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2.08 [龙剑]饮一杯为谁（还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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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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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5)

樓主發表於: 2009-02-08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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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8 [龙剑]饮一杯为谁（还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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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三教中的年轻才俊以儒教的疏楼龙宿最被世人看好。
那时江湖上经常成为众人谈资的便是龙宿的许多事迹。诸如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完了儒教的所有课题，成为儒教最年轻的学主；比如在儒教辩题大会上舌战群雄一鸣惊人；再比如他的华丽无双的生活讲究和出门排场；比如但凡是他想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做不到的……总之龙宿是一个让你无法不去关注去注意的人。
那个时候茶馆里说书的讲的最多的便是龙宿的许多轶事，各处畅销的小书也写的尽是龙宿那些传奇般的故事。
而龙宿本人，是十分享受这一切的。
用他的话说就是，不论他做什么，定当是华丽无双。
他也的确做到了华丽无双，当年的同学少年如今对他已是仅能仰望。他们连嫉妒的资格也没有。

“那么这书的序言就拜托了。”
“好说了。”
这人年纪不大，为人行事略显唯唯诺诺，但笔下却是写得好篇章。龙宿对他行为虽是不齿，但对他的文采还算赞同，所以当他小心翼翼过来求龙宿帮忙为他的新书写序言的时候，龙宿并没有拒绝。
“说起来，龙宿先生上次拿的似乎不是这把扇子。”
龙宿正悠然地摇着手中之扇。
“汝倒是十分细心。”
“想必又是哪位美人所赠了。先生潇洒风雅，天下美人想是都会以能够结交先生为追求。”
龙宿虽然是喜欢听人说好话，但这样明显的奉承就太不符合他华丽的风格。
“汝这话可就严重了，吾还未达到天下美人皆来追随的地步。”
“先生这是谦虚。”
“汝若是再摆出这样的嘴脸，那本书的序言就将成为泡影。”
“我是随口说说，先生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学生告退。”
说是学生，其实并不比龙宿小上多少。
那人离开后，龙宿观摩手中之扇，扇上提有诗句，字迹秀美。扇面散发清香之气，那是这扇前主人固用的香料之气。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东西却无法令龙宿动心。
“天下美人么……”龙宿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之扇，踱步到窗前。
“争芳的牡丹固然华美，却实不适合吾华丽无双的风格。”

喧闹的街市上，一白袍道者背着一把古旧的剑穿梭其中。
“这只馒头不知要卖多少钱？”道者问向街边一个馒头摊子。
“两文钱一个。”卖馒头的回答。
“我给你一文钱，你卖我半个如何？”道者笑嘻嘻地问。
卖馒头的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道士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理，就又继续问：“两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半个，这很合理啊，您卖给我并不吃亏！”
卖馒头的上下瞧了瞧道者，道者的道袍虽然洁白如雪，但料子是十分粗糙的，卖馒头的又看到道者身后背着的那个好似从垃圾堆里拿出来的剑，心下已然判断他就是来捣乱的，决意无视到底。
“喂，喂，你再不理我，我可就自己掰了啊。事先说明我的手劲左右不均，掰成一大一小我可不负责！”说着，他就把手伸向那些馒头。
卖馒头的连忙打开他的手，并生气地说：“我说你如果不买就走开！别在这里乱！”
“我没有乱啊，我是真的要买你的馒头！”道士不依不饶。
卖馒头的又好气又好笑，“你又见过买馒头买半个的吗？！”
“何必见过呢？我觉得买半个馒头并没有什么不对啊。”
“哦，那你倒说说，你买走了半个，剩下半个卖给谁？”
道士想了想，然后说：“这嘛……我想既然你为我开了先河，别人也就知道了馒头可以买半个，说不定接下来大家就都半个半个地买……”
“胡言乱语！”
卖馒头的忍无可忍了，“我说你这个穷酸老道……哦不对，看你年纪轻轻的，应该叫你小道，我说你这个穷酸小道，你就连两文钱也出不起吗？！”
“耶，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道士笑着说，“这不是出得起出不起的问题，我今日在山上吃了许多果子，现在肚子虽然有点饿，但又不是很饿，只要半块馒头便能填饱。若是买了一整个，那就要吃不完。吃不完的话剩下的只有等到下次饿了的时候吃，但那个时候……恐怕馒头已经硬得不好吃了。”
“你……你……”卖馒头的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却又不想真把馒头掰了卖给他。
而道士一直笑嘻嘻看着他，让他连无视也做不到。
最后卖馒头的终于妥协。
“干脆，我送你一只馒头，你能不能不要站在这里妨碍我的生意了？”
“我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问你要馒头，我只是要买……”
“好了好了，您就别再纠缠了！”卖馒头的包好一只热馒头塞到那道士的手中，“求您了，快离开吧！”
道士显得十分失落，“唉，我本来好心告诉你一种做生意的变通方式，谁知道你根本不接受，只能说我们是有缘无份啊……既然无份，又何必再做停留。贫道告辞了。”
道士拿着馒头离开后，周围的几个人凑到了卖馒头那人的跟前开始议论纷纷。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寒酸小气的人！”
“其实我觉得他说得也蛮有道理的……”
“说起来道门最近真是没落了，到现在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后生小辈。你看人家儒教就出了个疏楼龙宿。”
“看来儒教将会成为今后的武林主宰了……”

