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6 三相(暘神中心)|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6 三相(暘神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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輓殘弔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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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 黑衣劍少、艾因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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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頭: 原無鄉、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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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右銘: 社會、生物與心理學拯救創作
注冊時間: 2006-12-21
最後登錄: 2024-01-05

鮮花(16)

10樓發表於: 2018-03-17 17: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走在林間小路上，浩星探龍一直沒停止說話：「你還在生氣？」
然而他身邊者卻似乎沒怎麼搭理：「嗯。」
「你肯定還在生氣。」
「不，不是。」
「我就是人類，還是最卑劣自私的那種，你總不能要求我什麼都用精靈的思考邏輯！」
「他是人類，但於我有救命之恩。」
「所以，我哪裡錯了？」浩星探龍說。
「……他的確是很特別的人類。」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浩星探龍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而暘神此時才轉頭看向他：「能讓我跟他聊到一個段落嗎？」
「這裡只有我跟你。」浩星探龍摸不著頭緒。
暘神指了指肩上的鳥兒：「綠咬鵑對你很好奇。」
「這隻鳥聽得懂？」浩星探龍懷疑的說。
暘神說：「嗯，他還試著跟你說話，只是你沒理他。」
「啊？他跟我搭話？」浩星探龍擺擺手：「人類不是精靈，哪聽得懂！」
「你想聽嗎？我可以轉述。」
浩星探龍說：「一隻鳥能說的，不外乎怎麼取食、討老婆歡心、閃躲獵者的技巧，能有什麼大道理？」
暘神沒趣似的點點頭，繼續與綠咬鵑談天。

又走了一段路，看暘神與綠咬鵑依舊有說有笑，一點也沒理自己的打算，浩星探龍終於開口：「逆，我想湊一腳。」
暘神感到詫異，還是徵求肩上鳥兒的同意。
浩星探龍加入了話題。
暘神說：「繼續說你那個同伴的故事吧？」
鳥兒的叫聲時高時低，娓娓道來一段往事。暘神聽了好一陣子，說：「聽起來，你與你的妻子都很珍惜那個家人。」又轉述給浩星探龍。
暘神低聲問了什麼，鳥兒叫了幾聲，之後蹭蹭暘神的肩──儘管他的肩頭垂著一綹雪絲。
暘神若有所思地告訴浩星探龍：「他認為我跟他的無毛大個子相遇，會有衝突。」
「哈、一隻鳥也知道你討厭人類。」浩星探龍說。
鳥兒又叫了好幾聲。
暘神垂下眼：「他不需要我保護，雖然是個人類，卻是我交手過的人類中最強的一個。」
浩星探龍也說：「他不需要我保護！這傢伙比你想像的還強悍多了！雖然很傻。」
暘神本要反駁，但注意力卻被鳥兒的叫聲引開了。
浩星探龍聽了一個段落後，問：「解釋一下，他在說什麼？」
「他思念家人。」暘神說，一面輕撫鳥兒。
浩星探龍湊到暘神身邊，對綠咬鵑露出自認最無害的笑容：「你的家人都是怎樣的……人？」
暘神瞟了他一眼：「他說他無毛的大傢伙沒有美麗的羽毛，很醜，但、那是他跟他老婆的寶貝，他們會好好保護他。」

─「我們的寶貝喲……」
浩星探龍心漏跳一拍。
─「我們要一起好好保護他──」
─「保護我們的兒子……」
暘神與鳥兒還輕聲交談著。

「曇？」暘神的聲音響起。
「？」浩星探龍回神，才發現彼此之間拉開了不短的距離。
暘神疑惑的問：「怎麼了？」
浩星探龍化解尷尬似的大笑，快步跟上：「一隻鳥，保護好自己就得了。」
暘神更加困惑，不過鳥兒的叫聲又引走他的注意力：「這段話我就不翻譯了。」也收回視線。
「聽起來，他根本是被豢養的寵物啊？」浩星探龍撇撇嘴：「這種東西你還救？你」
「吾不這麼認為。」暘神比了個禁聲的手勢，說：「動物也有天生不足者，或許那是他天生殘缺的孩子。天生無羽者，也可解釋成，他有個異族友人。再說，人類有句話是眾生平等……」
「逆阿，你既不是佛門之人，又殺人無數，兼且鄙視異族。說這話可沒半點說服力啊！」浩星探龍涼颼颼的說。

走著走者，鳥兒忽地有了動作。
暘神仔細聆聽鳥囀，轉頭對浩星探龍說：「在這裡等一下。」
「這裡？有什麼特別的？」
「他說這裡是他熟悉的地方。」
「需要我跟嗎？」浩星探龍問。
聽著鳥兒鳴叫，暘神稍作思考後說：「你在這裡就好，我盡快回來。」
浩星探龍就看暘神的身影消失在一處林木叢集處。

