞上一個人。

“您是剛才慕容勝雪的家長吧？”這人的聲音同他的樣貌一樣很有辨識度。

“史老師？”

我著實有些意外，沒料想剛出教室門便碰上這位。

他是最早結束並且離開的老師，總結過程中我們並無任何直接的視線交流，可他卻記住了我，僅憑教室座位排列的次序。

“您也是在這裏等誰嗎？”我見他倚著門背後的一堵牆，手裏捧一本厚厚的翻開的教案，眼神不時往一側掃。

“還在拖堂呢。”史豔文無奈道，指指隔壁教室，又補充一句，“我的孩子也在裏面，只是現在不大方便進去。”

史豔文……有兒子？

我的關注重點和第一反應大抵和常人無差，即，這人看上去分明十分年輕，竟然已經結婚生子，而且孩子的年歲還和勝雪一般大小。

當然，這些念頭不過於須臾間閃爍，我腦海裏很快浮現出一個名字。

“令郎該不會就是——”

“嗯，他叫精忠，史精忠。”

史豔文一說到兒子的姓名，眼裏便生出一團柔和的欣悅，由衷的驕傲。

果然……
莫怪我之前就覺得眼熟，沒想到他們竟真的是父子。心念至此，我又忍不住細細端詳了史豔文一遍——這父子倆不僅眉眼相似，周身氣質也是頗為相襯。

我對史豔文的欣賞，由此建立在對方出色的外貌、溫文爾雅的舉止，以及他兒子史精忠對一個窗外走過陌生人也頗為溫馴有禮的良好印象之上。

“寧叔，你剛才怎麼不回我消息？”

身後驀然傳來勝雪的腳步聲，打斷了我的思索。我當即回身，自家侄兒斜挎著背包，正一臉埋怨地盯著我看。

剛才分心於寒暄，險險忘記了正事。

我沒顧得上說話，倒是史豔文先微笑著走到了勝雪面前，微微低下半個頭。

“慕容勝雪。”我聽他字正腔圓地喚我侄兒的名字，側首看我一眼，續道，“你的語文基礎不差，只是在審題上欠缺了細緻。以你的水準，這次的客觀題和默寫填空不該出現這麼多失誤，最後的大作文也不至於跑題的。”

“嗯，老師說得是。您在我答卷標注的部分我會好好研究。”

勝雪悶聲回應，頰邊繃起兩塊肌肉，憑我對他的熟悉，他這會兒多半在咬後槽牙——這實在是件好事，表明他對別人說話內容的認可。

對於切中肯綮的指點，勝雪到底還是聽進去了，即使臉色瞧上去不怎麼有精神。

我想到那張被他賭氣丟進垃圾桶的試卷，年級第二的成績單，史豔文溫聲細語的教誨，一個想法在腦中逐漸成型。

我把想法飛快地付諸言語：“史老師，理綜一直是勝雪的長項，他的英語也不弱，只是語文……您也知道，他的語文，對這次乃至過去每一次成績的影響都是最大。所以我在想，您能否幫他集中時間和精力進行查缺補漏，比方說，利用週末的時間補習。”

聽完我的提議，史豔文並不顯出詫異，想來家長對子女的關懷心切，他也深有體會。

“雖然老師和家長說起補習，一般都默認指數學和理綜。語文呢，除了平時的正課和自習，我也沒專門給學生補習過。不過教學相長，適用於任何一門學科，對我的教育生涯而言，新的嘗試和探索都是永無止境的。“
“勞您費心。史老師要是時間上允許，我們可以從下周週末就開始。至於地點，史老師不介意的話，就直接來我們家。有償補習的薪金也全由您來定，按次數或者按小時計都是您的自由。”

其實，這番話說得極為唐突與無禮，很不符合我一貫的做事風格。但也不知為何，在史豔文與我對視的刹那，所有疏離和顧忌都消弭於無形。

勝雪在旁不停眨眼示意，被我無視：“您也不必擔心往返交通的問題，我會讓家裏的司機去您的住處接送您。”
“這……”
史豔文終於對我自說自話、自作主張的行為表現出無奈，卻又很快用他不失禮儀的應對予以了緩衝。

