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05 【雁俏】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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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y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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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5-05 20:3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5.05 【雁俏】良緣

本文含有以下內容：

①年齡操作（具體而言是雁19歲俏14歲的程度

②雙性

③並不符合現代倫理道德標準的童養媳題材

④未成年人擦邊性行為

⑤或許是封建大家長之夢

⑥虛構的時代背景，一定程度上參考了明清時代的文化（以及大量的瞎編內容

角色屬於金光布袋戲，ooc屬於我

大量作者滿地打滾放飛自我後的、極具個人喜好的情節，因為參考系很多可能會有大量既視感。

可以接受的話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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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y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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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5-05 20: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壹-

　　上官家的大老爺終於從清安廟祭祀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小沙彌。

　　這件事情傳到上官鴻信耳中時，早已經過了好幾張富有創造力的嘴巴，這個說一句菩薩再世，那個說一句天仙下凡，連成天花亂墜的一堆溢美之詞。貼身的小侍女蘭芳還沒見過對方，先在心裏把最俊俏的模樣勾勒出來，同上官鴻信訴說時的語氣倒是相當篤定，可惜全被對方當做耳旁風。他聽得左耳進右耳出，等蘭芳終於說完了那好像天上有地下無的人，才問了一句：“默先生呢，他怎麽說？”

　　蘭芳頓時啞了聲，囁嚅了半晌，才緊緊巴巴地憋出一句：“先生說……先生只說，是給少爺做伴讀的，我以為……”上官鴻信沒有再問，只闔上了眼讓蘭芳替他束好長發。織金的黑色發帶繞過發間腦後，墜著金玉的尾端落入衣領內，冰涼的玉質晃晃蕩蕩，不斷地輕觸著後頸的皮膚。上官鴻信擺了擺頭，背過手去用指尖勾著發帶，將墜飾帶出了衣領內。

　　金銀錯的白玉雕成了個小小的菩薩模樣，玉面生喜，朱唇點紅。上官鴻信將之攥在手心，半合著掌心看了會兒，自覺不像是家裏見慣了的發帶模樣，又問：“這條發帶是哪裏來的。”

　　蘭芳楞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剛剛正在想什麽，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回答道：“是老爺帶回來的，說是廟裏的居士雕的。想來那人在廟裏寢食，雕的應有幾分神似，少爺不喜歡嗎？”她眨了眨眼，目光越過少年的肩頭瞥了幾眼那白玉的模樣。上官鴻信卻又將那玉墜子扔到了腦後：“不是。”說罷又閉目養神起來，由著蘭芳替他打理上下，再沒開口。

　　去見父親之前，上官鴻信先去了墨齋。默蒼離比上官老爺早歸半日，剛剛去流芳閣取了藏書，稍顯笨重的書卷和竹簡堆在桌案上，他左手拿著一本，前頭攤了一本，右手還在新訂的冊子上記錄批註。上官鴻信沒敢打擾，倒是默蒼離還能再分心給他，頭也不擡地問：“有什麽想問的就快說。”

　　默蒼離只給了他“璞玉”兩個字，這已經是極高的評價，想來就算把金陵城翻個底朝天，大抵也找不出第二個還能讓默蒼離評價為璞玉的人了。上官鴻信卻始終有些興味索然，去大堂的一段路走出了餐後閑步的架勢，慢慢悠悠才晃蕩到了前廳。廳門一貫是不關的，上官老爺自詡堂堂亮亮，連屏風也不放一個，只是站在大門口一眼便能望見前廳裏的景象。

　　上官鴻信也只看了這一眼。

　　他本來只想看一眼，向父親問安，流程走完了就回到墨齋去看默蒼離對古著的解讀。可前廳裏瑩白的人影實在叫人挪不開目光，沾了灰的長袍墜地逶迤，寬大的帽檐遮去了那人的面龐，只有長長的白發穿過兜帽披在身後，像一註流光。

