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22 【談沒有永遠，談萬古長青】[挹天癒&荒天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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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飄零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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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0-22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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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2 【談沒有永遠，談萬古長青】[挹天癒&荒天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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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份爱主题——

爱一个人，不是要让这人相信你会永远爱ta，而是要让这人不再害怕你会不爱ta。



    *又一篇修行路上的命题作文，文前遥遥鸣谢老师。

    *天大癒者尚未苏醒的时间线。

    *勿谓言之不预：全文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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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宇的夜温似乎比苦境来得更低一些——尽管待了地宇这样久，荒天尘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凉风从窗棂缝灌进来，细针扎似的寒。他拢起两根手指，听到屋外夜鸦的嘶鸣声。
    人待在不习惯的地方，总无可避免想起自己习惯的从前。
    如果还是小时候，遇到天冷，尚是荒靡的他会去找天大癒者抱，运气好的话，可以被那个人面无表情地抱在膝上，运气不好的话则被愈天之杖撵出去，身后传来天大癒者的声音说手炉棉被汤婆子放在哪里……迈着小短腿翻到暖炉后，他还会多捎一个给天大癒者。天大癒者每次都接下。长大后荒天尘才知道，原来那个人不需要——却还是每次都接过自己小小的手。
    昔日事如倚窗月水中影，一点点便足令人深忆徘徊。而今，他已不再是孩童，是新一任猂界守荒天尘，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命运已经推他走上这一条轨道。
    荒天尘放下笔。案上烛火兀自燃着，缕缕轻烟绰绰飘忽，像一道抓不住的信号。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沉吟眉目里已然初显男人的坚挺深邃。
    他想，自是愿意的。
    想到“愿意”这个词时，脑海自动浮现出天大癒者的模样。那名持杖的修直身影，如指路高像一般矗立在自己心中，总和自己的想法、选择乃至人生决定连在一起，自然而然，无关人为，仿佛飞鸟长久环旋着天空。乃至如今，他走上掌权之路，面对的种种问题、困难和意外，其广其深，超出过往所有准备和所有设想。
    ——“不要害怕，吾在。”
    过去，天大癒者常常这样对他说。在爱里浸润出的孩子，往往有一种取之不竭的珍贵底气，勇气也好，自信也好，潜移默化地伴随着他，即便是不再有依靠的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仍旧有一股安定的力量。

    “爱一个人，不是要让这人相信你会永远爱他，而是要让这人不再害怕你会不爱他。”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小小的荒靡坐在花树下。还未习得灵巧的手指在琴上弹乱一下，因为心不宁。
    小孩子觉得紧张，往往会不讲道理凭心求证的，像一团不管不顾呜呜叫的小狗。天大癒者把抱着他大腿的自己拎起来，问道，怎么了？
    童年的荒靡咬了咬手指，温室里天然养出来的底气令他理直气壮：“……天大癒者不可以离开我！”
    他很少如此蛮不讲理，因为明白愈天之杖是什么滋味。但那个人似乎也懒得揍他了，只啜了一口茶，然后把拎着的自己放了下去。
    他记得天大癒者低头看下来，语气淡淡然地说：
    “不要觉得永远很近，荒靡。”


    在一水澈倒映出的那些年岁里，天大愈者教了他许多，使他从学会怎么用小胖手握住筷子，到逐渐接近莫测命数的轨道。数不清的春秋，数不清的言谈教诲，在那个人的遮风挡雨间，他的个子逐渐拔长，目光也慢慢从脚下立足的土地，抬头望见芸芸红尘的延伸，再接着……
    他那时还不知道，更远更远处，离神最近的地方，是山外山海外海的万古长青。只是来不及教更多，意外而至的频繁追杀便教他们疲于奔命。
    和荼然合为一体后，尽管长成了更成熟的身体，他却更加看不清未来的方向——属于荒靡的小脑瓜混沌未清，他以为自己一生会就那样随天大癒者行医度过——一转眼，身后一大片誓杀自己的人马烟尘滚滚，望不到边，属于生的未来与希望在哪里？
    惶然似命不由己的断蓬飞絮，在满心害怕里他望向天大癒者，看到那个人的嘴角还带着因他而吐的伤血，却比毫发未伤的自己更镇定。也许是属于年长者的沉稳强大，也许是属于庇护者的从容巍然，无论是什么，这镇定总令人感到一点光明。
    他以为像小时候那样，天大癒者会安慰自己。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是，除了安慰外，天大癒者还问他：“你明白了吗？”
    他望望碎石上的水痕，将天大癒者的一番话默默记在心里，似懂非懂地硬着头皮道：我，我明白了。
    天大癒者也不拆穿他的懵懂，只道：你休息吧。