浩星探龍等候多時，有點不耐煩了，於是矮著身子偷偷過去。

陣陣鳥囀，悠悠迴盪在林間。
想起上一回分別時，暘神的弦外之音。
─如果留下來，也不錯啊……浩星探龍心想。
小心的跨過落枝，穿過一叢外型恍若姑婆芋的植物後，撥開低垂的樹枝，浩星探龍感覺到腳下有什麼異狀，低下頭，用腳撥了撥地上的青苔：「這是什麼……石板？」
腳下踩的是近乎雪白的石板，其上有著磨損嚴重的異域風格雕刻，還有不知是文字還是咒文的花紋裝飾著。
─遺跡？
─在這片森林裡，還是精靈的領地上，竟然有這樣的遺跡……？
低下身，一邊摸索花紋與石板的表面，浩星探龍的疑惑一點一點漾開。
再撥開附近的青苔：鄰近的石板似乎承接著部份字符的另一半。
儘管滄海桑田，昔時的族民遠去，這疑似遺跡之地卻仍保初始的白色，只是湮沒在蔓生的草木裡。
─這種石板、這種打磨功夫……我沒見過……
─到底是誰、因為什麼用途而建築的？

一步一步的走著，驀地，眼前有片相當突兀的光明，浩星探龍向著亮處走去。
撥開樹叢，就見一片空曠處，上方的陽光正好穿透枝葉的縫隙，在林蔭下降下一片光幕，不知名的鳥兒正好群飛，身影恰恰遮了點光，柱狀黑影悠悠遠去，光影如簾幕般翻動，更顯此處肅穆不容輕慢。
中央突出一個小小的土丘，突兀的立著一棵半是枯朽半是繁盛的樹，而周圍的土地僅有一片綠色絨毯似的地衣植物披覆著，一層層宛若階梯般的下沉，直到與四周接壤，其上無落葉也無枯枝，乾淨得異常。
而──

他在那裡。
一身輕便的精靈主就在那裡。
他從另一側陰影處走了出來，
走進光幕的暘神仰起頭，風吹得他袖子飄動，少年似的臉龐鍍了層橙黃的光。
潛伏的浩星探龍有種錯覺：眼前之精靈振翅欲飛，幾乎融入光中的姿態。

暘神低下頭，臂彎處隱隱可見寶石綠輝閃爍。
他就著保護懷中物之姿，緩緩走向面前那棵樹，聲音低沉溫柔卻意外地清晰：「到你想去的地方，願你一切安好。」將綠咬鵑放上樹枝，收手，看著鳥兒一跳一跳的。
寶石綠點消失在層層疊疊的綠蔭中。

浩星探龍看直了眼，忽然意識到自己本是偷偷跟來的，趕忙想將身形藏好，卻不慎踩到一截掉落的乾枯樹枝──

「啪滋─」

暘神轉頭：「什麼人！」

─被發現了！
浩星探龍聽到喝斥聲，不由得一驚。
─出去、還是……

「嗯？」暘神瞇起眼，像是思考什麼來著，才放緩聲音說：「曇？」
浩星探龍這才走出來：「是我。」
暘神像是嘆氣似的說：「……你還是來了。」
「他走了？」浩星探龍說。
「嗯。」暘神瞅了樹木一眼，走向浩星探龍：「走吧……」

