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30 【俏玄欣】漂流 6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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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ghtw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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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1-31 07:0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30 【俏玄欣】漂流 6F完

海马paro

我带了常欣来，玄狐说。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

可常欣不是……俏如来阻止那人继续说下去，说麻烦您先回去，我和玄狐单独谈谈。被劝阻的那人看了看玄狐，感到有些畏怖，但俏如来是值得信任的，他说，请您也要小心。

玄狐的身后并没有任何人。离去的客人心情忐忑，玄狐究竟带了谁回来？他们都知道，常欣是没有用过记忆芯片的人，一个没有芯片的初心者要怎样死而复生呢？或许是玄狐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客人回过头去，门已经关严，从外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客人想，但愿俏如来能应付得了那个怪胎。

提起常欣的名字，寂静便开始侵蚀房间，只有仪器间歇发出滴滴的声音，玄狐知道俏如来在等他开口，故意地错过俏如来的视线，却闻到了令他困惑的苦和咸的气息。我打捞了她的记忆之卵，没有遗漏。他举起玻璃小瓶，流萤一样的卵漂浮其中，你看，我带她回来了。

俏如来说，你要保护好她。

嗯，玄狐又将玻璃瓶放回口袋，你有办法让她变回去吗？

我会想办法，我会尽力。俏如来说过许多次这样的话，所有人都相信他一定能做到，玄狐便也这样信了。那天人们隔着屏幕看见她迅速消散，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谁也没办法阻止，只有悲鸣声在空中回响。常欣的身体已经不在了，俏如来想，不能就直接这样告诉他，身体有再造的办法，看起来会和原来一模一样，但这样隐瞒就好吗？他感到玄狐对他的期待，不得不表现得更有把握，他对玄狐说，去找常欣的身体吧，带她的身体和记忆一起过来，那样我就有办法让她复原……我也会帮忙，如果这边先找到我会和你联系。

玄狐走得很急，俏如来独自找到他们三人曾经的合影，少见的纸质物。照片上常欣站在中间，一只手挽着玄狐，另一只手落空，笑容天真灿烂。俏如来站在比他们靠后一点的位置，戴着眼镜，没看镜头，正在阅读手上的资料。常欣因为抽中大奖来到这里，以为用尽了一生的好运气，她在采花时遇到玄狐，觉得运气还有剩余，真心要和玄狐交个朋友。俏如来听见常欣说带了朋友过来，又听见玄狐说我不叫朋友，于是端了水果出来。常欣说，那你叫什么？玄狐摇头说我不记得了，疑惑地接过俏如来放进他手心里的浆果，学着常欣的样子填进嘴里。有一点酸，他不熟悉这种感觉，茫然地咧开了嘴。俏如来向他讲述关于这个星球的事，人们依靠抽取记忆制成芯片来延续生命，但也因此出现了贩卖身体和记忆的产业。穷人卖出他们的一切，而富人享用那些好看的身体或是甘美的记忆。俏如来曾经问过常欣是否想要使用记忆芯片，常欣说觉得这样也很好，不使用芯片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只要不留下什么遗憾，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常欣的身体已经无法复原，俏如来只能设法弥补缺憾，他将设定输入，培养舱里的再造体逐渐生长。玄狐传回来自其他星球的一些简短讯息，在A星上没有找到常欣，但那里的居民很友好，为了帮助他们多停留了几天……在X星那儿飞行器出了问题，那儿很冷，一个人也没有，他在修理机器时突然陷入昏迷。玄狐说，我以为我会独自死去。俏如来对之前的谎言感到后悔，他回复道，你不会是独自一人。他想着要不要将实话说出，又听见玄狐模糊的声音：你和常欣教给我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我对你说过的话记得也很清楚。其实你不必骗我，我早就知道无法找回她，只是想带她去看看她从未见过的地方。

