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04 [現代/杏花君&默蒼離友情向]後天學者症候群－1~6(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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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0)

樓主發表於: 2014-05-04 20:0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5.04 [現代/杏花君&默蒼離友情向]後天學者症候群－1~6(完)

1.

如果要杏花君形容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會毫不猶豫的迸出二字：孽緣。

說是這樣說，但他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那個人，他甚至很難相信那人有像自己一般發自內心的視他為唯一好友，雖然他努力的逼自己不去懷疑──然而那人待他的確是特別的，雖然杏花君並不知道這究竟算是好的還是不好的方面。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很小，大概六、七歲吧？他們居住的小鎮沒什麼新聞，就連一戶新鄰居的搬入都是大事，杏花君還記得當時擠在一堆大人後頭什麼也看不見，所以他好奇地繞到了別墅的後院，然後他看見了──看見那雙讓他差點嚇得從圍牆上栽下去的眼睛，很大，有著幼童慣有的水靈，卻是毫無感情的彷彿像個精雕細琢的陶瓷娃娃。杏花君終究是沒有摔下來，不只是因為爬牆爬習慣了，而是他終於看清那不是什麼鬼娃娃，而是一個漂亮的小孩子，應該是混血兒，穿著一身像是電影裡才看的到的絲質長袍望著落地窗外的他，緩慢的眨了眨眼，很久很久都沒有動。

鬼使神差的，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麼杏花君竟然完全不記得，他有沒有像是認識茹琳那樣大大方方的跳進別人院子裡去和那孩子說話？還是他默默地循原路回去家裡？又或者他就這樣和那傢伙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下午？他是完全沒有印象的，雖然他也沒很在意就是了，只是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會覺得有那麼一些怪，可是他也不會問，拜託，問那種性格惡劣的傢伙除了得到一聲輕蔑的笑以外，根本不會有其他答案，他又不是自虐狂。

第二次倒是記得一清二楚，那是新鄰居來他家打招呼的時候。杏花君印象很深，因為他從沒看過那樣漂亮的人，一頭綠髮柔柔亮亮，像是春雨過後的草原，笑容很淺很淡，聲音輕輕地像在唱歌，讓他沒來由地紅了臉──他杏花君平時可不是那麼怕羞的人！但面對新房子的女主人，他不得不承認自家媽媽就是那麼一張媽媽臉，溫和中帶點粗糙，看著舒服每天都想見到，卻一點兒不特別。而那鬼娃娃也跟著來，模樣跟第一次的印象差多了，讓杏花君都懷疑自己當天是不是白日做了夢，那小孩彷彿膽子很小的一直躲在母親的裙襬後，好不容易兩位孩子的娘聊著聊著熟絡起來，才被推向前與杏花君交朋友。他向來是喜愛交友的，在這鎮上不可不說是孩子王級的角色，當下就笑著伸出了手，然而，對方一開口就讓他直想送上一巴掌。

那傢伙，名字裡明明沒有「離」字卻被叫做小離的傢伙，軟軟的童音一開口就問：「你是男的？」眼睛裡似乎還有那麼微薄的一絲戲謔。

「當然，你哪隻眼睛看來我不像男的？」

「……看來是我在國外住久了，原來在這裡杏花也可以是男孩子的名字。」

杏花君當下就炸了。先不論那才幾歲的小孩做什麼一口老氣橫秋，他生平最恨就是別人喊他不喊全名，若是鎮上的人叫錯了，大人頂多換著他幾天臭臉不回應，小孩可是要挨頓揍，就連他爸媽也最多喊他「弟弟」，現在是怎樣？新人了不起嗎？

不過最後被幾個大人哄著勸著，杏花君那拳終究是沒揍下去，一方面人家在國外長大的講話直，一方面又是個小孩子，初見面嘛！兩方都還要當不知多久鄰居，能讓讓就多讓讓。他雖是獨子，但在鎮上孩子們中多少也有個哥哥的派頭，要讓，就讓吧！他其實氣個一會兒也就過了，誰讓他老爸給他取了這名字？

最讓杏花君印象深刻的也不是這些，而是兩個大人終於聊夠了天要道別時，他不經意地往落地窗外一瞥，卻看見那叫小離的孩子衝著他笑，絕對稱不上是什麼友善的笑容，反而像是惡作劇得逞的那種討人厭的笑，一閃即逝，下一秒又是那沒表情的鬼娃娃臉，快的讓他都來不及揉眼睛。

當下杏花君就想，他絕沒可能和那傢伙好好相處，什麼鄰居的都見鬼的滾蛋吧！

[ 此帖被lighting在2014-09-07 20:0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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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0)

1樓發表於: 2014-05-04 20: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5.04 [現代/杏花君&默蒼離友情向]後天學者症候群－2

2.