“慕容先生，作為一位老師，同時也是一位家長，我非常能夠理解你的心情。至於你的建議，我會綜合學校的規定以及慕容勝雪的實際情況，審慎考慮，沒辦法現在就給出明確的答復。”
“不礙事，我之前記了史老師的手機號，您要是方便，也可以記下我的。”
“好。”史豔文靠近看我的手機螢幕，在備註一欄輸入“慕容寧（勝雪叔叔）”幾個字。他站得比剛才更近了點，襯衣上清新的皂角味也若有若無地混入我的鼻息。
“我平時用微信不多，偶爾會看郵箱，所以……嗯，還是儘量在非工作時間短信和電話聯繫。”
我遲疑地點點頭，這縷味道便又遠了。
“史老師辛苦了。”一直沒機會插話的勝雪出聲，朝史豔文鞠了一躬，轉頭拿手肘捅我，“寧叔，史老師忙，就別佔用人家寶貴的時間了。”
“是，那麼勞您費心，我們之後再聯繫。”

我匆匆打過招呼，被勝雪半拉半拽地帶離現場。

一路上，勝雪的背包從左肩換到右肩，表現出不止一星半點的焦躁，讓史豔文幫他補習的事確實是我臨時起意，事先沒同他商量，又做主安排了後續，他想必極不樂意。

“垮著臉，是嫌寧叔欺負你麼？”

“寧叔喜歡3歲小孩，就該自己去生一個。”

我失笑：“我不喜歡小孩，卻還不是被迫替人養小孩。而且一年的時間，只怕還湊不齊某小孩成人禮的零頭，未來啊……未來可真是任重道遠。”

話題轉回家裏，我連故作感歎的歎氣聲都不免多了幾分真誠。

勝雪不接茬，一個人悶聲往前走，快到學校大門的閘機前面時，他忽然停住。

“哎～同學，後面人多別擋門口啊——”保安大分貝嚷嚷，勝雪充耳不聞，只是認真地凝視我的眼睛。

“寧叔，”勝雪說，“別看你比老頭通情達理好說話，其實我知道，你們本質都一樣。”

“而且啊，你肚子裏的壞水，可比他多多了。”


tbc-

[ 此帖被lxtq在2021-02-12 10:03重新編輯 ]

wb:銞三十
lof:林下听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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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2-12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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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有三輪車，雷，慎入！！！

03

其實，勝雪說得一點也沒錯。

我對我所在意的一切人、事、物，在沒完全納入掌控、甚至據為己有以前，依附於其上的想法很容易會走入某種偏執，待有跡象浮出水面，水面以下的部分則已敗壞並且變質。

比如這些天，我反復想著那場本該隨時間淡去記憶的家長會，那個本來與我無所交集的人，以及當時我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出口、又幾近於自以為是的請求。

大概我並不真正以為我的做法冒犯，畢竟那人也說過自己能可理解。


收到史豔文的短信是在隔周星期二的晚上。

時間已過十二點，在酒吧裏來往穿梭的男女，伴著樂池裏震地的鼓點聲扭動身體，笑語聲一浪蓋過一浪，嗡嗡地震得人耳膜不適。像我這樣從大堂溜掉，去到洗手間抽煙的人不在少數，我拿煙盒的時候連同衣兜裏的手機也一起掏了出來，手指無意碰觸，便注意到螢幕亮起的短信提示。

發送時間顯示在七八分鐘以前，發送者是史豔文，短信有點長，除去客套，大致是說由於學校近期在舉辦師風師德建設活動，要求教師們嚴於律己，尤其不得私底下開班補習。雖然談不上明令禁止，但若在此時被有心人舉報，也將會面臨罰款甚至被停職的風險。因此穩妥起見，他不會對班裏任何一名學生進行私下的有償補習，但是鑒於家長的請求和學生的個人意願，他會對班裏語文相對薄弱的一些學生進行兩次無償的集中輔導，時間是每週星期六這天的任意兩小時，地點也視各個家庭的情況而定。

我幾乎不含猶豫地撥去了電話。

史豔文那頭傳來書頁翻動的窸窣聲，與我這邊沸反盈天的背景音截然不同。電話接通，反而是我先沉默了幾秒，對於深夜貿然擾人清靜有些微的過意不去。
這個時間他還沒睡嗎？還是……他們當老師的都會看書到這麼晚？

