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3 【双素】定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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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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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樓主發表於: 2016-09-23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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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3 【双素】定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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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正下着雨。
素还真站在窗边，眉目温润的看着窗外的雨帘，一抹思虑被他细细的压在了眼底最深处。
淅淅沥沥的初秋小雨，阴柔冰凉，不知不觉便将周身的温度蚕食殆尽。
今日自朝堂回来后素还真便一直站在这里，时间长了，扶着窗棂的手都已经冷的发僵。
这不太寻常。
先帝临终前托孤于素还真。为了避免朝堂被欧阳世家把持，素还真十年如一日的与欧阳上智周旋交锋。至如今，素还真应对欧阳上智早已如吃饭喝水般自如，何曾有过这种举棋不定的状态。
这么想着，屈世途便开了口：“素还真，欧阳上智给你出了什么难题，让你踌躇至此？”
“并不算是难题。”素还真回过身，面上便重新带上了招牌的温润笑意，双眸之内慧色深藏，“今日欧阳太府上书陈明南方水患，要求陛下南巡祈神。只是你也知晓，陛下病体初愈，并不能奔波劳累。因此这一行，素某这兼任的国师便义不容辞了。”

“他要你离京作甚？”
“周旋这许多年，欧阳上智与素某皆想打破当下的僵局。只是用这暗行刺杀的手段，却是有些失格了。”素还真笑了一声，轻巧揭破了欧阳上智的谋划，心底却叹了一声。
正是因为二人都对对方过于了解了，方有了当下的这局僵持。
收拢了思绪，素还真轻巧的转了话题：“今日可有关于江湖动向的讯息？”
“不动城战力齐出拔了九轮天在杭州的据点，之后留在了那里帮忙赈灾。”屈世途从怀里拿出一张便笺递给素还真，疑问道，“素还真，你这么关注麒麟星已有三年了，是在忧心什么吗？”
“耶，好友，素某只是在关心江湖走向而已，毕竟欧阳世家与某些江湖势力有所联系。”
信你才有鬼哦。屈世途摇摇头转身离开：“好咯好咯，你不说我就不问了。我去给你准备行囊。”
素还真眨了眨眼，微笑着给屈世途补了一刀：“好友，记得给你自己也准备一份。”
看着屈世途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素还真不由笑了一声，心情愉快的摩挲着手中的便笺。
麒麟星，但愿你不会让素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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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星正沿着新筑起的江堤散步。
遮掩在麒麟异谱之下一双慧眸沉静看着江内滔滔的水势，微微闭目，杭州城内外的水脉走向图便现于心底。
堵不如疏……守不如攻……
“麒麟星啊，你是又有什么事要我跑腿了啊。”接到麒麟星传话的一线生匆匆的自府衙赶过来，因为走得太急，手上杭州城的地下水脉图都没来得及放下。
唉，你说明明是江湖中人，偏偏要去操心救灾的事。好在他一线生当初在欧阳世家之内待过，官场上的名头勉强还有几分，不然不被人当成江湖术士打出来才怪。

“杭州城的布局不佳，加重了水患。”麒麟星的音色偏于沉郁，配上一身厚重的紫色战服与面上颇显狂傲的麒麟异谱，便有了十成的凌然威仪与恢宏气度。
“啊，我刚刚对知府提过了，不过他未必会听。”一线生摆了摆手，毕竟拆房引流泄洪再重新布局重建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
“他下不了决心，不动城就帮他一把。”麒麟星转过身，水润的唇勾出一道明显不怀好意的弧度，“杭州城作为九轮天分部多年，如今虽被吾等虽剿灭，有些漏网之鱼也是难免。”
一线生瞬间心领神会：“那你要派谁迎战？”
“苍鹰。吾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一线生闻言怔了怔，随即摸着胡子深深叹了口气：“燎宇凤毒伤难愈，苍鹰又……唉，九轮天的邪功真是难缠。”
“不难缠，又怎会在五年前崛起不动城呢。”麒麟星的语气依然平淡，身周的凛冽却重了几分。
九轮天一众心狠手辣，邪功诡谲，正道中人想要诛邪，却又担心九轮天会对自己的亲眷下手，因此方有了不动城的十二圣兽异谱。
麒麟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开口问道：“京都里的眼线有传回什么消息吗？”
“素贤人代天出京，南巡祈神。”说到这里，一线生的表情有些古怪，“而且，没有护卫随身，只带了一名管家。”
“嗯？”麒麟星一声讶然，垂眸沉吟片刻，最后却笑了一声，“的确是个好机会。”
“麒麟星你说什么？”一线生满头雾水看着麒麟星如渊岳之势的背影，他怎么就听不懂呢？
“吾说，既然素贤人已下邀约，你便尽快将手头的事情交代一下，与本座一同去见一见这清香白莲。”
麒麟星含笑的声音传入一线生耳内，却惊得他差点从江堤上滑下去。
“麒麟星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拆迁之事记得尽快搞定，不动城需在素还真入杭州之前撤离。”
麒麟星不曾回答他的问题，却直接让一线生的心凉了个透彻。