既然說是孽緣就不會這麼快結束，打定主意不願和小離有任何交集的杏花君，在開學第二週就遭受了重大挑戰。

那天下午他一如往常地抄小路回家，邊哼著歌，手上邊拋著一個十元銅板準備去買甜筒吃，然後他就看到了那群沒事總愛找事做的同學們正圍著個倒楣鬼叫囂，講的多難聽那就別回憶了，甚至有些沒耐性的已經出了手，倒是那被圍的連個聲音也沒。杏花君只記得當下自己是好奇，就只是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被罵成這樣，而且被揍還不哭的──要知道他們當時都只是小孩子，要圍也不可能去圍高年級，這年紀的有誰被打不哀個幾聲他還真沒見過，所以他就喊了：「你們幹什麼？」

「杏花君，你幹嘛？替自己女朋友出頭啊？」幾個人吵吵鬧鬧的，他聽清的只有這句話，老實說聽完還傻了幾秒，他幾時有了女朋友來著？

「啊你幹嘛？？！！！！」

腦子都還沒轉過來呢，幾個人已經慘叫起來了，彷彿看到鬼似的逃的跟風一樣快，杏花君這才看清，被圍的正是那個小離，面無表情地拿著一支出鞘的美工刀，眼神是他沒見過的凶悍。

「我是男的。」一字一句，軟軟的聲音竟莫名的有殺氣。

「好好好，刀放下，拜託喔誤會的又不是我。」誰被這樣拿刀指著都會乖乖聽話的，杏花君才不會承認他一開始也有搞錯。「是說你們國家來的人都會這樣隨身攜帶凶器嗎？」

「今天有美術課。」小離的殺氣隨著收進包裡的刀消失，又恢復到那鬼娃娃的樣子，不過這次看起來倒是有人氣了些，沒那麼陰森。

「呃，喔，那你怎麼會被人家圍？」小子我們可是同班啊你理由也找好一點……雖然是很想這麼講，但杏花君對那把刀還心有餘悸，想想硬是換了個話題。

「因為他們很蠢。」冷冷地丟下這句飽含鄙視的超齡話語，小離瀟灑的一轉身，踏步離去。

喂喂你這是哪邊回答我的問題了啊？杏花君無奈地站在原地，嘆了口氣，突然發覺自己竟然氣不起來了。

***

很多年之後杏花君才知道小離當時在氣什麼，不，應該說，在對什麼行為散發殺氣，雖然他寧可他根本就不要知道，但命運就是這樣，該你經歷的再怎麼努力都躲不掉，這句話不只可以形容他和小離的這段孽緣，也可以拿來描述讓他做了幾年噩夢的那個事件。

從「美工刀事件」後，小離理所當然的成為鎮中孩子們害怕的對象，每天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吃午餐、下午再一個人走回家，精緻的臉龐從來也是一副不符年齡的孤傲樣子，然而杏花君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麼運，每次分班都和小離分到同一班，座位還絕對是在九宮格以內，照他的個性再怎麼不爽一個人也有限度，更何況對方其實沒真的令他哪邊不舒服，就算小離從來也沒說過寂寞還是相近的話，他卻忍不住在分組或類似的機會下多留一個名額，讓老師總會「巧合的」將沒組別的人塞進杏花君的小團體。小離從來也沒說過謝，最多就是像他們初見面的那樣，淡淡地眨幾下眼睛。

後來他們就越來越熟了起來，小離的爸媽時常不在，而杏花君自己的媽媽倒是疼小離疼的像親生的一般──應該說大人總是喜歡這樣不吵不鬧的孩子，也不是說杏花君特別淘氣還是什麼的，但偶爾的使性子卻是少不了的──所以常讓那人來家裡蹭飯，蹭著蹭著，莫名其妙的兩個人連鑰匙都交換了，結果不知從哪天開始，叫小離起床就成了他杏花君每天一早的例行公事。

