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4 [蒼翠]太上忘情(情人節賀文,短完)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iphiswill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4234
精華: 0
發帖: 173
威望: 4 點
銀兩: 60313 兩
蓮花: 388 朵
本命: 六絃之首
王道: 蒼翠
牆頭: 赭墨、楓櫻
配偶:
座右銘: 虽然寂寞，还是默默地萌下去
注冊時間: 2014-11-19
最後登錄: 2020-11-12

鮮花(56)

樓主發表於: 2015-02-14 00:2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14 [蒼翠]太上忘情(情人節賀文,短完)

【

繁體還是請各位看官多點一次右上的自動轉換】

昔年道境玄宗的总坛内，曾矗立着一株蓊郁古木，其身粗壮，需十人方能合围，盘根似孤龙，砺枝如锋爪，色泽若冷石，有名曰——“太上”。

那一年，时值岁末，苍奉了师尊的命令，带着翠山行前往封云山上，检查各处结界的阵印。这虽是一项意义重大的任务，却也易于完成。两人于晨间披霜出发，当夕阳倚向山头时，已携手步上了归程。

临近年关，正逢瑞雪撵上了晚冬的步伐，如沾了太白与泥银的巨笔，洋洋洒洒地挥毫于封云山间，画下一长卷苍峰华雪图。受这自然画卷的吸引，归程中的两人默契地缓了脚步，悠闲欣赏起这染遍了落日余晖的茫茫橙雪。

归路旁，一棵戴雪孤松屹立于冰崖之首。在这腊月中，那枝桠间竟仍然缀满了粒粒鼓硕的松果。

“咦？”翠山行见了，立刻好奇得脱开了师兄的手，向那棵孤松奔去。

苍发觉手中一空，而后，只得无奈看向随着翠山行的奔跑而飘舞起来的湖蓝披风。

“罢了，他如今也才虚岁十六。”苍这样想着，随之漫步上前，同时掐念法诀，在崖边布下无形屏障，以防翠山行失足滑跌出去。

“会有松鼠吗……”翠山行双手扶着斑斑粼粼的树干，仰头仔细观察着繁茂的松针与松果间。镶了毛裘的披风兜帽自他头顶滑下，帽缘的洁白厚绒映得一袭浅翠长发犹如雪上新芷。

苍将手扶上另一侧树身，正极目远眺时，一汪浓雾突然袭来，倏忽又散去。而转瞬间，他的眼前已不再是银装素裹的封云山景，却见满目巍峨碧绿的重峦叠岫。

“翠山行？”没有回音，他旋即环顾四周，但丝毫不见翠山行的影子。

苍即刻合眸调息，稳定心神。再启眼帘时，他发现自己依然置身于青翠山景中，不知究竟陷落何地，但也未察觉出任何妖异氛围。

他凝望了一会儿漠漠松竹间的染苔石径，便索性步入其间。

清冷的松坡挽着孤幽竹径，兼有往来仙鹤献送低吟，悦人心耳。剪径之末，是层层入幽的石阶。苍拾级而上，半晌后，便见松篁促偎，楼阁迭倚，清瀑涓流，水影相拥，更有飘渺丹霞，环搂着森罗亭台。亭台之上，伫立着一道挺拔身影。

苍走近前，发现那立于亭台的人虽是童颜乌发，却赋有浩然仙姿，正横托着一只玉尘麈，合目捻指，身侧浮着一朵玲珑红云。

那朵红云仿佛先发现了外来者，立即绕着那人飘舞起来，掀动了气流，引得他开眼望向不远处的苍。迎着他的目光，苍合袖拱手，“晚辈误入此地，不慎打扰前辈，委实惭愧。”

“既来之，则安之，随吾入内吧。”那位前辈转身，在苍未留意的角度，弹指轻叩了一下红云的“额头”——若那云朵的上端勉强算的话。

苍跟随前辈迈入凉阁，只见横楣竖梁间，数不尽的雪帷婆娑招颭；阁中画屏前，一方矮几驮着香炉与茶砚，被几许清烟缭绕。

“请坐。”见苍迟疑，他又补充道，“务须拘束，只当是闲情偶遇，随缘论道而已。”