让他这位欧阳世家的前义子去见这个欧阳世家的死对头，麒麟星你真的不是在故意玩我吗！
当初自己可是还坑过这位贤人一回呢！！
而且，素还真啥时候给你下邀请了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麒麟星一甩披风潇洒离开，一线生迎着江边凉飕飕的江风泪流满面。

#
素还真到达杭州时，天色并不是很好，阴沉沉的仿佛下一刻便会倾下大雨。
在这种天气中，人通常都会比较容易烦躁，素还真却依然耐心。
即便他已经在这杭州城外的十里亭中等了很长时间，长到屈世途已经记不清自己往旁边炉上的茶壶中添了几次水。
再添过一次水，屈世途忍不住叹了口气：“在这里坐了这么长时间，素小子你究竟是在等谁啊？”
“麒麟星。”素还真温润的音色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意味，如同在说经年的旧交一般自如平淡。
屈世途的嘴角抽了抽：“开什么玩笑，昨天不是得到消息，不动城势力已经离开杭州了……吗。”
屈世途的声音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他们要继续前行的去路上跑来了两匹马，为首之人麒麟覆面，战服加身，威名赫赫的麒麟双剑悬于马侧。
素还真便十分开怀的笑了一声，端起茶杯饮了口茶，荷香茶特有馨香缭绕于鼻端：“好友，这一局，又是素某料对了。”

麒麟星踏入亭中，便有一股重如山岳的威势在亭内散开。他扫视过亭内一应事物，目光隔着异谱投在了素还真的身上，沉郁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冷肃：“素贤人。”
素还真微微阖眸，再睁眼时，却有了三分温雅笑意，他抬手为麒麟星斟了一杯茶，音色温润淡然回应：“城主来的晚了。”
和如水，深若渊，轻松便将麒麟星刻意散出的威势化于虚无。
“顺手清理了一些麻烦。”试探被不着痕迹的化消，麒麟星沉静的坐到素还真的对面，异谱之下的慧眸半阖，思量深沉。
闻言，素还真不由一声轻叹：“江湖杀伐，当真是人命轻贱。”
“朝堂谋算，莫非便人命关天？”
“哈。”素还真笑了一声，即便被麒麟星直接嘲讽，神色依然半分不动，温雅如旧，举止如旧，“看来，城主对素某有所误解。”
“彼此，贤人对吾亦有偏见。”麒麟星端起茶品了一口，道了一声赞叹，“好茶。”
“皆是好友巧手。”素还真微侧头看向身旁顾火的屈世途。
麒麟星低笑一声，偏于沉郁的音色冷肃而平淡，直接揭了屈世途的老底：“将前朝可抵十万的军师用作管家，吾该称赞贤人的用人高明？”
屈世途顿时脊背一凉。
“耶，将欧阳世家暗棋的统率收作跑腿，城主的手段亦是不差呀。”素还真对着一直躲在亭外的一线生温和的笑了笑。
一线生默默的打了个冷战。

几轮试探结束，素还真与麒麟星隔着面具对视片刻，互相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谁都没占到便宜。

“贤人棋艺高超，今日吾便邀贤人手谈一局。”
“不给他人回绝的余地，城主一向如此霸道吗？”
“端看对方是谁。”
素还真感觉麒麟星的目光定在了自己的脸上，片刻沉默之后，一向温润的眉宇间初显一丝无奈：“素某在此，谢过城主‘厚待’。”
“哈。”
麒麟星向亭外看了一眼，一线生认命的将棋盘拿进亭中摆在桌面上，然后一句话没说就蹭到屈世途旁边去了。
那俩危险人物必须远离啊！！
屈世途抬头看了他一眼，顿觉惺惺相惜。

麒麟星没在意一线生的动作，素还真却笑了一声，慧眸之内极快的闪过了一丝促狭，正欲开口，却被麒麟星打断了。
“猜先么？”麒麟星在白棋之中抓了一把，悬于棋盘之上。
“素某惯于后发制人。”素还真收起心底的几丝遗憾，直接将黑棋拿到自己的手边，半敛的羽睫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唇边温润的笑意倒是未改，“城主有心捉弄，恕素某难以从命啊。”
麒麟星低低一笑，松开手，掌心空无一子。