[ 此帖被輓殘弔殞在2018-03-17 19: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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輓殘弔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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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1樓發表於: 2018-04-09 23: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離開那座天井型的森林廣場，眼前彷彿被蒙上一層黑紗，耳邊是來自四方的樹濤聲，既遠也近，飄忽不定；似乎有不知名的影子藏匿其中，祂的存在感伴隨著藏匿在山嵐中的微妙聲響一同擴散開來，傳遞著無聲卻清晰的壓力。
浩星探龍率先開口：「我以為……」
「吾的確不樂意你來。」暘神很乾脆地說：「吾不願任何生靈打擾此地的寧靜。」
「打擾？」浩星探龍環視四周說：「用我們那邊的話呢，這裡叫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鬼地方。」
「這一帶有很多氣息殘留，禽鳥、走獸、精靈、人類，甚至還疑似有、魔族活動的痕跡。」暘神說：「這裡，並非你所認為的，遠離塵囂……」
浩星探龍回想方才的觀察，開口問道：「逆，方才那是什麼地方？」
「你想做什麼？」暘神問。
「這一帶除了樹就是樹，沒什麼好偷的。」浩星探龍說：「只是地上有石板。雖然那種打磨功夫跟雕刻我沒見過，但那裡應該有什麼建築或墳墓之類的，或許曾經是個聚落、城鎮──我當過盜墓賊，我的眼光不會錯的。」
暘神說：「這一帶是……現在是精靈天下的禁地。」
「禁地？果然。」浩星探龍的語氣透著毫不意外。
暘神眼中迸出殺氣：「如果你想」
浩星探龍趕忙解釋：「那片森林那副德性，真有什麼好東西也早就被摸光了。但是，」他壓低聲音，語氣藏著淡淡的自嘲：「帶不走的十之八九都是大麻煩。」
「……身為膽大包天的人類，」暘神問：「曇無阿，你懂畏懼嗎？」
浩星探龍反問：「難道天脈之長也有恐懼之物？」
暘神露出不贊同的表情，輕輕搖頭：「你是人類，對這天底下的事了解無多。」
「了解無多？」浩星探龍說：「你應該知道」
「恩。但是」
浩星探龍說：「但是事出必有因，決不可能無中生有。而流言蜚語比冥冥的規則更恐怖，人的邪念也遠比詛咒更加無常反覆。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詛咒，真正可怕的只有惡意。」
─真正可怕的是惡意……
他忽然想起第一夜，意識矇矓間聽見的……
─那時，凝視篝火的浩星探龍喃喃自語：「厭惡人類的精靈，你若雇用我，我可以為你、殺光這天下所有的人類。」
─「我討厭人類啊……」
「……我想親眼看到真相，傳說的真面目。」浩星探龍說。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此地有許多名字，在在都代表一段相應的過往。斬龍台，是其中之一。」暘神思考好一會兒後娓娓道來：「這個名字源由自一段異族友誼。近來，精靈對人族、對魔族的敵意越來越強，加上此地地緣與曾經的歷史，斬龍台與相關傳說也漸漸成了禁忌。」
「恩？」浩星探龍回頭。
「這裡再過去，越過一座山是曦和滅族之地。」
「曦和？」
「曦和一族是天脈過去的領導者，其部族所在據說因盛產玉石而有瑀谷這樣的美名。覆亡後，玉脈枯竭，加以種種謠言甚囂塵上，後來瑀谷被封閉，現已被更名作瑀燼谷。」
「雙曜台，是曦和時期天脈對這裡的稱呼。狩宇時期天脈對精靈天下的往來比曦和時期頻繁、密切，因此稱呼也依循精靈天下的共識，採用斬龍台之名。」
「為了避免目標逃脫，因此人類與當年的精靈主一起在這一帶設下不少法陣、結界……還有陷阱……用人類的說法，這裡應該叫作刑場」
「刑場？真是個好名字。」浩星探龍揶揄：「單純善良的精靈也了解何謂殘酷嗎？」
「單純者、善良者不代表他們不會鑄下大錯……」
「喔？」浩星探龍收起輕浮之色。
「罪愆始於無知，成於自大。是斬龍台傳說裡的一段話。」暘神說：「這裡算是古戰場的一部分，精靈天下希望逝者安息，也希望這段歷史連同過往的恩怨能就此塵封……然而人類會跟隨吾的腳步，一旦讓他們察覺──此地，將不得安寧。」
浩星探龍說：「無論是人族還是魔族，活動範圍都在逐漸擴張中──憑你又能守護到什麼時候？」
暘神說：「吾只願吾在時，無人可打擾此地的安寧。」
「很偉大的夢想……」浩星探龍長嘆，旋即語氣一轉，帶著幾分諷刺：「很偉大的白日夢啊！」
暘神不悅的看向他。
浩星探龍說：「好，你真能如自己所言，身在而所護之處永不被打擾，那你不在時呢？」
暘神沉默了很久。