史豔文的嗓音壓得很輕，比白日低沉，與周遭的靜謐融為一體，奇異地遮罩掉了我耳邊的一切喧囂。
“抱歉，這個時間還來打攪史老師休息，我剛才看到您的短信，是有些事想和您親自確認。”
“沒事，慕容先生請講，我在聽。”
於是，我便說了自己想讓他從這周開始就來家裏輔導勝雪的請求，理由是期中剛過便於趁熱打鐵，加深印象，這也是為了讓勝雪重視自己偏科的問題。史豔文“嗯”聲應著，俐落地答應了，我便發去家裏的地址，依稀聽到了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
“……好，屆時辛苦您安排，今天很晚了，您早些休息。”
史豔文這次沒再拒絕司機的接送，大概也是承認慕容家所在的一片別墅區位置實在偏僻，去往市區的交通委實不怎麼方便。
我掛斷電話，像有什麼懸於心尖的物事倏然墜地，走路都鬆快了幾分。
“破你西瓜，變態寧仔，恁這一趟去這麼久！”

一回包廂，孟高飛的破鑼嗓子立馬粗聲粗氣地嚷嚷起來，雪茄煙的霧氣大口大口噴在我臉上。

“出去打了個電話。”我敏捷地躲過，避免吸入更多二手煙。

“什麼電話？這時候打電話給人，能安好心？”

“一位朋友罷了，說我侄子的事情。”

“朋友？”孟高飛難以置信地乜我一眼，“恁爸這樣的？”

也怪不得他會這樣想。因為工作原因，我平時應酬很多，交友範圍也廣，來往的對象中既有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也有事業編制內的熟人朋友，甚至不乏像他這種不務正業，吃喝票賭聊以度日的個體經營戶。我們現在待的這間酒吧就是孟高飛的產業之一，起了個俗氣又直白的名字——“逍遙天”。
“你想多了，他在學校裏教書。”我不欲和他多說，捏著手裏的煙，在指間來回撚動。

孟高飛發出一聲若有所思的“哦”，手掌拍我肩膀：“那你笑啥。“
笑？我幾時笑了？
“煙拿著一直不點，怎樣，怕浪費火機哦？”

孟高飛話嘴上說話，手裏一把奪過被我搓得皺巴巴的煙，就著嘴裏那支燃了，愜意地眯眼呼出口眼圈：

“喂，從你剛才回來就魂不守舍的，莫非……你對人家別有企圖？”

“男老師，家裏孩子都有勝雪大了。”我想不到自己竟然會一本正經地回答他這個問題。

肯定是在這烏煙瘴氣之地待久了，昏頭。

孟高飛一哂，把燒成灰白的一截煙蒂摁進煙灰缸裏，手在大腿上拍了拍。

“那沒事了，只是總感覺你笑得很變態。“
是啊，誰讓你們叫我變態寧呢，我在心裏白了他一眼。
後來又有人往包廂裏送酒，整整一大箱黑啤，幾個穿著大膽的陪酒女郎，擠在我們中間嘰嘰喳喳。我離她們遠，自己坐在一側喝酒，後面喝得有些斷片，具體什麼時候被司機送回去的我全無印象。


但我記得，當夜自己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景象光怪陸離，如一臺老舊影碟機在播放畫面，兩道雜亂的人影，身形交纏在一起，光線晦暗難辨，然而其中一人的面目卻是清晰地映入眼簾。

黑色偏分短髮，鬢邊一綹白，一雙瞳色偏藍的丹鳳眼染上名為失神的迷離，嘴裏填塞著碩物，溢出的涎液順著口角流淌下來，打濕了頜線。

我猛地驚醒。

牆上的石英鐘指針堪堪轉入後半夜，距離天亮尚且還早，我身上有點濕漉漉的冷。

夢裏後來的情形我醒來便記不清了，呆坐了一會兒，很快就平復下心情，淡定地拆下被褥和床單，送給了離房間最遠的那臺洗衣機翻攪。

離這周週末還有不長不短的時間，我卻遠比自己以為的更期盼它能早些到來。


04

真正到了週末，我尚不能從一堆瑣碎的冗事裏輕易抽身。

從週四上午開始，就有一場為期四天的展銷會在市里的會展中心開幕，主辦方是長年與慕容家有業務往來的幾個合作商，我作為受邀嘉賓，開幕前兩日幾乎跑下了全程。第三天就去得有些遲，臨近午間才出現，仍免不了被眼尖的一夥人瞧見，前呼後擁地拉去參加閉幕酒會。