    直到现今，已近成熟的荒天尘才明白，为什么当时天大癒者没非要自己“真正明白”——哪有“真正明白”这个说法呢，天下值得被当作箴言的告诫，往往需要后人亲自走一遍方知其重，彼时“明白”一词也就分量不足，当是“经历”。可他那时还多么小，顶着青少年的身躯，心智阅历仍是荒靡的量级，谈何明白经历？
    天大癒者显然知道这一点。他不再言深，不再教诲，转而用实际行动，为荒天尘未来的“明白”做下铺垫。
    他说：天尘，你的路，吾会为你开展。所有的阻碍，吾会为你一一清除。
    他说，记得你的眼前，永远有吾为你撑起一片天。


    风云变幻，戏剧化冲突打破温情——荼然的刀刃穿过那个人的胸膛。
    彼时令人心惊肉跳的混乱场面，现在想来，却是细节消散，模糊得回忆不清，远不如心灵冲击来得刻骨铭心——世间尚在跳动的人心，总是更倾向于为爱生温为情动容。如果说有什么话语比“我爱你”更接近于爱的实谛，那无疑是——

    “这怪我……”
    那个人嘴角溢出大片鲜血，却还轻轻环抱住自己的模样，比任何戏剧冲突更令人铭记心骨，“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让你感觉委屈了……”
    爱使人共情，即便被刀口对准，血流不止，也希望与你共担后果与成本。
    荼然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
    以为会被反击、已经做好死的准备，孰料迎接自己的却是一个拥抱。荼然想到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想不明白，在满脑子的浑浑噩噩里，听到癒者在耳边说：“错的是挹天癒……其实，这并不是你要的结果。”
    如果这不是自己所要的，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恨意驱使下的荼然呆住，从未那样深切地感觉茫然。

    真正巍峨的力量，可以温柔到人无话可说。对这气度、智慧和举重若轻感到敬畏，是写进一切有战逃本能的高等生物的思维底层的。
    无怪当时正道不仅选择罢休，还连带着将劫鏖主拦住，甚至有剑风云愿意出面担保：
    “我相信这份挚情。”



    所幸后来脱离追杀，一系列风波终被弭平。现在想来，太多世事浮沉辗转，恍如一梦。
    荒天尘坐在猂界守的位置上。夜深人静，案上灯火已燃过半，他挑了挑烛芯，然后提起笔，在纸上慢慢写下一行：皆成梦幻。
    第一次见到这四个字，是在一段晦涩难懂的古文里。他想起小时候，天大癒者除了教自己医术外，更要自己大量阅读书文。
    站稳高处的前提，是潜习至更广更深的低处。童年那段大量阅读的岁月，为他走上掌权之路打下良好基础。那个时候，少年坐在墨香氤氲的书房内，指间累年翻动着书页，淡淡的簌然声，像窗外飘落的一雨又一雨梨花。在那几年的书山跋涉间，他看见那样多的纨绔落魄，看见那样多的海誓化灰，看见更悲壮的许多山河倾颓——看见那些数不尽望不清的“万岁”“永远”，在后人的纸上纷纷化作尘烟。
    思之不解，反复琢磨挂念，仿佛触到了人生必经的结点。他指着书页去问天大癒者。书上是一幅飞雪茫茫万物凋败的配图，旁边写着“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连描述永恒不再的诗文都这样艰涩拗口。
    在耐心纠正了小少年错音连篇的念读后，天大癒者对问题“为什么似乎许多永远皆无良果”给出回答。在荒天尘遥远的记忆里，那个人神色淡淡的，对自己说：因为除了以死亡升华，人只能用这个词来表达祈望，在其他任何情况下说永远和必定，皆是一种僭越为神的傲慢。
    他说着，又微笑起来，握住自己的指掌，手把手教“僭越”怎么写。
    “吾忘了，荒靡大约还不懂这个词吧。”


    ——记得你的眼前，永远有我为你撑起一片天。
    因为爱你，所以我自知不能、尽力而为，即便不能保证自己永远存在，也想帮助你无惧于日后我不在的影响。
    我曾以为能独力面对任何事，曾以为自己能永远护住祇脉，但到后来才明白，自己其实没有资格承诺永远，只是期望可以做到永远。我所怀有的，只是一腔充溢得希望能永远的爱欲。不遗余力为你扫清障碍，为你铺垫展开人生，希望这一片为你撑起的天，能比我的存在更稳健、更可持续、更取之不竭。
    它并非包圆一切、万无一失，但我经过竭尽全力的筹算与核实后，确定这是目前能做的最好选择。



