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0 【素千】所謂伊人（素還真X千玉屑）2.7，8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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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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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樓主發表於: 2021-01-20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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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0 【素千】所謂伊人（素還真X千玉屑）2.7，8 TBC ,

素千 - 所謂伊人
（素還真x千玉屑）
解毒老梗，OOC，私設，請慎入。

1
當素還真在昏暗的空間裡醒來，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長滿苔蘚的石壁。這石壁上垂滿了胳膊粗的鐵鏈，從距離上看，四條一組。
素還真在這幽閉的空間裡四處打量，他沒找到出路，只得試探著往尚可看見的地方慢慢走。這洞穴似乎很長，但墻壁很薄，一路上，素還真時不時能聽到一些恐怖的聲音。轉過一個彎，素還真意外的看見一個他熟悉的人，千玉屑。
此時，千玉屑被四條鐵鏈束著，動彈不得。當他看到忽然出現的熟人，不覺眼前一亮。
“素還真？你也被抓進來了麼？”
“千玉屑，你怎麼會在這裡？”
“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我被鑄靈重生，在執行任務的途中，不幸被抓來這裡。”
“言簡意賅，素某聽明白了。”
素還真半玩笑半認真的應道，他來到千玉屑跟前，指了指鐵鏈：“這東西，要如何解決？”
“只有尸惡祖能解開這東西。”
“那可糟糕了。”素還真撓撓頭，“沒有別的辦法麼？”
“我但凡有辦法，都不會被抓來這裡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語。半晌，千玉屑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他輕歎一聲，道：“素還真，你有沒有把握，偷襲尸惡祖？”
“這……實不相瞞，素某便是因為打不過他，才被他抓來的。”
“有個辦法，或許可以成功，我幫你，我們一起試一試吧。”
“素某願聞其詳。”

聽了千玉屑的辦法，素還真又沉默半晌，他千想萬想，都沒想到尸惡祖之所以把千玉屑鎖在這裡，是為了等到千玉屑耗盡鑄靈力量之後，與他結合。
“素還真，你想好了沒有？”
“呃，這個辦法，聽起來，是有可行性。”
“你最好快點兒做決定，否則，你就是繼我之後，尸惡祖第二個要結合的對象。”
“啊？不至於吧。”
“不然，你以為他為何把你扔到這裡，而不是其他放食物的地牢？”
“……”
千玉屑說得沒錯，素還真剛才一路過來，是聽到了一些撕心裂肺的慘叫，以及一些恐怖的聲響，那像是野獸嚼骨頭的聲音。一陣惡寒沿著脊椎直躥上頭皮，素還真下了決心，他既不想成為尸惡祖的口中餐，也不想成為尸惡祖的結合對象。

時間一點點過去，躲在暗處的素還真不免有些擔心，他擔心千玉屑被困得時間太長，鑄靈力量消耗過大，到時若真和尸惡祖動起手來，他一個人沒有勝算。
老天似乎是眷顧素還真的，當他這樣想時，看守來查看千玉屑的情況了。素還真躲在暗處，他聽見千玉屑對看守說想要見尸惡祖，循著那鎮定自若的聲音望去，他只看到消失在門口的看守的背影。再看向千玉屑時，對方正閉了眼積攢力氣，仿佛接下來這一場兇險的惡戰，只是輕鬆自在的遊戲。
不多時，素還真聽見沉穩的腳步聲，他屏息凝氣，準備好隨時攻擊。

“咔嚓~”
牢門的鐵索被打開，尸惡祖進入牢籠裡，他來到千玉屑面前，背對著素還真。
“嘩啦~”
捆住千玉屑的鎖鏈垂落下去，千玉屑揉揉胳，不期被尸惡祖挑起下巴。尸惡祖湊近千玉屑欲折香，千玉屑耐著心性不躲不閃，他甚至伸出手，握住尸惡祖的胳膊。只是，在兩方的唇碰在一起之前，一道被真氣操控的刀光倏然閃過！
“呃啊啊！！”
尸惡祖發出痛苦的慘叫聲，撲撞在石壁上。千玉屑早已旋身閃在一旁，素還真現身而出，兩人顧不上驚愕，因為尸惡祖已經回過神兒來，顯露出獠牙惡相，欲將二人吞噬下腹。
一場激鬥在所難免，萬幸素還真那一刀正正擊中尸惡祖的腰部，尸惡祖雖然能戰，卻是被傷口影響，無法發揮出全力。千玉屑一早沒了武器，素還真也被收去拂塵和佩劍，就只剩下剛剛那把短刃。二人毫不戀戰，相互照應著撤至牢門口，牢外有聞聲趕來的獄卒，卻不是他二人的對手。二人奪了刀一路廝殺奔逃，那尸惡祖不依不饒衝撞著追出來，完全不顧及踩死了多少自己的兵卒。

“記得路嗎？”
“記得！”
素還真看過血崖尸巔的地圖，他帶著千玉屑，從靠海的出口沖了出來。
“嗷嗷嗷~！！”
尸惡祖的咆哮聲猶如巨浪襲來，素還真被那音浪撞到，翻身滾落在地。當他爬起來，正看到千玉屑被尸惡祖的毒血擊中了後背。
“千玉屑！”
素還真揮刀以刀氣砍向尸惡祖，尸惡祖轉身躲避，千玉屑拼力甩出手裡的刀，那彎刀像個釘子再次刺入尸惡祖腰部的刀傷裡。尸惡祖因這一刀麻了筋脈，小山般的身體轟然倒地。素還真逮著尸惡祖無法起身、兵卒一時無措的空檔，奔過來抓著千玉屑奪路而逃。
沒人下令，血崖尸巔的海戰船沒有追過來，素還真和千玉屑連夜逃出了血崖尸巔的地界。

=====

夜色漸退，素還真和千玉屑直行至一片茂密林地，才稍事休息。
“千玉屑，你的傷勢如何？”
素還真擔心千玉屑的傷勢，千玉屑微微喘著氣搖搖頭。素還真得見千玉屑的模樣，給千玉屑把了脈。
“這……千玉屑，隨素某回去吧。”
“有勞了。”
“往這邊走吧。”
素還真在前面領路，千玉屑微微低著頭跟上素還真，他玉白的面容上，已滲出一層細汗。
兩人行至河邊，素還真叫來船家，帶上千玉屑一起上了船。

船在河中順流而行，清亮的晨光映在河面上，又折射在船艙裡，留下躍動的光斑。船外，水聲悠然，素還真望了望遠處的山，回想幾個時辰之前的那場惡戰，恍若一場噩夢。
千玉屑從上了船便開始運氣調息，這會兒，他的臉色恢復了些許。
素還真見千玉屑無礙，方才放下心來，但是他知道，千玉屑只是暫時將所中的毒血壓制下去而已。
“鑄靈重生，是怎麼一回事啊？”
千玉屑聽到溫潤的聲音，他睜開雙眼，看到清香白蓮融在船艙暗影中的面容，那雙他很熟悉的眸子裡，是他同樣很熟悉的坦然。
“輪迴界的鑄靈王會隨機選擇亡魂，以‘鑄靈’的方法，使得亡魂暫時生還，至外界執行任務。”
“那，你這次，是執行什麼任務？”
“奪取無生界的通道鑰匙。”
“無生界毗鄰血崖尸巔，你是因此被抓的吧。”
“沒錯。你呢？怎麼會被抓去那裡？”
“素某是要打探血崖尸巔的消息，結果不慎失手，被抓去了。”
素還真落了話音，接下來，船艙裡恢復了安靜。千玉屑繼續運氣調息，他不得不集中所有精力，來抗衡一直躁動不安的毒血。素還真坐在一旁，他時而望向由遠及近的高山，時而轉回頭來看看千玉屑的情況。
這沉默，一直持續著，直到船靠了岸。

=====

血崖尸巔乃是血髓獸的棲息地，血髓獸乃食靈獸類，常為了繁衍為害一方。獸王尸惡祖是唯一一隻具有五級智識的血髓獸，他會選擇一些看著順眼的人靈與之結合，如此，經過一代一代的繁衍，血髓獸會通過來自人靈的基因而產生智識。
尸惡祖通過自己的毒血來掌控結合對象，迫使對方無法反抗，老老實實地待在他身邊。他以毒血攻擊千玉屑，便是希望能以此阻止千玉屑逃離。只是他沒想到，千玉屑會不顧生死的逃離。

如果沒有與獸王結合，毒血便成了名副其實的“毒血”。千玉屑還要在有限的時間裡去完成鑄靈王交代的任務，他只能找個人解決毒血的問題。好巧不巧，他遇到了素還真。

千玉屑泡在溫熱的水裡，揚起頭環顧四周。這處山間，峰巒疊嶂，花樹茂密，空氣清爽，是個修行的好地方。不得不說，素還真是個念舊的人，選的這個地方，讓他想起了久遠時候去過的翠環山。
有人隔著石扇屏風說話，是素還真的摯友屈世途。
“乾淨的衣服放在這裡了，素還真說，他在向北的花雨台沏茶。”
“知道了。多謝。”

=====

向北，有一大片望不到邊際的蘆葦，千玉屑初見那綿綿如雲勝雪的茸白，不覺讚歎。走過齊身高的蘆葦叢，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色彩斑斕的結界。千玉屑順利進入結界，又見到絨毯般密密實實鋪開的矮枝蘆葦。他總算明白素還真的良苦用心，這結界裡，竟是個充滿清幽靈氣的寶地，而這裡的靈氣，正來自於這絨毯般的矮枝蘆葦。
如果能在這裡修行一段時間，不僅功體會恢復，功力亦會有所增長。

蘆葦叢的偏北側，有一塊白玉台，旁邊的小閣裡，素還真已經沏好了清茶。
千玉屑走在通往白玉台的小徑上，一陣風拂過，自那矮枝蘆葦叢裡，揚起大片大片的雪白蘆葦花來，那紛紛揚揚的雪白又霎時閃成繽紛璀璨的碎金，如夢似幻。千玉屑從未見過這樣奇異的蘆葦花，這樣的奇景，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不自覺的停下腳步，仰著頭，伸出手，想要碰觸那漫天飄飛的金色碎光。
素還真端起茶杯時，正看見那一片雪白閃爍成一片碎金，原本還在雪白之中的人，眨眼不見了蹤跡。茶杯停在唇邊，繼而落在桌上，素還真和衣起身，走出小閣，望向那個幾乎與那片金色融合在一起的人。
“天不肖，有玉屑。地不肖，有玉屑。米鹽茶馬酒，事事千玉屑。”
驀地，耳旁，熟悉的聲音，清冷傲然的吟誦著熟悉的詩號，素還真想起來，面前不遠處的那個人，也曾經帶著這樣鋪天蓋地的金色，行走在前一世的命運裡。
那個人，曾經是黑海森獄地位崇高的九疇國相，也曾經是變換了幾多身份，只為守護心中那份忠誠的紅冕邊城的白玉代狩。周旋與眾多勢力之間時，他謀慮深遠；身陷危機時，他殺伐果斷。他們曾經是對手，變著法兒的互相坑來掐去；偶爾的合作，也全然是為著共同的那點兒利益。現在，那個人在這旖旎時刻，褪去了所有的心計和防備，像個不諳世事的單純的孩子。
也許，他本就是那個樣子，只不過，為了走過那一世的坎坷，不得不套上保護自己的保護殼。
站在金色花雨裡的人，覺察到有人，他扭過頭，恍惚看到一株亭亭玉立的清香白蓮。那株白蓮神色溫和，隔著金色的雨幕，安靜而篤定地望著他，等著他。心，忽然就踏實了，隨之而來的，是從不曾出現過的遲疑。這還是第一次，千玉屑猶豫了，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該為了一己之私，把那人拉下泥淖，這不公平。那人為了苦境安康，已經經歷了太多的風雨和坎坷，如今也還在為了苦境而奔波勞累。救人是那人天性良善，而這不是自己可以叨擾那人的理由。