說到他這好友，好吧他終於承認是好友了，總之，雖然鎮中連大人都不太敢接近，卻也有不少人用如蓮般出淤泥而不染來形容。杏花君難得沒吐槽，因為這倒也說得不錯－－住在那滿是抱枕衣服書，連地板磁磚都找不到的房間裡，竟然還能每天乾乾淨淨的走出來，他也覺得是個千百年難得一見的技術。要知道，在一堆綠呼呼的東西裡邊找一個綠髮還喜歡穿得一身綠的人，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尤其是每次找到了對方還會因為不想醒而往深處鑽去，沒抓著腳踝還是手把人拖出來可能SOP又要重來一次，杏花君自問這大概就是他不那麼愛運動卻能一直維持身材的原因，每天早上這樣玩兒一次是人做的嗎？做朋友也不是這樣搞的，不過每次生氣也都是念念就過去了，也不曾有過絕交之類的想法，杏花君自己也覺得詭異。

當然他不排除是有一些同情的成分在，佔了多少他卻也一直拿不出個準兒來。

為什麼會有同情？並不是因為對方沒朋友，那是自找的，而是因為小離的家庭狀況，詳細情況只有國中的他根本也打聽不到什麼，只知道他這好友總是一身包緊緊的原因不是怕冷，而是要遮掩傷口。而另一方面，這也是杏花君問來的，那一年小離第一次散發殺氣的原因，是由於那群同學問了這麼一句：

「聽說你媽媽是瘋子？」

如果問杏花君，他是絕對不相信那個漂亮又溫柔的阿姨有什麼精神上的毛病，真要說有他覺得小離還比較像，那啥自閉症還是精神分裂之類的，但從他這好友的反應看來，可能是真的。

後來，他也用自己的眼睛證實了。

[ 此帖被lighting在2014-05-05 01: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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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0)

2樓發表於: 2014-05-04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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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04 [現代/杏花君&默蒼離友情向]後天學者症候群－3

3.

那件事情之後相關人士都被強迫去看了心理醫師，他也不例外──其實他還去的比其他人，甚至應該比他那好友都還要更長時間，因為他常常做噩夢，連續幾年都沒能一覺到天亮。

所謂出淤泥而不染，並不是指那間只有他進去過的房間。

有次他這好友難得的失蹤了整整一週，但由於是連同父母一起，所以鎮中大人包括老師都並不太擔心，就當是忘記向學校請假，只有他的眼皮跳個不停，全身上下都不對勁，隨著時間的加長越是心驚膽跳，卻因為大家的沒反應而不敢明講。

一週後，小離連同他的爸爸媽媽都回來了，還是一樣冷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杏花君知道有什麼東西不對，才國中的腦袋分析不出究竟哪裡有問題，但他就是知道即將有事要發生，而且是極端麻煩的那種──到這時他的眼皮已經跳了兩禮拜，都快抽筋了。

然後，一個颱風夜終於造成了他最害怕的記憶。

「幫我找我媽。」基本上半夜被敲門肯定是會不爽的，就算是因為颱風假正打電動打得昏天暗地的人也一樣，然而他一看見對方連個雨具都沒，一頭及腰長髮溼答答的披著發抖的肩膀的模樣，就算淡定冷靜的表情和眼神一如往昔，杏花君也是半個字都罵不出來，兩人認識多少年的默契讓他清楚地感覺到好友的緊繃，一手抓一套雨衣就陪人衝了出去，一句也沒問，連大人都沒來的及報告一聲。

那天他沒戴錶，所以也不知道兩人究竟找了多久，只記得風雨很大很大，讓他的眼睛完全睜不開，雨衣根本一點效用也沒，全身從裡到外濕的一蹋糊塗。其實這種狀況靠兩個國中生完全是徒勞，現在他真想拍那時的自己一巴掌想說怎麼不去報警，然而，當下他就是陪他那一開始討厭的要死的好友找了整夜。

最後他們是在學校活動中心的頂樓找到人的，到現在他依舊搞不懂這一家子究竟是怎麼開的鎖，不過這不重要。總之，那時天已經快亮，風雨方減弱，杏花君眨著眼閃避不斷從額上滑落下來的水滴，視線裡就是那在他印象中永遠從容優雅的阿姨，身上還是那套他們初見面的裙裝。