“曾闻贤人三教兼修，可精八卦？”麒麟星提子占角，漫不经心的开了新局。
“素听城主百家并流，可通遁甲？”素还真拈了黑棋对角落子，回应半分不慢。
麒麟星看了素还真一眼，提子续局。
黑白交错，杀伐无形。

素还真垂了目光仔细的打量着棋盘，面上一片思索之色，指尖则不停的摩挲着一枚黑子。
触感温凉的棋子，却是用上好的玄玉打磨而成。这种玉，贴身佩戴可避邪祟；亦擅传灵导气，乃是绝佳的布阵良材。
棋盘之上，黑白二色回环纠缠，隐约竟显了八卦的虚像，一闪而逝。
棋盘的材质殊为普通，这种较力，能承受多久呢？
素还真温和的目光微微凝重，下一刻，手中黑子便落在了天元之位。

#
那日棋局终了，素还真便与麒麟星分道，径直入了杭州城。
仿佛此番会面，不过是上苍恶趣味下的有意捉弄，方令江湖与庙堂之中的一派魁首意外相见。
至于事实如何，便如那局胜负模糊的棋，却是无需深究。

杭州治水出乎意料的顺利，素还真入城前几日不动城的苍鹰与九轮天残部遭遇了几回，虽说未能诛杀邪教余孽，却是将本有计划拆迁泄洪的一些民居毁坏了。素还真与杭州知府安抚了一番民众，又做下日后官府出资重修的保证，治水计划便有条不紊的实施了下去。洪水退去之后正是百废待兴，素还真再以国师身份一一说明杭州城建设中于水脉地气流通的不妥之处，重建一事便也提上了日程。
入城不过半月，一应事物便皆已处置妥当。
这让素还真实实在在的叹了口气，不算自愿的领了不动城的这一份情。
当初他选择与屈世途两人上路，看中的便是人数少对于隐藏行踪的便利，而屈世途精于此道，可保证二人一路完全避过欧阳世家的眼线与杀手。然而这种方法亦有缺陷，当他到达杭州城，他在杀手眼中便无所遁形了。
——原本在素还真设想中的凶险杀局，在不动城撤离时顺手清除了城内外的杀手暗探的举动之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化做了虚无。

“竟然能在半个月之内将杭州那一堆烂摊子搞定，素还真你不愧是百家兼修啊。”屈世途为他换了壶新茶，又添了一碟应时的桂花小饼，真心诚意的赞叹。
素还真闻言将目光自亭外的荷塘之中收回，温雅的笑意中似乎添了几分无奈的意味：“好友，虽然知道你是在称赞素某，但是在回京的路上你已经念叨了不下千遍了。如今已然回府，好友便饶过素某的耳朵吧。”
“哈哈，老屈只是惊讶赞叹于你的能为……”屈世途摸了摸胡子，将托盘内的一方玉盒并一纸书册递给了素还真，“这里面就是与欧阳世家争斗这么多年，你所布置的所有暗线和对欧阳世家的全部解析。素还真你要与欧阳世家决一死战了吗？”
“耶，好友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素某。”素还真拿起书册翻看，淡然而温润的笑意仿佛天下皆在掌中，“无需急于一时——如今却是需要与欧阳上智比一比耐性了。”
“那你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让叶小钗离京，让欧阳上智看到素某在武力上的弱点；同时……”轻轻合上书，素还真不由微微阖眸，掩却了眼底的一片深沉，嗓音温润的续完后言，“……除掉苍鹰，取而代之。”

#
不动城说是城，其实更像是一座扩大了的堡垒。
不动城的存在，更多是为一种象征，为掩藏在异谱之下的各个正道力量提供一个汇聚的场所。真正居住在其中的，其实只有刀猿剑狼、麒麟星、一线生、苍鹰、燎宇凤与末日之狂，以及寥寥数位打理城内日常事物的仆属。加上不动城的选址较为荒僻，身处在这一片肃穆的建筑之中，总会感觉到三分的压抑。