千玉屑在猶豫，素還真早已料到會這樣，老實說，他雖然只思考了三秒鐘，就決定幫助千玉屑解毒，可他實際上並不知道自己這片好心能帶來何種結果。畢竟，他們兩個雖非陌生人，卻也沒有多熟稔，頂多是可以放心的朋友。如此生疏的關係，要有些親密舉動，與雙方而言，都太過困難。
輕柔的風，又掀起一場金色的花雨。千玉屑打定主意，要向素還真表達謝意並告辭。他抬起頭，看到素還真解下係在手腕上的紅色布條，將紅色布條係在眼睛上，然後，向他伸出手。
素還真想好了，毒，還是要解的。而尊重，他只能做到如此程度了。
千玉屑定定的看了素還真片刻，之後，他踏著金色的花雨走向素還真。他想好了，毒，他要解。任務，他要完成。如果因此而給素還真帶來麻煩，他願意一力承擔所有後果。
在未達目的之前，他千玉屑，不能認敗。

=====

[ 此帖被霜雪未語在2021-02-07 00: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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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1-20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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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1-22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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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1.20 【素千】所謂伊人（素還真X千玉屑）1.20 TBC

3

這一覺睡得踏實，千玉屑醒來時，已日上三竿。
坐在床邊緩了緩精神，千玉屑才記起，他此次鑄靈所獲的時間不多了。

遙望無際的蘆葦叢，隨著輕風的撫慰波濤蕩漾，金色的茸花一叢一叢的飄飛，那麼逍遙自在。若非有任務在身，千玉屑真想躺到那蘆葦叢裡好好睡上幾天，靈氣十足又茸白柔軟的蘆葦，躺上去一定很舒服。
身上的血紋已經消失，功體也恢復了，千玉屑整裝待發。臨行前，他打算和素還真道個別。

素還真不知道去了哪裡，千玉屑走出結界，行在齊身高的蘆葦叢裡。一陣若有似無的歌聲，隨著蘆葦叢飄飄蕩蕩，千玉屑詫異，這地方居然會有陌生人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逆洄從之~道阻且長~逆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素還真愜意的哼唱著，甫一抬頭，看到站在水對岸的千玉屑，他便收拾好採摘的蘆葦花，劃著竹筏朝岸邊的人過來。
蘆葦花雪白一片，素還真亦是雪髮白衣，陽光把他融在那片飄飄蕩蕩的蘆葦花裡，以至於千玉屑分辨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那人是清香白蓮。
“蒹葭蒼蒼~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竹筏隨著輕歌順流而下，漂到千玉屑面前，素還真對著他嫣然一笑，一雙靈動的眸子裡，綴滿了細碎的陽光。
“炎日正盛，敢問伊人，欲往何處啊？”
千玉屑被素還真逗笑了，幫著把竹筏上的蘆葦花抱下來。
“毒已解了，千玉屑尚有任務在身，不便久留。”
“嗯，說起無生界的通道鑰匙，素某略知一二，伊人可有興趣詳聽？”
千玉屑的任務便是取得無生界的通道鑰匙，聽得這話，自是應了下來。
然後，人就被素還真帶回去了。

無生界是個與江湖無甚恩怨的桃源隱地，平時只與怪販妖市有些生意上的來往。與其毗鄰的血崖尸巔曾一度被封印，前些年，血崖尸巔衝破了封印，血崖樹母再度醒來，尸惡祖因此重獲力量，開始頻繁派出血髓獸四處作亂。離血崖尸巔最近的無生界，自然成了首要目標。
素還真原本已淡出江湖多年，不問恩怨，無生界界主不知從哪裡打聽到素還真的下落，三次誠懇書信給素還真，請求素還真幫忙除惡。素還真親自去了無生界一趟，發現無生界的生靈莫論人傑妖靈，皆可自在生活。界主亦是勤政親民，在界內備受愛戴。

“只因與世無爭，無生界沒有供養作戰力量。界主的禁衛軍只有千人，各個地方主事的近衛從幾十人至百人不等。這些全部加起來，不足兩千人。可想而知，面對血崖尸巔的進犯，無生界根本毫無抵抗之力，只能任由宰割。”
小閣裡，茶香裊裊。清香白蓮一邊悠然的喝著茶，一邊落下一枚棋子。千玉屑輕笑，手指撚著棋子，半晌不落。
素還真估摸自己的心思被猜的差不多了，方才裝作不解，輕喚了對面的人一聲：“伊人不落子麼？”
“且不說，過分安逸，不見得是好事。”千玉屑將併攏的手指一松，棋子落進棋盅裡，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你嘴上盡是無生界的無辜可憐，手上的棋路卻殺意十足。素還真，我已經被你逼得無路可走了，還落什麼子啊。”
“哎，依素某來看，這棋盤上的活路，可多得很呢，只看伊人想不想走。”
“有什麼用，不過是晚幾步落敗罷了。”
“哎~，萬一由敗轉勝了呢？棋局如戰局，戰局瞬息萬變，棋局當如是啊~”
“與其苟延殘喘，不如棄了此回，下局再續。”
“伊人果然痛快。只是眼下，棄局與否，似乎非在伊人，而在素某。”
無生界當前的處境，正如千玉屑此時的棋路，艱難困苦。只是，對弈可以棄局重來，無生界卻不能被動亡界再重來。再者，無生界就算想放棄，窮凶極惡的血崖尸巔卻未必會就此罷手。
素還真所言無錯，千玉屑也知道事情棘手，卻也並非無法可解。只是這當下，他一時疏忽，棋裡棋外都被素還真將了一局，不免有點兒賭氣。
“去森獄借兵。往昔的四太子，如今已是森獄新主，你與他不是舊好麼，去向他借兵，莫說是血崖尸巔，就算是崖尸血巔，他也能給你平復了。”
千玉屑隨口拋給素還真一個主意，素還真眨巴眨巴靈動的杏眼，忽而笑得如盛放白蓮：“這主意倒是不錯。只是，素某畢竟不是森獄之人，如今森獄封界，素某實在找不到地方。伊人曾經是森獄的……”
“素還真，你再叫我‘伊人’，這件事就免談了。”
這清香白蓮太善於捕捉話裡的信息，腦子轉得也快，主意排著隊往外蹦。千玉屑著實招架不住，索性扔了棋子起身就走。素還真一見把人逼急了，忙趕集似的搶上一步一把握住千玉屑的手腕。
“代狩請留步！”
白玉代狩，乃是千玉屑生時在紅冕邊城的身份。紅冕七元皆受恩於如今的怪販妖市之主龍戩，千玉屑更是視龍戩為至親，如今聽得素還真如此叫他，他便想念起龍戩來，原本邁出去的腳也收回了。
“為證無生界主所言虛實，素某去過怪販妖市，與龍戩見過面了。”素還真見千玉屑面色有所和緩，便知這稱呼管用，他只稍微施力，便把人帶回了桌前。

千玉屑重新落座，已然冷卻的杯中茶，被換成了熱的。
“素還真，你當真是會揣測人心。”
“代狩謬讚了。”
“我沒有在誇獎你。”
“素某明白，代狩只是在與素某賭氣罷了。是打是罵，素某都認，只要代狩肯合作便好。”
千玉屑不喜被掌控的感覺，眼下，素還真偏偏把話都挑明，還許了個“出氣筒”的承諾，千玉屑這便舒了心，慢悠悠的喝起茶來。
“陛下他，怎麼樣了？”
“龍戩一切都好，他有在修靈，比之前強大了。怪販妖市被他打理得繁盛太平，百姓們安居樂業，往來的商隊，也比從前多了。”
“陛下安好，我便安心了。”
得知龍戩無礙，千玉屑的心情舒暢起來，他甚至主動把棋子一枚一枚的拾回棋盅裡。素還真得見千玉屑不再對他嚴防死守，便繼續聊起話題來。
“素某前去拜訪時，龍戩提及無生界之事，他說想派兵協助，被無生界界主拒絕了。怪販妖市離無生界稍遠，兵力來回耗時耗力，著實是遠水不解近渴。”
“倒也不在此。妖市兵力其實一般，倘若血崖尸巔傾巢來犯，妖市亦是他囊中之物罷了。”
“這話倒是沒錯。”
“所以，你是為了無生界，才前往血崖尸巔探查的？”
“正是。”
“嗯……”
千玉屑沒再說話，只端了茶杯慢飲。直到了這個時候，素還真才問起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不知代狩，要如何取得無生界的通道鑰匙？”
白玉代狩聽得清香白蓮有此一問，了然一笑的放下茶杯，將手指撚起一枚棋子，擺到棋盤上。
“我原本是打算，直接進入王殿，向無生界界主索要的。”
“通道鑰匙事關無生界存亡，倘若，界主不肯給呢？”
“當然是，殺之，取之。”
“哎呀！”素還真輕呼一聲，萬分可惜的收回落子的手，遺憾的搖搖頭，“這下可糟糕了。一步錯，步步錯啊。”
千玉屑聽得明白，素還真是以這一步錯棋喻他想要殺王奪物的想法，是在阻止他。於此，千玉屑一早有了新的打算，畢竟，與全知全賢的清香白蓮素還真合作，利是遠遠大於弊的。既然有事半功倍的辦法，何苦再去麻煩呢？
“才剛開始，出點兒差錯，及時止損，來得及。”
千玉屑亦以棋道回應素還真的勸阻，對於這個回答，素還真一早料到，可他不想被對面的人看出自己的小得意，省得再把人惹生氣了，便佯裝苦惱的繼續咬嘴唇。
“看來，代狩對此局志在必得。嗯，這一回，素某得好好應對才是。”
千玉屑心知素還真在做樣子，他也不戳穿。彼此表明心意，兩個人靜默的下了一會兒棋。這一局，千玉屑的攻勢堪稱迅猛，素還真不得不集中心智積極布防應對，然到了後期，仍不免擔心起來。
“嗯，觀此局形式，不樂觀呀。”
“你留了那麼多埋伏，還嫌不樂觀。當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畢竟，這次的對手，不一般吶。”
“一盤棋而已，素還真，你若是輸不起，便棄了吧。”
千玉屑樂悠悠的把選擇丟給素還真，素還真故意不接茬，卻又嘀咕著故意讓千玉屑聽得清楚：“就是不知，對家在打什麼主意。”
“我說你啊，專心下一盤棋，不行麼？”
“嗯……”
“你想保誰，如何行事，我不管。我只要通道鑰匙。”
千玉屑實在被素還真磨得沒了脾氣，最後只好撂下話來讓素還真放心。素還真聽了，這才落了棋子，滿意的笑笑。
棋盤上的形式急劇逆轉，千玉屑原有的優勢因這一枚棋去了半數，他好氣又好笑的瞧著素還真，生來清冷的聲音，少見的平添了幾分寵意。
“這回，你滿意了？”
“畢竟事關人命，素某不得不謹慎啊。”
“凡事都盡如你意，你也該知足了吧。”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素某亦只能是竭盡全力罷了。”
這句倒是實在話，千玉屑並未逼迫素還真許諾一定成事，但是如何應對血崖尸巔，的確棘手。
“我還是建議你去找玄同。沉寂了這麼些年，依照森獄的底子，如今必定恢復了往昔的強大。只是，沒有理由，森獄不好出面。”
“代狩的建議，素某會認真考慮的。”
“行了。接下來，便交給你了。”
千玉屑收了棋子，站起身來便要走。素還真只把茶具簡單收在一邊，緊著跟上來。
“代狩不打算多留幾日麼？”
“坐了這麼半天，我腿都快麻了，想出去走走。”
千玉屑有點詫異，素還真似乎很怕他離開這裡，想來想去，也許是怕他背地裡去找無生界的界主要鑰匙。
“素還真，你放心，我既然答應與你合作，便絕不會背著你暗中動作。我不會再去找無生界界主了。”
“啊，代狩誤會素某了。”素還真見千玉屑誤會，好言安撫道，“素某自然相信代狩。上次離開妖市時，素某答應龍戩，會再去拜訪。恰巧代狩此番鑄靈還生，雖然是執行任務，不妨抽出些許時間，隨素某一起前往妖市，見見舊識。”
聽得素還真如此一說，千玉屑心中一沉，前生往事歷歷在目，尤其後來救回龍戩，重回妖市，竟清晰如昨。千玉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前生的經歷，在輪迴界的日子裡，他也沒有多想念生前的往事和認識的人。不曾想，縱然時隔千秋，原來那些過往，一早刻在他的記憶裡和骨肉裡，讓他一旦想起，便徹心的暖，卻也徹骨的疼。
“相見無識，物是人非。既已生離死別，便沒有再續之意義了。”
千玉屑對素還真輕輕頷首，道了聲謝，毫不留戀的走出小閣。
素還真站在玉石階上，望著那個緩步穿過如濤輕蕩的蘆葦叢的纖瘦身影，他看得出，千玉屑在極力壓制對故地和舊識的思念。他能明白千玉屑的心情，鑄靈重生不過是曇花一現，縱然能與龍戩相見，兩個人最後的結果，仍是無法逆轉的離別。既然如此，何苦要拿著這短暫的生還，去叨擾活著的人的平靜生活呢？