“多谢前辈。”

两人推杯换盏，那朵红云则一直围绕着苍盘旋飞舞，导致苍难以将目光从红云上移开。未几，苍便听见前辈解释道：“他不过是头一回见到拥有汝这般命劫的人，颇觉有趣罢了。”

放下了心中忐忑，苍疑惑地问：“前辈所言‘命劫’，指的可是天命？”

“哈，凡尘常道之天命，于吾辈看来，只是眨眼而过的际会罢了。” 那人一挥玉尘麈，便生出一股暗藏的力道，将顽皮的云朵拎回身边。

苍再度合袖，微微躬身，“晚辈愚钝，还望前辈指教一二。”

“天命犹可更改，但众生之命劫，却于混沌初开时，便已注定……”他顺手安抚性地揉了揉似乎因恼怒而闪耀红光的云朵，“而汝之命幸与命劫，均系于一人。”

“前辈的意思是……？”

“也罢，既入吾这洞天府境，亦是机缘。便赠汝七字，自行参悟吧。”

一支隐形的墨笔，在漫长雪帷上，书下七字玄机——亭中并肩托孤鸿。

笔收墨干，那幅雪帷已然自行脱落横楣，缩成一张巴掌大小的绢帛，犹印着那行小字，徐徐飘向了苍。

就在苍抬手接住裂帛那刻，裂帛竟于他掌心划开一道血痕。他吃疼皱眉，就在这眨眼间，凉阁幻境已消弭无踪。当他再抬眼时，只见靛蓝夜空下的一片茫茫白皑，与独立在孤松旁的湖蓝身影。

“翠山行！”

那湖蓝披风下的人转过身，一看见苍，便扑了过来，“师兄！”

苍立刻张臂接住了浑身泛凉的人，“你一直在此处寻吾？”

“嗯……”

“为何不先回去？”

尚未听到答案，苍就发现埋在自己怀中，又抬头望向自己的人，那眼睛、鼻尖都有些红红的……这是，哭过了？思及此，苍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拭那湿润眼角，却被他偏头躲开。

翠山行的目光有些闪烁，“师兄别乱想！这，这是被冷风吹的。”

苍的手悬在那儿，雪夜寒风刮过他的掌心。

“师兄，你的手！？”翠山行发现了他掌心的血痕，马上小心翼翼地将那手捧起，但下一刻，就被苍反握住了。

“无碍，一点划伤而已。你的手太冷，先随吾回总坛吧。” 苍一边说，一边将那条印字绢帛收入袖中。

翠山行缓缓低下了脑袋，“嗯。”

当两人终于迈入了玄宗正门时，已过子时。

想到方才的奇遇，苍停下脚步，转身将翠山行的披风再拢紧了些，并嘱咐道：“吾尚且有些要事，需向师尊请教。你先回房，吾稍后便回。”

翠山行点点头，然后默默地走向了弟子厢房。

禅房中，鹤发老者双手托着那条绢帛，细细审视之后，方郑重叮嘱道：“此物玄妙，为师还须多加考量，汝且先行回去休息吧。”

“是。”揖礼之后，苍转身出门。

“苍……”

“师尊还有何吩咐？”

“切记，今日之事万不可告知他人。”

“弟子明白。”

“善哉。翻年之后，便该为汝准备冠礼之仪了。此次，为师计划请宗主作大宾，来为汝嘉礼。”

“有劳师尊悉心安排，苍愧不敢当。”

“务须谦逊，且回吧。”