    成为强者的秘密，在于选择和被选择。

    在荒天尘更小更小的时候，满脑子是嬉闹干架的小男孩意气日子里，曾扬起童稚脸蛋，举起圆圆拳头向广阔天地大声宣布——
    我以后要当强者！要像天大癒者一样厉害！
    天大癒者将他拎起来，伸手拨开信誓旦旦的小拳头。看了他一会儿，天大癒者问：荒靡，你知道强者是什么意思么？
    乍被问及理想的定义，热血冲冲的小男孩像突然被点了哑穴，吭哧吭哧半晌才道：就是、是很强的人！在别人之上的人！
    那个人轻轻叹息一声，蹲下来看着他：荒靡，你要记得，所谓强者，只是在特定的条件、时间、标准和点评者下，一个暂时相对的评价而已。
    高深精微的定义。荒靡半懂不懂地望着那个人。
    对方又问：荒靡觉得，强者和弱者，是谁在服务和守护谁？
    他不假思索：当然是强者去服务和守护弱者，成了强者，就会有跟随的人，就要担起责任。
    天大癒者摇了摇头。
    不对，荒靡，是弱者服务和守护了强者。强者并不自带跟随者，而是跟随者们选择了强者，他们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
    “……”少年人的小脑瓜运转不能，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回应来，隐约觉得更高视界的逻辑在眼前展开。
    似是被小孩子睁大眼睛的模样逗趣，那个人淡淡地笑了起来。他确实是个贴心人，再开口时，言语间用上了荒靡能懂的例子：
    就算有哪个“强者”力能拔山、气可盖世，这和他值不值得被拥护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可以凭这点力气去强迫人拥护吗。没有人帮他，没有人跟随他，他连扫地都得自己扫，一个整天扫地的项羽，霸王在哪里呢。
    那个人说着，眉目眼睫低敛下来，神色里带上一点看不清的情绪，模糊如身后远山渐落的夕阳。
    “……何况，强者，的确只是暂时相对的。他们都说是我守护了祇脉，事实上我知道，是他们守护了我。”

    但凡掌权人，但凡领袖者，终有一天必面对电车难题。唯一可行的态度，是对自己没得选的选择长怀歉疚。
    我走了那条没得选的路，再多的理由都是苍白的，对不起。
    你们毫无疑问有权责怪我，却竟心甘情愿走上铁轨另一头。
    我希望用尽自己生命的全部价值以偿还，只是，我还是对你们不起。



    这份对不起，当然不是只在心里喊而已。

    在荒天尘的脑海里，记得最为清楚的，是当长大一些的自己，终于知道许多个为什么的时候——为什么经年下来的天大癒者，会在子夜时分闭关连自己也不见、会许多时候皆奔波忙于制药，会……
    这些太多的为什么，他不大能理解。毕竟，理性、实用和算计原则畅行于世，大约很难避得过，少年也不例外。已经长有天大癒者一半高的他，在那个人又一次制药方歇的时候，踌躇着小心翼翼问：为什么要去麻烦做这么多？
    听到他说“麻烦”一词，天大愈者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却也没有更多反应，眉头都没有皱一皱。于是他鼓了鼓勇气，一口气将自己觉得的“为什么”全部问了出来。
    ——现在想来，那不仅是自己说了最多话的一天，也是天大癒者耐心最多的一天。
    那个人十足耐心和自己说了许多许多。他说：荒靡，你要明白，并不是一件事情确定是对的，才值得付出成本。
    他说：我所决定做的事情，不会因为它有几分对而动摇，那也并不是我做下决定的动力。
    他说：你一定要记得，做一件事情，不仅要看做它的成本，更要看不做它的成本。


    时光流溯，记忆倒回，荒天尘想起在那段被追杀不休的惶然日子里，那个人嘴角带着血，问他：“你明白了吗？”
    “任何人皆如水一样，你想让自己变成什么模样，那便是什么模样。你明白吗，天尘？”



    时至今日，作为新一任猂界守，他历经风浪、将近成熟。曾经的懵懂少年已经站上更高处。他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明白了。
    原来成为强者的秘密，在于选择和被选择。原来“仁”的视界，是建立于更广阔深微的筹算范围之上。
    他不仅看得到自己，也选择看见身边人乃至更有所关联的芸芸众生。
    从前荒天尘以为，这是结果，长大后才明白，这是原因。
    选择似水，由一个起点循着地面规矩，流向自然裁择出的结果——他们也选择了他。天下事总这样因果相连，命运本就由一个个选择点连接而生。
    而这“地面规矩”“自然裁择”，昭然非是人为。世上运行着许多形塑人类社会的客观规律，通过高度复杂的交互关系限定人类社会的运行方式。
    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山外山海外海的视界中，是它们的核心。它结世间果，它万古长青。

    而他无违其心，终如其愿。

End by 剑寒秋水门下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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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我亦飄零久在2022-10-22 22:02重新編輯 ]

坚持相信即是勇敢者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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