聽見他們的到來，小離的母親沒有動，雖然濕透了卻不失優雅的站在天台邊緣，水珠順著漂亮的長髮滴下，杏花君記著自己還很沒進入狀況的想著若是小離是女孩子大概也會這麼漂亮吧之類的鬼話，接下來，就在他的眼前，阿姨轉身朝他們輕輕的勾起笑容，很溫暖很悲傷的，然後往後倒去。

杏花君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大叫，也不記得他到底花了多久消化這一幕，或許他下意識的不想去記得吧？而當他終於反應過來的想衝上前去，卻被小離抓住了手臂，他的好友低著頭沒有表情，長長的劉海遮住了雙眼，只淡淡地說了兩個字：「回家。」

***

沒有人知道他們親眼見證了悲劇的發生，就連杏花君的父母都只當是兩個國中生趁颱風天跑去夜遊而訓了他們一頓，他也不敢說……他該怎麼開口？撫著被鐵箍般的手狠抓所印下的瘀青，晚上他第一次做了噩夢，還是令他震驚同一幕，只是微笑的人換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真相畢竟還是杏花君說出來的。那是在葬禮的時候，他看著小離穿著西裝獨自跪在靈堂前，眼神失去平時的犀利精明，很空很空，然後他聽見有婆婆媽媽們在數落他的好友「冷血」、「沒良心」、「媽媽過世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流」、「果然跟他那沒肝沒肺的爸一模一樣」，當下一股火就衝上腦門，理智線一斷跑過去劈哩啪啦的什麼都講了出來還罵了些他現在根本想不起來的沒禮貌的話，邊講他就邊哭了。

是的，國中的他什麼也不懂，但他這幾天突然了解到，他的好友可能很早就忘記什麼叫做眼淚，而且是被逼著要遺忘的，否則，永遠也哭不完。

你哭不出來，那就我幫你哭吧。這種狗血的話他講不出來，平時必定是連想都噁心的雞皮疙瘩掉滿地，但那時候杏花君腦袋跑過的的確是這一句，也管不得什麼男子漢有淚不輕彈之類的鬼話了。

他當警察的爸爸聽了整件事情之後的表情很肅殺，媽媽倒是把他們倆都一同抱進懷裡，揉揉他的頭說：「弟弟是個好孩子、好朋友。」然後用嘴唇碰了碰小離的額輕聲安慰，他的情緒尚未平復，所以也不知道他的好友有沒有露出至少一丁點的軟弱或動搖。

後來，小離的爸爸突然出現在葬禮上把他給粗魯的拽走，無視鎮上眾人的疑惑和謾罵，什麼也沒有解釋。

就這樣，小鎮的居民對事情總是遺忘的很快，尤其悲劇總是會刻意不談，幾年了他們都沒有再見過面，完全斷了聯繫彷彿是未曾相識的陌生人，漸漸的鎮上只有杏花君的家中會提起那個綠髮的孩子，而通常，也是在他又一次做噩夢的時候。

[ 此帖被lighting在2014-05-05 01: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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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4-05-04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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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04 [現代/杏花君&默蒼離友情向]後天學者症候群－4

4.

杏花君其實在校成績不錯，後來也如願的考上首都的明星高中，通勤時間是長了些，但住小鎮的人不知怎地都會有種戀家情節，他也不例外，於是本來並沒有住宿舍的打算。新生訓練的那天他坐在公車上，邊打瞌睡邊望著窗外陌生的都市景致，心裡有些淡淡的期待和惶恐，畢竟這是他第一次離家這麼遠呢，聽說都市裡的孩子待人總是比較禮貌生疏，不知道像他這樣的鄉巴佬會不會受人排擠啊？都市的食物好像比較貴又沒有鎮裡小館的好吃，那他的午餐怎麼解決？

思緒轉呀轉的，他突然想起那個許久未見的朋友，不知道那人現在過得如何了？

下公車的時候杏花君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聲──住越遠的同學會越早到果然是個鐵律。此時他終於明白方才司機為何一臉驚嘆的盯著他看，瞧，這校門口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離正常的早自習時間都還有接近半個小時呢。算了，趁著這時間到處晃晃也好，杏花君打定了主意，開始在校園裡上上下下的探險起來，校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十幾分鐘後也差不多能逛的都逛完了，漸漸路上也出現人影，他搔了搔後頸想說還是去教室吧，也許還能小睡一下。