“若是你回頭了，素某必定帶你回到故地，去與龍戩相聚。”
素還真是真心希望千玉屑能駐足回首，然而，他只看到那個身影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洋洋灑灑的金色蘆葦花雨中。
儘管如此，儘管千玉屑最後沒有回頭，素還真還是覺得，應該帶上千玉屑去一趟怪販妖市，讓千玉屑看上龍戩一眼。畢竟，曇花的盛放雖只須臾，卻是不曾留下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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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1-24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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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有素還真在外面奔波辛苦，千玉屑暫時得了閒暇，他沒有什麼朋友，也不想回到怪販妖市去探望舊友，便只在這偌大的蒹葭之地消磨時間。
當艷陽高懸，千玉屑已經採到足夠鋪床的蘆葦花，他劃著素還真的竹筏渡了河，帶上蘆葦花回到結界裡。在結界裡，千玉屑又採了足夠的矮蘆葦花，打算鋪在白蘆葦的上面。
經過一番打理，玉石台成了玉石床，千玉屑躺在茸茸的蘆葦花上，曬著太陽閉目養神。茸茸的蘆葦花柔軟而溫暖，真氣在體內循環，千玉屑昏昏欲睡。一段夢很快跑出來與他為伴，還帶了一群人來看他，有變了顏色的小若葉，有霸道的鬼方赤命，有四處尋找師父的赮畢缽羅，有一心想要奪權的蛻變黑後，有忍辱負重的大太子玄臏，有面冷心熱的四太子玄同，有欠了他一頓茶的說太歲，還有選擇背負命運的天羅子，以及，與他亦敵亦友的素還真。
“伊人啊，明天是妖市一年一度的迎春祭，素某帶你去看看龍戩可好？”
夢裡的素還真也是一樣頑皮，聲音卻如身下的蘆葦花一般溫暖。千玉屑拼命的想要搖頭拒絕，整個身體卻根本無法動彈一下。他想說話，張不開嘴，發不出聲音；他想睜開眼睛，眼睛也睜不開，意識裡只有一片白茫茫，一如那洋洋灑灑的蘆葦花。
“素還真，抱歉，公務纏身，我來晚了。”
熟悉的聲音，是千玉屑縱使跨越了生死也難以忘卻的，他心急的想要躲開，卻無處可躲。
“龍戩，你來的正好。千玉屑還在睡覺，你可能要稍微等一會兒了。”
素還真的聲音，清晰的落入耳中，之後，龍戩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孩子，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變。讓他睡吧，他太辛苦了。我不著急，可以等他。”
“素某備了茶點，一起來吧。”
慈祥的聲音，擊碎了千玉屑壓制思念的倔強，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發出聲音叫住龍戩，卻只會讓自己陷入更沉重的失望之中。終於，無計可施的人哭了。

回到蒹葭之地，進入結界，隔著老遠，素還真便瞧見他的玉石台成了玉石床，那個瘦削的人正躺在軟綿綿的蘆葦花上睡著。
“素某在外面奔波，你倒是會享受啊~”
素還真放輕腳步來到玉石台前，卻見睡著的人正低聲抽泣，嘴裡喃喃的唸著“陛下”。千玉屑認可的“陛下”，只有怪販妖市如今的主人龍戩而已，這個人，嘴上說著不想見，心底深處，仍然是期盼掛念的啊。素還真心軟下來，他擦去低泣的人流下的眼淚，輕輕把人推醒。
“千玉屑，千玉屑，醒一醒。”
忽然有聲音驅散了一片白茫的世界，意識仿佛重新歸於本位，千玉屑睜開眼，稍微緩了緩，才恍悟自己剛才其實是在夢中。
“你做夢了。”
清香白蓮的臉，清晰映入眼中，千玉屑輕歎一聲，抬手擦去額頭上的薄汗。
“嗯。”
“你剛才說夢話，一直在說‘陛下’。”
“……”
夢裡無法發出聲音、無法與思念之人相見的絕望感再次湧上心頭，千玉屑不想在素還真面前暴露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帶上名為“堅強”的面具，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無所謂。
“只是一場夢罷了。”
“千玉屑。”
“嗯？”
“能幫素某一個忙嗎？”
“你說。”
“素某沒辦法到仙山去探親訪友，剛好你鑄魂重生，能否幫素某帶書信回去？”
“這……”
“如果不方便……”
“不是不方便。我回去時，會進入輪迴通道，只是不知，現世的事物，能否帶進去。你寫吧，我帶著，如果到時帶不進去，你再想別的辦法。”
“一言為定。素某這就去寫。”
之後，素還真一天一宿都沒從房間裡出來。

隔天一早，屈世途送來早餐，千玉屑見素還真那屋還沒動靜，便先把早餐放在了小閣。
等了一個時辰，還不見素還真出來，千玉屑不覺有些擔心，平時這個時候，素還真一早吃完飯出去忙碌了。他走到門前敲敲門，沒人應，用手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雖說知道素還真要寫信，當看到屋子裡的“盛景”，千玉屑仍是一陣目瞪口呆：滿屋子，到處都攤放著寫好的信，床鋪上、床頭櫃上、窗台上、窗前小桌上、置物架上，都是信。椅子上攤著信，椅子背上搭著信，地上更是攤滿了信，這些攤著的信，不是一張紙挨著一張紙排開的，而是稍微錯開些疊著的，一層疊著一層，繞著桌子，把素還真圍在了中間。這些信的字都比較小，是為了用盡量少的紙寫盡量多的話，一兩張或兩三張紙一封信，滿屋子的信，是寫給許多人的。桌子上也攤滿了信，素還真還坐在桌前，一手拄著額頭，睡得正香，他的另一隻手握著毛筆，毛筆杵在紙上，洇了好大一塊墨。
門被打開的時候，撥亂了鋪在門口的信紙，千玉屑為此深感抱歉，他蹲下來一張一張整理，把被弄亂的信重新按順序排好。他並不想閱讀別人的信件，只是整理的時候，難免會看到信上的內容。這些信，有的落款是素還真，有的落款是三餘無夢生，還有的是天踦爵。千玉屑知道素還真曾經化出分體在江湖行走，卻沒想到素還真會記得那些分體所經歷的事和見過的人。
單是門口這點兒重新排好順序的信，大約是十幾個人的了。千玉屑繼續整理地上的信，他得整理出下腳的地方，走到素還真身邊去。
總算站到桌子旁，千玉屑把厚厚的一摞信放到桌子上，正打算叫醒素還真，卻看到素還真筆下的信紙上，清晰的寫著一個名字，以及“生死一別”四個字。有什麼沉重的東西，猛烈地撞上千玉屑的心，他忽然意識到，這鋪了滿屋子的信，每一封都對應著一個已經逝去的生命。
清香白蓮素還真，他在這漫長而崎嶇的人生裡，失去了那麼多放在心裡的人。

一覺醒來，素還真只覺得腰酸背痛，他放下毛筆，顧不上洇了墨的信紙，難耐的活動活動身體。瞥見旁邊站著一個人，素還真揚起頭，見千玉屑正望著滿屋子的信發呆，他難為情的站起身，賠笑道：“抱歉，一不留神，寫了太多。”
“沒關係……”
千玉屑才一開口，便落下淚來，他忙轉過頭去，把眼淚擦了。素還真以為是自己把千玉屑惹哭了，想來想去，覺著也許是自己這些信讓人家為難了。
“呃，素某的確是寫了太多，封裝起來，著實是不好拿。這樣吧，素某挑幾封就好。”
說罷，素還真便彎下腰去，挨著信看過去，對著一層一層的信慢慢的挪著步子。千玉屑瞅著那掌握文武半邊天的清香白蓮弓腰挑信，拿起一封，放下，再拿起一封，放下，又依依不捨的拿起來，他有種心被活活撕裂的感覺，大步上前一把拉住素還真，聲音如泣。
“這些信……我都給你帶著。”
“千玉屑……”
“若能帶進輪迴界，你寫多少，我都能帶。若帶不進去，你怎麼挑都沒有用。明白了麼？”
千玉屑被淚水浸紅的眼睛裡滿是心痛，素還真怔怔的看了千玉屑片刻，輕聲問：“著眼淚，是……為素某流的麼？”
“素還真，你總有讓人心疼你的本事。”
千玉屑不想再在這間屋子裡待上哪怕半秒鐘，他正欲起身離開，面前的人忽然張開雙臂，一把將他抱住。千玉屑僵住身體，錯愕的眸子裡，映出床鋪上攤放著的信。
“素還真……”
“千玉屑啊，你知道嗎？一別許久，再次看到你的那一刻，素某真的……很高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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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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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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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1-01-31 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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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時隔幾多歲月，怪販妖市不再像初時那般鬼魅神秘。如今的妖市熱鬧繁華，主城區四方城門大開，八方來客川流不息。
“這裡改成手工作坊了，素某記得，最初這裡是一個鐵匠鋪……”
素還真像個導遊似的，一路走著一路說著，事無巨細。千玉屑跟著素還真，一路聽著一路看著，他有些後悔答應素還真回妖市來，走之前他還想著，記憶裡那麼遙遠的一個地方，就算看到了，怕也沒什麼感覺。當踏上妖市的土地時，他的心裡，已經翻騰起滔天巨浪。
怪販妖市，有他太多的過往了。雖然最後他選擇做千玉屑，但是曾經那個無父無母的名叫衣輕裘的孩子，仍是他無法也不能拋棄的部分。他仍舊記得義父千乘騎忠君竭力的無悔，也仍舊記得自己被帶上面具推入深海的悲慘，他不會忘記與森獄國相千玉屑初遇的那個瞬間，更無法忘記，在對千玉屑成功奪舍之後，兩個人的靈魂是如何在漫長的時間裡，彼此接納，融為一體。一路拼殺，大仇得報，新的開始，猝然被一隻毒箭終結。千玉屑抬起頭，望著不遠處那棟熟悉卻又陌生的酒樓，他前世一生從妖市開始，歷經劫難，兜兜轉轉，最後在妖市終結。那像是刻在他的骨血和靈魂裡的一場夢，擦不掉，抹不去。
素還真靜默的站在千玉屑的身後，他知道，千玉屑需要時間來紓解心情，這總時候，安靜的陪伴是最好的選擇。
“走吧。”
千玉屑重新拉低了帽沿，循著記憶裡的路朝前走。許是被素還真那些信攪擾了心緒，千玉屑一時按捺不住對龍戩的想念，才答應素還真一起來妖市舊地重遊。在踏上妖市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怕遇到龍戩，硬是迫著素還真帶他去買了一套帶兜帽的外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他的目的只有一個：不讓龍戩認出自己。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千玉屑以為那些活人才逃不出去的定律不會在他身上應驗，結果證明，這個定律在臨時活過來的人身上，同樣適用。他拐進那條印象裡十分偏遠的街，然後，遇到了正在巡視的龍戩。