玄狐关闭了通讯器，将歉意与解释都隔绝在外。在这个星球上的两天后，玄狐观测到流星，常欣会许愿而他不会，他只是看着它，让炽热的光点亮他的眼睛。他打算与俏如来和解，却看到一则新闻，俏如来所在的地方遭到意外袭击，报道上的照片显示出一切狼藉，培养舱被打破，液体流得到处都是。常欣的事本应是个秘密，报道里出现各种恶意臆测，玄狐说，不是这样的，但他所说的话也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此外还有一条俏如来留给自己的信息，一个陌生的编号。

玄狐通过特殊渠道得到船票，上飞船时有人检查，但对方看他神情冷漠，以为他是什么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没多问就放行了。舷窗外是银河般的卵之川，由人们散落的大量记忆形成，绚烂美丽，但逝去后便不能再回还。飞船上的广播介绍，我们正在穿过宇宙中最美的景象之一。他只感到强烈的悲伤，轻轻握住口袋里的瓶子，瓶中盛着同样的金色，还好你还在这儿。

玄狐辨认出偷运记忆芯片的小贩，如果他料想得不错，俏如来的芯片也应该混在里面。他偷偷用空白芯片替换，准备挨个往歌谣机里放。第一个放进去的半天不说话，玄狐把手悬在上面，随时要取出来，好在总算听见俏如来的声音。俏如来说，玄狐，是你吗？玄狐点头，又想起来俏如来现在看不到，开口说是。

多谢你，看来我没赌错。

为什么要赌？你的身体在哪，会被带到哪里？玄狐不解其意，要是我找不到这里呢？

你这不是找到了吗？俏如来的声音里带有笑意，嘘，有人过来了。

玄狐把芯片藏好，小心地推开了门。从门前经过的女孩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玄狐下意识地想要叫出那个名字，又马上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只是没有记忆的空壳。女孩对他微笑，他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标记，这具身体已经被买走，一旦到达终点就不再属于她自己。你是从哪儿来的？玄狐问她，就像她当初问他一样。她不能回答，维持着缺乏生气的笑，玄狐感到冷意，只能跟在她身后。他要带她回去，但也要找出线索。

门上写：乘客止步。玄狐自然有办法闯进去，女孩在中途进入某个房间，他记下门牌号后继续前进。没有灯光的最深处极其安静，他打不开这扇门，但他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到俏如来就在里面。这里的猫眼都是反的，毕竟商品没有必要向外看。俏如来却好像感应到了他的存在，转头看向门的方向。玄狐隐约看到俏如来开口，却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透过门使用记忆枪，一页页翻过去，全都是空白的。

我知道你的身体在哪，但我进不去。

不用着急，他们不会把我永远关在那里。找个地方安顿好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把我的芯片交给某某，我会平安回来。

如果你没有回来，我会去找你。玄狐说，你要小心。歌谣机的信号受到干扰，杂音让他有点烦躁，他一时想不到还要再说些什么，歌谣机也不再发声，他按下关机键，取出了芯片。

当天夜里，玄狐找到那个女孩。他有一张船票，作为商品被带上来的她则没有。他用线穿过那张金属圆片，挂在女孩脖子上，又把自己的斗篷给她。玄狐说，等我们回去，就把所有的记忆都归还给你。女孩眨眨眼睛，玄狐低下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人没有船票！女孩大喊道。巡夜人闻声而来，玄狐还站在那里，没有要逃的意思。俏如来的芯片也落到那女孩手上，玄狐说，还给我。女孩误解了他的意思，继续争辩，这船票是我的！玄狐不能在这里伤人，巡夜人对他开枪，然而这攻击对他无效。就在他去抢夺对方手中的枪的时候，第二枪击中了那个女孩。玄狐再次目击人的身体消散，而两枚芯片落在地上。巡夜人趁玄狐还在恍惚的时候扑过去，哭诉好不容易才为女友买来那样年轻健康的女孩身体。巡夜人感到杀意，举起双手说你不能杀我，否则你会被通缉。见玄狐没有动作，巡夜人问他，我只是想带走女友的芯片，另一个人是谁，我可以为你保密。玄狐警惕地走近，你不必知道。