才這麼決定，肩膀就讓隻冷冰冰的手給拍了，嚇得他差點沒慘叫出來，然後他聽見了，在他耳邊，響起一聲短促的、卻熟悉無比的輕笑。

一轉頭，第一個抓住杏花君目光的還是那輕飄飄的綠色長髮，明明從來也沒認真梳理過，卻滑順柔亮的可以去拍洗髮精廣告。那人比記憶中長的高了－－不過還是比他矮上了那麼一些些就是──卻不見有更厚實一些，漂亮的容貌越發的與母親相像，而皮膚依然還是那樣不健康的白，眼神更令人摸不透。

「嚇誰啊你！」杏花君拍拍胸口一臉心有餘悸，忍不住瞪了那人一眼，問到：「你也考上這裡？」

「孝班。」柔柔的聲音回答。

「哼？騙人的吧？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會這麼說是因為他也是孝班。

「我有騙過你嗎？」漂亮的長睫毛搧了搧好像很無辜，杏花君卻懶得跟人爭辯──騙是沒騙過，耍人倒是不計其數啊，除非他時間太多才會每次都計較。

「你果然不是地球人才會這樣一直陰魂不散，真是孽緣。」聳聳肩，他瞄了下手錶，嘴裡叨念著往教室邁開步伐。「是說我現在喊你什麼？叫個高中男生小離你聽著不彆扭我喊著都怪。」

「你愛怎麼喊都行，不重要。」許久未曾的並肩似乎不只讓他感到開心，那人幾乎不可見的勾起了嘴角。

「這是名字欸，哪裡不重要了？」送了對方一計白眼，他鄭重的聲明：「像我的堅持就是誰喊我都得喊全名，沒得商量。」

「是嗎，杏花？」

「你你你！欠扁啊你叫你別喊還喊！」揮出的拳被那人哈的一聲躲過去，然後鐘聲便響了，於是他們只好急忙忙得衝進教室。這次兩人座位一前一後的，意外的遠，之後跑活動流程入學測驗什麼的一大堆，莫名其妙被選上學藝的他被叫過來叫過去，等終於能喘口氣時那人的位子已經空了，所以杏花君也沒來的及問到人這幾年過得如何，或者是對方現在住在哪裡。

***

後來他問是沒問到，不過也不重要，因為要知道一個懶鬼兼阿宅住在哪裡實在是太過容易，反正放學沒地方去肯定是回家……好吧，如果那算家的話。結果，為了就近互相照應他竟還是選了住宿，然而原本不甚苟同的父母聽聞原因後倒是果斷的答應了。

這天杏花君又一次的來到這離學校大概三站距離的小公寓，有和室有衛浴有廚房，其實對高中生來說真的是個不錯的地方，當然，前提是把滿地的衣服抱枕書給收好。

「我不是昨天才幫你整理過嗎？你有超能力是不是一天就可以搞這麼亂！」美其名來補習事實上來幫傭的杏花君爆炸了。

「這樣比較舒服。」始作俑者趴在地上披著毯子，將臉埋進大大的抱枕裡，悶悶的回答。

「舒服？等你睡覺睡一睡發現有蟑螂還是蜘蛛爬到你臉上再來跟我講舒服！衣服哪件有穿過哪件沒穿過可不可以分清楚啊你！然後書上會有書蟲不要放床上我說過多少次了到底有沒有在聽……」

「杏花，你這樣好像老媽子。」那人轉頭看著他走到哪收到哪，嘴角在笑，眼神中的那抹情緒杏花君記得很清晰，像是葬禮那天的那種空洞，但多了無奈。

把亂丟的書本一一歸位，杏花君突然想起來對方曾說過，除了自己不會有任何人這樣管他之類的話，似乎是在閒聊還是念書的時候忽然的提到，像是沒甚麼特別意義的說說便過去，卻在杏花君的心理刻下了一道痕跡。很多老師都說過他總是特別能體諒人、特別體貼特別耐勞，有人說是因為在鄉下長大，但他知道，是由於認識了小離讓他知道自己究竟活得有多幸福、多值得珍惜，是的，小離，他還是這麼叫──不是為了報復人家從來不肯好好的叫自己全名，那他早就放棄矯正了──自從他的好友無意間提起這稱呼的意義，他便不再覺得彆扭。

小離，曉離，取知曉離別之意。

[ 此帖被lighting在2014-05-05 01: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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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4-05-04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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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04 [現代/杏花君&默蒼離友情向]後天學者症候群－5

5.

