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5.08 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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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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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6-05-09 05:4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5.08 忘川

（上）
不染凡尘不惹愁，不离忘川不沾忧。
反复玩味着门楣上这行诗句，那华丽无双的紫衣客，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这传说中的忘川之地，龙宿连日来被风尘侵袭而疲惫不堪的脸，在展颜的同时，也显示其耐性即将到达极限。
“疏楼龙宿求见忘川主人。”
紧闭的大门未见开启，有声音自内传出：“阁下来忘川，所求为何？”
“求忘记一人。”
“此事不难，但你可知代价？”每个来忘川的人，都是为了尘封一段过往记忆。忘川之主在答应他们要求的同时，亦会提出相应条件。
据说，忘川之主的条件，从来都只有一个。但是能够答应的人，却不多。
龙宿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垂目道：“吾知，吾可以答应汝之条件。”

他话音刚落，大门应声而开。烟雾环绕之下，只见一道飘逸出尘的身影已立于他面前。恍惚之下龙宿还未看清此人的脸，来人已背转身去，随即，一张纸一支笔落在龙宿手中。
“将你要忘记之人的姓名，写在上头。”
片刻，龙宿将纸笔交回。那人接过拿在手中，眼神流连处，淡淡道：“就是此人么？”
龙宿后退两步，点头，躬身道：“便是此人，有劳，多谢。”
那人将纸笔纳入袖中，微微一摆手：“七日之后，来取忘川之水。”
言下之意，便是送客不留。谁知龙宿听到他的话，却是愣了一下：“要等……七日？”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盯着龙宿：“对于身为嗜血者不死身的疏楼龙宿大人而言，七日是段长到很难熬的日子吗？还是说，已经多一天也不能忍受那个人的存在了呢？”
龙宿不言，半晌才道：“吾明白了。七日之后，再来拜会。”
言毕，紫光一闪，人影已无。

那人待龙宿走远，转过身子，关了门，走到忘川之水的源头。慢慢低下头，盯着水面，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好友。”
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他脸上笑意更浓，带着些许的宠溺：“好友，便是无数年过去，你还是这般孔雀模样啊。”
眼神中闪过一丝寂寞，他轻声叹息，倚着一颗桃树坐下了。
“好友，我真的很无趣啊。”
那张龙飞凤舞写着剑子仙迹四个字的纸条，缓缓落入水中，竟沉了底。
他是忘川之主，他是沐流尘。
奈何桥，彼岸花，忘川离尘客，黄泉夜渡人。

（中）
龙宿回到疏楼西风，习惯性的望向宫灯帷，十里宫灯，一片冷寂。
以前……记不得是多久以前，面对这冷冷清清的居所，还会有心痛，会有怨愤，会有思念。然而，剑子消失的时间太漫长了，长到他已经分不清是几天，几年，还是几百年。说实话他现在已经记不清剑子的模样了，记不清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样的情形，也记不清剑子为什么会突然之间离开。只有这个名字，却仿佛心头一根刺，时不时扎一下，忽然之间就痛了。
龙宿习惯性的摇摇紫扇，拿起一旁的烟管，歪在床上。
若有心魔，当断则断。
这是当年那人对他说的话，皱着眉表情仍是那么欠扁，被他压在身下犹不知危险将至，一本正经还试图和他讲道理，真好笑。
可是那样的时光，也在回忆中淡了，散了，只留下一点余痕。
华丽的疏楼龙宿，应当华丽的享受嗜血者不老不死之身，游山玩水，林间品茗，煮酒赏月。
不必再为了一人，心心念念。
所以剑子，这次是真的与汝别过了。
连同豁然之境，连同紫金箫，白玉琴，一同沉入忘川之水。

早春三月，残冬未尽，还有些寒意料峭，一艘装饰豪华的画舫缓缓的在湖面上荡过。
坐在船首的男子，轻摇着手中的紫扇，优雅华美，懒懒的斜靠在船侧，眉下眼间，一片春色。
“主人今日的气色，可比昨日好多了呢。”掀开珠帘，红衣少女捧着一碗莲子汤出来了，抿嘴一笑，满脸喜色，“果然是江南风景好。”
“是么？”龙宿不置可否的接过那碗莲子汤，置于唇畔，忽然眼神一滞，抬起头来。
湖面上一道修长的蓝色身影凌波而至，羽扇微摇，朗声笑道：“龙首今日好雅致，在下冒昧前来，是否打扰？”
心底滑过一片恍惚，龙宿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子，紫扇掩面，微微一笑：“哪里，如此美景，正想与人一起分享。”
凝目细看，只见那人从发梢至手中的羽扇，竟无一不是蓝色，眉目如画，不掩神色中一抹傲气。
分明是初次见面，却仿佛与此人已相看千年。
本来捧于手中的莲子汤，自然而然的便递到了面前之人手中。
心弦拨动，龙宿笑得如同春风拂面，而那人在接过莲子汤时，也还了他一个微笑。
桃花漫天飞舞的季节，二人并肩坐于船首。话题越扯越远，那人渐渐忘了来找龙宿的初衷。
一碗莲子汤，仿佛琼瑶碧酿，不饮自醉。从舌尖微润至心底，就此生根。