默默無語地走了一段路，直到回到原本的林間小路，兩者這才肩並肩的走。
浩星探龍開口：「談談上一封信吧！我想了好一陣子，還是摸不著頭緒。」
「的確。依我對你的了解，你應是下個月才會過來的。」暘神說。
「在你過來之前，我同你那個手下談了一陣子。」浩星探龍說：「你們快開戰了？」
「邊陲有陣子的確很不穩定，但還有轉圜的空間。」暘神說：「只是分析起來，還是人族滋擾生事吧？人族方的動靜又與幽界有所關聯，可惜幽界的訊息於我方卻太過稀缺。」
「逆阿你對人類的偏見真是根深柢固。」浩星探龍說。
「喔？」
「我依照你信中所交代的，前往西域，卻撲了空。」浩星探龍說：「你所要的似乎在更西方，而那裡是西煌佛界線的轄地。」
「西煌佛界線？」
「那是人類的一個佛門勝地，位於沙漠中。然而直到我離開那座城市時，都未能如願。」浩星探龍解釋道：「但在西域兜轉的那幾天，也並非毫無所獲。」
「嗯……？」
「西域不愧是人族與魔族等其他諸族交流的土地，比起西武林與中原，異族雜處間帶著微妙的秩序。只是城內各族似乎有各自認定的地盤，在路上起紛爭的後果常會變成全武行。」
「這在天脈是難以想像的。」暘神說，但眼神卻是躍躍欲試。
浩星探龍趕忙說：「畢竟那裏除了魔族、走獸、妖族以外還有許多奇特的民族，像是酷愛夜行的日盲族、西漠鷲族、神秘的西土魔族諸族，往北方有由十個部落組成的聯盟，往南據說是片冰雪凍境，還有奇特的獸徵人類遊蕩；也有許多傳說，例如會吸收星靈力量還是會觀星的龍名之人以及武癡傳說。
瞄到暘神臉上略過一個相當微妙的表情後，又補上幾句：「當然不止這些傳說……我聽說那裏有幾處奇特的地方，例如，有個名為刀龍古窟的地方，流傳著龍與異界邪神的傳說，不過，嚮導說那裏僅允許刀客前往。有一回在路邊吃東西時，親眼見到奇特的雲紋轎子飄過去，後面還跟著兩隻……牛頭呢！我那時還奇怪為什麼沒看到馬面。那裏有個西佛國坐鎮，自然有不少佛門傳說，其中一個是在說欲界的六個天的故事。」
「在那裏打工賺旅費的生活挺愜意的，當然、那裏的女人……味道不錯哪……」浩星探龍說。
「嗯？我記得你上一份工作所賺的錢不是……」
「讓你笑吧！我剛到西域沒多久就被扒了……那個臭女人！」浩星探龍咬牙切齒──而暘神看向他的眼神也露出殺氣，令他毛骨悚然──趕忙改口說：「但是我打工的地方附近有個說書的，那陣子倒是聽了不少故事。」
「其中一段的故事是神話，什麼神的墮落、天降怒火之類的……」
「神？雙曜台的傳說也是跟神臨有關，不過是說神在那裏分裂成二。別的呢？」
「另一段是關於西土的一個民族傳說：有一支族群看守百妖的封印地，說書的以妖樓稱呼那個地方。一日，百妖之主現世，與看守一族的聖女有染，令其誕下無數非人之後，並引導這些子孫殲滅看守一族、釋放百妖作為報復。
「後來倖存的看守一族遵守族長遺命，入了魔族，視追殺百妖與聖女的後代為天命。」
「……」暘神說：「然而你、並非魔族。」
浩星探龍說：「自然不是。這只是西域的傳說故事而已。不過說起百妖，我記得曾聽過一個傳說，也是遠古以前從海上飛來一團黑霧，之後災禍四起，包括也如你我所知的，百妖肆虐。」
「嗯？災禍之始？」暘神說。「不過，這與精靈天下曾經的災難應無關聯才是。」
「百妖的路線有難解之處。」浩星探龍說：「但如果傳說無誤，地圖也沒有問題，確實有經過精靈天下的可能。」
暘神思考著：「然而精靈天下並不近海，被崇山峻嶺包圍，要侵擾、或是單純的橫越而不引起在地民族的注意皆大有難度。」
「如果是沿路屠殺呢？或著有叛徒引兵入關呢？」
暘神臉色一變。
浩星探龍忽地壓低嗓音：「肯定經過，百妖的故鄉就在海上。」
「海？」暘神說：「海洋的確是各界的交會帶，據說生命也是從水中來的。」
「怎麼可能？這樣吃魚、打百妖不就叫同類相殘？」浩星探龍大笑：「講個笑話，在我們那裡，傳說人人都是天的孩子，整個天地都是我們的樂園，我們整理它，點綴它，以此榮耀上蒼。最大的那個叫做皇帝，他每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跟天爹報告我們今年乖不乖，所以我們要努力的奉養他，讓他給上天說好話。」
暘神聽了，又是一個微妙的表情。
「我記得，還有一段說書牽扯到過往的魔族內戰，一個鬼族遷徙，劍族窮追不捨之類的故事……」
「……曇無，你的品味真是……」暘神不由得搖搖頭。
「我不是因為相愛相殺才留意！我好歹也曾是當過爹的！」浩星探龍趕忙解釋，卻見身旁的精靈瞇起眼，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被逗弄了：「雖然是不同天說的，不過魔族內戰的故事似乎與百妖那段有所關連，是之後的故事。」
「如果故事是真實的，推論他們就是後來的幽界前身。」
「嗯？」暘神挑眉。
「也就是說，有一部分的幽界之民原來是百妖之敵……」
「我不這麼認為。」暘神說：「至於劍族與鬼族，幽界魔族的確有一支以劍為名的族裔，不過鬼族就……」皺了皺眉頭。

一人一精靈嚴肅的討論四方的各種謠言、異狀，直到走到森林外緣──一個少年聲音吸引了一人一精靈的注意：「紅肚子，原來你在這裡！」
「你跑到哪裡去了？灰灰一直在等你。」
「沒事就好，回家吧？我們回家。」
鳥鳴高亢，慢慢地遠去。

暘神愣愣地說：「那是……人類？」
「原來那隻鳥是人類的寵物。逆啊、你白費心思了！」浩星探龍哈哈大笑，但一注意到暘神的表情，他收起笑容：「在想什麼？」
「沒什麼。」暘神別開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勸你別抱持著天真的想法。」浩星探龍擺擺手。
暘神以帶著些微壓抑感的語氣問：「對於異族，人類的想法是什麼？」