充實的高中生活過著總是特別的快，尤其是升學班，每天就是上課考試檢討下課吃飯睡覺，轉眼間大日子也近了。對於成績一直維持中上甚至被鼓勵朝醫學系進發的杏花君來說，大考早來晚來的差異性不大，讓他隨著時間過去而緊張的唯有他那好友。

說到小離這人有個嚴重的毛病，就是他非常討厭問問題，無論是問人還是被問。雖說強調獨立思考嘛，老師也說經過自己消化理解的東西才不容易忘，但是，須知數學這東西乍看之下很有邏輯，事實上有時還挺不講理，會的題目可能看一眼就是知道要怎麼算，不會的就算你盯著解答想了兩、三小時可能還搞不出一題，此時還堅持不問基本就是找自己麻煩。

好說歹說鞭子糖果全都用上，十分不容易的杏花君終於在某個週六成功的將人約出來找老師補習，因為約的地點是連鎖咖啡廳，而他們自己又說好要比老師早到幾個小時先算題目，於是這次杏花君十分難得的沒有去小公寓挖人，而是先去佔位子，考前的咖啡廳就連搶位子都是場戰爭。

當時間到了人卻還沒出現，他完全不感到意外，應該說若是那人準時到他還會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等等天上就會風雲變色，然後下起刀子雨。想著想著他就笑了，吸了手中的可可冰沙一口，然後繼續望著窗外等人。

當那個懶洋洋的綠色身影毫無歉意的出現在對街，已是半小時後的事了，杏花君無奈的聳聳肩，笑著站起身來，對著那正穿過馬路人影舉手正要揮，突然，彷彿三流電影的三流劇情，一台失速的黑色房車就這麼在他的眼前，把他的朋友狠狠撞倒，然後自體打滑了幾圈撞進一旁的店家，車體嚴重扭曲變形，發出巨大的爆炸聲響。

嘴角笑意還來不及退，手也僵硬的停在空中，他看見很多人尖叫著衝了出去，身體卻像是中了什麼定格魔法，就連眼神也轉不開。多年前的那一天，小離阻止了杏花君看見最恐怖的一幕，這天他卻無法阻止自己瞪著那被染紅的綠影。他記得小離一向最討厭紅色，每次沾到總是滿臉鄙夷的迅速清理乾淨，那為什麼現在滿身艷紅卻是毫無反應？喂，愛躺愛睡也不要在馬路上啊很丟人的！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念書嗎快起來！大家都在看耶別玩了，小離！

等杏花君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跪在柏油路上握著他那毫無動靜好友的手，一遍遍的重複的說著，彷彿只要保持平常的態度笑著吐槽，他的朋友就會淡然的睜開眼睛，告訴自己：「竟然這次能被你看出是惡作劇，看來我的技巧還要再加強。」他一遍遍的說著話，手中的溫度卻依然是那麼的涼，平常不在乎的現在卻令他心驚，他說著說著，忘了自己的眼淚是從何時開始往下掉，只知道就算是陪著坐上救護車之後也沒有停下。

他是怕了，非常非常怕。跟是不是男孩子需不需要堅強無關，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害怕是每種生物的自然反應。望著牆上燈號的杏花君又想起那個夢：他的好友站在天台邊緣看著他，露出如釋重負般的微笑，往後倒去。直到這時候他才懂得為什麼這個畫面能夠折磨他如此之久──如果小離想死，如果真的有某種不可抗力的狀況，無論是精神上或物理上，讓他的好友瀕臨死亡，那杏花君根本不可能，也沒有能力阻止。

直到現在他也沒能搞清楚對方有沒有把他當成朋友，在面對這種放棄或不放棄的問題時，他的存在，又能夠動搖對方幾分。

***

當醫護人員詢問他家屬的聯絡方式時，杏花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報上自己家裡的電話，他的媽媽排除萬難，剛好就在手術室燈號熄滅的時候趕來。