玄狐拾起芯片，从外表上看不出差别，只能让他们分别发声。巡夜人连忙说他有一样更方便的东西，拿出一只海螺，说把芯片放在里面就能听到声音。

玄狐把海螺凑到耳边，听见遥远的海的声音。他忘了自己置身何处，走在海滩上，落日与海面相接时他遇见俏如来。他正要叫对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被困住了。

巡夜人对着昏迷过去的玄狐连开几枪，竟然毫无效果。他找到玄狐头顶放芯片的位置，是空的。真是怪事，巡夜人把其中一枚插入玄狐头顶。占据玄狐身体的人睁开眼睛，好像还没完全适应这具身体。接着，此人就叫出了巡夜人的名字，在巡夜人欣喜的声音里暗自藏起了另一枚芯片。

俏如来侧过头听巡夜人絮絮叨叨，玄狐的脸映在窗上，他怎样也料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发生。玄狐去哪儿了？俏如来尝试理清状况，但最要紧的是逃过莫名其妙的乐园约会，他的计划绝不能被这种事打断。

[ 此帖被sightwane在2021-02-21 16:3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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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kym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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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1-31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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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是非常梦幻又很冷清的世界观，在这种背景下俏玄欣三个人本身显得更孤寂了所以彼此之间的关联好像愈发突出，搭配记忆与身体的剥离这种设定，三个人分开后就仿佛是在进行双重意义上的“漂流”……太太好强蹲蹲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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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ghtw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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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2-05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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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个男性的身体约会也没关系吗？俏如来看出对方想要牵手的意图，把双手背在身后，十分恳切地问道。

这不重要。巡夜人展开叠成方形的乐园门票，只要再努力工作一年，我一定会为你换来更合适的身体，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想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这场约会我准备了很久，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俏如来沉默了一会儿，尽管那些话听起来有些肉麻，他还是被稍微打动了一点。他说，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另一枚芯片还在他这里，他用指尖碰了一下，冷得像冰粒似的，完全没有被人的体温同化。现在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也许该先探听出玄狐的情况，时间还来得及。在这时候心软固然不该，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乐园门口有电子狗迎接，它只具有小狗的外形，并不亲人。俏如来想起玄狐，有段时间玄狐去帮忙看店，站在前台时总被误认成机器人。常欣偶尔经过那里，但因为没有什么能买的，她也不好意思经常进去看。后来她对着外面的一台监控器比划手势，玄狐在正对面的屏幕上看见她，缄默读出每个动作的含义，人还站在那儿，心思就脱离了工作。好在店主是个和善的老人，立刻就同意了给玄狐休假，还附赠了一罐梅干。玄狐郑重其事地鞠躬，说多谢，把得到的礼物分发给了很多人，当然也包括俏如来。俏如来正坐在椅子上看书，忽然就被舌尖上又酸又咸的味道所扰，倒是不生气，他很少因为这种事生气。俏如来放下书去看玄狐，玄狐无意识地去舔手上残留的盐分，这时候看起来更像是纯真无害的某种存在，谁都会忍不住多爱他一点。

想要从哪个娱乐项目开始？俏如来心知不能再逃，对着一串意义不明的名字百般纠结。上次来乐园的时候已经太过遥远，如梦似幻的童年，温馨的家庭（至少表面如此，离婚的父母在儿童节还会一起带孩子们去乐园），以及短暂的欢乐时光。具体细节已经记不得了，小空每次去都要拉着他们去挑战最刺激的项目，还要把各处的小吃都尝试一遍。银燕有些胆怯但不想和二哥分开，回家后会在方格纸上一笔一划写今天真是快乐的一天。搬家时俏如来翻到银燕的日记本，用蓝墨水书写的快乐一天一直洇到最后一页。