[ 此帖被輓殘弔殞在2018-05-01 20:3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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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2樓發表於: 2018-05-15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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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星探龍搔搔頭，說：「啊？該怎麼說？畢竟我們人族聽不懂尋常走獸的話語，對他們的想法就是，有沒有威脅？有威脅的能斬當斬，斬不了就是繞道；而對於沒威脅的，不是弄回家當看門顧院、幫種田、養來當口糧，就是棄著不管，當然也有玩死了、玩殘了的。」
浩星探龍說著說著，暘神的思緒卻飄到許久之前，尚未成為天脈之主前曾將一名人類男孩送回他的部落，當時還接受了相當的招待。直到稍後，那名男孩橫躺在蓆子上……
─「……你的孩子會回來的。」黑袍巫者沙啞的嗓音混在女人的啜泣聲裡，女人慢慢地轉頭，泛紅的眼眸看向自己。
暘神還記得黑袍巫者夢囈似的呢喃：「對……只要一點……一個精靈換回一條人命……」
「可是對魔族、妖族的想法就複雜了，畢竟彼此之間武力相當、可以溝通，能如你口中的斬龍台故事般合作、並肩一起抵禦未知的敵人，但卻有諸如地盤、水源的生存之爭，更有不少的糾紛。以此標準，我們對於精靈應該也是抱持著相當複雜的情感，雖能合作、互通有無、甚至彼此融合，也明白終有分道揚鑣乃至一方不死不休的一天。」
暘神說：「這是人類(你)的想法嗎？」
浩星探龍說：「人與異族往來之事說多不多，卻也不少。身為天脈之長的你，難道不是最切身的嗎？」
那時，漆黑的夜空被熊熊大火染出半邊紅。
─「這裡安全了。」浩星探龍一把撩開濕漉漉的長髮，像是鬆了口氣。
「不說別的，就算是人之間的往來也有合作、背叛等各種可能，就如引導我走入盜墓集團的人，還有教我風水、學識的那位導師。他們曾經胼手胝足、焦孟不離，從一無所有到富甲一方，然而……」
他記得那是雪爵離開後自己喝的第二壺茶，飲用前他還看了一眼遞壺者，而他的下屬也坦然回應他的注視。待他回神時，已身在邊境，浩星探龍雙手插腰，納悶地說：「我記得我沒撿東西的壞習慣啊……」
「……這回事，比你所知、所設想的還要複雜太多、太多了。」語畢，浩星探龍看向身邊的精靈。
「就如你嗎？」
「我？」浩星探龍大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喲……我只為我自己活著。」眼神卻複雜起來。
暘神欲言又止，終於說了一句：「你不是。」
「在你面前自然不是。」浩星探龍乾笑兩聲，又說：「你讓我讀書，但我所見的歷史卻充滿了詐欺、背叛與爭奪的痕跡。你曾說，精靈的大地雖分屬七大脈與其餘各族，還有一部分是屬於飛禽走獸的，但精靈不會去侵占那些土地。說起來，我很羨慕你們這樣的關係。」
「你並非這樣的人。」暘神說：「精靈雖與這些自然之民共處，近年來的確有異音，部分精靈認為各脈之首應該擁抱屬於精靈的榮耀。」
「這……」浩星探龍看著暘神，而暘神不以為意的說：「各脈之首的考量不一。至於吾，吾不過是偏愛動物與精靈而已。」
浩星探龍思考了會兒說：「既然如此，我問你，如果精靈狩獵你所愛的動物呢？」
「……」
「如果你所愛的動物傷害你的族民呢？」
「……」
「假設兩邊起了爭執，你該如何選擇？」浩星探龍步步逼近。
「……你是否誤解了？」暘神說：「對於精靈為生存所需之殺，吾絕無二話。」
「精靈──那麼，奪取多少屬於生存必要之殺呢？」
「……你用了很有趣的詞。」
「如果精靈與人類一樣，使一方土地枯竭，你還會愛著他們嗎？」
「曇，吾不明白身為人類的你，對於絕對數量的堅持，以及所謂的必要的絕對標準的堅持。四季各時所需的食物本就有差，求偶、育幼又或著遷移期，甚至本身的生理狀況都會使其對食物的需求有所變化。一切的“索取”不過是出於有目的的需求。」
「人，也是如此。」
「動物、精靈不會在索取的過程中排除異己，而人類……會。」
「你指的是什麼？」浩星探龍說：「你若指的是那些田、作物，那可是人類親手開墾、親手培植的，理所當然歸屬人類。」
「作物生長所需之土壤、水與陽光是天地的恩賜，而人」
「你說的這些，人類分明無法獨佔！」
「更甚者，你們所飼養的，如禽鳥走獸原是自然之民，所栽培之作物亦原生於天地之間，難道」暘神質問。
「不，這一開始本是這些動物的先祖選擇種族延續而投靠人類，因此人族與他們做條件交換，以保證彼此的生存。」
「生靈愛好自由，怎可能為了生存而屈就？」
「屈就？哪裡屈就？人類本與他們毫無瓜葛，但還是讓牠們族群的延續獲得保障，難道這不是慈悲？」
「人類的辯解！」
浩星探龍立刻反駁：「你敢否認嗎！比起放任不管，任由原本有機會存活者一點一點地失去生命，還認為自己是在愛護他們。指責有心做事者沒有比較高貴啦！」
─放任？指責？
暘神猛然想起，浩星探龍與他匆匆經過某地，他因有事在心，故未回應周遭落難動物的求救，而浩星探龍卻聽見了。那時浩星探龍一面包紮傷者，一面同他爭辯。最後是他氣紅了臉，要浩星探龍將傷者交予他治療，之後才又繼續行程。
他記得稍後浩星探龍一臉滿足地踏出小吃店，在他耳邊叨唸著方才所吃之物的美好滋味。
「你認為，這是人類慈悲的展現？」暘神的聲音低得像是自深深的地底冒出，卻是風滿樓：「只因他們將自己全盤托付，就可以為所欲為？」
「非也，逆神暘，你陷入誤區了！凡事皆有代價，天下不可能有白吃的午餐！人類之間如此，豢養與被豢養之間亦然！」
「哼！人類的思考方式就是，一旦經由自己之手，就視同自己的所有物，有絕對的支配權！」
浩星探龍說：「單純天真的動物中，不也有只為滿足自身慾望而殘殺其他生物者？」
「人類自名萬物之靈，卻不脫萬物的侷限？」
「自是理所當然，萬物之靈本不脫萬物。人與動物唯一的差別，在於我們雖有名為獸性的邪念，卻同時具備了名為人性的良知。」
「不脫萬物，卻鄙視萬物。難道堂堂萬物之靈竟只能與所鄙夷之物相提並論？」
「人性與獸性本為一體，何以你視人類的獸性為人類的卑劣邪惡，卻將動物的獸性歸類為天真單純？」