　　上官鴻信一時停下了腳步，恰讓正坐在主位的上官老爺看見了，呵斥他怎麽來的這樣遲緩，轉了頭又對那白色的人擺出慈眉善目的笑：“犬子雖然天資聰穎，可惜生性懶散，倒是讓小師父見笑了。”上官鴻信踱著步子走了過去，才發覺那人身長不足他的肩膀，發頂只堪堪過他腰。

　　偏生那人還要低著頭，一張臉被鬢邊的長發和兜帽擋住大半，手上握著一串琉璃做的念珠，此時正一顆一顆地撚過掌心，似乎是留意到上官鴻信的視線，對方略一偏頭，長發隨動，從肩上背後滑落到一側，發絲遮住了旁人探究的目光，只有一點露出的唇，非艷而生艷。

　　上官鴻信收回視線，蹲下身去向上官老爺問道：“父親舟車勞頓，需要兒替您安排接風洗塵嗎？”坐在主位上的人擺了擺手，接過一旁的女侍遞過來得清茶品了兩口，菜說道：“你姨娘都安排好了，換一套正式一點的衣物待會兒出門——對了，真要這麽清閑，不如給小師父帶路去他住的地方。”

　　替上官老爺打點了上下的姨娘此時從遊廊連著的偏門快步小跑到主位上坐著的女人身邊，對兩人附耳說了幾句，但見上官老爺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才繼續對著上官鴻信說：“我看……就讓小師父住到你的鴻雪庭去吧。”

　　從東偏門出了正廳，沿著遊廊向北一直走，走過三進門的林園後再向東越過巷子和小天井，便是上官鴻信常住的鴻雪庭。他步子邁得大，叫那人總得小跑一段才能跟上他的速度，對方卻也不惱、只是停在鴻雪庭的院落中時還有點喘，微微泛著紅的唇瓣張開，不住地吸氣吐氣。

　　這個院落倒是比來時見過的其他院子要小上不少，中間一片開闊的石磚地面，西北處的角落一顆老樹攀得比房頂還高出不少，樹下兩把精編的搖椅和一張刻了棋盤的石桌，石料倒是打磨地精致，卻不似上官家應有的奢靡。

　　像是看出了那人的視線幾轉，上官鴻信俯下身去湊在對方的耳邊壓著氣聲說：“覺得太空曠了？你要是想，也可以叫下人在鴻雪庭裏布置一番。”

　　他極好心情地看著那人偏頭退後一步，刻意沈聲說：“不必，俏如來樸素慣了，一切從簡就好。”壓低的聲線也掩蓋不住對方清麗還有些脆生生的音色，上官鴻信卻沒往這方面想太多，只是思度著：原來他叫俏如來啊。

　　鴻雪庭的北廂房是上官鴻信的房間，一眼可見的較東西兩房大出不少，東西兩邊的側臥倒是一直空著，讓侍女和童子們守夜時歇息用。蘭芳和一眾姊妹們此時將東廂房裏的雜物統統搬到了西廂房，只是還沒來得及置辦家居，房間素白得有些簡陋。

　　大概是沒想到上官鴻信回來得這麽早，抱著一大摞墊子往東廂房一路小跑的蘭芳一下楞在原地，嘟囔著抱怨：“哎呀這祖宗怎麽走得真麽快，叫人看了笑話。”轉頭給俏如來賠著笑說，“小師父再等一下，讓我先把這些軟墊鋪好，余下的過幾日便也都能備全，還要委屈小師父幾日了。”

　　蘭芳也沒能看見俏如來的模樣，對方與她差不多身長，卻一直低著頭，叫人看不清臉龐，蘭芳只是覺得這人白得像一捧新雪，太陽一曬就要化成透明了。

　　她自覺冒犯，沒敢多想就抱著軟墊往房間裏快步去了，也沒留意俏如來輕聲的“不必勞煩”的勸阻。上官鴻信卻趁亂拉住了俏如來伸出來的腕子，像是終於從他的嚴防死守裏找到可趁之機，指尖輕輕摩挲著俏如來略顯冰涼的皮膚，似笑非笑地說：“別攔了，讓她們忙去罷，從聽說你開始就這樣精力旺盛了。”