他无法挽回的事情太多了，而他正在学会如何不为每一件事后悔。当初小空将他抛向一座荒芜星球，由于身体严重损毁，他在他人的帮助下更换了新的身体，也因此拥有了记忆芯片。他把过去的身体送入机器中回收，类似于《云图》中的速扑，荒诞野蛮的产物。电影版拍摄于上世纪初，许多科幻作品中的幻想都已成为现实，他和玄狐在暗室里观看投在墙上的古老电影，玄狐有很多奇怪疑问，俏如来认真解答，毫不含糊。过了好一会儿俏如来发觉旁边没了声音，于是侧过头去看，玄狐脸上镀了一层冷的颜色，一瞬间以为他们之间隔了整整一个世纪。是睡着了么？他正要为玄狐盖上点什么，却发现对方还醒着。玄狐坐起来，脸上的泪痕被蓝紫色光照亮，困惑于俏如来看他的神情。影片恰好放到结尾，俏如来找到借口，累了就去休息吧。归于沉寂和遗忘的东西反而永远鲜活，当他想起往事时，它们画面清晰，很少失真。

孩童的笑声引领俏如来回到此刻，他们乘坐娱乐设施，好像悬浮在云端。巡夜人的过度亢奋让他无所适从，似乎超出了正常范畴，俏如来一边回话一边观色，看出巡夜人虹膜颜色发灰，很可能是药物作用。巡夜人习惯性地从玻璃小罐里倒出几粒所谓的糖果，嚼碎吞咽，吃下以后声音仿佛也变得清亮。少吃点吧，他伸手拦阻，糖罐意外从高空摔落。巡夜人面目纠结起来，眼看就要对他动手，随后又开始痛哭。俏如来安抚他，想着要从他那里套出药的来源。在哪里买的，再去买不就好了？巡夜人抓住了他的手，湿冷的汗粘在手心里，俏如来看那人的时候多了些悲哀，他背对天上那个虚假的人造月亮，低声说，告诉我吧。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嘲笑他，你以为你能拯救所有人吗？

我不能，但我必须知道真相。俏如来从破碎的语句中理清线索，巡夜人用私自收缴的记忆芯片换取这种药，它能给人带来强烈的快乐，但副作用是会使记忆力衰退。由于成瘾性很强，即便发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很难戒断。据说曾经有人研究过它的成分，怀疑主要原料是从一种名叫海马的植物中提取出来的。海马会吞食人的记忆，几乎每个人童年时都听过这样的故事，然而很少有人见到过海马的真面目，也许是见过的人都已经忘记了。

俏如来也得知了玄狐的特殊之处，玄狐具有放置芯片的生理构造却并不携带芯片，的确不合常理。玄狐究竟是什么来历？玄狐自己大概也不知情，有一天玄狐曾问他，我是谁？他只能用最平淡无奇的答案回答，你是玄狐啊。玄狐是一位前辈赠予的名字，比起什么小黑之类的名字好听不少。常欣叫了玄狐两个月的小黑，为了改口不停地叫他的新名字。玄狐脸上冷淡，但俏如来看出来其实这是不好意思的表现。俏如来也以各种语调叫他，由轻快到沉重，玄狐每次只答应很短一声却必然应答。俏如来无声发问，玄狐，你现在在哪里呢？没人能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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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2-05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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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樓(milkymint) 的帖子

我怎么才看到这条评论！谢谢你哦，虽然起标题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多，不过你的解释我也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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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2-08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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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狐看见俏如来坐在海边，一个被余晖染上橙红的剪影，看起来甚至有点忧郁。他向前走，俏如来仍然沉静地坐在很远的地方，距离一点也没有拉近，可海潮的声音好像就在很近的地方。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一个也问不出来，像许多鱼刺卡在喉咙里面。玄狐猜想时间在这里也是静止的，太阳始终在海面上留下一半，像一颗化不进水里的硬糖。这是什么感觉，做梦是什么感觉，人们对他讲噩梦和美梦，现在又是哪一种？