暘神頓了頓，回答：「所謂的獸性，又名為野性，是生靈因著環境而生的適性，是並非出於學習、模仿的天生行為，無所謂對錯，這自然難以責罰。而與之相對的是名為人性的理智、算計。依人類的定義看來，人性顯然是後天所生成之物，是經過學習、模仿而成，並藉著理性評估、思考後而做出的種種行為，既有善華，也有惡果。人類不比走獸，人性與獸性相輔相成，交互影響，你們的人性雖然箝制著獸性的發揮，但也因為人性，使獸性的固有殘忍超脫自然。何以你們將罪惡之行推諉為獸性，卻將美好之物都視同人性？」
「獸類殘忍嗜殺，若他們懂得設身處地，怎會有獵捕這樣的殘忍行為！」
「哼！人類的行為在精靈眼中也是野蠻。」
「仁慈是人性的光輝！而獸類不可能理解仁慈！」
「善念與惡念同存於哪怕人之身或獸之軀。人類的仁慈與獸類的仁慈，無論是本質還是行為都天差地遠！人類懂得折磨的藝術，而獸類卻不會。」
「戲耍獵物的獸類難道就不懂折磨？」
「你認為動物們會為了折磨對手，而精心設計各種機關，甚至還推崇那些針對性手段？」
「這……」浩星探龍猛地想起什麼，噤聲。
「與人類相比，動物還真不懂這些。」暘神說：「依照人類對人性與獸性的想像看來，顯然走獸比人類更有人類理想中的人性，而人類比走獸更為獸性控制。」
「逆神暘，這是」浩星探龍像是找回自己的聲音似的開口。
「人類仁慈的展現，往往是有目的、有所取捨且要求回報的憐憫付出。如此心態，又怎能與動物先於善惡的仁慈相提並論？」
「逆神暘，你認為的與人類實際認定的不同、截然不同！」浩星探龍說：「對對方的苦難感同身受，在自己能力所及之處施與幫助，而且不講求回報，以人類的說法叫為善不欲人知，這與你認定的不同。而動物的仁慈展現，前提必是有一因自己本身而起的悲劇，這怎能相提並論？在人類眼中，仁慈可是崇高到近似理想的美德。」
「為善不欲人知，此話不正是建立在人的虛榮心與其他人的貪婪妒忌？」
「他人的貪婪不提。接觸之後本就有來有往，你認定的虛榮心不過是受助者基於感激而給予的回應，這世界的非善者不少，但不代表每位善者必包藏禍心。」浩星探龍見暘神沉思，又說：「身為高高在上的王者，你又怎能了解匍匐於地的賤民僅僅為了仰望所耗費的力氣呢？」
暘神冷哼：「人類，總是自尋煩惱。你認為只有人類活得卑微嗎？」
「難道不是？高高在上者無以計數，每一位的揮手、頓足都能使天地為之一憾，每一項決策都能決定萬千黎民的死與生，難道不是卑微？」
「人類果真只想到自己。」暘神的注視少了幾分溫度。「天底下，沒有誰能真正活得隨心，人類如此，魔族如此，飛禽走獸等自然之民如此，精靈亦然，只是比起人類的自尋苦惱，魔族的自招紛爭，其餘各族多是但求無愧無憾地過著生活。」
「但是，沒有開發沒有發展！」
「如果不是人類、魔族砍伐(侵占)森林、試圖統治(征服)自然，轄地上又怎會年年遭逢災害？」
浩星探龍問：「難道你推崇的是蠻荒生活？可是，我說句心裡話。在我眼中，精靈與自然分明」
暘神說：「我曾告訴你，精靈對自然的仰慕崇敬，就如同你們的宗教信仰，本是一種理念。是以我從不否認你的看法，而你的直拗我至今百思不解！」
「直拗？信仰對人類而言本是從心靈到實質都有所獲得，而精靈」
「精靈亦然，你以為這樣的辯解就能忽視問題嗎？」
「不能！」浩星探龍說：「但俗話說，不進則退。現在，無論是人、魔族，亦或是其他不知名的勢力都在擴張，精靈的保守固步，終將走向」
「吾著眼的是整個精靈的未來。這種非一即二的思考方式或許對你的生存有所助益，但卻只會將整個天脈甚至精靈天下帶入死途！」暘神說。
「天下有難，精靈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天下？若人類真在乎整個天下，何以、何以」
「別一竿子打翻所有人！常言道一樣米養百樣人，就如同你們精靈所崇敬的生靈各有個性，人類也有好壞之分，有人以獵捕生靈、殺害生靈取樂為業，也自然有人視照顧、保護生靈為畢生志業；有人以欺盜拐搶為業，也當然有人樂善好施、四處助人。精靈不也是如此？有如你一般真心為整個天下著想者，也有……也有……」
驀地，浩星探龍不知該怎麼說下去，而暘神也──
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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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3樓發表於: 2018-05-15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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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無語地走了一段路，暘神這才嘆息似的說：「曇，吾並非自始就對萬物冷眼相待。」
「我明白。」
「至於你說的，雖然我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但，若有那麼一天……吾、吾還是會愛著他們。」
「這我也明白。」浩星探龍說：「整個精靈天下，就你最傻，心眼最實，滴水不穿，就算身入地獄也無怨尤的蠢！」
「而領地方面，精靈與這裡的生靈有過協議，互不干涉是其中之一。就如這一帶雖看似荒湮，卻有以你們所認為的“道法”，我們則稱呼為“自然的秩序”的存在在、嗯……管理這裡的一切。本著相互尊重的前提，就算是我，來去也得依循規矩。倘若轄下在森林之民的領地有所冒犯，在協議之前，我們各脈之首不便介入。」
「所以這就是你沒帶刀的原因嗎？」
「……你發覺了？」
「看你今天步伐相當輕盈，還想著少了什麼，原來是護身刀，但那對你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嗎？各種層面。」
「吾不善使刀。如有比待在我手邊更好的用途，也不枉費這些刀。」
「這片森林中有文明鑄火淬鍊之物的愛好者嗎？奇哉怪哉！」
暘神思考後，輕輕搖頭，納悶的說：「我記得我請你多閱讀，而你卻讀出了不少思想？」
「沒這回事。」浩星探龍說。
暘神悶笑兩聲後打量浩星探龍，問：「你身上無傷吧？」
「沒有。怎麼？」
「帶你到一個地方。」
「喔？」
「在那之前……」暘神張開手，手上有一物，晶瑩剔透，綻放如花，花瓣層層疊疊，卻非凡物。
浩星探龍看到他手上之物：「這是？」
暘神將金黃色的結晶遞給他：「吃下去。」
浩星探龍用手指挑起，端詳後很乾脆的嚥下。「……這是什麼？吃下去有種奇妙的香氣。」
「山恆翠凝晶。」
浩星探龍表情揉合了好奇與疑問。但暘神說：「於你無害。」
「我不排斥這種味道。」浩星探龍抹了抹嘴角，表情複雜。「真的。」
「走吧。」暘神垂下眼，像是藏起自己的情緒。