一整個下午我都有些興致缺缺，只隨意而敷衍地應付前來同我搭話的各色人馬，甚至懶得擺出謙遜有禮的一張臉。待到快6點的時候，我和主辦方打了聲招呼，提前結束了這場應酬。

到家的時候，勝雪已經在樓上練琴，這是他打小養成的習慣，每到週末都會一個人到琴房練兩小時的琴，寒暑不輟。我看了眼腕表，司機大概在半小時前就依照我的吩咐去市里接人了，這一會兒的車載GPS顯示，車子正在離家15公里外的環路上行駛。

這周開始入冬，氣溫驟降，跌到了零度以下。史豔文卻還穿著我們初見面時候的那件白色襯衫，只外面多套了一身米色大衣，頸上系了條淺灰色的羊絨圍巾。

甫踏入玄關，他便被鋼琴的樂聲吸引去了大部分注意力，抬手指了指樓上，悄聲問我：“這是勝雪？”

我頷首，他臉上驚訝的表情旋即化作了然，很快又變成一種懷念又感慨的神情。他在玄關外佇立不動，像在凝神細聽，我便也陪他，直到一首曲子悄然行至尾聲。

“十之第二，肖邦的《革命練習曲》啊……”他喃喃自語，“有很久沒聽到過了。”

我有些好奇：“史老師也知道這首曲子？”

其實，對常聽古典音樂的人來說，這首C小調練習曲在後世流傳甚廣，不同的演奏版本被不同唱片公司收錄進不同鋼琴家的音樂專輯中，唯獨音樂中那份沉鬱激昂始終不變。方才，鋼琴鍵盤上跳響的音符不遺餘力地演繹著華沙陷落後鋼琴詩人的悲憤心境，連不曾彈琴的我也受其感染。


“過去，我愛人也時常彈這一類的曲子，她那會兒在樂團裏唱歌，會鋼琴、手風琴、長笛好幾種樂器。後來我們分開，她就帶走了家裏那臺鋼琴。”

史豔文說起過往的語氣十分的輕描淡寫，但我注意到他仍舊用“愛人”一詞來稱呼前妻，這不禁令我對段失敗婚姻的內情產生一些猜測。

“所以，能夠在這裏聽到我的學生彈這首曲子，實在是……很驚喜。”

他言語間的神色真誠無偽，使我立刻停下所有不著邊際的揣測。

我又看了看時間，現下才剛過七點。

“說來也是我之過，沒估準時間，還忘了勝雪會彈兩個鐘頭的琴，讓史老師早到了這麼久。不如，我現在去叫勝雪下來，你們提前開始？”

“不必麻煩。”他擺擺手。

“那，史老師就先隨我去書房等吧，順便我也想和您聊聊。”

史豔文欣然應允了。

我輕輕關上書房的門，門鎖“哢嚓”一聲合上，如同隔絕開一個世界。


仔細算起來，這才是我和史豔文第二次見面，也是第一次我們坐下來面對面談話。

“我這次來，主要是想通過這套題來檢測一下慕容勝雪的背誦和理解能力，確認他的薄弱環節，以便後續進行更加針對性的練習。”

史豔文從公事包裏取出一疊裝訂好的試題，統共四頁，竟然全部是手寫以後再列印的。

我看著一行行工整的楷書字跡，心下感歎，也似乎明白了那通電話裏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我有充分的理由確信，史豔文是個做事用心的人，哪怕他所做的可能吃力不討好。

“手寫固然費時，但也有助於加深記憶。倘若這套題不能奏效，那麼豔文也只能寄希望於最原始的辦法——熟讀經典，理解背誦了。”

史豔文此行還帶來了二樣東西，一本有些年頭的《四書章句集注》，他擺放書本的動作，在我眼中實有幾分古時候教書先生的風範了。

“不能不說，史老師思慮周全，細緻周到，像您這樣的老師，應該很受學生們尊敬吧。”

史豔文搖搖頭，只淡然一笑：“師者，傳道受業解惑，我不過是盡我分內之責而已。所謂有教無類，因材施教，前人能可為之，我等自然也能；前人力有未逮的，則更該由我們去實現。”

人生代代無窮已。

我一時想到了這句話，亦為之動容。

“以史老師的能力與資歷，未來必不在話下。”

“哈，我如今也是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也算老之將至，快要力不從心了。”

“力不從心嗎？史老師過謙了。我的大哥——也就是勝雪的父親，到五十歲時，仍堅持家裏的大事小事由他來定奪，哪怕前年過完了七十歲生辰，也還是一點也不服老。”