麒麟星一手创立了不动城，作为城主与九轮天对抗的五年中，他的举止处事沉稳威严、冷静睿智，少有颓倦表现。
只有偶尔心倦的狠了，便会走去那一方莲池边，静静的站上一段时间。
麒麟星在荷池边负手而立，微垂了头看着池内的一片残景，面上的麒麟异谱威严冷傲，完美的遮住了所有表情。
入了秋，池内的芙蕖已经谢尽，只留下光秃秃的莲蓬和一池的颓叶。
一线生走过来时看着麒麟星沉默的背影，总觉着他似乎有哪些地方与平时不同。
摇摇头把这种感觉丢开，一线生安静的走到麒麟星的背后，等着他将心情调整过来。
“一线生好友。”麒麟星忽然开了口，偏于沉肃的音色直接将一线生吓了一跳。
“安怎？”
“吾忽然想吃莲藕了。”麒麟星转过身来看着他，虽异谱遮挡看不见表情，语气却十分认真，“如今是吃藕的好季节。”
一线生只觉一口气卡在了胸口：“……你在这里站了半天，就是在考虑吃藕的问题？！”
“不，只是忽然的念头罢了。”麒麟星重新看向池塘，言语回归了正题，“九轮天的动向如何？”
“损失了杭州分部，九轮天是伤到了筋骨，如今安分不少。”一线生说罢顿了顿，摸着胡子叹了口气，眉间涌上几分愁色，“只是为了这一局，刀猿剑狼牺牲，燎宇凤身中剧毒，苍鹰他又……不动城战力折损亦重，无法再如以前一般，劫杀蚕食了。”
“那便安定一段时间，只需关注九轮天动向，其余之事，待两张圣兽异谱的接任者到位之后再谈。”麒麟星沉思片刻，缓缓续言，“燎宇凤的毒患吾已看过，解药只缺一味关键药引。”
“哪里可寻？”
“药材的生长与采摘皆为艰难，去宫廷内府寻是最快的方法。”
“啥？！”一线生顿时头大，皇宫的守卫可是当初素还真亲手设计的，有多森严，从他还在欧阳上智身边时几天派一波杀手却连寝宫在哪里都没摸到就可见一斑。
“无需忧心，此事并不复杂。”麒麟星沉郁的音色淡淡安抚了一句，莫名的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吾已有计划。”
“那你想怎么做？”一线生一句话问完，忽然想起方才到达的一道讯息，“对了，京都的眼线传来消息，叶小钗离京了。”
“哦？时机刚好。”麒麟星低低笑了一声，言辞中明显的透出几分愉悦，随即开始布置，“传下策鬼令，令苍鹰去截杀叶小钗。银豹暗行苍鹰之后，伺机而动。任务完成后苍鹰回归待命，银豹则去京都一寻那位贤人……”
“武力威胁，取药救人。”
一线生目瞪口呆：“这是要把那一位给往死里得罪啊！”
“呵，你以为叶小钗出京是为了做什么的？”麒麟星又笑了一声，低郁音色入人耳中，听来确乎是一片诚挚，却更叫人觉得讽刺，“顺水推舟，才不会让素贤人的好意付诸东流啊。”

#这几日琉璃仙境中接待了一个客人。素还真捧着茶盏，坐在亭内看着一池芙蕖凋残，碧波零落，思绪流转间，一双慧眸深邃若海。忽然一阵微风拂过，素还真尚未反应，颈间便横上了一把锋锐雪亮的银钩。“不动城打招呼的方式，一定要如此特别吗？”即便被人钳制，素还真面色依然平静，唇边甚至有了几分温润笑意，“素某总归招待阁下了几日，不曾有所怠慢，即便不交朋友，至少也给素某一个正常的谈话空间罢。”“素还真，你的言辞一向是如此虚伪吗？”银豹的心情很差，他明明是来威胁这位贤人为他取药的，却反被这位贤人以药威胁，让他平白出了几次工。这种戏弄不成反被玩的感觉让银豹几乎忍不住抓狂的冲动，手下力道不由自主的一紧，快雪银钩锐利的尖端便在素还真颈间划出一道血口，细密的血珠顺着颈项滑下。颈间刺痛袭来，素还真的眸光不由一暗，音色顿时低沉了几分：“阁下这是何意？”银豹心底莫名一跳，定了神沉声开口，气势上不弱分毫：“交出药引。”素还真知道以药引牵制银豹至此已是极限，便自袖袋内取出了一个三寸见方的玉盒放到石桌上：“药引在此。”银豹收起快雪银钩拿走了玉盒，将一瓶金疮药丢进了素还真的怀里，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端着托盘来给素还真换茶的屈世途看着擦肩而过急匆匆离开的银豹，不由奇怪道：“他走得这么急做什么？”“或许是挂怀同伴的安危。”素还真含笑回应了一句，拿出手帕轻轻擦干净了颈间的血迹，熟练的打开药瓶为自己上药。将托盘里的糕点拿出来，正准备给素还真添茶的屈世途一低头就看到手帕上的血色，不由吓了一跳：“素还真你受伤了？”“被末日之狂的银钩划了道口子罢了，不碍事。”素还真摇了摇头，伤口并不深，上药之后便止住了血迹，只是刺痛难消罢了。屈世途看看素还真瓷白脖颈上的那一道红痕，再想想刚刚末日之狂匆忙的背影，恍然大悟之后便是忍不住想要笑。难怪银豹要跑，多年的积威啊……“好友在想什么？”“啊？！没，我只是在想你下一步会怎么做。”正在心里偷笑的屈世途被素还真吓了一跳，连忙扯了个借口。“如今这京都之内，素某所设暗线之外的不安因素已借银豹之手一一拔除，下一步自然是……”猜到屈世途方才在琢磨什么的素还真听到他的这个借口也不再深究，只是笑了笑，将手中的药瓶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快刀斩乱麻了。”
#银豹回到不动城的当日，神猿和荒狼两位圣兽异谱的继任者业已到达不动城。麒麟星分别交付了异谱，便让银豹带着二人讲解熟悉不动城的一应事物与行事风格，自己去为燎宇凤配制出了解药。三日后，玉璃猿与魔剑狼现世，标志着与九轮天的对局再开。
燎宇凤的毒患虽解，元气却仍未恢复。不动城人手本就紧张，如今又缺一，饶是麒麟星多番谋思周旋，亦不得不亲身上阵，以补其缺。往日麒麟星并非未曾出阵搏杀，但多是孤身独行，战则局势陡转；此番开局，麒麟星却一改往日风格，见阵多次，皆不曾孤身一人。
九轮天忽然之间便将下给不动城的战书传遍了江湖。麒麟星坐在主位，战服加身，异谱覆面，微低头看着下方前来投递战帖的九轮天护法，冷冽而威仪。