　　俏如來掙了掙手，還沒能掙脫對方的桎梏，就被上官鴻信拉著手腕往主臥走去了，對方名正言順地要以洗換和東廂房還沒收拾好為借口請他進房，俏如來卻出了一身冷汗，連指尖都細細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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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5-05 20: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貳-

　　俏如來睜開了雙眼。

　　天上落著雪，地上覆著雪，周遭是白茫茫的一片，往前看看是白茫茫，往後看看，也是白茫茫。

　　他身上不著片縷，赤著腳踩在厚厚的雪層上卻覺得自在，白色的長發披在身前身後。那發實在太厚太長，從頭到腳，像一件水似的披紗掛在了身上。白色的長發、白色的肌膚，他身上白得一塵不染，若不是眸子還金燦燦生著輝，像是馬上就可以融進這場淹沒了天地的大雪，變成渺小的一片雪花。

　　周圍廖無人煙，偶有搖曳的，也是婆娑的樹影。該往前走嗎？他想著，雙足卻邁不開步子，只有風吹來的時候，長發才會隨著風動，在空中和紛飛的雪花糾纏，好像自己就是雪、就是風，就是叫雪落了滿頭的一顆娑羅樹。

　　既然如此，不如躺下吧。

　　雪是溫暖的，即便俏如來躺下也不會融化，只會被壓成厚實的雪團，於是更多的雪簇擁上來了，雪片落在他的發間、臉頰、唇瓣上，像輕盈的蝴蝶，然後隨著風飛往更遠的地方。

　　身體只是越來越沈了，漸漸地連指尖都動彈不得，雪越下越厚，幾乎將他淹沒其中，沒過了膝節，沒過了小腹。本應不融化的雪卻傳來了絲絲縷縷的濕意，俏如來用混沌的大腦想了想，好像是從下身傳來了濕意。

　　他忽然就清醒了。

　　俏如來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太一樣，住持說他的心生得那樣剔透，玲瓏得像是琉璃，才讓人覺得惋惜起來。世人拜佛，卻不知菩薩不著於相，是男是女，是日是月，也能是枯井湖畔的一株野草。

　　只是一身雙相而已，算得了什麽。經文能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又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可是看不透、想不通、放不下，才是人之常情。

　　俏如來的心眼不止看著佛像，也裝得下世人，世人卻罕有能愛著一個怪胎的。於是他穿上件件僧袍，披上層層白紗，把怪異的軀體藏在佛言之下，只有夢裏才能輕易地放肆片刻。

　　他側過身去，頭枕在右臂上，雙腿自然地略微曲起，眼睛像是看著遠處，又像是什麽也沒有看著，天地始終是不變而白茫茫的一片。他知道是在做夢，心裏卻有了期盼。

　　佛堂前的清明夢他做過許多，見過舍利子踏著霞光和寶石鋪成的道路遞給他金缽；也見過蓮華倒懸，天為覆巢，地為星河。師兄弟們最愛在他做夢之後圍上來問他這次又見著了何種玄妙的意境，只有這一次他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天地之間的交界處冒出了一個小小的黑點，漸漸地近了，才能隱隱看出人字的輪廓；再近一些，便有了喙和翼的形狀；更進一步，顯現出褐紅色的羽毛來。這才能看清原來是一只鴻雁。

　　俏如來伸出手來，大概也不必伸出手，那鴻雁自然落在他身邊，踩在軟軟的新雪上，就這樣看著俏如來。然後毛茸茸的腰腹壓在俏如來的小腹上，羽翼展開如同擁抱的姿態，覆蓋住他赤裸的身軀。