“有道是：‘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七十往後如何行事，便都是規矩與法度以內的自由了。”

聽史豔文一板一眼地引經據典，我竟久違地起了一些與人據理力爭的念頭：

“我以為，總讓規矩束手束腳未免拘泥，故而在此有一問想要請教史老師。”我頓了頓，繼續我的問題：“是否在您看來，一個人年未滿七十，從心所欲而為，便一定謂其行為僭越呢？”

史豔文一愣，思索片刻後答：“這樣說卻也不盡然……因為整句話是孔子在自述其人生經歷，講為學也講修身，或許，當時也有人同先生一樣問及此處，是以聖人才又會與弟子反復強調‘克己複禮為仁’，目的便是使人潔身自好，欲而不貪。”

欲而不貪嗎？

老實說，從他嘴裏得到這四個字時，我心裏實是有些許空落的。

我很小的時候，家父也讓子女們誦讀《四書》，作為一項定期由他考教的功課。只可惜，有的人生來貪婪，又順遂本性，始終學不來那套“中庸”的品德。

我快速拾掇了心緒，語氣半真半假地惋惜：“哎，一說起這些經典之學，聖人之道，我就和史老師話不投機了。”

史豔文勾唇，適時報以寬和的笑容：“君子和而不同。”

對於被人劃入君子之類，我私心裏難以苟同，對這個詞語也有些說不出的抵觸，但同時，我也不可免俗地因為他對我的認知偏差而產生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僥倖。

君子，多麼冠冕堂皇的名片，帶在身上，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副畫皮。

而那些藏於畫皮之下，不堪卻又真實的欲念，從未有一分一秒停止過蠢動。

譬如，我很難不去注意史豔文說話時，間或去舔嘴唇的動作，他的唇形飽滿，顏色為健康的淡紅色，因為暖氣開得足，水分蒸發，略有些發白。我不知不覺地瞧了一陣，喉嚨裏像多出一團毛糙的刺球。

我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沫。

“抱歉，光顧著說話，多有怠慢，史老師想喝水還是喝茶？”

“我沒什麼偏好，隨您安排。”

我便去拿書桌抽屜裏的茶葉盒。剛取出一小塊茶餅，忽然想起之前沒讓管家燒水。

“唉，近來人總是健忘，忘記沏茶還要先燒水。倒是……我常喝的這種GIN酒，口感清淡，可以提神，用來解渴亦無不可。”

“介意來一點嗎，史老師？”我邊說，邊打開玻璃立櫃的門。

史豔文遲疑了，如我所料的面露難色。我已經拿出兩只玻璃杯並把其中一只注滿，當著他面，將這杯無色透明的液體仰頭喝下。

“您信我。”

我很篤定，因為自知所言不虛，至少，是說了一半的真話沒錯。這種酒，口味清淡不假，後勁極強卻也是事實，這或許叫作“君子欺之以方”。

史豔文眼見我接連喝下幾杯仍面不改色，口齒清晰，也終於放下了顧慮。他用一只手護住杯子，像喝茶似的小口啜著。

書房一時歸於寧靜，能聽見隱隱的琴聲穿透牆壁，似片羽拂過。

而在下一刻，樂音陡然轉急，仿若青面獠牙的鬼終於攢足了機會，按捺不住地將頭頂的畫皮合力破開一道缺口。

史豔文手裏的酒杯見了底，我坐了一會兒，也放下杯子。

誠然，一瓶GIN酒根本難奈我何，但若算入下午酒會上那些無限量供應的香檳、葡萄酒、威士卡，那麼區區幾杯還是成功地催化了我體內遲滯的酒意。

我的血液開始燥熱，從脖頸動脈傳來的心跳在我耳中放大，眼前似也籠上一層薄薄的重影。

“時間……是不是快到了，我去叫勝雪——”

“慕容先生！！”

我起身時，腳步踉蹌了一下，把史豔文嚇了一跳，他忙伸手去拉我手臂，反被我從脅下繞過，牢牢箍住了腰。


兩處的心跳，我用把握不住的力道強行合於一處，他掙不開，而我放不掉。

“沒事，我沒事……就是下午喝的那些東西，嗯，上火呐。”我在他耳邊呵氣，“所以你會好心幫我解火嗎，史，老，師？”