忘川之内，暖暖的太阳照下来，沐流尘坐在水边桃树下，手里握着纸笔，目不转睛的看着水面，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复又皱起眉，揉碎撕掉。再看看他身旁，白花花一堆废纸，尽是涂鸦数笔，便丢弃在一旁。
“我说好友，如此浪费纸张，可是要遭天谴的哟。”
“哈。”沐流尘一声轻笑，回过头去，只见那白衣白发，飘然如同出世仙人的男子，撑了伞，挡住日头，正缓缓向他走来。
“遭天遣么？”沐流尘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树上，鬓边柔黄发丝在晨风中轻轻飘荡，微笑，“剑子你这话真让我心惊——我竟不知何谓天遣？”
剑子小心翼翼的撑着伞，走到他身边坐下，开口吐槽：“你日日望着这一滩死水，不会无聊么？”
“怎会无聊？你看这不是正春意盎然么？”
剑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淡笑：“我今日才知道，原来珍珠龙与蓝孔雀搭配在一起，是如此的耀眼夺目。”
“哈哈，好友你这话可真酸。”
“哪里，实在是忍不住替你把心里话说出来而已。”
“说我无聊，剑子你不也天天陪我如此打发时间？”
“耶，勉为其难配合好友的兴趣罢了。”
沐流尘微微挑眉，握起置于身旁的桃花酿，故意晃到那人面前：“好友，想喝么？”
剑子脸上滑过数道黑线，纸伞轻轻打了个旋，小心的遮住差点落在身上的阳光：“心领，好友请自便。”
笑语晏晏间，醇香的美酒顺着酒壶，牵起一道银丝落入水中。
美景如画，美酒难得，却是辛苦酿出来，只能白白倒入忘川之水。
只是怀念那一抹酣香如旧。
却已无福消受。

（下）
第一次见到剑子，正是夜凉如水的季节。
那晚沐流尘正百无聊赖的瞧着满天星斗，忽然被一条朦朦胧胧直向他飘荡而来的白影吓到：“你是何人……你怎会出现在此？！”
“啊？”白影晃至他面前，神情比他更茫然，“我亦不知……这是哪里？”
沐流尘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出来：“你此时应该去奈何桥，为何跑到我忘川来了？”
“奈何桥……”白影喃喃的念了一句，脸上渐渐露出了明白的神情，“原来……我果真已经死了啊……”
这是什么话……不过可以原谅，沐流尘见多了，想必是魂魄刚离体，飘了这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不管你是冤死惨死还是自然死，总之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忘了。”沐流尘决心做一回好人，“来吧。”
“去哪？”白影一头雾水。
“渡你去奈何桥。”他是忘川主，兼职黄泉摆渡客。唉，命歹，生后连个替他烧纸钱的人都无，只能靠自力生产。
“你也不是人？”白影后知后觉的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又笑了，“这里很好，我看你一个人看星星也无聊得紧，连个说话的人也无。不如留我下来，我很会讲笑话哦。”
“……”沐流尘默默的看着他。
白影用很纯真很纯真的眼神回望着他。
“你可知要留在这里，就再不能转世为人？”
白影点点头。
“你会见光即灭。”
白影点点头。
“每日没别的消遣，只能陪我看忘川之水倒映的皮影戏。”
白影脸上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还是飞快的点头。
沐流尘想了又想，似乎没有别的需要提醒的了。于是下定决心，面向白影，微笑。
“我是沐流尘。”
“在下剑子仙迹。”

于是，忘川多了个不速之客，沐流尘得到了一个相陪打发寂寞的伴。
每次有人找上门来，求饮忘川之水，沐流尘只有一个条件：若忘了那爱之恨之求之不能得之人，便要将重生后满腔心思，尽数转于一人身上。
那人，便是日日倒映在忘川之水上的人影。
生生世世，轮回无尽。沐流尘默默的看着他走完一段又一段的人世，替他安排好每一世爱他，疼他，怜他，惜他之人。
这是他甘受天遣，不入轮回，生死簿上除名字，奈何桥畔渡鬼魂，独卧忘川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
剑子来后，每日和他斗嘴取乐，渐渐也驱散了大半寂寞。
心之念之是一人，长伴身侧是一人。
却也甚好。