心底猛地一震，千玉屑下意識想要裝作走錯路落跑，他才一回身，就被迎過來的素還真攔住，還被半推半就的帶到龍戩跟前。
“龍戩，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素還真，許久不見，你那裡一切都順利麼？”
素還真和龍戩老友見面熱情的聊起來，千玉屑戳在素還真身後無法脫身，手心直冒汗。
“……所以我已給淵君寫了書信，請他多留意無生界的情況。”龍戩一邊與素還真聊天，一邊看向素還真身後的人。不知為什麼，他剛才看到這個人，莫名從心底生出一種久遠的熟悉感，儘管這個人穿著寬肥的斗篷帶著兜帽，他看不見對方的樣貌，但對方整體給他的感覺，就是熟悉。
素還真自然留意到龍戩對千玉屑的注意，他把人拉過來，大方的為龍戩介紹：“素某只顧著高興，忘了介紹。這位是素某的一位好友，名蒹葭伊人。伊人，這位便是素某與你說過的，怪販妖市的國君，龍戩。”
“吾龍戩，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龍戩把素還真當做好友，對待素還真的好友，亦是禮敬有加。千玉屑本為龍戩舊臣，哪能承受龍戩的禮敬，他忙向龍戩回禮，心跳得越發厲害。
千玉屑一時緊張，忘了改換禮數。龍戩看到這熟悉的頷首之姿，愣在原地。
“你怎麼會……”
素還真見龍戩盯著千玉屑，又似有什麼話要問，他忙接過話，鎮定的問：“怎麼，龍戩認得伊人麼？”
“……不，不認識。”龍戩被素還真打斷了思緒，方才回過神兒來，“抱歉。”
“龍戩嚴重了。素某觀龍戩的表情，還以為龍戩認得伊人。”
“是我失禮了。只是，伊人的禮數，讓我想起了某位故人。”
龍戩的思念，猶如驚濤駭浪，將千玉屑捲入其中。千玉屑一邊自責自己的大意，一邊極力克制著想要與龍戩相認的心情，隱藏在衣袖裡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素還真看出千玉屑忍耐得辛苦，他不著痕跡的上前一步，將千玉屑擋在身後。
“不怪龍戩認錯了，素某初見伊人時，也覺著伊人像是某位舊識。”
“不知你口中的舊識，是……千玉屑麼？”
龍戩是如此珍視這個名字，他念得溫柔而又小心翼翼，卻又帶著難以掩飾的思念和遺憾。
千玉屑在聽到龍戩輕吐出自己的名字時，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他將指甲緊緊的摳進肉裡，才忍住想要摘下帽子的衝動。
“龍戩這次倒是與素某心有靈犀了。”素還真輕歎，“素某與伊人初次相遇，便是將人錯人了。好在，伊人大度，未與素某計較。”
素還真把這謊話說得坦然真誠，龍戩相信了，提及千玉屑，他又忍不住與素還真多聊了幾句。素還真也不迴避，順著龍戩的話往下聊，只是，有些話他是故意引導龍戩說出來，給身後的千玉屑聽的，有些話是他自己想知道的。
千玉屑沉浸在與龍戩重逢的複雜心情裡，沒注意素還真那些話的真正用意。這次鑄魂重生，他完全沒有什麼死了活了的感覺，於他而言，那不過是一口活氣兒的事。可是這一刻，當他為這久別重逢而喜悅而痛苦時，他終於感知到，自己在這一刻，是活著的。

素還真既然來了，自然不會只與龍戩說幾句話就走，無生界和血崖尸巔的事，尚待進一步討論，而龍戩也正有此意。他帶素還真和千玉屑一起回到王殿，屏退了侍從，只留下國師一起商議。
對於龍戩身旁這位新國師，素還真甫一見到，就知道龍戩是照著千玉屑找的，且不說這位新國師的姿儀和身量像極了千玉屑，甚至連他的相貌都有幾分像千玉屑。新國師的頭腦也不錯，機智聰慧，對素還真的話對答如流，給龍戩的建議也十分周全務實，在此期間，他也將一聲不吭的千玉屑觀察了幾番。

休息的時候，素還真終於得空與千玉屑聊天。他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個很想知道的問題，他以為這應該也是千玉屑現在最想聊的問題。
“龍戩身邊的這位新國師，如何？”
素還真問完才發現千玉屑似在出神，這倒是讓他沒想到。想來，對於經歷過生死的人而言，所謂江湖爭鋒，或許只不過一場虛浮繁華的夢境；而再活一次的人，或許比活著的人更知道，對於生命而言，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東西。思及此，素還真覺著自己的問題打擾到千玉屑了，他正要為此道歉，只聽千玉屑夢囈似的應道：“心思縝密，謀慮周全。”
聽到千玉屑的回答，素還真仍是不大確定眼前的人是否保持著清醒，他試探著又問：“是敵是友？”
“……”
千玉屑不明所以的看向素還真，素還真無奈的笑了笑：
“素某之前從未聽龍戩提及此人，想來，兩個人該是這段時間剛結識的。”
素還真的擔心不無道理，這段時間，剛好是血崖尸巔最活躍的時期。血崖尸巔將無生界列為侵殺目標，為了對付無生界，血崖尸巔難保不會關注無生界唯一的夥伴怪販妖市的動向。此時派出個奸細斥候跑到妖市做臥底，不是不可能的。千玉屑自然明白素還真的心思，只是，他一時沉浸在與龍戩死生重逢的情緒裡，無法自拔。
“是敵是友……尚無法判斷。但是聽他所言，似乎對血崖尸巔了解有限。可以給他些信息，試試他……”
千玉屑嘀咕了一堆，素還真稍微放心了些，千玉屑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看來這人還沒完全迷糊。
“素還真……”
素還真正欲誇讚千玉屑幾句，聽得千玉屑低啞著聲音輕喚他，他這時才看到千玉屑的手。千玉屑的左手虎口處淤青了一大片。
“你的手怎麼……”素還真問到一半，憶起某個細節，他輕歎一聲，拉過千玉屑的手，輕輕摩挲，“總歸，這次來妖市，是素某自作主張了。你如果想走，就和素某說。素某帶你離開。”
“現在……能走麼？”
“如今血崖尸巔攪亂江湖，若要走，找個理由便是了。”
“……”
千玉屑不再開口，他想走，因為害怕自己被龍戩認出來，他是鑄靈重生，只是短暫的活一陣子，他不想再與龍戩經歷一次生死離別，讓龍戩傷心難過；他不想走，因為正如素還真所說的，再活一次實屬可遇不可求，不是哪個亡魂都有幸遇到這個機會，既然重活一回，當然不要留下什麼遺憾才好。算算能與龍戩相處的時間，恐怕也就只有今天這一段而已，就這麼落跑了，他不甘心。
“或者，過了中午再說吧。好歹，你與龍戩吃頓團圓飯吧。”
素還真柔聲安撫，千玉屑被“團圓”二字觸動了心弦，輕輕點了點頭。

午餐是龍戩親自囑咐廚房備下的，菜樣幾乎全是千玉屑喜歡吃的。如此的思念和疼愛，輕而易舉擊垮了千玉屑心中的顧慮，他僅憑著最後那一點兒理智阻止自己不要與龍戩相認，不要再擾亂龍戩的生活，卻手抖得連筷子都握不住。
“這些菜，不知是否合伊人的胃口。”
“有勞龍戩準備如此豐盛的宴席，伊人不挑食的。”
素還真怕千玉屑情緒崩潰，一直護在千玉屑身旁照顧著。千玉屑向龍戩頷首，龍戩的目光一直在千玉屑身上，慈祥而又有些傷感。
“不知，伊人是哪裡人？”
“伊人乃異境人，異境路途遙遠，伊人來一次很是不易。”
“異境的確很遙遠。伊人此次出行，是公差還是遊玩啊？倘若時間充裕，龍戩誠邀伊人在妖市逗留幾日。妖市有許多有趣的地方，相信伊人會喜歡這裡。”
龍戩從不曾對什麼人如此主動熱情，一旁的新國師注意到了，素還真也注意到那位新國師的注意了，他這回不再接話，只等著千玉屑給出回應。
千玉屑自然不能發出聲音，也知道不能一直讓素還真替他表達，他比比劃劃，末了扯扯素還真的衣袖，素還真方才開口道：“伊人說他這次是出來遊玩，但是老家的風俗節日馬上到了，他恐怕要辜負龍戩的盛情邀請，十分抱歉。”
“真可惜。不過，來日方長，以後有機會，伊人可以再來。”
龍戩是真的覺得遺憾，千玉屑心中難過，紅了眼眶，好在斗篷的兜帽大領子也大，他端了碗小心的用餐，龍戩基本上看不到他的臉。

團圓飯吃過了，面也見到了，該辦的事也都辦完了，素還真正琢磨找個什麼理由能再多留一陣子，讓千玉屑和龍戩能多相處些時候，那位新國師敲開他的門，向他發出邀請。
新國師對喬裝打扮的千玉屑起了興趣，他誠意滿滿的邀請，不過是藉機探人的藉口。只是，素還真何其聰慧，千玉屑何其精明，寥寥幾句，兩個人便洞悉了新國師的真正目的。
“龍戩把對你的思念，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也許對此感到不滿。”
素還真直截了當的說出了新國師的心中所想，千玉屑只能無奈的歎氣。
“陛下尚記得我，我已經知足了。誰都不可能是誰的替代品，這對他的確有失公允。”
千玉屑終於抬起頭，湛藍的眸子裡，清淨如水。
“我是已死之人，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如今，我心願已了，素還真，拜託你，帶我走吧。”

此去一別，恐再無相見之時。
走出了城門，千玉屑駐足回首，遙遙王殿靜謐佇立，仿佛時間不曾著落于身，然而，他卻無法再繼續留在那裡，因為他的時間，早已用盡。
這人間，當是一場綺麗夢境，入夢時，什麼都真是無比，叫人沉淪。夢醒時，什麼都虛無縹緲，叫人無念。
“走吧。”
千玉屑拉低帽沿，再不曾回頭。素還真欲語還休，只得跟上。