他从不做梦。

俏如来说，我有一次梦见你，玄狐，你知道吗，根据解梦的结果，梦见玄狐意味着会失业。玄狐显然不理解对方的玩笑，据他所知，梦不过是人类的大脑生产出来的碎片，和未来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梦在不久后神秘地应验了，不过玄狐遇上俏如来时他正与他人相谈甚欢，看起来完全不像在为失去工作发愁。俏如来看到他便叫了他的名字，玄狐，好久不见了。玄狐正要离开，听了这话也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吗？俏如来唐突握住他的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他手心里，他一时辨别不出是什么，只听见俏如来说：你要回去了吗？替我向那边的朋友问好。

常欣就在那边。玄狐用俏如来给他的东西救了那边的人，世界照常运转，他得到了很多人的谢意，也许还有爱，他不能确定。他问起常欣做梦的感觉，因为他觉得此刻好像在做梦。

我还以为每个人都会做梦，原来不是这样啊……常欣看他的眼神多了些可惜，我会梦见熟人，也会梦见陌生人，梦里的情节往往离奇，有时候又会顺着自己的想法来，做美梦时我不愿醒来，做噩梦时我胸口发闷，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象到，要是有办法让你也能做梦就好了。

会顺着自己的想法来吗？玄狐想，我希望太阳沉入海底它就会沉下去吗？他凝视海面，最后一点红光也在他的眼睛里消失了。他在迈步时竟然感到痛，腿上的小虫正在吸他的血，但来不及了，他有话要对俏如来说，如果他现在不说，醒来后说不定就会彻底忘记。声音自然还是发不出来的，但俏如来回头了。他踉跄走了几步，跌坐在俏如来面前，焦急地在沙上写字。俏如来也不说话，站起来绕到他身边，摘下那些因吸血饱胀的生物，处理他的伤口。玄狐拉住俏如来的袖子让他看字，俏如来只是摇头，神情接近悲伤，终于开口说，我也只是梦里的人啊。

起风了，玄狐写下的字很快被上层的细沙覆盖，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玄狐想要还原那句话的本义，却只有潮湿的沙粒粘在手上。他在俏如来的手心里写字，当他写下第一个字，面前就只剩下一座石像，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他不能再写下去了，他要离开这里，去往海的另一边。

独木舟漂在海上，似乎随时都会倾覆。四面都是海，一艘巨大如史前生物的船只朝他驶来，玄狐认得这艘船，多年前在航行中失去踪影，没人能联系到船上的人，也没人打捞到它的残骸。随着它的接近，玄狐听到船上的响动，不像是人类，荧绿色的植物紧缚船的骨骼，挤压时发出呻吟般的声音。玄狐无师自通地说出了它的名字：海马。无数枝条如同听到了他的呼唤一样，向他延伸过去。他当然知道，海马会贪婪地、毫无保留地吞食所有人的记忆，可是为什么此刻他不想逃离呢？他伸出手，告诉我答案吧。柔韧的细丝缠绕在他的食指上，他感到异常亲切，不是它们要从他这儿夺走什么，而是他回归到它们之中，就像一滴水融入海中。他看到曾经乘坐这艘船的所有人的记忆，然后在海马的邀请下跳上幽灵船的甲板。这一株海马是被人刻意藏在船上的，它不需要土壤、阳光和淡水，只要还拥有记忆就能存活。但船上那些人的尸身呢？海马不以血肉为食，又是谁把他们带走了呢？

俏如来从悬浮在半空的船上走下来，有点头晕，但还记得假装巡夜人女友的语气说话。巡夜人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俏如来漫不经心答应，打算趁机溜走，突然听见咔哒一声，冰冰凉的东西扣在手腕上。巡夜人说，我知道你是谁，我没办法，他双眼血红，说话的时候鼻子好像也在向外喷气，他们给出的价钱很高。俏如来陷入危急境地，仍然不肯承认自己是谁，你这是在发什么疯，没药吃就会变成这副样子吗？