　　他的絨毛那樣熾熱，讓方才還是溫暖的雪層也倏然泛起了涼意，那被絨和羽覆蓋的地方卻是火熱的，火熱得可以融化不變的雪原，叫雪融成水，叫冰湖開裂，所有的水流做春意涓涓，在他身上奔走。

　　這鴻雁來的那樣突兀，似是為他而來，畢竟它們從來冬去春歸，成群結隊地飛過平原、丘陵和河流，停留在溫暖的湖畔葦原中。

　　鴻雁卻不會回答他，只是註視著，那目光中含著愛意，似人也非人，似人的是愛，非人的也是愛。俏如來以為世上除了住持以外，不會有人這樣純粹地愛一副畸形的身軀，不是可憐更勝過驚異，就是情欲壓倒了惡心。

　　鴻雁只是低下頭來，將脖頸埋入俏如來的發間，親昵地蹭著他頸邊的皮膚。

　　這個夢本應到此結束的。他應該睜開眼，他曾經睜開眼，看見自己身處佛堂，金燦燦的佛像映著燭光點點，周圍的師兄弟好奇地探過頭來，問他又做了什麽妙不可言的夢。

　　他也應該在夜深人靜時同住持訴說過夢境的內容，年過耄耋的老人聽完他的話，長久地盤腿坐在蒲團上，像是參過了又參，才覺出那是上官家的佛緣，是了，就是上官家的家主來參拜祭祀的那幾天。

　　“鴻雁啊……”老人唉聲嘆氣，俏如來卻覺得懷中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撲動著，再一擡眼，卻是夢中的鴻雁掙紮著展開了翅膀，又向著天的另一邊高飛而去了。他走得那樣輕易，除了足尖沾上的一點雪，除了地上留下的一道疤，好像什麽也沒帶走，好像什麽也沒留下。

　　俏如來覺得自己一定也是變成了一團雪花做的人，才會誤以為自己的身體的一部分也被他帶走了。

　　俏如來睜開眼睛。

　　窗外傳來了蘭芳小小的驚呼，他推開了厚重的絨被，穿上昨夜熏好的白底金紋的襖子走到外間。順著窗外看去，只見天地被染成白茫茫的一片，青瓦壘的屋檐上落了薄薄一層雪，地上倒是被匆忙來去的家仆踩出了道路。蘭芳站在院子中指點著下人們來去，還不忘拿出臂彎裏玄色的大氅披到上官鴻信身上。

　　“這不才過了霜降呢，怎麽就開始下雪了。”

　　“天無常數罷了。”

　　上官鴻信站在老樹下，擡頭看了許久，又驀地回過頭去看向東廂房的方向。蘭芳也跟著好奇地看過去，卻什麽也沒瞧著，只好問：“少爺是想叫小師父也出來看看這雪嗎，也是，現在這個時節落雪可不常見，還是晴雪呢。”

　　“去準備罷，你有這麽得閑嗎？”聽聞這話蘭芳連忙為自己系好鬥篷，一溜煙朝著後廚的方向跑去了。上官鴻信又回過頭，東廂房還是寂靜的一片，好像裏面的人還在沒能醒來的好夢中。

　　他離開了鴻雪庭。

　　俏如來穿著單衣蜷在小小的暖閣裏，雕著百花爭艷的青銅暖爐內中香灰埋炭，熱氣讓俏如來的雙頰泛起明艷艷的紅。他知道這總不是上官鴻信的錯，卻始終忍不住在心底埋怨著：名字也好、頭發也好、打扮也好，他怎麽就是那麽像夢裏的鴻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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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5-06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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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俏啊，他就是你梦里的那个鸿雁啊。也不知道现在的大雁对俏俏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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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5-10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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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上官老爺和大夫人不在府內，也不知外頭雪皚皚的有什麽急事要辦，就由姨娘做了東，讓蘭芳拎著五層的食盒，叫俏如來就在鴻雪庭和上官鴻信一起用過了朝食再去墨齋聽默蒼離的課。