史豔文切切實實地僵住了。
具體表現為兩條手臂不知該放於何處，耳垂附近的皮膚顏色也肉眼可見地加深。

據此，我不難得出結論——他在應付醉鬼方面的經驗嚴重匱乏，遑論對上我這樣的，一半自然一半佯裝的醉鬼。

”您……你還清醒著嗎？慕容先生？”史豔文試探地問，手臂移向胸前。

我不接話，他只怕還猶豫著是否鉚足勁力推開我。

他完全能夠做到，只是不必要對一個半醒半醉的人顧慮良多，以致逮住分心的縫隙，被我毫不費力地按倒在背後那張花梨木書桌上。他重心難支，只能後心半倚向桌面，手撐著桌沿。他帶來的那本《四書章句集注》混亂中被打開兩頁，行間密集的四方小字，竟是為這可怕的戒律清規作注。史豔文也一眼瞥見，整個人的反應卻像被施了定身咒。

我有些懊惱，奪去他所有怔忡的餘裕，含住他的耳骨，胡亂地喚他的名字。

“史老師？史豔文？豔文？”

史豔文身體一個激靈，失焦的視線複又落於實處，神智回籠，腰間的皮帶已被我抽走了一大半，褲子不上不下地掛在腿根，聊勝於無。

“別在這裏……”他臉上流露出掙扎的痛苦，語氣包含乞求，在我聽來更像是為了彼此的體面的好生商量。他手指撚住書封，仍未放棄地執意把內頁合上，後半截話被我用唇舌堵住，半帶抗拒半含迷蒙的神色伴隨呼吸起落，口中津液的滋味澀得發苦。

“只能在這裏。”

一錘定音，我鬆開對他口腔的鉗制，看他嘴唇鮮紅微腫，足足費了好幾分鐘才緩過氣息。

偷來的時間，總比光明正大的大把擁有要來得金貴，琴聲早已聽不見了，但我無法說服自己停下。


我抵住史豔文的雙膝，將他的襯衣一直卷到胸口。他的腰腹無贅，肌理緊實，緊貼其上能感覺到自肋間升起的輕微的戰慄，某種植根於他骨髓的力量正本能地拒抗我的侵犯，這無異於對我耐性的挑釁。

我低下頭，齒尖銜住他一側胸乳，輕輕吮咬乳果，直至其變得殷紅挺立，並指去捏另一枚，它已自然而然地挺立凸起。

“史老師，不知您下麵的情況是否不比這上面的差呢？”

我說著探手到他身前，握住褲縫處略微鼓出的一團。約莫是我的話與動作予了他雙倍的刺激，史豔文眼尾浮起一層薄緋，身體緊跟著痙攣了一下，不多時，他昂起的前端把內褲暈出一片濕跡，觸手黏膩。我索性將他的內褲也褪下，直讓他腿間的物什徹底曝露在溫暖的空氣裏。

“你……到底想做什麼？”史豔文又掙動了幾下，咬唇問。

“做我之前一直想做的事，‘從心所欲’。”我無比真誠地答。

八成的力氣被我用來錮住上肢，另有兩分則將他的脆弱納於掌中。當此之際，胯下脹硬的感覺也幾近消磨掉我為數不多的的理智，但我心系著循序漸進的道理，絕不滿這僅僅一次的饜足。

我從後面抵住他臀縫，來回捋動手裏的勃起的性器，聽到史豔文由齒縫往裏吸氣的忍耐聲裏漸次夾雜了幾聲低喘，便嘗試用拇指堵住頂端汩汩出水的小口。

“史老師，泄早了可不太好啊。”我忍不住出言提醒，來回撫弄，“力氣得留著用，一會兒還要繼續輔導勝雪麼不是。”

“慕……容……你……你放開！！”

“史老師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你……唔……嗯啊……慕容寧！”

從史豔文舌尖碾出的字眼連不成句，喘息聲也越發粘重，混合了泣音，難以準確形容的魅惑。這樣的聲音全然不似我們對談時的端然持重。一股詭異的興奮感在我胸口躥騰，似是為一樁不為人知的隱秘而竊喜雀躍。

原來，史豔文高潮的時候會是這般模樣。

我套弄的頻率漸快，史豔文停止了掙扎也不再壓低呻吟。褫奪下虛偽的體面和斯文，迄今為止發生在書房裏一切早已脫出了他的想法，聰慧如他，一個不擅以惡意度人的人，想必已經完全明白，更識破了我所有的處心積慮，以及，難掩拙劣的偽裝。