一人一精靈走著走著，漸漸的，周圍森林與方才所見有別。
頭上遮天的林蔭即便處於背光面也是綠油油的，彷彿飽含生命般，樹幹雖是玉白，卻隱隱流動著綠痕；比起他處森林，這片森林少了蟲鳴鳥囀，彷彿流水聲的奇妙聲響迴盪著。
此時，正好飄下一片葉子，浩星探龍一抓，攤開手掌，端詳指尖所捻的那片葉子後，讚嘆道：「真稀奇！真稀奇……」
「有那麼稀奇嗎？」
「這裡讓我想起金枝玉葉的傳言，雖然這些東西更像玉枝玉葉。」
「金枝玉葉？玉枝玉葉？」暘神不解的問。
「那是某地關於一名從竹子中誕生的女子的傳說故事。金枝玉葉為她對追求者的考驗之一。」
「原來如此。」暘神說。
浩星探龍又問：「這裡是哪裡？直覺告訴我，這裏不簡單。但不是有寶物的感覺。」
暘神挑眉，環顧四週後說：「這裡是天脈禁地的外圍，螭谷的外環森林。」
「又是禁地？」浩星探龍評價道：「看起來不怎麼危險。」
暘神不解地看向他，浩星探龍趕忙解釋：「我聽說不少禁地是因為內藏危險、威脅，或著封印什麼千年怪物、洪荒異種，當然也有的是藏著武學秘笈之類的，因為歷史淵源才變為禁地的。而這裡怎麼看都是尋常的深山荒野，應該不足以成為禁地。」
「看看這些樹。」
「很好的樹。」浩星探龍順著暘神的視線方向看去，評價道：「這裡應該不錯，我從沒看過翠綠得簡直可以榨油的葉子。」
暘神說：「這種樹名為山恆翠，顧名思義，是一種長青樹種，也是這一帶特有的樹種。這種樹的樹葉枯萎時會褪成如雪一般的白，再從枝頭上飄落，在枝頭上的樹葉完全凋零後，枝幹會呈現出如翡翠般的綠，滿枝的綠葉化雪，彷彿象徵樹的生命的翠綠回歸本體般，因此這種樹有個別稱，叫做幻綠。」
「已經滅亡的曦和一族酷愛山恆翠製成的茶飲。據說，只要嚐過一次，那種滋味畢生難忘。我記得前天脈主的日記裡還特意描寫幾種這種茶飲的做法。」
浩星探龍倒抽一口氣，喃喃自語：「的確難忘……」
「不過，若非因應四時變化而自然凋零的山恆翠，整棵樹在死亡時會變成金黃色的。」暘神指了指不遠處，有幾點奇異的金輝在一片綠蔭中閃閃爍爍：「就像那樣。而金色的山恆翠會散發出毒氣，這種毒會令誤入者產生幻覺，甚至有迷途者就此失蹤。這片山林對天脈來說，的確有禁地之實。」
聽到山恆翠的真相後，浩星探龍心有餘悸的說：「我還珍惜我這條小命哪……」
「這裡是很安全。」暘神說：「但我們還得再深入一點。」
「啥？」
「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取山恆翠的金葉。」
「不能假手給他人嗎？」浩星探龍皺了皺眉。
「嗯。」
「但、有毒吧？」
「於我無妨。」
浩星探龍露出掙扎的表情。
「你方才已服下凝晶，應該……」暘神沉思了會兒，說：「完全消化凝晶還需要一點時間。這一帶的山恆翠，少有金葉，毒性也不強，你就找完整的放進袋子裡。」
「那你呢？」
「到深處。你別亂走，我盡快回來。」暘神說著，向透著金輝之處走了。
看著暘神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綠意中，浩星探龍撇撇嘴，對著眼前的山恆翠插腰。