　　撩開北廂房的棉簾子，繞過屏風走向裏間，紅木的圓桌子邊上就坐了俏如來和上官鴻信二人，一人疊著腿托著腮看書，一人撚著佛珠默念經文。氣氛一時有些凝滯。蘭芳沒有多在意，只是好奇地看向了在房內也沒把兜帽摘下來的俏如來。

　　他身上穿的已經是上官家叫繡坊晝夜趕制的衣服，茶白的緞子上用金線織了細密的蓮花紋，做成了豎領對襟的長襖，外面披著正紅色的披風，狐裘的出風此時卻蓋住了俏如來的半張臉，只看得見兜帽下微微開合的嘴唇。

　　蘭芳撂下食盒在一邊，五層的食盒布置的精巧，還有夾層和小格子放著瓷杯、玉箸等，都由蘭芳一一拿出。俏如來吃不慣葷腥，蘭芳就把甜口的糕點、燉爛的蓮子粥與蜜餞果茶都擺到了他面前，余下的鹹腥全都扔給上官鴻信，引得某位上官少爺一通好咳，又用手敲了敲紅木的桌案才叫蘭芳回過神來。

　　她看了上官鴻信兩眼，從食盒底層拿出一碟白面松糕放到上官鴻信面前：“知道少爺你愛吃，不短你的。”轉頭又帶著笑去問俏如來：“小師父吃的還合心意嗎？實在吃不慣我再叫人下些清湯掛面煮些素菜來——怎麽吃著飯還帶著這帽子，多不方便呢。”

　　“咳咳。”上官鴻信重重咳了兩聲，“你不是還要去姨娘那裏吃茶的嗎？快去吧，待會兒默先生就要回來了。”蘭芳又叫起來：“哎，就曉得用默先生來嚇唬我，再不叫後廚給你蒸松糕了。”

　　話是這麽說著，蘭芳到底還是拎著空空如也的食盒離開了。上官鴻信這才回過頭來看俏如來，雕花的白玉箸放在一旁，他湊近了臉來，壓著聲問：“就這麽不想讓我看到你的模樣嗎？”

　　俏如來也放下了玉箸，雙手合著十說了句：“俏如來吃好了，就不打擾，上官少爺慢慢用吧。”

　　上官鴻信的房間實在是太熱了，叫俏如來逃也似地走到院子中，面上被熱氣蒸的殷紅還留在耳根脖頸一帶。雪已經停了，院子裏的下人們忙著將積雪掃到一旁，將道路清理出來，好叫人走在路上不至於滑倒。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裹緊了的大紅色鬥篷還是拖到了地上，將他整個人包成一個小小的紅點，立在落了雪而越發素白的院子裏。讓上官鴻信看在眼裏，像是天地間唯一的顏色。

　　那小紅點在原地停了停，接著很快又離開了鴻雪庭，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了。上官鴻信想，他大概是想去找默蒼離，只是上官府邸大得不像話，也不知道他到底找不找得到。

　　俏如來的運氣一向是好的，雖說不至於到每回都能正正好走對方向，卻也誤打誤撞地在另一處遇上了默蒼離。他摘下頭上的兜帽，恭恭敬敬地朝默蒼離躬身行禮，軟軟地喊了句：“師尊。”

　　默蒼離正和杏花君一起立在鯉池邊，手上的魚食多半是杏花君塞給他的，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往池中撒著，腦子還在想著別的，聽到了俏如來的話只是點頭，問他：“怎麽樣。”

　　合該是這麽問的，默蒼離從來單刀直入，俏如來深吸了一口氣：“還不清楚，我……”