江水粼粼，船櫓咿咿。河岸草色青青，石徑蜿蜒靜靜。
當浮雲般的蘆葦叢出現在視野裡，千玉屑停下腳步，脫去寬大的斗篷。
“素還真，多謝。”
素還真也停下腳步，他對這突如其來的感謝不明所以。千玉屑對他頷首致謝，解釋道：
“多謝你今日為我解困，也多謝你在席間對我的照顧。”
素還真想了想，認真的問：“千玉屑，你的時間……到了麼？”
千玉屑搖搖頭：“只是單純的感謝你。”
“啊，這沒什麼。”素還真放下心來，將拂塵輕輕一甩，掛在臂彎裡，“素某能做的，也僅只如此而已。”
“這些於我，已經足夠了。”
千玉屑行至素還真身邊，與身旁的人並肩而行。
“之前出城的時候，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嗯，那時，素某的確有句話想對你說。”
“什麼？”
素還真停下腳步，輕聲道：“素某是想說，假如你再回一次頭，素某必定帶你返回城中，去與龍戩相認。”
千玉屑怔住，半晌，他才苦笑著歎了一聲。
“總之，素還真，這次真的感謝你。”
“素某與龍戩隨時能見面，只要你心裡不留遺憾就好。”
“嗯哼，哪裡有不留遺憾的人生啊。”
“話雖無錯，能填補一點兒是一點兒嘛。畢竟，你難得鑄靈重生，而這件事並不難辦到。”
“素還真啊，你這張嘴，是真的能抵百萬大軍啊~”
“幾句話就能避免戰亂，不是挺好的~”
“我沒有在誇你。”
“素某知道~”
“素還真，你的遺憾，一定很多吧？”
“素某沒數過。”
“那，有什麼遺憾，是我能幫忙的？”
“這，素某得好好想一想了。”
“先說明白，你不許藉機敲我竹杠啊~”
“哎呀，素某心中所想，被你發現了呀~”
“素還真，你不要總是這麼狡猾。”
“咦？素某的優點又被發現了一個呀~”
“素還真，你差不多點兒吧……”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鬥著嘴，沿著石徑漫步，漸漸隱身於大片的瑩白蘆葦花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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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1-02-02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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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逆洄從之~道阻且長~逆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夕陽在天邊鋪開無邊無際的烈紅，千玉屑愜意的哼著素還真唱過的歌，劃著載滿蘆葦花的竹筏，從河面飄過。
遠遠地，那個熟悉的清香白蓮搖曳歸來，等人走近些，千玉屑看到那人懷抱著一壇酒。這倒是新鮮了，清香白蓮號稱“滴酒不沾，一沾就醉”，今時居然會主動帶酒回來。
“俊俏的艄公~！這裡有一位英俊的少年需要過河~！”
素還真將手攏在嘴邊朝對岸的人召喚，等那竹筏拂波而來停在面前，素還真跨上竹筏，對千玉屑舉了舉手裡的酒壇。
“今日素某在無生界得了一壇好酒，特地帶回來贈與代狩。”
素還真說話時，千玉屑已經將竹竿插進水裡，劃動竹筏。
“雖然我不喝酒，還是多謝了。”
“欸~無生界所出之佳釀，在妖市很受歡迎哦~代狩不想品嘗一下麼？”
“除非，你也一起來。”
“唉，素某的酒量，著實拿不出手。”
“酒逢知己，方為佳釀。你不喝，就把這壇酒埋起來吧。”
“那，素某倘若答應代狩暢快痛飲，代狩能否答應素某一件事？”
“哈~我就知道，清香白蓮的目的，不在酒。”
竹筏停在岸邊，千玉屑抱著蓬鬆毛茸的蘆葦花上了岸，素還真跟在千玉屑身後，忍俊不禁。千玉屑瞧了素還真一眼，清香白蓮那雙眉眼之間滿是躍動的光芒，那光芒與夕陽的色彩交相輝映，是他不曾見過的華美璀璨。
“你笑什麼？”
“沒什麼。素某只是覺得，代狩越來越習慣這裡的生活了。”
“你要不說，我都忘了還有任務。嗯，無論是什麼事，我都答應你。所以，你準備好，今晚一醉方休吧。”
“代狩此番許諾，不會又是戲弄素某的吧？”
千玉屑停在玉石台的石階前，認真的對素還真說：“這一次，我是說真的。”
千玉屑的回答，觸動了素還真心底的某根弦，他覺得，自從從怪販妖市回來，千玉屑對他的態度，變得不一樣了。在去妖市之前，千玉屑與他相處時，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哪怕為了解毒，他們曾有過熱烈的交歡。而從妖市回來之後，千玉屑明顯放鬆多了，與他相處時，似乎不再刻意保持距離，與他調侃鬥嘴，也更不客氣了。
眼下，素還真自覺有點兒騎虎難下，他總不能像個流氓似的去探究千玉屑對他能容忍到什麼程度，而千玉屑對他的容忍程度，實實在在關係到接下來他能不能說服千玉屑在無生界這件事上配合他。
千玉屑已經把玉石床鋪好了，他滿意的拍掉粘在手上的碎絨毛，轉頭見素還真還站在原地。
“素還真？”
“素某去準備晚餐。”
素還真對千玉屑粲然一笑，舉了舉手裡的酒壇，轉身離去。

千玉屑目送素還真走遠，轉身坐在軟綿的玉石床沿。他不是個無心之人，此番鑄靈重生，意外與素還真相遇，這段時日里的所有經歷，讓他對素還真愈加信任的同時，萌生出不曾有過的某些情緒。他開始在見到素還真時感到踏實，開始期待與素還真對弈解局，他覺著素還真隨便哼的那首《蒹葭》還蠻好聽的，不知不覺間，他都學會了。
輕風驟起，將一片金色的絨雨吹散在千玉屑的視野裡。漫天的蘆葦花飄飄蕩蕩，卻怎麼也飄不出這無形無相的結界。
千玉屑望著那些徘徊在結界裡的蘆葦花，驀地，才將要敞開的心，像是被什麼勒緊了。
鑄靈而生，讓他再次體會活著的喜悅，是恩賜。
然，鑄靈而生如此短暫，讓他無法交付真心，許諾偕手，是枷鎖。
千玉屑怔怔的望著飄忽的蘆葦花，他夢遊一般走下石階，朝那片蘆葦花伸出手。如果這飄飛的蘆葦花能夠出離結界，是不是就能真正自在？
然而，飛出這無形的禁錮一般的結界，這飄飛的蘆葦花，還能存活麼？
沒有鑄靈的千玉屑，還能活麼？
“沒有活氣的千玉屑，還能……”
有所期盼麼？

今晚的晚餐比較豐盛，千玉屑算是看出來，素還真為了與他“對弈”這一局，當真是下了十足十的功夫。
冽香的純釀落入杯中，打著旋兒升至杯沿，千玉屑真有點兒被素還真的架勢嚇到了。
“素還真，或者，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吧。”
“嗯？……代狩該不會，害怕了？”
總是被素還真猜中想法，千玉屑真是有些討厭這樣的自己了。
“我是怕你還沒把話說清楚，就先醉倒了。”
“所以，素某才要與代狩先把話講明。”
“你想講什麼，請講吧。”
“代狩請細聽了。關於無生界……”

正如千玉屑所料，今晚的這場酒局，重點不是酒，而是局。
接連幾日，血崖尸巔在無生界製造恐怖血案，無生界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為尋求生路，無生界不得不將一界存亡交到他人手上，無生界界主信任素還真，將通道鑰匙交與素還真保管。
素還真問起通道鑰匙的秘密，無生界主一一告知。無生界的通道鑰匙，可以打開九轉酆都的關鎖，關鎖一旦被打開，九轉酆都將會現世，屆時，天下將陷入恐怖的滅世災難之中。
無生界本是通道鑰匙的守護者，當無生界被毀滅，通道鑰匙會回還至九轉酆都帝尊手中，九轉酆都帝尊會再造境界，守護鑰匙。

話到此，似了非了，千玉屑一聲不吭的吃菜，素還真也不急著催他，卻也不肯再說下去。半晌，千玉屑直截了當的問了一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哎，素某說了半天，口乾舌燥。今日收穫不小，代狩，願得知己，共飲佳釀。”
素還真端起酒杯，千玉屑卻不肯，素還真倔強的舉了一會兒酒杯，千玉屑仍舊不端杯，素還真沒轍，只好把酒杯放下。千玉屑帶著點兒小得意微微向前傾過身體：
“素還真，你不把話說明白，這杯中酒，便不會見底。”
“哎，龍戩說無生界的純釀味甘如蜜，素某倒要親口嘗一嘗呢~”
素還真這回端了杯就要喝，千玉屑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素還真的手腕，素還真暗自發力試圖掙脫，無奈千玉屑手勁兒大得駭人，兩人再不藏著掖著，明著拼起內力來。
到底，這不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生死局，兩邊互相探了對方的底，四目相對，彼此的想法不言而喻。緊張氣氛倏然散去，千玉屑鬆開素還真，素還真也放下酒杯。
“行了，說說吧，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千玉屑知道素還真想聽什麼，他偏想要讓素還真把話問出來。然而，素還真這次仍是沒有開口，他只是抬起頭，神色複雜的凝視著千玉屑。千玉屑看出素還真是在拖延時間，他無可奈何，因為他的確耗不起。
“鑄靈王不曾說過為何要取得通道鑰匙，這件事，本也不是我們這些亡靈該問的。”
千玉屑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對素還真讓步了，他後知後覺自己的底線在素還真這裡已經降低了太多，多到從未有過，多到他隱隱心慌。
“這個問題，叫代狩為難了。”
素還真第三次端起酒杯，這次他是真心想要敬千玉屑。千玉屑擋下素還真的酒杯，事情既然說到這個程度，酒已經無所謂了。
“按照慣常思路，既然這把鑰匙與九轉酆都帝尊有關，鑄靈王的目標，有可能是他。還有件事，鑄靈王會在每個月蝕月閉關，我記得，關於九轉酆都的傳說裡，有個‘月虧月，鬼門關’的說法。輪迴界與九轉酆都是否有關，月蝕月和月虧月又是否有關，這些事，我不得而知。”
千玉屑說完，獨自端起杯飲下純釀，素還真忙端杯欲飲，卻再三被千玉屑攔下。
“你喝了酒，醉上幾天，我只能乾等著。我若醉上幾天，你便得了足夠的時間去安排佈局。素還真，這才是你帶這壇酒回來的目的吧。”
素還真見千玉屑戳穿了他的心思，賠笑道：“素某的心思，原來一早被代狩看穿了。”
“通道鑰匙關係到無生界的存亡，你想知道，鑄靈王拿到這鑰匙會如何處理。說到底，清香白蓮素還真，不過是心疼無生界那些無辜的芸芸眾生，不想他們因為無妄之災而白白死去。”
千玉屑獨飲下第二杯，冽香的純釀自喉嚨一路熱至肺腑，散開的灼熱在千玉屑身體裡翻騰，灼紅了他的臉頰。
“哈~無生界的純釀，果真不錯。”
千玉屑才觸到酒壇，被素還真按住手。
“還請代狩再給素某三天時間。三天之後，無論結果如何，素某都會將通道鑰匙交與代狩。”
通道鑰匙一旦脫離無生界，九轉酆都帝尊會立刻知曉，並問罪無生界。千玉屑見素還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問道：“怎麼，你找到為無生界解困的辦法了？”
“素某的確尋到一個幫助無生界解困的辦法，只是尚待驗證。還請代狩寬限三天，三天就好。”
素還真向來不做沒把握之事，千玉屑選擇相信素還真，只是不知為何，他莫名有些不安。
“對於通道鑰匙相關之事，我對你已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素還真，你能否也拿出些誠意來，給我交個底？”
“素某可否理解為，代狩是擔心素某？”
素還真忽而俏皮起來，千玉屑端起酒杯，看了一眼，又把酒杯放下。素還真一臉詫異的往後躲：“哎呀，代狩該不是想用酒潑素某吧？”
“可惜啊，酒杯空了。”
千玉屑又摸向酒壇，素還真手快的將酒壇抱過來。
“素某可以讓代狩潑酒解氣，只是，代狩潑了素某，便要答應這三天的期限。”
千玉屑停住動作，沉默片刻，終是輕歎一聲，像是放棄，又像是認可。
“三天。素還真，你可要好好把握。”
“代狩放心，素某必定不會讓代狩失望。”素還真把千玉屑的玉杯倒滿酒，換上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代狩請潑酒吧。”
“呵~，這麼好的純釀，還是不浪費了。”
千玉屑這回是真的洩了氣，他端起玉杯，一飲而盡。
素還真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被沖頭的冽香嗆得兩眼發花。千玉屑莞爾，將餐巾遞給素還真，他覺得自己該是醉了，否則，怎麼會不顧幾個時辰前接到的催討令，再三對素還真做出讓步呢。

