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1 【苍赭】重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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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am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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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0-11-11 13:0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11 【苍赭】重玄

“你年龄设定怎么越来越小了？”

“在现在的社会里保持一颗童心是多么的不容易……”

继续小白风，玄宗的第一片瓦第一块砖年代，两只先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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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将一山细竹衬得愈发青翠。近晚时本就阴郁的天空，很快暗了下来。林间不知何时漫起了白雾。

“咔嚓”，落枝折断的声音惊起一只在檐下避雨的飞鸟，雾气中渐渐出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行至古刹前，却是一个满脸络腮的道士，以及一个十一二岁的玄衣少年。

少年熟门熟路地进了破败的前殿，将背上的包裹一丢，从案下拖出一堆干柴，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些木块竟不点自燃了起来。他就着火堆暖了暖冻僵的手，感到满身湿冷终于被火的热量驱散一些，满足地叹息了一声——一抬头，就见那道人依然一脸悠然地负手站在雨中，“空山听雨，是在是人生一大如意事啊。”

少年摇头，“老头子，你不是说今日是你千算万算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吗？还说郡守家必然待我们如上卿，双手奉上他们的小公子，只怕你不愿意收？为什么我们在你三句话后就被打出来了？”

“说了要叫‘师父’……今日还未过去，”道人摸了摸胡须，“你且看着。”他终于进到殿内，也随之带来一身寒冷潮气。少年见状朝旁边挪了挪，道人不以为意，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师徒二人寒夜围炉，再挖些鲜笋就更美妙啦。”他极为随性，从来都是想到就做，才坐下顷刻，念头一起竟真的出去挖笋了。

少年看着师父消失的地方，尽力告诉自己不必有所期待，然而记忆中鲜笋的美味却也让他忍不住多分泌了一些口水。摇了摇头，集中心神，他借着火光看起书来。

等他抬头活动肩膀的时候就发现雨已经停了，雾也散去，星光在清冷夜空中显得更加明亮。少年踱步到门口，抬头……迎来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老天你不是吧……他赶紧逃回火边，找出厚重些的衣服披了，在他快睡着的时候，大胡子道人两手空空地出现了。对方见他惺忪睁眼，猛然想到什么似地尴尬一笑，“刚才看到一只熊猫在捉竹鼠，太投入了……”

少年虽然有着不符年纪的老成，却也忍不住垮了脸，“每次都这样……这么喜欢熊猫，等你以后成仙了，干脆拿来当坐骑算了。”

见道人真的陷入沉思状，少年抓狂地扭头赌气。道人见状，抖去身上的雪花，正色道，“饥生阳火，食饱伤神，来来，为师正想教你一种调息之法。”

作为回应，少年默默从包裹里翻出仅存的两个馒头，将硬得如石头一样的馒头用树枝叉了，放在火上慢慢加热。

馒头终于能吃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积雪，弯月也行至中天，少年看着悠闲哼着小曲抖着脚的道人，不由得腹诋：说什么一天还未过去不能结论，就这架势他才不信师父能收到那个徒弟。

夜风中传来了马蹄声。

少年探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一片青翠竹海中有一个火红的小点正朝他们快速靠近，而骑着枣红小母马踏雪而来的不正是那郡守家的小公子！恍神间，就见对方一拉缰绳，从马上纵身而下。身形倒有几分英姿，只可惜背上那个比人还高的包裹实在太重了，落地的时候小朋友重心不稳连着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包裹碰地了才止住。就见他很努力地直起腰板，将包裹卸了，正了正外袍，对道人和少年分别作揖喊道，“神仙师父好！师兄好！”随后干脆拜倒在雪地上。

少年一下子被馒头给噎住了，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只见这会儿自己那无良师尊已经笑眯眯地把人给扶起来了，表示作为玄宗宗主欢迎他；而小朋友正忙着为双亲的无礼道歉，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再三郑重强调自己愿意追随师尊的决心。

“不错，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人，赭杉你有的是胸怀天下的觉悟。”宗主摸了摸小红萝卜的头，将他引向少年，“这是你苍师兄，以后要好好相处。”