恩怨情仇一战了，知君功体有恙，本座许城主携苍鹰为助。
绝日狂图

短短一句话的战书，内中所透露出的讯息却令不动城的各位纷纷变了颜色。麒麟星的功体有恙？！绝日狂图怎知麒麟星功体的功体有恙？又怎会特指苍鹰参战？！
玉璃猿与魔剑狼几乎立刻转头看向了上首端坐的麒麟星，却又在赤龙影的冷哼中将目光收了回来，强自压下了心底的焦躁。玄武魄的身周则隐约有了一层若有似乎的风声，杀气飘飘渺渺的锁定了正站在麒麟星身旁的苍鹰，被身旁的银豹不着痕迹的拉住。已成为风暴中心的苍鹰却依然沉静，不动不摇的立在麒麟星身侧，稳如山岳。坐于主位的麒麟星合上了手中烫金的战帖，偏于沉郁的声音响起，直接镇压了不动城的所有异动：“罪首既然有心，吾却之不恭。”“还请不动城主定下决战地点。”“哦？如此，吾方倒是占尽便宜。只是不知如此大方，绝日狂图还剩几分胜算。”麒麟星的声音依然沉冷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地点交由城主决定，时间自然有罪皇斟酌，我九轮天一向公平处事，城主不必有多余的忧心。”“中原腹地的天隐峡，”这种没有必要的口舌之争，麒麟星向来不作理会，指尖聚气而书，在战帖上落下麒麟星三字，随即丢还殿下之人，冷淡的逐客，“希望你的主上，不要让吾等太长时间。”
#五#朝堂乱了。以五位欧阳世家的重臣被江湖势力刺杀为序幕，欧阳世家与素还真所领导的清党的决战，开始了。朝中你参一本我奏一章，只短短几日，朝中便有一半的官员下狱，甚至几乎将所有重臣牵连一空。仍站在朝堂之上的众位官员战战兢兢的看着百官之前分列两侧的背影，心惊胆战却又疑惑不解。这两人是想要做什么？而这也正是欧阳上智所疑惑的问题。
这几日，素还真为了拉欧阳世家成员落马，甚至于完全不管己方的损伤，往往拉下一个欧阳世家的重臣，素还真那边便要搭进去一个清流。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效率颇高，欧阳上智看着自己数十年来一手建立的世家一点点崩解，愤怒的同时亦不免心惊。因为他发现这一回他看不透素还真是想做什么了。欧阳上智面色阴郁的衡量了一下眼下局面，决定走上一步险棋。
国祭大典，奉天祈安。
素还真作为国师，持着拂尘立在祭台的右侧主持着祭礼，年轻的君王宣完祭词，执香肃拜。却在这一刻，变故突生。高大的香炉与供案之后，忽然便蹿出了数位杀手，素还真听得响动立刻甩出拂尘，一缠一拉，眼疾手快的便将帝王护在了身后。分列于祭台之下的百官看着台上被刺客合围的二人，尽皆愕然。素还真持着拂尘的手护着身后的君王，慧眸一一扫过面前的刺客，面上倒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音色温润如旧：“几位倒是好大的胆子。”身后的君王从变故中惊醒过来，连忙开口欲唤禁卫：“来人……”“陛下还请三思。”立于百官之首的欧阳上智阴鸷开口，言辞是直接了当的威胁，“这几名义士今日不过是想除去素还真，陛下若欲唤人，他们怕是便要走上极端了。”年轻的帝王愣了愣，待反应过欧阳上智打的是什么算盘之后，顿时气的脸色发白。清党势力本就弱于欧阳世家，前几日的以伤换伤虽让欧阳世家伤筋动骨，亦使清党失了气候，若如今素还真身亡，欧阳世家不费多少力气便可重占上风，操控朝政。是放弃素还真，日后成为欧阳世家手中的傀儡？还是在欧阳上智极大可能串通此处禁军的情况下去搏那一线生机？被素还真护在身后的君王看了看身前风度翩然的温雅背影，又看了看祭台之下一群手足无措的官员，忽然有了一种末途的悲凉。
素还真忽然侧身让开了道路。
“还请陛下移驾祭台之下，”素还真的面色依然平静，唇边如旧带着三分笑意，温雅而有礼，“远离欧阳太府，由清臣稍作保护。”