鑄靈重生者若沒能在第一時間節點完成任務，鑄靈令狩會向這位重生者發出“催促討伐令”，催促重生者抓緊時間完成任務。倘若重生者在第二時間節點仍然沒有完成任務，鑄靈令狩將會親自督促重生者完成任務，並將重生者羈押回輪迴界。
被羈押回輪迴界的鑄靈重生者，會被判定行動失敗，並遭受懲罰。

夜深，大片的蘆葦叢，在月光下燦若繁星。
千玉屑躺在鋪滿蘆葦花的玉石台上，時而瞇著眼賞星空，時而閉著眼昏昏欲睡。夜風拂過鼻息間，帶著清幽的蓮香，千玉屑微微挪動手，便能碰觸到伴在身邊的人。
素還真到底喝了半杯酒，然後便醉了。兩個人跑到外邊賞月，不過多久，素還真便就著這軟綿的玉石台睡下了。
千玉屑也困乏了，挨著素還真躺下。柔軟的蘆葦花驅散了他一身倦意，也讓他暫時不想再理會什麼催討令。
“界主放心，素某……必定……”
熟睡的人囈語著翻了個身，摸到身旁有人，順勢抱住，將腦袋往對方胳膊上拱了拱。千玉屑沒有推開素還真，他曲起手臂，指尖一旦貪戀起身旁人柔軟的髮絲，便再不捨得離開。
“摧折不自守，秋風吹若何。暫時花戴雪，幾處葉沉波。素還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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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霜雪未語在2021-02-02 06: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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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1-02-04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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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接連三天，素還真都不曾出現，千玉屑雖然相信素還真會遵守三日之約，卻總覺得有些什麼呼之欲出的事，被自己忽略了。
“無生界斷不能與通道鑰匙分開，否則必定會引起九轉酆都帝尊的注意。素還真說有辦法為無生界解困……”
千玉屑在小閣裡踱步思量，在否定了所有的辦法之後，那個最不可能的辦法，再次浮現。
“莫非，果真有能夠讓無生界擺脫九轉酆都帝尊的辦法？”
無生界本為九轉酆都帝尊所造，助無生界擺脫九轉酆都帝尊，無異於與其正面衝突。九轉酆都帝尊絕不會允許此事發生，素還真若真打算這麼做，他要面對何其強大恐怖的對手，可想而知。

天色漸暗，翠環山，屈世途正焦急的等待著素還真的消息。
倘若過了深夜子時，素還真仍未回還，屈世途就要按照素還真的囑咐，拆開他留下的木盒。得知千玉屑來了，屈世途忙穩住心神，備好茶點招待千玉屑。
“你是來找素還真的麼？”
“素還真不在麼？”
“素還真去找照世明燈了，晚些時候，回蒹葭之地。”
“如此說來，我該回蒹葭之地等他。”
“是啊。”
屈世途以為，千玉屑會相信他的話，不曾想，千玉屑慢悠悠的踱步到桌邊坐下，毫無離開之意。屈世途見狀，只得沉下心思，冷靜應對。
“你是要在這裡等素還真麼？”
千玉屑不答反問：“素還真這幾天回這裡過麼？”
“當然。”
“當真？”
“當然。”
“素還真與我有個三日之約，想必閣下知曉。”
千玉屑忽然提及三日之約，屈世途一怔，隨口道：“這是你們之間的約定，素還真不曾與我說過。”
“三日之內，素還真必定為無生界尋得解困之法。他雖然不曾與我明說，但是，想也知道，能讓無生界徹底解困之法，必定異常兇險。”
“哦？是麼？這我就不知道了。”
屈世途強裝鎮定，只不知自己能堅持多久。他當然知道素還真此行必定萬般兇險，千玉屑的話就像一隻駭人的手，一點點將他心中的不安凌遲成惶恐。
“事到如今，我不與閣下相瞞了。”
千玉屑解開衣領，拉開衣襟，只見一個骷髏樣的鎖魂爪嵌在他鎖骨處的皮肉裡。屈世途見了，不覺倒吸一口涼氣，他自詡行走江湖大半生，什麼樣的恐怖場面都見過，但這鎖魂爪本為輪迴界之物，所凝聚的幽冥氣息叫人本能的驚懼。
“啊！這是……”
“誠如閣下所見，千玉屑此番鑄靈重生，本是為了奪得無生界的通道鑰匙。如今，我已經錯過了第一個時間節點。三天前，鑄靈令狩找到我，以這鎖魂抓鎖住我的魂魄，勒令我必須在第二個時間節點到來之前拿到鑰匙。否則，便是我任務失敗。我所剩的時間，只有兩個半時辰了。”
“兩個半時辰，那你等不到今夜子時啊。”
“這件事，我不曾告知素還真，所以，素還真一直以為，我還有時間等他。”
“可是，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告訴素還真實情？”
“我本以為，素還真能提前回來，可是現在看來，若我猜的沒錯，素還真怕是鋌而走險了。”
屈世途半晌無語，他沒想到事情會出現意外。
“如果……如果任務失敗，你會如何？”
“自然是被捉回去受罰。”
“……”
屈世途遲疑片刻，走進里屋，不多時，捧出一個木盒。
“實不相瞞，素還真此次臨走前，料到你會找來。他有東西留給你，但是，須得三天之後，方能交與你。”
“難道，是通道鑰匙麼？”
屈世途將木盒放在桌上，他看看窗外的天，夜色漸濃，他掛念素還真的心，正在一點點下沉。
木盒裡裝著一封信，還有一個小錦盒，打開錦盒，裡面果然是無生界的通道鑰匙。
“素還真果然已經拿到鑰匙了。”
千玉屑拿起鑰匙查看，屈世途面色複雜的看著千玉屑和鑰匙。
“這鑰匙，本不該現在交與你的。可是，你若因為任務失敗而被責罰，相信亦非素還真所願。”
“這是不是素還真留下的絕筆信？”
千玉屑毫不遲疑拆了木盒裡的信，屈世途驚詫得來不及阻止。誠如千玉屑猜測，這封信的確是素還真留下的絕筆信，信裡除了素還真想說的話，還提及他不幸亡命之後的安排。
“原來如此……”
千玉屑將信重新疊起裝好，將鑰匙也重新裝回小錦盒裡，又把自己的鑄靈佩解下來交與屈世途。
“明日辰時，我若不曾回還，勞煩閣下帶上這把通道鑰匙前往輪迴界關，這塊鑄靈佩，會助閣下找到在界關接應的鑄靈令狩。”
“啊？你這又是做什麼？你要去找素還真嗎？”
屈世途忽然被安排了新任務，有些不知所措。千玉屑顧不上多言，走到書桌旁拿過毛筆蘸了墨寫字，也不管屈世途能不能聽得懂，只管囑咐：“這封信，勞煩與鑄靈佩一起交與鑄靈令狩，令狩若問起，閣下只需告訴他，他想知道的都在這封信裡就好。”
屈世途只覺得自己頭都大了，他已經因為擔心素還真一去不回而憂心不已，如今又要增加一個生死難料之人，儘管他與千玉屑並無什麼交情，可他並不想看到再有人出事。
“哎，你這不會也是絕筆信吧。”
“事關素還真之安危，難為閣下了。”
“可是，你這……”
千玉屑向屈世途行禮致謝，不等屈世途回應，便匆匆離開了。
屈世途看看手裡的信紙，又看看木盒裡的信，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霎時爬滿心頭。
“你們一個兩個的，也太過分了吧。唉！”

無生界本為九轉酆都帝尊所造，存在的意義即守護通道鑰匙，若要斬斷無生界與九轉酆都帝尊之間的聯繫，除非找到能夠代替九轉酆都帝尊之威的力量。這類力量並非沒有，眼下，血崖尸巔之地脈，便擁有此等力量。
千玉屑從素還真的絕筆信中推斷出，素還真正是要用血崖尸巔之地脈來代替九轉酆都帝尊之威，使得無生界擺脫九轉酆都帝尊的掌控。一旦無生界擺脫九轉酆都帝尊之掌控，即便與通道鑰匙分開，亦不會滅亡。
“三天時間，無論素還真是否奪取到地脈，都會驚動尸惡祖。”
千玉屑一路疾行，他大約估算出素還真在這三天裡將事情推進到什麼地步，心裡越發焦急。
尸惡祖以無生界為目標，最好的辦法，便是將尸惡祖引致無生界。陣法設置在無生界，一旦尸惡祖入陣，便可通過尸惡祖之魂脈，引動血崖尸巔之地脈。而尸惡祖一旦離開血崖尸巔，血崖樹母便失去了最強有力的守護屏嶂。一旦樹母被斬斷，尸惡祖將失去力量，變得不堪一擊。尸惡祖必然會將樹母保護妥善，素還真為破此局，該是已經對樹母採取了什麼措施，事情若進展順利，此番對弈，尸惡祖與樹母必將被連根拔起。
轉過一片樹林，一個岔道出現在面前，向左走的岔道通往無生界，向右走的岔道通往血崖尸巔。
“尸惡祖若被引去無生界，血崖尸巔此時必定後防空虛。可是，萬一尸惡祖沒有上當呢……”
時間不容千玉屑再多考慮，他朝無生界深切的望了一眼，轉身踏上向右通往血崖尸巔的岔路。
“素還真，我就再信你這一次！”

當千玉屑離開翠環山時，尸惡祖正帶領他的精銳血髓獸戰隊前往無生界。
素還真陪同無生界界主立於城墻之上，靜靜等待獵物進入羅網。
夜色之中，遠處的地平線忽而如波浪起伏，漸漸變寬，絕殺氣息沖天瀰漫，大地始顫。
“嗷~~~”
空中忽然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獸鳴，素還真暗叫“糟糕”，一把拉住無生界主躍上高空。紅色電光劈在二人站立之處，滾滾紅霧之中，只見身形巨碩的半獸貌尸惡祖抖動鬃毛仰天狂嘯。
“吼~！！”
血髓獸之王的怒吼聲如千鐘齊鳴，震得素還真險些墜落，狡猾的獸王抓住時機直朝目標襲來，無生界主大喝一聲“小心！”，奮力為素還真擋下這一擊。素還真心知不能與尸惡祖纏戰，他只得不顧無生界主之安危，閃到一邊唸訣開陣。
窮凶極惡的血髓獸大軍已衝至城下，它們咆哮著怪叫著撲上城墻，層疊如猩紅烈火。忽然間，大地轟鳴，有無數丈高白色蓮狀花瓣自地面向上緩緩升起，從遠望去，偌大城池竟如蓮心一般，被這層層疊疊的蓮花陣法包裹起來。
往生無相根，天地一心蓮。素還真不惜以自己的命元為引，喚醒無相蓮華陣應對尸惡祖。無相蓮華陣將尸惡祖困入其中，以其為蓮心，鎖其魂脈化之。