小朋友满脸激动地抬头，喊了一声，“师兄！”

苍百感交集地点了点头，连馒头凉了都没发现：见过傻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傻的。带着些许惊叹，他第一次好好打量起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师弟。对方九、十岁的模样，生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因为寒夜赶路，鼻尖和双颊都红扑扑的，然而映着雪地反光的双眼则亮晶晶的。他身披暗纹大红斗篷，脚踏云头靴，脖间巨大的金锁片正闪着灿烂的光芒，整套装备可以说无愧郡守之子的身份。

拴好了小母马，赭杉军吃力但坚定地独自抱起地上的巨大包裹，三人便进入屋中。一进大殿，道者就像模像样地在供桌上打起坐来。赭杉军敬畏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四下张望，“这里便是师门吗？”

“暂时落脚而已。”苍扫去角落的蛛网，开始摊地铺。

“就睡……地上？”小朋友显得有些惊讶。

苍扫了他一眼，继续整自己的被子。

不过等待中的抱怨并未出现，只听赭杉军开心地说，“幸亏我来之前做了很多准备。”苍回头就看到对方小心翼翼地解开巨大包裹，变戏法似地捞出看起来就明显比苍的要保暖得多的被子床褥……

待两人一起睡下了，苍又听见赭杉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师尊只有我们两个弟子吗？”

“不错。”

“……”

一阵沉默后，就在苍快睡着时，突然听到对方感动地总结道，“我们真幸运！”

===

修道人少眠，苍已习惯起得极早，而宗主从来就很难分清是在打坐还是睡觉。出人意外的是赭杉军也毫无怨言地跟着爬了起来，虽然整个人处于痴痴傻傻的梦游状态。由于苍提醒粮食告竭，加上多了一匹马的伙食待决，宗主同意去一趟城中补给粮草；算算就要到开城门的时间，他将迷糊中的赭杉军同他的包裹一起塞上了小马，由苍牵着跟在身后，一行人向城镇出发。

破庙离城门并不远，不多时他们就能隐隐看到城墙了。这时天刚蒙亮，驻守的官兵却出奇地多，围在门口很是热闹。行得近了，苍发现他们正仔细地盘查着出城的所有人车。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脖子后面寒毛倒竖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之前仅在宗主出现前感到过……苍拉了拉宗主的衣袖，“感觉不妙啊？要不要撤？”

宗主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你天资果然惊人，不过来不及了。”

嗯？苍抬头四望，就发现士兵们一边看着手中的告示，一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正迅速围将上来：“大胆匪人！还不快束手就擒！”

苍下意识地往师尊身后退了半步，期待对方扭转局势。

“认错人了吧？”就见道者气势全开地挺胸上前一步，又摸了摸狰狞的络腮胡，才抬眼道。

“……就是你们错不了！”官衔大一些的一个最先恢复过来，一挥手中的告示；苍隐约看到上面好像是神似自己和道者的画像，“郡守家小公子昨夜失踪，你们两个外地人嫌疑最大，原本还怕找不到，竟自己送上门来。”

这时候赭杉军也被动静吵得彻底清醒过来了，原本被包裹完全挡住了的他探出一个头，只知道官兵正冤枉好人，忙在马上大喊道，“李叔叔，不是他们绑架我的，是我自己要走的！”

“乖徒儿，”道者转身欣慰地拍拍小朋友的头，“放心师父不会让你被坏人们抢走的。”

“那不就是郡守公子吗！快围起来围起来！”

“赭杉别怕，叔叔这就救你！”

苍看着浑然不觉周遭官兵们脸色越来越青的二人，轻咳了一声，“老头子，你先解决这边再表述感动之情行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士兵们蓄势待发，眼看就要一拥而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道者终于开始动作；他一手指天，口中念念有词，周遭顿时狂风大作。