年轻的帝王看着素还真温文如旧的表情，喉间紧了一紧，最终仍是一言未发，沉默的照做了素还真的叮嘱。见到陛下安全，素还真敛去了笑容，目光穿过身前的刺客落到阶下的欧阳上智的身上，深沉而冷冽。欧阳上智心底一紧，立即喝到：“动手！”话音落，陷于杀阵的素贤人却似乎又笑了一笑，丢开拂尘前踏了一步。——浑厚内力轰然而出，一步震退所有刺客！
“欧阳太府走的好一步险棋。”素还真依然是温润的样子，双掌间忽然显现圣气盘旋，凝形化成了双剑，“素某不作反制，岂非愧对太府的布局机深。”
手持麒麟双剑，足踏水风行步，素还真一力独挑数位武艺高明的刺客，竟是游刃有余。台下诸多大臣看着祭台之上那一场杀伐，瞠目结舌。以温雅贤良传名天下的素还真，何时有了这么高深的武学修为？！
看着台上他精心准备的刺客一个个倒下，欧阳上智惊骇莫名：“不可能——素还真有何种武艺我知晓，绝不可能到这种地步！你不是素还真！你究竟是谁？！”
陪伴他征伐多年的麒麟双剑依然无负盛名，饮下了所有敌人的性命。轻轻一甩沥净了剑上血迹，手腕一转，麒麟星熟练的单剑负背，即便正踏在一片血泊之中，漩眉慧眸间依然是一派温文儒雅，音色温润如玉:“劣者不是素还真，还能是谁呢？”举手投足，和若熙风，言谈举止，礼数周全。这分明便举世皆知的素贤人。
麒麟星轻轻笑了笑，与素还真几乎相同的眉目将素贤人的做派气质学出了个十成十。他缓步走下祭台，剑尖抬起指向了欧阳上智的眉心。伪装了素还真三个月，只在当下开口之时，方显了一分属于麒麟星的凛冽杀气:“欧阳太府可知素某此刻心底所思为何？”
“有言曰，除恶务尽。”
#
天隐峡周围的地形十分特殊，天然造成了许多视觉上的盲点，格外适合埋伏追杀。麒麟星与苍鹰到达约定之地时，绝日狂图已等候多时：“见吾战书之后依然带苍鹰来此，麒麟星，你对苍鹰当真十分信任。”“令你意外吗？”麒麟星的声音依然冷肃沉稳。绝日狂图倒是笑了：“你可知九轮天有一种毒，唤作‘罪念晶元’？”“‘罪念’为引，‘晶元’深种，即便再深厚的修为，亦可毁于旦夕。”“唯一的缺点，便是对功力深厚者种下晶元，需要较长的时间。”绝日狂图的寡凉的青眸冷淡的注视着麒麟星手中的兵器：“麒麟双剑在江湖威名赫赫，亦是你的成名之兵，麒麟星，你为何弃而不用呢？”麒麟星不作回应，只是将手中的般若剑握紧了几分，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面上狂傲的麒麟异谱仿佛有了几分困兽的惨然。
“哈。”绝日狂图笑了一声，话语带着十分的讽刺，“麒麟双剑的确是神兵，但是想要操纵神兵，自然需要深厚的功体相佐——麒麟星，你如今已经拔不出麒麟双剑了。”“杭州一战，若非你的内力溃散，招式失了凌厉，燎宇凤亦不会受困于毒伤。”“其后你再扰我势力，身旁总跟着一人，或是银豹或是苍鹰，再不曾单独行动过。”“麒麟星，你的不世功体因何偏偏只在遭遇九轮天之人时有溃散之状呢？”“如今本座再问你，你依然相信此刻站在你身后的苍鹰吗？”绝日狂图冷冷淡淡的问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与十分刻意的诛心。
麒麟星沉默了片刻，开口却一改往日的沉肃音色，温和朗润如同对花品谈的雅士：“为什么不呢？”绝日狂图在这一瞬间心底忽然生了警兆。“你说对吧，小钗。”
几乎在麒麟星话语落定的同时，绝日狂图立即侧身，一道剑气擦着他的身体飞过，狠狠击穿了身后老树。麒麟星背后的苍鹰缓步走上前来，手中内元一震，两把缠裹在黑布之下的兵刃便露了真容：刀狂，剑痴。“叶小钗……”这出乎意料的发展令绝日狂图不免震惊，却在下一刻恍悟过来，“麒麟星，想不到你竟早与素还真暗通款曲！”“这嘛……虽然吾等确已联合，但此种指责，素某却依然觉得冤枉啊。”麒麟星又温温润润的笑了一声，抬手摘下了面上的麒麟异谱，属于素还真的漩眉慧眸便毫无保留的暴露了出来，言辞儒雅，举止温文，分明是那位名传天下的清香白莲，“素某虽亦曾习武，却只为养身健体而用，自是与城主生死间搏杀而出的武艺相差甚多；令罪首白费了这一片心机，素某惭愧。”“你……你竟然是素还真！”绝日狂图双目圆睁，看着素还真的面容目瞪口呆，“这怎有可能！你是素还真，那麒麟星呢！？”