市井之言流窜最快，一些议论之声很容易便会传到当事人的耳中。
“武林主宰么……哈。”当一位棋友在下棋时将市井议论告知龙宿的时候，他笑了。
“龙宿，你笑什么？”那位棋友不解。
“市井之徒目光短浅，他们又看得懂什么。”
“那你又有什么独到见解？”
“独到说不上，只不过么……”
“只不过什么？”
龙宿含笑不语，他知晓便是说了对方也不会了解，更何况……他也不想说。
他不想把他心中的画面告知任何人。
那是一个春暖风和的日子，龙宿与师尊一同去拜访道门。龙宿本是带着无聊心态前去，谁知在云山缭绕之间，他看到一白袍道者御剑而舞。
道者长剑与水袖飘飞，身如轻鹤，宛若仙人。
龙宿从未想过道门中竟有此等之人，顿为惊叹。
那后来，龙宿四处打听，却完全打听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道门中的人都表示完全不知晓这人的存在，以至于龙宿怀疑那天所见是否真人。
亲眼所见又怎能是假？
到后来，龙宿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道门中的人都有眼不识泰山，凡眼看不到真仙。
这么多年过去，龙宿虽华丽无双令人钦羡，但他心中总有一处不想被任何人碰触之地，那里住着一位舞剑的白袍道人。

“抱歉啊，外面忽然下了雨，我忘记带伞，先在你们这避一避。”
就在龙宿与棋友下棋之时，门外闯进一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身着粗糙布料的道袍，背上背着一把仿佛从垃圾堆中捡出来的旧剑。
龙宿却在看到他身影那一霎那，愣住了。
“这雨忽然就下这么大，老天真是喜怒无常。”
道者口中虽是抱怨，表情却是轻松，“你二位继续下棋，我一定安静，等雨停了就走。”他也真如他所说，除了抖一抖身上的雨水，就再没发出声音，而是静静等待外面雨停。
“下雨天留客。”龙宿说。然后他问那名棋友：“这棋，我们还下么？”
“你说呢？如果你不想再下我倒是十分乐意。”
“为何呢？”
“因为我必输无疑呀！”棋友沮丧地说。
龙宿这时问那位道者：“那边的道友，汝可会下棋？”
道者回答：“略知一二。”
“吾这位朋友要放弃这局棋，汝就来接替他如何？”龙宿问。
“唉呀，你是当我耳朵聋了么？”道者说，“我明明听到他说这棋局是输定了，你让我去接他的棋，那不是故意给我难堪？”
“这位道长误会了，吾是说……我换到他的位置上，你坐到我的位置上，来继续这棋局。”
道者偏头看龙宿，对龙宿的提议，或者说对龙宿本身开始产生兴趣。
“这个提议不错，我接受。”
龙宿起身坐到让开座位的棋友那边，道者也就过来坐到龙宿的位置上，一看棋局，他傻眼了。
“我还真是流年不利，”道者叹气，“出门遇到大雨拦路，到了这里又被你们骗！”
“道者为何这样说？”
“这棋局分明是执黑子者必胜，你朋友执的是黑子，却说此局必输引我上当，接着你提议让我执白子与黑子对棋，不是骗我又是什么？”
龙宿以扇掩嘴，含笑看道者。
“谁输谁赢尚未可知，道者既已坐下，就请落子吧。”
“唉，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嘴上虽这么说，手里却已落下一子白棋。
龙宿也跟随落下一子。
窗外之雨已然停歇，他们的棋局却只进行到一半。
道者正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走，忽然望到窗外已是碧空万里。
“唉呀，雨已停，我必须走了！感谢这位兄台让我在此避雨！”道者起身要离开。
“道者当真如此着急？”
“正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
“但这棋局尚未有结果。”
“改日继续吧。”
“改日，吾又往何处找寻道者？”
“离此三十里开外有一处豁然之境。”
“道者名讳？”
“剑子仙迹。”
龙宿点头，道者却没有立刻离开。
“剑子道友为何忽然不走了？”
“我只是求个公平啊。既然我已经说出名讳，朋友你是否也该说出名讳？”
“吾是在等汝询问。”龙宿十分自然地说。
“呃……”
“这样才符合吾之华丽无双。吾乃儒教疏楼龙宿。”
“哈，果然是华丽无双。剑子记得了。”
剑子就此离去。而龙宿多年疑问也终于得解。
“原来他的名字叫做剑子仙迹。”