飞沙走石让人难以睁眼，兵士们被吹得摇摇晃晃，心中均是骇然。待风止住后，三人一马竟都不见了踪影，徒留他们面面相觑。

几十里外，苍发现自己骤然出现在山巅，一时重心不稳向前倒去。好容易在淤泥中止住了身形，立刻被磅礴的大雨淋了个透，他努力地在暴雨中睁眼，发现他们身处不知哪里的荒山上，赭杉军已经快被淤泥整个埋住了；小母马驮着巨大的包裹，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当他心想情况不可能更糟时，一道闪电击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上，雷声震耳欲聋，树烧了起来……

宗主一手抓起赭杉军，苍背上对方的巨大包裹，牵起小母马艰难逃路。等师徒三人终于在山腰找到一处山洞避雨，苍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腰来。他木然地放下包裹，拧起自己湿透了的衣物，余光看到赭杉军缩成一团在不住地发抖。宗主念了一个口诀，于是山洞中间凭空燃起了比苍那次要大得多的火堆。赭杉军一脸崇拜，透过打架的牙齿断断续续地说：“师尊……你好厉害……”

原本一直把对方归类为马屁精的苍若有所思地看着脸色发青但笑容灿烂的小朋友，琢磨着是否应该把“马屁精”降级为单纯的智能障碍。

经历这次意外，两个小朋友留在山洞里烤衣服和取暖，而宗主则表示刚才似乎瞄到有灵芝，不顾风雨地离开了。他这一去就是几个时辰，一开始忙着烘干衣服的两人后来变成了百无聊赖地看着洞口的雨帘。直到雨都止了，宗主依然没有回来的迹象，不知是谁的肚子叫得越来越响。

终于，苍下定决心地站了起来，决定担起年长那一个的责任。他披上干了没多久的外袍，看了看依然阴沉的天空，勇敢地说，“我去找点吃的。”

“让我也一起去吧，我可以帮忙的。”赭杉军直接将弄脏的衣物丢弃一旁，正努力和新换上的斗篷做斗争。

苍点了点头，帮他将斗篷系紧了，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出了山洞。苍带着对方左拐右转，果然发现一条小路，“这儿离山脚不远，应该很快就会有人烟。”

“我听到了，那边有声音，还有香味！”又走了一会儿，赭杉军指着某一处，兴奋地拉着苍往那边走。

苍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拉着绕过一些灌木。只见林中架了一口铁锅，周围零零散散地坐着五、六个衣衫褴褛、双颊凹陷的汉子。对方乍然见到两个小孩，显得十分惊讶。然而苍发现他们的视线很快都聚集到了赭杉军胸前的金锁上，目光渐渐变得炽热，其中还有人吞了吞口水。不妙啊……他拉起赭杉军的手，就见对方也不怀好意地站了起来。

“我们肚子很饿，你们能给一些吃的吗？”赭杉军浑然不觉气场的诡异，眼睛已经盯着大锅不放了。

“当然可以，”其中一个男人猥琐地笑了，露出一嘴黄牙。周围的人也不怀好意地附和，步步上前，隐隐有包围之势，“小弟弟你们想吃东西就过来啊。”

“不必了！”苍当机立断，随手丢了一个初级咒法，趁对方被阻的当口，拉着赭杉军拔腿就跑。

“怎么了——”赭杉军莫名其妙，回头想看发生了什么。

“他们是坏人，快跑！”

虽然不很明白，但被苍的语气感染，赭杉军也没命地狂奔起来。然而他们毕竟只是小孩，虽然身子灵活，脚程实比不得成人，只听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苍回手又丢了一个咒法。可惜这次对方有了准备，轻松避开了。眼看着后面的男人们越来越近，而在赭杉军脖子上到处飞甩的金锁简直就是驴子眼中的胡萝卜，苍在心中低咒：有这种扫把星在谁敢叫自己乌鸦嘴！

两个孩子慌不择路，只知使出吃奶的劲儿向前跑，早偏离了小路。这时金链子钩到了树枝，整个飞了出去。赭杉军回头想要去捡，却被苍一把拉住，“你不想活了吗！”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苍几个大步向前，捡起了金锁。他朝追兵挥了挥手中的金锁，然后使出全身力气远远地丢向了左边。