　　該說什麽呢？還沒來得及了解上官鴻信，或者沒敢跟他相處，又或者他與自己想象的不同？俏如來繳了繳手指，他是為了一夢之緣應下了默蒼離收他為徒的要求，眾人以為他是門客的學生，是少爺的陪讀，默蒼離卻知道他的私心。

　　那人只是懨懨地將手裏的魚食撒出去一把，說：“你只要別把這當做良緣就好。”

　　鯉魚池邊上那個雪白雪白的人影著實太顯眼了，上官鴻信只是去戲臺的路上經過罷了，余光也能瞥見那人探著身子將魚食投進池子裏的模樣。他的腳步頓了頓，擰了個身子轉了個方向又向著鯉魚池走去了，跟在他身後的小童異道：“少爺你不去戲園子了嗎？”

　　“噓，”上官鴻信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放輕了腳步走到了俏如來身後，壓低了聲線問道：“小師父喜歡這些錦鯉嗎？”

　　俏如來聞言下意識回過頭去，本以為會看到慈眉善目的上官老爺，卻一眼看見那鎏金一樣的眸子和紅黑相間的長發。鬥篷的兜帽落在了身後，盛滿了雪白的長發，他楞了楞神，伸手就要將帽檐拉起來，卻不料讓頭發亂糟糟地落到了前頭。

　　被遮擋住的視線看不見上官鴻信伸過手來扯下紅艷的兜帽，手指攏住他的長發一點點理順，鋪好在身後，隨後整理起鬢邊耳前絨毛一樣的碎發，溫熱的指尖輕輕蹭著臉頰的皮膚。

　　像羽毛的觸感。

　　俏如來拉下上官鴻信的手，頭始終低垂著，叫人看不清表情。上官鴻信也沒有多逗留，只轉頭吩咐跟著他的小童子跟在俏如來身邊，好好領人在院子裏走走，莫讓人下回迷路到哪裏去都不知道。

　　“小師父，”那個童子笑的有些羞澀，大抵是在府邸做事沒多久，這時也有些無措地問，“小師父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還是要多看一會兒鯉魚。”

　　眼見俏如來擡起頭來，小童子的呼吸幾乎都要停下了。正紅的鬥篷和狐裘花團一樣簇擁在他的臉頰邊上，顯得柔軟又明艷，那新雪般的皮膚被紅色襯地更加白皙，眸子卻是融化的蜜糖一樣，藏在了纖長的紅色睫羽下。

　　小童子感覺自己眼眶發熱到幾欲落淚，急忙用袖口揉了揉眼睛。對方的長發跟著動作輕輕搖曳，他側過頭來，瞥了那童子幾眼，在童子幾乎遏不住砰亂的心跳時又移開了視線，垂著眼睫看向上官鴻信離開的方向。

　　“不了，回鴻雪庭吧。”他說。

　　上官老爺才回來沒一日，又急急忙忙地乘著車離開了，指不定又要去上十天半個月的，姨娘擔心新來的小客人認生，便宴請了幾位名角兒來上官府上唱些有趣的戲本，可惜等了半天就只來了上官鴻信一個人。

　　她湊上跟前低聲地問：“怎麽一個人來了，不是讓你把小師父也帶來嗎？”上官鴻信目光落在了臺上，心思倒是明晃晃地飛到了不知道哪裏去，也有一搭沒一搭的答著姨娘：“大概是找默先生去了，總歸他是不太喜歡這些東西的。”

　　姨娘只是嘆，直起了身來，手又不安分地敲打著一側的桌案，她是沒見過那小客人生的什麽模樣，卻知道上官老爺存著什麽心思，想敲打敲打上官鴻信，卻又無從下手。上官鴻信依然是一副神遊太空的模樣，手上捧著香茶擱在嘴邊，卻始終沒有喝下去。

　　戲臺上的角色不覺他們的走心，依舊念著自己的唱詞，扮演著書生的和扮演著小姐的在臺上幾轉分合，水袖款款，淚光瑩瑩，才終於走到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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