失神刹那，忽觉灼热剑气从天而降，绝日狂图匆忙出招应敌，却是不由后退。首招失利，再回神，便见燎宇凤、叶小钗左刀右剑夹攻而来。绝日狂图眸色一沉，掌心绝式惊爆而出。
战圈之外，素还真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般若剑回鞘，慢条斯理的继续解说着自己的谋算：“九轮天总部毗邻的玉门关，不巧正有将军乱世狂刀领军驻扎，与素某私交甚好。未免除恶不尽，素某已让玉璃猿、魔剑狼送去素某手书，让他带兵去九轮天的总部操练一番。”绝日狂图一招失误，肩头顿时受创。“不动城一向精而不滥，人手向来较为短缺。九轮天的顶端战力，素某想来，罪首没料过会有军队插手，应是皆埋在了此地周围，务求一网打尽。”“不巧的是，素某也是这么想的——除却玉璃猿与魔剑狼被派去协助乱世狂刀，其余各人，皆被银豹带着，去拔这四周的‘钉子’了。”
“好一个顺水推舟，好一个釜底抽薪！素还真，你好算计啊！”绝日狂图气怒攻心，手上招式越发狠厉，叶小钗与燎宇凤却依然攻守自如，丝毫不受影响。
面对这战圈内绝日狂图几欲噬人的煞意，素还真的笑意却依然温雅，似乎还带了那么一点无辜：“为免城主归来后责怪素某不曾尽心，素某今日，只好请罪首殒于此地了。”
#六#
邪佞尽去，天下皆定。在九轮天之主与其总部灭亡之后，在不动城掩护下蛰伏多时的一众正道纷纷现身，将九轮天残存的势力一一绞杀殆尽。待麒麟星回到不动城时，江湖便已走出了那场阴霾，重焕了勃勃生机。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当初在黑暗之中撑起了一片希望的不动城，复归于冷寂。麒麟星依然是一身的战服，面上的麒麟异谱威严而狂傲。他缓缓的走过正厅，一甩披风重新在上首的主位坐定，殿内却再无一人，唯有归位的十二圣兽异谱台陪着他一同沉默。不，归位的异谱只有十一个，最后的一个……麒麟星不由抬手摸上了依然在覆在面上的异谱。“最后一张异谱，城主仍不让其归位吗？”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忽然响起，含着笑意，透露出了主人十成的好心情。“目标达成，你因何还在这里。”麒麟星转头看了一眼优哉游哉的从偏厅进来的素还真，低郁的音色是十足十的不满。是的，就是不满。
当初在杭州十里亭，两个人以绝佳的默契借着下棋的机会凭玄玉棋子布出了一个幻阵，并借着这个幻阵交换了身份。麒麟星身边的一线生，素还真身边的屈世途，都对己方的状况了如只掌；两人的筹谋之智，则能够保证两人分别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情势。因此，交换了身份，素还真与麒麟星皆能脱出眼下对己方的不利局面，同时又令欧阳上智与绝日狂图错算。总体上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大胆，却也十分高明的决策。