三天前，尸惡祖收到素還真的戰書，他記著前不久被素還真偷襲的仇，對素還真懷恨在心，打算將計就計，趁著這次與素還真約戰，以精銳大軍將無生界摧毀。接連三天，他不斷派人探查無生界的情況，得知無生界仍像往常一樣在四處招兵求救，不覺放鬆了警惕。在他看來，無生界已是求生無門，素還真就算使詐，也必定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只是，尸惡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素還真會以命相搏。

“這無相蓮華陣侵吞命元魂脈，但凡入陣者，無有出離時。素還真，你這是打算與本祖同歸於盡嗎？”
“只要能邪惡之徒，素某之性命，不值一提。”
“無生界眾與你何干？你一個苦境人，為了毫無關係死不足惜之輩搭上性命，豈非愚蠢至極！”
“素某既受人之托，自當竭力。”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清香白蓮。只是，你確定，這吞噬命元魂脈之無相蓮華陣，不會先耗盡了你的命元？”
“素某之命，不勞閣下費心。”
“好！那就來看看，究竟誰能撐到最後！”
尸惡祖深知此回對決於雙方而言皆是生死鬥，他深信他會贏過素還真，因為他之魂脈與血崖樹母地脈相連，比起素還真形單影隻，他有血崖樹母為他支撐命元。

時間一點點過去，素還真與尸惡祖的對戰一再僵持，而在血崖尸巔，血崖樹母已陷入困境。

千玉屑趕到血崖尸巔，但見嶙峋山崖籠罩在一片死氣之中，那死氣乃是來自黑海森獄的地煞。
此次佈局，素還真尋到黑海森獄，找到森獄新主玄同。玄同見到素還真高興不已，得知素還真要應對血崖尸巔，他便要傾囊相助。素還真好不容易攔下玄同，言無意將森獄拖入麻煩之中，只問玄同，森獄地煞有無外洩的可能。在玄同的幫助下，素還真在血崖尸巔附近製造地極裂縫，以森獄裂地楔將森獄地煞引向血崖尸巔。
“有地煞助陣，尸惡祖，這一次，你難逃一死了。”
千玉屑運起鑄靈靈氣護體，毫不猶豫進入地煞之中。森獄地煞只是會阻滯血髓獸和血崖樹母，千玉屑要將樹母連根拔起。
守護血崖尸巔獸窟的血髓獸被森獄地煞侵蝕，已傷亡大半，尚有作戰能力的血髓獸亦是不堪一擊。千玉屑一路殺至血崖尸巔獸窟內，他四處尋覓，果然尋到一處設有結界的暗門。進入暗門，走過濕滑崎嶇的幽徑，眼前豁然開朗，一株盤根錯節、獨木如林的參天血髓骨樹出現在千玉屑面前。
“原來，這就是血崖樹母。”
面前這株參天樹母猶神鬼扭曲枝幹堆疊而成，時而有猩紅血髓發出刺眼血光，吵雜的聲響，乃是血髓在樹骨裡流動的聲音，戚戚如人語，叫人不寒而慄。
“你如此繁茂，不知是掠食了多少無辜性命，今日，便該是你還債之時了。”
話音落，千玉屑起掌運勢，將滲透的森獄地煞一併吸納，鑄靈絞殺陣顯相而出，直中血崖樹母。

無生界，素還真與尸惡祖的較量還在繼續。
尸惡祖身陷無相蓮華陣中，不見疲態，素還真卻已漸漸感覺到壓力，他顧不上自額頭滑落的冷汗，繼續以命元維持無相蓮華陣。他在等待森獄地煞浸透血崖樹母，到那時，血崖樹母將會枯萎死去，而尸惡祖亦將力竭。

再有兩刻鐘，將至子時。
尸惡祖在無相蓮華陣中搖晃著腦袋，以利爪理順了頸間鬃毛，他揚起頭，朝素還真露出挑釁的獰笑。忽然，他的笑容凝固，繼而扭曲變形，接著發出一聲無比淒厲的慘叫。
“嗷嗷嗷嗷嗷！！！”
數道金色光芒閃爍，伴隨著一片片污血飛濺，很快，尸惡祖的命元魂脈被無相蓮華陣吞噬殆盡。
“成了！”
素還真大喜過望，他拼力再提命元維持無相蓮華陣，直到那個狀如小山的血髓獸王跌倒在地，再無動靜。
這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較量，終於如素還真所願。

尸惡祖命喪無相蓮華陣，無生界終於從血崖尸巔的魔爪中解脫，無生界主重傷，被屬下們抬回治療。
距離子時僅剩一刻鐘，素還真不敢耽擱，直奔血崖尸巔。如今尸惡祖已死，不知血崖尸巔情況如何。

子時一過，素還真沒有回還，屈世途立刻拆開素還真留下的信，他顧不上因素還真的絕筆而湧上心頭的哀慟，淚眼模糊的牢牢記住素還真的囑託。
此一去，不知會遇到什麼事，屈世途按照千玉屑的囑託，將通道鑰匙、鑄靈佩和信一起帶上，離開了翠環山。

森獄裂地楔不被拔出，森獄地煞便無法收攏，地煞一旦漫過血崖尸巔的地界，會對其他地方造成滅頂災難。
素還真仿佛不知疲憊，巨大的壓力驅動著他朝血崖尸巔一路狂奔，當那片暗紅色影影綽綽出現在視野裡，素還真腳步越發急切。
饒過陡峭山壁，饒是見過無數慘烈場面的素還真，亦無法不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
血崖尸巔的主山峰被攔腰截斷，原本尸惡祖的老巢獸窟，如今已變成几丈寬且深的黝黑大坑，仿佛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被連根拔起。黝黑的大坑以一個奇怪形狀向前延伸，最窄之處形成數道裂溝延伸出極遠，一看便是巨型猛獸以利爪抓刨的。裂溝裡還流淌著腥臭的血水，漂浮著類似樹藤或是血管的東西。這山崩地裂的戰場上，遍地都是血髓獸的斷臂殘肢，黝黑大坑和裂溝裡，也盡是變形破碎的血髓獸尸體。
濃郁的血腥味，昭示著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絕人寰的惡戰，素還真以為是玄同帶著森獄大軍前來助陣，然而戰場上並無森獄兵卒的尸首。驀地，素還真發現，原本應該籠罩在這裡的森獄地煞，已消失無蹤。
與血崖尸巔的這場戰役，素還真不曾告訴過任何人，他一邊在腦海里搜索除玄臏之外的人，一邊繼續沿著裂溝前行。不遠處，一片高大黑影引起他的注意，他快步走近查看，不覺駭然。
只見一株巨大的詭異骨樹攔腰折斷躺在地上，粗壯的樹根盤根錯節，一些稍細的鬚根掛著污血，與留在裂溝裡的東西一樣。
“難道這就是血崖尸巔的血崖樹母嗎？難怪……”
素還真此時才明白，他能順利將尸惡祖誅殺，是因為有人來到血崖尸巔，斬殺了為尸惡祖提供力量的血崖樹母。

“素還真！素還真啊！”
一聲急切的驚呼自遠方傳來，素還真遙望，原是屈世途直奔他過來。
得見素還真安然無恙，屈世途大喜過望喜極而泣，拉住素還真看了個遍，確認素還真的確沒有受什麼重傷，方才哽咽著擦去眼淚。
“你無事就好，無事就好啊。”
“抱歉，素某叫你擔心了。”素還真好生安撫屈世途，想起什麼，與屈世途問道：“對了，是你叫人來斬殺血崖樹母，助素某脫困的麼？”
“沒有啊。你不是交代我子時之後再行動麼，我一直在翠環山，這不，子時一過，我就按你的囑咐，來這裡找森獄裂地楔了。”
“若非樹母被斬殺，素某現在恐怕已遭厄運。只是不知，是何人所為。”
“啊，對了，千玉屑來找過你。”
屈世途將千玉屑來翠環山的事與素還真說了，將通道鑰匙、鑄靈佩和信一起交給素還真。
“如果千玉屑看過素某的信，他必定能推算出素某的打算。現在已經過了子時，鑄靈令狩該是將他帶走了，可是鑰匙還在……他會不會還在……”
“素還真！等等我！”

千玉屑生前曾是黑海森獄國相，他必定知道森獄裂地楔能掌控森獄地煞。既然血崖尸巔的森獄地煞消失了，或是因為千玉屑拔出了裂地楔。素還真直奔森獄裂地楔尋來，在接近裂地楔所在地時，他看到草叢裡斷斷續續的血跡。
草叢裡的血跡到後面越來越多，素還真越走心越涼，當他看到草叢裡那一抹暗淡的金色，不覺僵住了身體。
“千玉屑……”
素還真撥開齊腰高的長草，看到倒在地上的千玉屑。千玉屑側身倒在地上，他雙目緊閉，身上的衣服被血染成绛色，一隻手裡握著森獄裂地楔。素還真忙走到近前，將傷痕累累的人扶進懷裡。
“千玉屑，千玉屑。”
素還真一邊輕喚千玉屑，一邊為千玉屑把脈。千玉屑的脈象細微至極，素還真驚喜不已，他起掌運氣，為千玉屑注入自己的命元真氣，卻發覺千玉屑已無法接納。
“素……還真……” 千玉屑微微睜開眼，聲如細蚊，“你……沒事……了……”
“素某沒事了，素某還活著。千玉屑，你堅持住，素某這就帶你回去療傷。”
素還真幾乎喜極而泣，他將千玉屑背在背上，尋路疾行。
屈世途好不容易追上，見素還真已尋到千玉屑，忙跟上去。

歸家的路途似乎格外遙遠，身上的人卻漸漸變輕。
尋常活人在瀕死之時，只會越來越沉，千玉屑是鑄靈重生的，與尋常的活人不同。素還真生怕千玉屑就此在他的背上魂飛魄散，他顫抖著手抓緊千玉屑的手腕，力道大得手指骨節泛白。
“千玉屑，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家了。”
素還真稍微轉頭，就能看到千玉屑緊閉的雙眼，這張精緻的面容滿是傷痕和血污，毫無生氣。素還真心疼的貼蹭千玉屑的臉頰，把人穩穩的朝背上托了托。
許是感覺到素還真的貼蹭，千玉屑的腦袋微微動了一下，低啞的聲音，難辨詞句。
“素還……真……我後……悔……遇見……你……了……”
“伊人是故意這麼說的吧。不然，伊人一早拿了通道鑰匙離開了。”
背上的人沒再回應，片刻，才含混的吐出幾個字。
“……春風……長……露……”
千玉屑沒再發出聲音，素還真哽咽著接過他的話。
“江湖後搖落，亦恐歲蹉跎。伊人那夜說的話，素某其實聽見了。”
旁邊的腦袋一動不動，素還真知道，千玉屑聽得到他的話。
“素某並不奢望什麼，只盼望伊人不要帶著一身傷離開，叫素某此心難安。”
背上的人仍無動靜，只一滴純淨的眼淚自緊閉的雙眼緩緩流下。素還真寬慰的與千玉屑貼了貼臉，把人背得更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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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1-02-07 00: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8
白茫茫的灘塗地，一個孤魂蹣跚前行。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有縹緲歌聲悠悠蕩蕩，孤魂停下腳步，四處尋找。
“伊人。”
那聲音似近似遠，無比熟悉，孤魂找尋不到，繼續前行。
“道阻且長，伊人請慢行。”
“是誰？”
孤魂駐足回望，身後無人，當他再回身，白茫茫的灘塗地，變成白茫茫的蒹葭叢。孤魂怔然無措，他看到一個人影在不遠處的蘆葦叢裡，若隱若現。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孤魂朝那人影走去，他撥開勝雪蘆葦，抬起手伸向那個背影，當手指將要觸到那人時，眼前的世界瞬息消失。