向师尊交代完毕后，苍才返回弟子厢房。属于他二人的房间里，却不见翠山行。他稍做思考，便转向了后院温池暖阁。

正值丑时，暖阁中却隐约传出哗啦水声。苍心想，除了翠山行，也不可能会有其他弟子了。

暖阁内，温池上，莲盏托着红烛，逐朵幽浮半空。

苍推门而入时，翠山行刚从池里起来，氤氲蒸起的雾汽间，但见他半掩里衫，与半裸削肩。

有水珠自翠山行湿沥沥的发梢滴落，沿着颈间肌肤向下滑淌，直溜入心口间，之后便被斜披的素衣遮住了水润珠光。才褪去了少年青涩的人，像是早春雾林间承露的幼笋，半剥去浅翠外衣，若隐若现了嫩白之身。若是将之含在口中，轻轻地吮，兴许还能尝到些清甜的露汁。

“师兄？”一声低唤，牵回了苍的遐思。

苍收低视线，走到池边。他弯腰蹲下，将指尖埋入池面，试了试水温，而后抬头打量着翠山行。

“再陪吾一阵？”

翠山行低头收拢了衣襟，颊边被热汽蒸出的红晕尚未消散，“……嗯。”

此夜，温池暖阁独属二人，而红烛初蕊静守一旁，摇曳多姿，直至天明。

同修共渡的岁月，送走了冬雪，又迎来春雨绵绵。

雨檐之下，弟子们调徽定弦，念经修椟，常伴着师尊的谆谆告诫：“登道修仙者，切忌妄种情根。”

听着那些陈词老调，略觉无聊的苍，索性运起真气吹飞了一条衣袂。那衣袂飘落时，又盖住了几案下另一人的手。而后，借着这遮掩，两人悄悄地十指相扣。

待到夏日晴好，暮色向晚，红罗绡纱铺满了天际。

暮光中的莘莘藤萝，似交错的紫帷缀于长架下。紫帷间，翠山行侧伏于苍的膝上，额面贴着怒沧琴身。苍低头时，鼻尖刚巧触及了翠山行的耳廓，“竟敢偷偷将吾脑后的发带系成了蝴蝶结，害吾被同修们嘲笑，如此顽劣地作弄师兄……说，吾该如何罚你？”

翠山行实在忍不住，索性埋了脸，闷声笑得浑身轻颤。直到被扳回脸来时，他才急忙抬手环住了师兄的颈项，掌心贴在那脑后，指尖勾挽着染紫的发结，“师兄爱怎么罚，便怎么罚。”

信风拢帘，但见曼曼紫藤萝下，人影相叠。本与翠山行同枕在苍膝上的怒沧琴，被拂落了下来，与地面撞出一声沉吟。

再遇秋叶翩飞时，重叠的彩峦间，金霞明灭。

苍抬手摘去了偷趴在翠山行头顶的那枚落叶，正要将之丢弃，却被翠山行轻手夺过了那片叶子。然后，苍便看着他认真地将那片秋叶夹进了一本琴谱里。翠山行半垂下的密长睫羽遮掩了瞳色，再抬眸时，莹莹双目，恍若暖阳醉沉于秋水之中。

四季如歌，未唱尽款款衷曲。

直到那一日，翠山行被师尊单独叫去了禅房。

师尊横眉冷目，盘膝坐于画案之后。

翠山行默然跪于案前，被肃穆的气氛压得无法直身。

“汝与苍之间……为师早已知晓，今日则希望，由汝来做一次抉择。”

横隔开师徒二人的矮案上，平摆着一枚指尖大小的碧叶。

“此叶取自‘太上’，被施以玄宗秘术。若将其兑水饮下，则能使人忘却旧情，不再动心。”

翠山行握紧了拳，攥住衣角，“……师尊为何，只唤吾前来？”

师尊慢悠悠地捻了捻灰白长须，“汝可还记得，那年冬夜，在封云山上，苍失踪数个时辰之事吗？”

“记得。”

“他可曾告知汝，当日他因何失踪，失踪时又遇到了什么？”

指甲扎入了掌心肉中，翠山行强自镇定道：“不曾。”