但是让麒麟星漏算的是，刷完boss之后，素还真直接赖在了不动城不回京了。要知道欧阳上智倒台后朝堂上还有一堆烂摊子在等着处理啊！他麒麟星能伪装素还真刷欧阳上智不代表他能理清朝堂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好不好！！祭天之后的麒麟星称病了七日，左等右等依然不见素还真有丝毫回京的迹象，只能硬着头皮亲自操刀，在屈世途的帮衬下忙了近两个月，总算将欧阳世家的势力肃清，重整了朝堂的纲纪。正当麒麟星松了口气的时候，银豹也带来了素还真的讯息——素还真把麒麟异谱和战服整个打了包让已经摘掉面具的银豹特地跑来京城送给他。打开包裹的那一瞬间，麒麟星的脸色差点让名震江湖的银骠当家直接跑路。之后第二天上朝，麒麟星人都没去，上书了一份辞呈直接走人。
“城主对素某似乎意见颇大。”素还真笑了一声走到了麒麟星的面前，眨了眨眼，面上隐有无辜之色，“不知素某是否可以请教原因为何呢？”“哈。”轻笑了一声，刚被坑了一回的城主大人表示现在一点都不想理他。完美读取了城主大人话外音，素还真觉得现在必须得做点什么来修复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劣者可以解释的。”“哦？”麒麟星稍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过有着麒麟异谱的掩护，素还真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素还真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稍微有那么一点心虚：“咳……决战时素某将绝日狂图刺激的有些过头，绝日狂图拼了死想拉上素某垫背，叶小钗和燎宇凤一时失察就被他突破了……”麒麟星眉头一跳：“所以你受伤了？”“没，素某提前布置了迷阵，引了云中兽在侧。”素还真一脸无辜。“……”麒麟星觉得在素还真故意为之的情况下和素还真对话真的是一件十分挑战自己涵养的一件事，难怪绝日狂图会被气疯。察觉到麒麟星身周的气压越来越低，素还真总算说到正题：“可问题就出在云中兽身上……一线生当初说云中兽的战力乃是最强，所以素某才令云中兽做为收尾……然而打完之后一掀面具，云中兽他，他竟然是一页书前辈啊！！”想到江湖上流传的关于素贤人和梵天的渊源，以及梵天前辈对清香白莲的关爱，再想想梵天前辈见到麒麟面具之下是素还真之时的惊怒，麒麟星勉强忍住笑意：“贤人当时是什么感觉？”“……前辈你听素某解释啊！！”“哈！”
怨念的看了一眼笑出声的麒麟星，素还真想起当时一页书怒掀面具之后高亢的“素还真你怎可如此胡闹！”，依然心有余悸:“……然后，劣者就被书前辈押着抄了十遍的《法华经》。”“这就是你把烂摊子丢给我的理由？”麒麟星单手支颔挑了挑眉，水润的唇边勾了一道弧度，似笑而非笑。“耶，正所谓有福同享，素某这场飞来横祸，城主你也有责任啊。”素还真带着温雅的微笑又上前了几步，弯腰凑到了麒麟星的眼前，“城主可莫说你不知云兽面具下掩藏的是何人。”“那么礼尚往来，扯平了。”故意让一线生隐瞒诸位异谱之下真实身份的恶作剧被揭穿，城主大人的沉稳依旧，心底却在暗叹太默契了其实也有坏处。“耶，城主离开京城，想必是辞了素某的官，如此扯平，素某岂不吃亏？”“……你这意思是要赖上我了？”
“城主家大业大，想来应该不介意养素某这么一个闲人~。”素还真温雅的表示你有几座城劣者早都打探清楚了别想赖，又伸出手笑眯眯的摘了他面上冷傲的面具，“江湖已定，便让麒麟归位吧。”
“朝堂已安，贤人也该退隐。”异谱之下，与素还真极为相似的眉眼显露出来，麒麟星挥袖将素还真手中的异谱送到异谱台上，又笑了一声。
“贤人有心续局，麒麟星自当奉陪。”
一局共定江山，一世共阅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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