之后又是几年，龙宿以其过人才能与在儒教中的口碑建立起了儒门天下，成为儒门龙首。而那个时候，剑子依旧是默默无名。
那时道教中亦有许多人欲与儒门结交，这些人也都是道门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来到儒门天下却得不到龙首的亲自一见。
为了不会太过削那些人的面子，儒门弟子只好解释说因为龙首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要碰到他只能是看时机。
虽然真相是龙宿完全没有要与这些人结交的意愿。
道门中人，龙宿想见到的仅有那一人。
可惜的是道门中举足轻重的人都来了，只有那人没有来。

疏楼西风的院落内，龙宿煮好了一壶清酒。
倒上一杯饮尽，心中竟升寂寥。
即便是华丽无双，却也有思而不得之时。
这酒味醇香，但只有与人共饮方显其味道。

几天后，武林公开亭贴出了一个告示。
告示上说，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家中藏有一坛绝世佳酿，只有能揭破告示上所画棋局之人方能得到。
江湖中有许多人对这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为那坛酒，只为能与龙宿共饮的机会，但当看到那局棋之时又都退缩了。因为那棋局他们无法破解。
那棋局中，白子是必输的，不论如何也无法挽回。
“那酒真的有告示上说的那么好喝么？”
在众人都表示遗憾的时候，有一个人忽然这么问。
“酒好喝不好喝就不清楚，只知道那人是难得一见的。”有人回答。
“哦？”
“儒门天下的龙首疏楼龙宿，对于这个江湖武林来说已经是迷一般的存在，很少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影，但只要他一现身那便是华丽无双。”
问的人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声自由自语说：“这么说当年避雨的那天，我是十分幸运啊……能碰到百年难得一见的疏楼龙宿。”
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那酒的味道如何。
他在意的是……经过这几年的思索，他觉得那白子还是有赢的机会。
所以他揭下了告示。

一个名为剑子仙迹的道者来到了儒门天下，要求见龙首。
儒门弟子见这道者衣着寒酸本不想招待，但见到他提告示前来，为求谨慎仍然通报了龙首。
龙首让他把剑子带来疏楼西风。

疏楼西风的院落中飘散着各种花香，这些花香聚杂在一起混成一种独特的清香。院落当中，疏楼龙宿正坐在一棋盘之前。
剑子进入，坐到他的对面。
“龙宿，这次我会这样下。”剑子落下一颗白子。
就仿佛这么多年的分离都不曾存在，这一刻他们好似回到当初剑子避雨那时。几年的分离都只是幻觉，他们好似一直就在这棋盘对面谁都不曾离开过。
“那吾这样下。”龙宿也落一子。
这盘棋从烈日阳阳下到黄昏日落。又从黄昏日落下到月上柳梢。
最终，棋盘上再无落子之处。
“是和局。”龙宿长长舒出一口气，“剑子，汝能将这必输之局下和也是本事。”
“总算没有输。”剑子也长声叹气，毕竟是思考了这么多年的棋局，若是再输棋，那他就真要沮丧许多年了。
“但汝也没有赢，所以这酒不可送汝。”
“龙宿，我只知道你是华丽无双，却不知你也是小气无双。”
“诶，小气无双的明明是汝这寒酸道士。罢了，吾也不与汝争辩，虽然酒不可赠汝，但吾可在此为汝煮酒。在这月色之下饮此佳酿岂非华丽无双？”
“那是你们儒门的风花雪月。”
“剑子，汝这句话刺得吾心痛。”
龙宿燃起桌旁火炉，将酒壶置于其上。
“吾听闻前些日子那在江湖上惹了不少风波的闹事邪物忽然消失，听说是被人送往极乐去了，就不知剑子是否知晓一二？”
“你这消息灵通的儒门天下尚且不知，我这个孤零零的道士又如何知晓？”
“剑子，吾见汝背上名剑似乎前不久沾染了血腥。”
“你倒是观察得细微。”
“因为我是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啊。”
片刻之后，酒已煮好，龙宿将酒倒入两只酒杯，放与二人面前。
“剑子，此酒此景此情，今日之后便再难得。”
剑起端起酒小饮一口。
“果真好酒，看来这棋局没有白解。”
“吾之品味自然无可怀疑。”
月光下，剑子看着龙宿，若有所思。
“龙宿……我忽然觉得……”
龙宿等待剑子下文。
“我忽然觉得，你并非如世人所说。”
“莫非汝曾相信市井流言？”
“我是听说儒门天下的龙首从来不问江湖。而从诸多现象来看，这种说法并未说错。但现在我明白我错了。”
“错在哪里？”
“错在儒门龙首并非不问江湖。你虽不问江湖，却看透江湖。”
“哈……”
“所以，我决定今后要常来。”
“汝莫不是看中我疏楼西风的藏酒？”
“也可以这么说……但若是能说动儒门龙首涉足江湖，那亦是功德一件。”剑子说。
“唉呀剑子……吾忽然觉得，吾是在为自己找麻烦……”
龙宿再度饮尽一杯酒。
便是麻烦又有何不可？毕竟此酒需当共饮才有滋味。

——完——

[ 此貼被公子然在2009-02-08 04:5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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