手術很成功，雖然有輕微腦震盪的現象，身上也有多處骨折，但被以那種方式撞擊還能活下來已是奇蹟一件。護士們都很讚嘆小離的運氣，杏花君卻不這麼覺得──當然如果有人認為被自己親爹開車撞沒撞死是運氣好，那他也沒轍。就算上了高中，他的理解能力似乎還是不夠搞懂小離的家中到底發生過什麼，那傢伙好像也不打算解釋，醒來聽聞消息後，只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多餘的反應，也沒有解釋，就算他的父親在那場車禍中過世，而他成為了真正的孤兒。

不知為何，也許是太過敏感，杏花君覺得醒過來的小離變了，是哪方面他其實也說不清楚，但他總覺得兩人間的距離霎時間拉的好遠好遠，就算他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醫院，幫忙帶上課筆記順便閒聊一會兒，就算他們之間依然會互相吐槽損人，卻都好像隔著一層突破不了的「什麼」。那個他曾經觸及的，也唯有他能觸及的內心世界似乎已被完全的封閉，而那雙眼睛他雖從來也沒懂過，現在卻是更加深沉、更難看透。

這也是為什麼杏花君總要天天跑來－－即使這對於一個備考生而言根本是件自找死路的行為──他害怕如果自己沒盯著，也許有一天，他這個不知道算不算是朋友的朋友，會去到一個他不可能到達的地方，做出一些他難以理解的瘋狂事。

[ 此帖被lighting在2014-05-05 01:1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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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4-05-05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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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04 [現代/杏花君&默蒼離友情向]後天學者症候群－6

6.

養完病的小離的確是有什麼地方不一樣，而且是經過醫學證實的。

其一，是一向困擾杏花君的問題由於那什麼「後天學者症候群」的患上而乾脆俐落地消失了，數字的運作對於小離而言，變得跟吃飯喝水呼吸一樣容易，不，說不定還要更容易一些，據說是因為腦部受到撞擊造成的。總之，搭配上原本能力值就逼近頂尖的文科，讓他在休養一年之後竟還能一舉考上校排第一。

另一方面，腿部受到的嚴重傷害，讓小離再不能運動久站，杏花君猜想崇拜他好友的女孩們應該會非常失望，畢竟那綁著高馬尾拉弓射箭的英姿，大概在短期之內都不可能重現。然而，雖然這樣想似乎很不道德，他卻有點慶幸，慶幸自己依然有理由可以待在對方身邊──後續的復健和治療剛好是他選擇的專業，又或者說，他刻意選擇的專業。

他發現，或許他一直是有些自卑的吧？換個方式說就是他對於這好友的心情，無論是最初的討厭或是後來的關心，好像都帶有一種比不上對方的自卑感：因為比不過而討厭，因為發現自己還是有勝出的地方而表現出關心，或許還帶有層包含著優越感的同情──這樣想想，他其實也不明白自己是否曾經有過那樣單純的，只把對方當成同等地位的好友來珍惜的瞬間，是否就是看出了自己的，那樣混雜著奇奇怪怪情緒的友情表現，小離才會一副從未認真把他看做朋友的樣子呢？

但無庸置疑的，在經歷過這兩次意外後，杏花君確定自己是希望和那人做朋友的，然而在他終於認真的想要以純粹的朋友角度和小離相處時，對方卻已變得遙遠而深不可測。人和人之間的相處，永遠都是如此複雜、如此講究時機──這是杏花君的體悟，但他還來不及和他的好友分享，對方就又失了蹤跡。

剛上大學的他花了些時間適應，好不容易清出時間跑回療養院裡，就聽見護士說，小離被他母親那邊的家人接走，似乎出了國。

***

「合租？」

幾年後，當指導教授對正在找房子的他這麼提起，杏花君頗有興趣的挑起了眉，要知道對於一個很悲慘的、沒抽到宿舍的醫學系大三生來說，能夠和人於學校附近同租根本是天上掉下的大禮，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教授笑一笑跟他說，對方資工大一，是教授好友的學生，上週剛回國所以才錯過了申請宿舍的時間，除了有點潔癖以外，人是好靜又沒什麼壞習慣，對於自詡閱人無數的杏花君來說絕對是個能好好相處的對象。

他一聽就笑了出來，說教授啊你怎麼推薦的一副在說媒似的，該不是急著把你的好學生好徒弟賣掉吧？那我做鬼了可也是要來找你的呀。教授拍了他腦袋笑罵說你個死小鬼，老頭子幫你呢還不領情講那什麼鬼話。嘴上打鬧著，他的心理已經拿定了主意。