“那一次，便是苍之仙缘。作为六弦之首，他既不愿告知汝，想来亦有他的理由。汝且自行斟酌，是让他与汝一同饮下‘忘情’，从此依旧做玄宗同修；或是执迷不悟，自此放弃修行，由为师亲自将汝逐出师门……结局如何，全在汝一念之间。”

翠山行抿紧了唇，无法言语。

“收起此叶，回去好好思量吧。”

“是。”

翠山行顺从地将那枚碧叶收入怀中，当他起身迈向房门时，又听见师尊的喟叹：“哎，想来吾修行数百年，也未曾得遇仙缘。”

忘情而长伴？

茶室中，翠山行捏着那枚碧叶，沉默思虑良久。指间碧叶，似有千斤沉。

相邻的书斋里，飘来新晋弟子们的琅琅读书声，“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终于，那拈着碧叶的颤栗指尖伸向了壶口。松指的瞬间，他犹如被针扎到一般，立即缩回了手，不再看那壶底一眼，继续掺水醒茶。

然后，他将茶端向了正于凉亭中抚琴的苍。

一手拿着琴谱，一手举起茶杯时，苍无意间嗅了嗅茶味。接着，他瞄了一眼杯中的寥寥几片翠叶。

“是新的绿茶？”

“嗯。”翠山行握着托盘，从容点头。

得到了确认，苍才掩袖执杯。杯底扬起时，翠山行忽地掐紧了托盘边沿；当苍放低手时，翠山行又立刻松了掐握。

“有些淡了。”苍握着半空的杯子说道。

“吾再泡一次……”翠山行端起茶壶，静静转身离去。

合上茶室门的一刹那，翠山行失力般倒向门扉。他呆望着盘中茶壶，沉寂了许久，直至指尖不再颤抖，再为自己斟满另一茶杯。

“师兄，愿你早日得证仙昌。”翠山行举杯遥敬，继而饮尽一杯凉茶。

踩着《流水》的潺潺曲调，再返凉亭时，他端上了新的热茶，躬身颔首，宁心静气道，“弦首。”

琴音顿歇。

也曾折柳结发托红豆，而今相伴相守不相思。

彼此的往事犹如历历在目，翠山行依然会为弦首添香碾墨，却再不会被撩动心弦。

时光荏苒，他低眉敛声，忠诚而寡言地追随着弦首，历经了一场又一场的道魔鏖战。

从目睹道境全毁，到转移至苦境复出，他不懂，何以漫漫月夜中，弦首会留他论茶听琴；也不懂，何以独属于弦首的丹房，唯有翠山行还能自由出入，熟知布局；他只懂，作为六弦次席，该如何尽职尽责地，终其一生，辅佐弦首。

直至翠山行枉死于无名手中的消息传回天波浩渺时，苍猝然握碎了手中那支青玉龙毫。

又逢一场晚冬瑞雪，苍独坐于翠山行的墓前。

他慢慢地徒手在墓碑下挖出一个小坑，从怀里取出一片枯黄的细叶，将其入土埋好。

抬首时，他的指尖逐笔逐划地描摹起墓碑上那个“翠”字，反反复复。

细雪如替人轻吻般拂过他喃喃自语的唇，“亭中并肩托孤鸿……命幸，命劫……原来是你……”

寒风悱恻长啸，苍起身负琴而去。他行得远了，又回头遥望，但见纷纷霜雪下，幽幽冰峰间，那一方寂冢滞立原处。冢下之人，再不会低眉敛声，随行而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秋叶犹藏于琴谱中，而泉下之人再无机会知晓：那一日，那杯茶水，只浇湿了苍的半条衣袂；那片碧叶，历经百年，已然变得枯黄。

情非能忘，惟有自断。

===========

注：太上忘情，源自《道德经~道篇~第七章》：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微博←欢迎来撩~
轻影湖边投张绿，新撕小翠绸缎衣。
将错就错春美意，春来怒放爱不提。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