巡夜人掏出枪说，你不要把我当傻瓜。

你的枪伤不了这具身体，这是你告诉我的事实。想必是实话，不然绝不会留到现在才动手。

但我能伤害他们，巡夜人将枪对着乐园中一无所知的孩童。如果你是她的话，一定不会在乎这种事吧。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俏如来的语气好像很为难似的。巡夜人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一道闪着光的弧线从眼前划过，紧接着它就着消失在草丛里了。

不想失去她的话就快去追吧，俏如来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迅速地拔下了头顶的芯片。他想，就看你我的默契了。

玄狐感知到周围的危险，立刻使用肘击，夺过巡夜人手中的枪，再一次将枪指向对方。巡夜人搬出之前那套说辞，玄狐却无动于衷。玄狐状况有异，巡夜人不敢妄动，思考是否该向周围求救。最终玄狐移开枪口，对准两人之间的手铐来了一下，顺便把枪也给顺走了。

俏如来给玄狐留下几句话，第一句是让他不要杀巡夜人，最后一句是让他去找人。玄狐在高楼间穿行，身影隐入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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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1-02-19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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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虚掩的门，浓郁的蜂蜜般的气味弥漫开来。玄狐扯断阻挡视线的蛛丝，一只飞虫从中逃逸，他趁机将它笼在手掌之间，双手作祈祷状。虫翼急促地划过他的手心，像是某种暗语。他透过指缝看见磷光闪烁，模仿着他曾经听过的温和语气询问情况。这种虫能言人语，但生性怯懦，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与之对话。他从前学过如何等待，现在却没有那种耐性，只想尽快得出真相。

真相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记忆和身体都已化为乌有，只剩下沉闷的、甜蜜的、死亡的气味。

芯片甫一放入插槽，俏如来就立刻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无暇去思考为什么此时他和玄狐清醒于同一具躯体之中，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死讯失语片刻。

玄狐说，我听到你心里的声音了。

那我们走吧，现在就走，按新的计划来做。俏如来语气坚定，仿佛根本不受这场意外的影响。

我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声音。玄狐拒绝迈步，你想要流泪，为什么不呢？

流泪是无用的，就算流尽所有泪水也改变不了什么。俏如来恳求道，我希望你能再帮我一次。

你可以用我的泪腺流泪。玄狐好像没听到俏如来的话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说，或者我来替你流泪。

玄狐向来行动迅速，世界在泪水里变得不真切。俏如来正要用手去擦就被玄狐制止，玄狐说自己手上还沾有鳞粉，如果进了眼睛里是会失明的。他只能放任眼泪流那么一会儿，按照玄狐的指引走到附近的溪流，洗净双手再走到更危险的地方去。

终点站，外表光鲜的糖果工厂，守门人笑容和蔼，顺便为儿童发放试吃产品。得想办法进去，不能牵连无辜孩童，而玄狐从外表上看也早已过了领取免费糖果的年纪，守门人又对成年人警惕心极强，只能另想办法。俏如来躲在树后，看见往来运送原料和货物的车，心中有了些想法。玄狐动作敏捷，在俏如来说出口之前躲进车厢，蜷缩在其中一只货箱中。

那里闷热漆黑，俏如来感到呼吸有些沉重，玄狐将鼻尖靠在缝隙处。他们现在拥有同样的呼吸、心跳和感受，不需要言语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俏如来听得真切，玄狐说他好像来过这儿，在很久以前就来过，比他们相识的时刻还早。我究竟是谁？玄狐困在一团迷雾里，俏如来在他嘈杂的心音里呼唤他，玄狐，玄狐。以人类的听觉能力，即使有许多声源同时发声，听者都能准确地听出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这是任何人造物都不能模仿的。我听见了，玄狐想，所以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交接时玄狐趁机跳下车，从被他打晕的员工那里抢来制服和通行指令。工厂中的人看起来都不太对劲，笑容标准，动作机械，可他们的确都是人类。是音乐，俏如来提醒玄狐，有人在音乐里加入某种信号，这里的人才会变成这样。玄狐，你似乎不受影响，但还是要小心些。