茶、水、乃至GIN酒，不過一個開啟的由頭，驅使我的早已不是理性、冷靜的思考，而是掌控的欲念、佔有的衝動，如雪浪高疊，澎湃翻湧。

我低眼看我手裏的東西，它充血腫脹，脈絡凸顯，一股愈發不安的搏動也讓我難耐，我想到一個讓它聽話的辦法，便是將身上西裝領帶解下，沿著挺翹的器身一圈圈纏繞，環過另一只手，系上一個自認為好看的結。

我垂眼端詳自己的傑作，有種虎兕出柙的瘋狂與快意。

“難受嗎，史老師？聖人可說過‘欲而不貪’哦。”

史豔文額頭迸現青筋，緣於欲望被迫倒流回軀殼的忍耐，他足跟繃直，一層薄薄的水光濛在眼眶裏將落未落，我顧念這份瀕於極限的對峙，生出一絲惻隱。

這實在是屬於兩個人的拉鋸與折磨，我的上衣完好，只稍有淩亂，但真實的情況並不比他好很多。

“綁太緊會不會出不來？”

他掙脫出一只手，用力捂住眼，儘管我懷疑他此刻更想捂住耳朵。

“我還是替您鬆開吧。”我便又去撥弄那個結，史豔文的喘氣聲勾起我的惡劣，它們源源不斷，糅雜在我的血肉裏，構成了名為“慕容寧”的這具皮囊真實。

一聲驟然拔高的哼吟過後，史豔文繳械。

我也彷如在這一刻宣洩，用領帶一點點擦去手心裏的白濁。史豔文確實有非同於常人的耐力，足以證明我看人的眼光不差。尋常人或許從中途、乃至一開始便違拗不了自身的生理本能，即便到最後，史豔文也未能例外，他卻還是體貼地沒有弄髒我書房的地毯。

其實無所謂的，又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和此時此刻半跪在地上的人相比。

端方的君子終是支撐不住地跌落了，被我撈住臂膀才不至於以臉著地。

狼狽，狼藉，卻無料想之中的潰敗和歇斯底里。

“慕容先生，玩笑鬧夠了嗎？”

我正要去拾他的衣物，驀地聽見他這樣說。史豔文已經站起來，縱使下體裸露，氣息也沒恢復正常，我看見“憤慨”被字眼包裹得嚴嚴實實，與“氣節”抑或別的什麼近似詞一樣，朝我不可遏地顫抖著。

一首變調的《革命練習曲》。

“這當然不是玩笑，我是發自內心地期待史老師一對一輔導的成果。”

“慕容寧，你實在……很惡劣。”他習慣了待人以禮，到底吐不出那些尖刻的形容，“我確實大意，沒想過你會如此肆無忌憚，恣意妄為。”

“所以，現在後悔‘知人知面不知心'麼，史豔文？”

我們你來我往地直呼對方姓名，再無矯飾與客套。

“過猶不及。”

他冷淡地拋下話，背過身去穿好衣物，有些許趔趄地邁開腿，去拉書房的門把手。

樓上的琴聲已在不知不覺中止休，勝雪快步走下樓梯，見我們出來，一臉的責備看向我：

“寧叔，我彈琴的時候又不是聾子，史老師來了，你該提醒我一聲的。”

“沒關係，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史豔文不再看我，臉上雖難掩疲色，聲音猶然平穩而清晰。

毋庸置疑，他是為數不多能入我慕容寧之眼的人。


兩小時的時間如水流匆然而逝，我收拾完書房，便在之前坐過的椅子上抽煙。桌上的那本書史豔文匆忙間忘記一併帶上，我沿之前打開的幾頁隨意翻動，上面的筆記做得極其詳細，書籍的出版日期也有些年頭了，有許多閱讀後的痕跡，紙頁折疊複又捋平，看得出主人非常喜愛這本書。

我會找個理由把它交給勝雪。

臨了，管家送史豔文出門，屋外下起了雨夾雪，冷風吹刮著落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屋子裏依然暖意融融，他眼尾的那抹紅也沒完全消退。

“史老師，慢走。”

深褐色的車窗升起，我看不清他的臉了。

下雪了，乾乾淨淨的一場初雪。


我想，我十分清楚。

史豔文不是親諾寡信的人，他是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道理他比旁人更要透徹，所以下個星期六，他肯定還是會如約而至。

而我，自然也會一盡我待客之禮。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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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f:林下听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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