“你干什么！”赭杉军急得要去抓，却哪里来得及。

只见金锁落入了远处的草丛，而来人立刻改了方向，苍一把拉住想要扑过去抢锁的赭杉军。

“不行啊！我的锁！”对方强烈挣扎。

真是麻烦！苍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扛起乱踢乱打的小孩就跑。其实他没比赭杉军大上几岁，这时为了逃命，竟背着对方跑了老远而不觉吃力。直到已经听不到追兵了，他依然不敢大意，又故意在山间绕了好几圈，才向山洞而去。

一路上赭杉军一直哭闹不休，让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等回到山洞，苍才彻底松弛下来。而精神一松，立刻赶到无比疲惫，肺更是痛得像要爆裂一样。待他精疲力尽地将哇哇大哭的小朋友丢下，自己也立马摊倒在地上，连动一下脚趾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中充斥着对方中气十足的哭声，苍忍耐到呼吸稍微恢复了一些，终于骂道，“你一路哭到现在就不累吗？”

“坏蛋！你还我金锁！那是我妈妈给我的！”作为回应，对方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

苍一听火气就“噌”地窜了上来，“你这么在乎钱财在乎父母来修什么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就是因为你钱财外露才引来他们的歹意？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现在还谈什么锁不锁啊，命有没有都是问题！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郡守少爷吗？你以为修道就是嘴上说的好玩的吗？自从你来了就只会给我添麻烦！”

赭杉军止住了哭，回击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不相信我是认真的！”

“没错，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不但没有修道人的品行，也没有正常人的教养。离家出走你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吗？我救了你你懂得感恩吗？”

“不是的……我……”

“你想要金锁想要吃的为什么还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反正你家一定可以帮你再做，多少个都可以！”

小朋友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想反驳却又想不出话；他瘪了瘪嘴，最后强忍着眼泪去了离苍最远的一个角落。

两人都不再说话，也刻意不去看对方，洞中气氛十分低沉，只能听到赭杉军压抑的打嗝与喷嚏声。僵持了一会儿，苍无奈地支起疲惫的身体去点火，告诉自己不会和小朋友计较，故意冻别人这种不上道的事他才不屑做。这时只听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过后，赭杉军嘴里掉出了一颗牙齿……

作孽啊……苍突然记起对方还是正在换牙的小朋友，而且本来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被他们拐骗到这荒郊野外也确实不容易。他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日行一善，趁师尊不注意把人给还回去算了。

宗主回来的时候发现苍在淡定地打坐，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就复又闭眼。而赭杉军则坐在另一个角落抹鼻涕，一看到自己眼眶就立刻红了。

“怎么了？”宗主上前摸了摸他的头。然而这份温柔直接让对方哭了出来。赭杉军努力地想要憋回眼泪，脸涨得红红的，只是摇头。

好像还有点严重？宗主深知小朋友都是用食物哄的，于是拿出了身上唯一能吃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

果然好奇心最大，赭杉军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他双手接过有自己半张脸那么大的灵芝，反复端详。

宗主见此举奏效，得意地说，“这是为师刚刚采来的灵芝，一般人可求而不得呢。来，咬一口试试，挺好吃的。”

“老头子！”苍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你怎么能让小孩吃那个！”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原本觉得难吃不想继续的赭杉军立刻卯足了劲儿大口啃起来。

“别急别急，”宗主随意地挥挥手，“我这里多得是，你也想要吗？”

“……”苍一阵气结，阴恻恻地道，“郡守一家之前没得罪过你吧？你把人拐来不是为了让他们绝后吧？”

“我心中有数，”宗主摸摸赭杉军的头。

赭杉军抬头，只见他脸色出奇的红润，还没开口，先留下了一行鼻血……他迷茫四望，说，“心跳得好快啊。”

苍挑眉看向宗主。

宗主一掌拍上赭杉军的背，“小孩子嘛，没问题的。”话音刚落，就见赭杉军喷出一大口鲜血。宗主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看，吐出来就没事了。”

（待续）

[ 此帖被wanamaker在2010-11-11 13: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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