玄狐模仿他们怪异的走路姿势混入其中，把一箱糖果放到传送带上。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他转身爬上还在运转的传送带，玄狐想要拉住他，但他从外套中挣脱，身体瞬间卷进机器里，没有发出一声尖叫。在这里工作的其他人好像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做着他们的工作。音乐还在播放，甜美的糖果，为人们带来笑容的糖果。

一粒糖果滚到玄狐脚边，玄狐警觉地抬起头，站在对面的人正玩味地看着他手中的那件外套。那个人在说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我们终于见面了，俏如来。你来得太慢了，要是再晚一些，你的身体就要化在糖浆里了。不过好在善良的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假如你赢了就可以回到你的身体里，但如果你输了，就把他也一起留下来。那个人指着玄狐，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这个很划算的赌局呢？

要怎样赌？俏如来说，我绝不会把他交给你。

幕布下是笼在玻璃罩中的一株海马，那个人说，我将会释放它，而触碰到它的你会忘记自己是谁。我会取出你的芯片放到其他人的身体里，假如玄狐能在七天内认出你，我就会放你们离开。我不会丢弃你的芯片，因为现在你还不必死。你可以试着让玄狐来杀我，但你也很清楚，即使我死在这里也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改变，他们还会继续买卖记忆和身体，我的继承人也会继续向人们售卖特别的糖果。事实上他现在也杀不了我，而且他会永远失去知道自己身份的机会——玄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才是真正的同伴呢？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玄狐握紧了拳头，我很讨厌像你这样说话的人。

我答应你。俏如来突兀答道，我相信玄狐能找到我，七天时间，足够了。他安慰玄狐，没关系，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玄狐不甘心地去触碰那株植物，就像在之前的梦中一样，它对他没有攻击性，却还是从他这里夺走了一部分。金色的记忆让原本有些萎蔫的海马恢复了生机，一只手从玄狐头顶将俏如来的芯片抽离，玄狐竟一时动弹不得。他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感到脸上湿凉，好像在下雨，哪儿来的雨呢？他要去找寻俏如来，不管对方现在变成什么模样，是美丽还是丑陋，是人类还是飞鸟，他都必须找到俏如来。他站起来，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但他就这么走出去了。

走出很远双眼才能够视物，玄狐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屋子很破，不过室内很整洁。住在这里的主人端着一碗汤，对玄狐发出“啊啊”的声音，是一个哑巴老头。玄狐接过那碗汤说，多谢了，我要去找一个人，他……玄狐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找。老人笑着对他比划一通，大概是让他不要着急，总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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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

6樓發表於: 2021-02-21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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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1.30 【俏玄欣】漂流 6F完

玄狐带着老人的祝福出发，像无数故事开头里的勇者那样，只不过没带宝剑也没带枪支，唯一的武器是他的眼睛。他望向天空的尽头，看不出七个月亮里哪个是真的，很可能哪个都不是。第一天他走在人群里，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方向，不像是遗忘了什么事的样子。玄狐看过几千张陌生面孔，想到缺失的部分可能会被捏造成其他故事，俏如来可能完全接受了那样的情节……这项工作着实困难，可俏如来当时那样相信他，他也只能不停地走下去。玄狐每晚在最高的地方看月亮，当月亮只剩下三个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关于俏如来的线索。玄狐对着月亮喃喃道，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种话呢？我并没有那么了解你，我曾经偷看过你的记忆，一间堆满书的屋子，里面有很多把牢固的锁，它们都是我不能解开的。玄狐想过去逼问那个人，说不定那个人根本没把俏如来的芯片放进任何身体之中，但俏如来对他说过不要冲动。他静静地站了许久，有鸟儿落在他肩头，他让它站在自己手上。鸟爪抓紧了他的食指，它唱起了歌，他记得这段旋律，因为常欣曾经也给他唱过。他匆忙地录下这段声音，带在身上循环播放。第六天的时候，他听到从别处传来的同样歌声，一瞬间他做出了意外的判断，他想这次绝不能错过，便循着声音追了过去。