素還真將千玉屑帶回蒹葭之地的第二天，重傷的千玉屑從昏迷中醒來。

出得屋舍，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矮蔥蘆葦，千玉屑茫然行至蘆葦叢旁，略顯吃力的蹲下，輕撫柔軟的蘆葦花。手指感受到的柔軟是真的，他的動作牽動了身上的傷，持續的鈍痛，也是真的。
“我為何……還在這裡？”
千玉屑記得，他此番重生的時間已經過了，他現在應該在輪迴界鑄靈王殿才對。
“千玉屑。”
熟悉的聲音傳來，千玉屑站起身，瞧見那株熟悉的清香白蓮一臉驚喜的朝他快步過來，他忽然記起，夢中見到的那個皓白背影，是素還真。
此一回歷經生死關，再見到素還真，千玉屑只覺得，眼前光景，恍若隔世。

暖舍裡，傷藥已經熬好，素還真抬起頭來，正瞧見千玉屑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那雙湛藍如海的眸子裡，是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情愫。
“讓素某猜猜，代狩此時在想什麼。”
千玉屑收了目光，素還真湊過來瞧他寫的東西，他不遮掩，大方的任由素還真看去。
“關鎮酣戰盡膠著，紅爐暖酒解蹉跎。那時相親猶未親，還來寄情且琢磨。”
紙上的墨跡飽滿而舒緩，只少了些許力道，猶風裡的風箏飄忽。這是兩個人這段時日的相處和經歷，這些在千玉屑的心裡，累積成如今的心思。素還真很高興，千玉屑終於在江湖事之外，不再對他緊閉心門。只是，這份情因困於鑄靈，注定不能長久，千玉屑的猶豫，素還真都懂。他挪到千玉屑身後半環著，一手握住千玉屑執筆的手，在紙上落墨。
“弈相契兮琴與瑟，解蹉跎兮樂與歌。親未親兮遙相倚，倚相還兮歲月合。”
軟毫提筆收鋒，仿佛將那“合”字收進了千玉屑的心底。他垂目凝視“歲月合”，唇間低喃，猶喜猶哀。
“‘合’自于心，不在朝夕。”
縱使這段情是短暫的，素還真卻不想辜負，他亦不想千玉屑為此為難，便退而求其次，不求朝夕相處，只盼心念不忘。千玉屑苦笑一聲，他從沒想過，素還真的良苦用心，會叫他如此難過，又難以割捨。難以割捨，便不割捨，索性兩個人共溺其中，至少有對方陪伴在側，誰都不會形單影隻。
想清楚自己的決定，千玉屑的心情稍許舒暢，他抬起頭迎上素還真，清澈的眸裡，一片清明。
“素賢人就是如此俘獲他人之心的麼？”
“啊，代狩誤會了。”
素還真初時以為自己的一番心意被千玉屑誤會了，他正欲解釋，卻從面前這雙波光盈盈的眸子裡看出幾分頑皮。心下明白眼前人是在玩笑，生發於心的歡愉霎時躍動而起，像是一尾活蹦亂跳的錦鱗。
“嗯，聽代狩所言，莫非，代狩的心，被素某俘獲了麼？”
“當然沒有。”
千玉屑回答得乾脆，素還真見千玉屑氣色尚可，心底歡喜，扯起話逗趣起來。
“君子當坦蕩不妄。”
“非是妄語。”
“這句亦是妄語。”
“君子非強人所難。”
“但守真心求真相，何來強人之言。”
“既得真相拒不認，偏要人言順意，豈非強人？”
“既得真相即真相麼？”
“不然？”
“真作假時假亦真，眼見未必實，耳聽未必虛。”
“實兮虛兮，分時分事。戰事國事天下事，虛實難辨。閒事散事無礙事，實虛若何。”
“戰事間隙有閒事，國事大小常散事，天下多是無礙事，豈言實虛分別是。”
“既無分別是，實即虛，虛亦實。還有什麼可求的。”
“當然有啊。”
“哈~我倒想聽聽，素賢人所求為何？”
“代狩之心，被素某俘獲了麼？”
“……”
千玉屑被素還真帶著兜了個圈兒，兩人說了半天繞回原地，千玉屑無言以對的瞅著素還真，素還真覺著眼前這人像只炸了毛的金狐，怪可愛的，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捋順千玉屑額前的髮。千玉屑擋掉素還真的手，仍是覺著不舒心。
“素還真，你有本事，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代狩想聽哪一句？”
“你……咳咳咳咳！”
千玉屑一口氣沒上來，被嗆得一陣咳，傷口被扯動，疼得他直冒冷汗。
“好了好了，不鬧了。”
素還真一看把人氣著了，趕緊給千玉屑摩挲後背順氣兒，又拿過乾爽的絹帕給擦汗。
好不容易順過氣兒，千玉屑漲紅了一張俏顏，眼眶也通紅的，他撐不住身體直往旁邊倒，素還真忙動作輕緩的將人扶穩，這會兒他倒是有點兒後悔了。
“傷口還好吧？”
“疼得厲害。”
“素某給代狩檢查一下吧。”
千玉屑沒應聲，只配合素還真舒展開身體。素還真拉開千玉屑的衣襟，越發得心疼。
“代狩太過消瘦了。嗯，回頭素某多準備些佳餚，幫代狩恢復身體。”
“傷好了，身體自然會恢復。”
兩個人難得平和的聊著天，素還真手腳輕柔的為千玉屑拆開紗布，拿過晾好的傷藥為千玉屑擦拭傷口。藥棉小心翼翼在傷口上點按擦拭，緩解了傷口的痛感，千玉屑昏昏欲睡，思及鑄靈之事，他又清醒過來。

“對了，我怎麼還會在這裡？通道鑰匙呢？”
“屈世途好友將通道鑰匙和你的信交與鑄靈令狩了。你傷勢過重，直接進入輪迴關口恐會魂飛魄散，鑄靈令狩答應先拿鑰匙回去復命，等你養好傷，他再過來接你。”
“人死後自然會進入輪迴關口，不會魂飛魄散。素還真，你是不是與鑄靈王做了什麼交易？”
這人果然不好糊弄，素還真輕笑一聲，拿過藥瓶，繼續為千玉屑上藥。
“代狩當真心思敏銳。”
“你真的……呃！……”
千玉屑聽得此言，一時心急抬起身體，不想牽動傷口，疼得僵住，素還真急忙半抱著人好生安撫：“哎呀，代狩莫急，事情沒代狩想的那般嚴重。”
“呵……素還真，我欠你的，真是越來越多了。”
“是素某私心不想代狩就此離去，罪在素某。”
千玉屑實在躺不住，他不顧素還真的阻攔支起身體半坐著，素還真只好將薄毯堆在千玉屑身後，讓他盡量靠得舒服些。
“你老實告訴我，究竟與鑄靈王做了什麼交易？”
“其實，血崖尸巔此番衝破封印，並非因其變得強大，而是有人將那封印做了手腳。”
“血崖尸巔的背後，還有勢力？”
“沒錯。按照鑄靈王所言，血崖尸巔只是對方開局的棋子罷了。”
“佈局之人是誰？”
“鑄靈王不曾言明，只是說繼續注意血崖尸巔的情況，隨時書信與他。”
“……這就是你們之間的交易？”
“是啊。”
“……”
千玉屑憂心忡忡，素還真不忍的輕撫千玉屑的眉心。
“只是書信往來而已，代狩莫擔心。”
“素還真，你實在不該將自己捲入這場麻煩之中。千玉屑……不值你如此相待。”
“值不值得，在素某。”
兩人一時無語，素還真將藥倒在藥棉上，將藥棉貼在千玉屑的傷口上，再扯起新的紗布，為千玉屑包扎。這人總是為了情誼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這看起來有點兒傻，千玉屑卻只覺得好生心疼。

翌日，素還真照常外出奔波。
千玉屑本想趁著素還真不在，以鑄靈佩召喚鑄靈令狩前來問個明白，他翻找了許久，也沒找到鑄靈佩。沒有鑄靈佩，他無法與輪迴界鑄靈王殿取得聯繫，也就無法得知自己這次能停留多久。身上的傷若要痊愈，少說也得個把月，然鑄靈王必定不會讓他停留如此久的時間。
“少則三四日，多則六七日……”
千玉屑自行估算天數，想來，有些事與素還真詢問，怕是問不出什麼，他打定主意，再去翠環山找屈世途問個明白。

素還真今天回來的稍晚些，千玉屑見人無事，方才放下心來。
罐裡的湯羹已經煮好，素還真盛出兩碗晾著，備好其他佳餚餐具，去叫千玉屑。
千玉屑坐在屋前，望著廣闊的矮叢蘆葦。今天風稍強些，金色的蘆葦花雨持續了許久，落了千玉屑一身。身邊忽然多了個腦袋，千玉屑一轉頭，乾涸的唇碰在旁邊人溫潤的臉頰上。
“滿目繽紛色，熠熠堪星辰。”
素還真只管望著飄揚的蘆葦花念叨，一副認認真真的模樣。千玉屑本想推開素還真，瞧見素還真的髮冠上有一小段枯草，他抬手把枯草摘下來，記起素還真之前說過的信件，不免又擔心起來。
“你去了血崖尸巔？”
“古言有訓：食不語。”
素還真環住千玉屑的腰，想把人扶起來，千玉屑沉著身體，一動不動。素還真又試了一次，千玉屑仍舊不動。這人又倔強起來，素還真瞅著千玉屑，千玉屑也瞅著素還真，四目相交之間，兩人又較了一回勁兒。
素還真目光：走吧。
千玉屑目光：你不說，就不走。
素還真目光：當真不走？
千玉屑目光：當真。
素還真目光：可是，素某餓了。
千玉屑目光：餓了就去吃飯唄。
素還真目光：除非伊人一起去。
千玉屑目光：不去。
“真不去？”
兩個人對峙，總有人要先行改換應對方式，素還真這回決定搶個先機。
“不去。……呃！”
千玉屑打定主意寸步不讓，下一秒只覺得整個身體忽然被人橫抱起，他下意識摟住素還真的脖子，對上這張如蓮謫仙的溫柔面容，滿腹的倔強一時被卡在喉嚨裡。素還真心知千玉屑如此倔強皆只因擔心他，他好言安撫，只為叫千玉屑安心。
“素某只是遠觀而已，伊人不必緊張。”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放我下來吧。”
“你有傷在身，還是交給素某吧。”
素還真抱著人腳步輕快，千玉屑便也不再拒絕，老實的摟著素還真的脖子，不敢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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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20 【素千】所謂伊人（素還真X千玉屑）2.7，8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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