那一日，龙宿终于找来，剑子见不得阳光，当然，便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举着把伞乱走，也断不会出去见他。
于是剑子躲在屋子里，一反常态的，没有见到沐流尘走进房中，便笑着说恭喜。
沐流尘淡淡的道：“你来了这么久，他终于决定要忘记你了。”
剑子不语。
“其实他早就已经忘了。”
剑子依旧沉默。
“甚至连是自己亲手杀的你，都忘了。”
剑子定格在窗户上的视线，终于收回，落在沐流尘身上：“好友，你今日废话太多。”
沐流尘寻了张椅子坐下，开口：“我要他七日之后再来。剑子，你愿意他从此以后忘了你，千年之情一笔勾销，便是红尘中从未与你相逢过么？”
剑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给你七日时间来考虑。”沐流尘转开身，轻轻离去。
剑子，若你后悔，我便亲自将你送上奈何桥，也会拒绝龙宿的请求。如此，来生或许你还能再与他相逢。
忘川，不过是曾经多了一人，再少去一人，而已。

龙宿七日后如约而至，如愿而返。
剑子坐在石头上，肩上搭着伞，雪白的睫毛微微遮住眼，也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绪。
“我该感谢剑子你不离不弃么？”沐流尘踏着晨光而来，一如往常的不染风尘，清雅无双。
“耶，剑子每日逍遥度日，已经如同神仙中人，又如何舍得离开好友？”剑子仙迹长睫微闪，再睁眼时，仍是那笑得云淡风情的出世之客。
此后，仍是闲来吐槽，闷时观星，再无事便去忘川之水上看皮影戏。
“这珍珠龙……真是，还像个男人么，一点小事便捻酸吃醋！”
“耶，好友，看客而已，麦认真。来，剑子肩膀借你靠一靠。”
斜眼：“你想让我靠一团空气上么？”
“好友，这话伤感情哪！”
谈笑间，往事俱已灰飞烟灭。

全文完

[ 此貼被天涯彼端在2006-05-13 22: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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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0 (by 朧月) | 理由: 未選擇主題分類，請迅速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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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emeih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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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6-05-14 06: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撲一下，呀呀呀呀，看到雲濤的文了^^
嗯，沐劍的文……確實……比較……給他華麗^^
爆，但是文字之間有很質樸的清麗感，不賣弄技巧也不炫耀曲折，簡單樸實，有如瓷瓶清水溉牡丹，很有一種可喜的魅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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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神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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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05-14 06: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選擇遺忘麽？？但是，已經遺忘的那麽多了……
何必再多此一舉啊…………
相伴忘川，就這麽留在了池畔日日夜夜看著水中的倒影。
何嘗，不是一種思念與懷念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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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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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6-05-18 05: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行文，为何会有触目惊心的感觉呢？所谓哀伤到了极处，反倒只能默默微笑了么？当真是无论如何惨烈的结局，最终还是归于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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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i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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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6-05-18 05: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字字平淡，然其中蘊含的情感卻是濃烈的叫人心疼

當真記不清了麼？若真記不得，又為何想起那人名字之時仍會心痛？
若不是昔日記憶已經深深刻入腦海，又何必得借忘川之水遺忘

龍首啊龍首，這舉動，不免讓人懷疑你是欲蓋彌彰(?)啊......

洛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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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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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5樓發表於: 2006-08-25 03: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几个人，真是……郁闷地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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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5 (by 浮萍) | 理由: 屬無意義回覆，請詳閱版規後修改，謝謝

作者：松鼠大神，保佑我明年一月份的考試能順利通過吧！
某大神：（頭點了一點）
某作者歡天喜地絕塵而去。

“師兄，剛剛那個人許了什麼願？”
“不知道，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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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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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6樓發表於: 2006-08-25 04: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一眼看到覺得這忘川又冷又殘
回頭再看覺得是幸福的沐劍="=
龍宿選擇把劍子忘掉不知道算不算傳說中的“甩劍子甩得劈哩啪啦響”
這甩得劈哩啪啦不是一開始沒用情的瀟灑，因爲至少有劍子“突然之間離開”在前
至少劍子的名字還會在龍宿完全忘記之前是“心頭的一根刺”
至少是劍子負心（？）在先……

好吧我承認以上都是我的自圓其說
龍宿你圓滿鳥
劍子啊，汝就好好跟著不知是被四無姬甩還是甩了四無姬的布丁一起過滋潤小日子吧

兵器聯盟－龍劍專屬花癡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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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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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9)

7樓發表於: 2006-08-25 08: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恩...龍宿殺了劍子嗎...事不是因為會心痛，所以乾脆忘了自己曾殺了他呢~
只記得，曾經有過的那麼一個名字......
雖然文中筆調平靜，但卻令人感覺到哀傷哪.....
留在忘川的兩人，就這樣生生世世，看著已經離自己遠去的幸福嗎...
不過幸好至少還有伴~百年、千年後，他們兩人也會繼續一起笑談紅塵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