让他意外的是，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间屋子。歌声的确是从中传出的，他敲门，听到老人迟缓的脚步声。老人站在门前，却没有让开。玄狐一心想见歌声的主人，过于冲动地按住了老人的肩膀，那是什么声音？老人从背后拎起新编的竹笼，歌声戛然而止，是他前几天见过的鸟儿，白羽红喙，正歪着头看他。它腿上受了伤，可能是被顽皮小孩的弹弓打到过。玄狐问，我能再帮它包扎吗？老人打开了竹笼的门，算是同意了。他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那么柔软而脆弱的小鸟，在他手中就像一团流动的云，他对它说，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他把鸟儿放回笼中，老人竟然伏在桌上睡着了。那张桌子正对窗户，阳光充足，但这样睡肯定会不舒服。他准备把老人安置到床上再走，却看到被晒成金色的纸张上写着熟悉的字迹：欢迎回来。他手指颤抖，花了好长时间才拿起那张纸，是你吗，你已经想起我了吗？老人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缓缓睁开眼睛，玄狐在那张苍老的脸上看出笑意，老人握住他一只手，玄狐便更加确定，他说，我回来了。老人用粗糙的手指抚摸他的脸，因为不能说话，只能以这种方式安抚他的泪水。

俏如来没有告诉玄狐，正因玄狐的特殊性，他能将记忆备份在玄狐那里，只要他再次看到玄狐的眼睛，只要玄狐愿意为他停留一秒钟，他就能回想起一切。那个人在这几天里和他见过面，那个人对他说，你应该知道玄狐有多么危险，不如留在我这里工作，趁他还相信你的时候控制住他，一旦他回想起自己是谁，造成的后果比我们做的事还要严重得多。俏如来答应了那个人，心里却在想正因为玄狐如此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他被任何人掌控。

俏如来被救出时身上并没有受伤，几天后他被带到审讯室，几乎对所有问题如实回答，只有在问到“玄狐去了哪里”时才选择沉默。审讯人员敲了几下桌子，请你考虑清楚，他现在是宇宙级别的通缉犯，即使你不回答，他也总有一天会被找到，更何况他与我们不同，不可能使用记忆芯片改变身份，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俏如来最后只能给出一个回答，我不知道。再过几天他总算被释放，他取回自己的东西，好在盒子里的玻璃瓶完好无损。之前那座工厂已经封停，但还有其他……俏如来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星球，坐上了回去的飞船。玄狐留给他的东西只有常欣的记忆，他想，我会完成你的愿望，请你也一定，活下去。

在无人的寒冷森林中，玄狐一只耳朵贴着地面，把录音器贴在另一只耳边，闭眼听着那首歌谣，直到声音失真，电量耗尽。他把录音器埋进泥土里，种下一颗从别处带来的种子，这里条件恶劣，植物成活率很低，不过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不会再有回来的那一天了。他总算想起自己是谁，原本的他会为了活下去夺走所有人的记忆，可那时俏如来说要帮自己逃走。他把双手贴在俏如来耳边，让对方听一首旋律简单的、笨拙的歌，最后他说：不要忘记我。不知道俏如来听到没有。在最后时刻，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不会再有人记得了，他想，他会变成风、雨或是雪吗？

金色的雨水落在每一颗有人居住的星球上，曾经失去的记忆回到原本的居所之中，被遗忘的只有和海马有关的一切。常欣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很快拥有了新的人生。她去看望过一次俏如来，那时他久病初愈，看到她有些高兴又好像有些难过，仍然像从前一样招待她。常欣看到墙上的挂画，不能自已地流下眼泪。抱歉，她说，这幅画上画的是什么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是我曾经梦到过的场景，俏如来注视着画面上的海马，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我一定也做过这样的梦吧。常欣难以止住眼泪，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这样伤心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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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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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30 【俏玄欣】漂流 6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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