聽說那學弟已經搬進去了，不過杏花君找時間去看房子的時候也沒什麼彆扭，既然可能未來要當滿久的室友，先見面套個交情也沒什麼不好的。邊這麼想著他邊推開了門，兩房一廳一廚，房內配有乾濕分離的獨立衛浴，格局之高級讓他嚇了很大一跳，在心裡喃喃念著這邊房租肯定不便宜吧教授你可別搞我呀，然後，當他的未來室友推開房門，杏花君馬上就知道剛剛的驚嚇根本算不了什麼。

第一個吸引他目光的，就像那年的新生報到，依舊是漂亮的可以去拍片的綠色長髮。

「默蒼離。」那人朝他伸出手，名字雖然不一樣了，但眼神中的戲謔可是如初見面一般，絲毫未減，杏花君忍不住在心底偷偷懷疑自己是否又被設計了。

「杏花君，要喊就喊全名，不然叫冥醫也可以。」被設計就被設計吧，所謂損友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與其硬要甩掉還不如順其自然，更何況這種相處模式讓他產生一種溫暖的懷念，於是他也伸手回握。

「很高興認識你，未來當室友的日子還請多指教了……杏花。」那人勾起了笑，在他記憶中時常出現的，非常非常賊的笑。

「我說你這毛病怎麼改不掉啊叫我全名！！！」習慣性地罵了出來，但是他也笑了，笑得很開心很開心，幾年了杏花君都沒這麼開懷過。

所以說，這就是孽緣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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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6樓發表於: 2014-05-05 10: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次一口氣再重新看一次
還是 TAT

然後，真是感謝雨燕的靈感大神降臨呀
這篇又暖又帶點酸苦

從一開始，就毫不違和的直接進入了雨燕的世界
我居然如此容易接受現代版的小蒼離跟小杏花
讓我好訝異呀
( 雨燕哪有不會寫杏花君，這裡每行每字都是杏花君呀)

開起緣份的相遇
一起遇見的事情
兩個同樣早熟的孩子
怎樣切都切不斷

寫作孽緣，念做牽絆~~

或許是一直有杏花在
所以，蒼離才沒有真正飛得遠到再也捉不住

我很喜歡這最後的結局

從新開始
卻又已經認識已久

這世界上果真還是蒼離叫出口的杏花最好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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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z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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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7樓發表於: 2014-05-06 15: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5.04 [政測/倬豪澱&蘇圢褩衭ロ砃]摽毞𡦀氪痌緊�ㄜ1~6(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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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9)

8樓發表於: 2014-05-12 01: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哦哦哦~~~我終於看完了!!!

原本覺得很有趣的溫馨小片段，為何放在正文裡就覺得有點虐虐的 QAQ

真的好佩服雨燕可以如此自然而流暢的說完一個故事
小離和杏花似乎就在我眼前漸漸長大
無論是個性或是互動，還原度都好高~~~

喜歡這篇從杏花的視角去描述兩人的故事
有些事似乎沒那麼完全明白
卻也因為他的直覺，道出了某些真實

蒼離這樣個性的人啊，若不死死的跟著、看著、管著
你便永遠也沒機會走進他的心房
感覺杏花一直是有些自卑的，不知道拿什麼相信兩人之間的情誼
小離母親的死，給了杏花好大的陰影，還有後來一次次突如其來的分離
對杏花而言，隨時都處於會失去這個好友的恐懼之中
再加上蒼離的情緒和反應都太少，他根本無法肯定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影響力
所以他只能緊緊抓著任何一點能與蒼離交集的可能
然而，卻也因這份堅強的執著，讓他能進到蒼離的心裡
有人管著，代表有人在乎
那或許是蒼離從小，便不曾擁有過的東西

無論是小離、曉離、蒼離，哪一個名字
他或許有些改變
但杏花永遠都是杏花，是那個無論發生什麼事都願意待在他身旁的杏花
上天或許剝奪了他的一切
卻始終留給他一個杏花

好高興最後他們又再次相遇了
雖然是杏花悲慘人生的開始，但，他應該也甘之如飴吧 XD
而換了新名字的蒼離，也開始了他全新的人生
雖然過程看了讓人很難過，但所幸，結局有著滿滿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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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5.04 [現代/杏花君&默蒼離友情向]後天學者症候群－1~6(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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