稍晚，回來的暘神身上都是金色的山恆翠，浩星探龍看傻了眼，卻不知道是否該靠近。
暘神覷著他問：「你的膽子呢？」
「現在的你就跟傳說中的鴆一樣，全身都是毒，我怎麼靠近？」浩星探龍露出微妙的表情。
暘神會意的點點頭，從肩膀上摸索著，慢慢地將肩上物褪下來。
浩星探龍這才發現──原來他背著一綑近乎透明的網子，網子上層層疊疊的，都是山恆翠的金葉。
還有……
不知是否是浩星探龍看花了眼──暘神腳邊似乎浮動著黑影，似藤似蛇，緩慢蠕動著，在浩星探龍的注視下慢慢隱入土裡。
「這什麼東西？」
「跟其他脈借來的。」暘神說，「袋子呢？」
浩星探龍趕忙將袋子攤開，本還等著看暘神將葉子一片一片的撥下來─暘神抖了抖網子──其上的葉子嘩啦嘩啦的、全都落入袋子中。
「這……這怎麼做到的？」伸手去摸，暘神還來不及制止，浩星探龍就發現自己的手離不開網子：「咦？怎麼、黏住了？」另一隻手作勢要試著給自己解套。
「你別亂來。」暘神小心的將他的手剝離網子。「這東西很特殊的。」
「這到底是什麼？」
「精靈天下的特有物品。」暘神說，眼神黯淡不少。
簡短的介紹，令浩星探龍察覺暘神無意解釋，於是低頭著手整理袋子，讓暘神仔細整理那張網子。

「走吧。」以奇特的手法收起袋子與網子，暘神仰頭看了天色，語帶遺憾地說：「可惜了他們的用心。」
浩星探龍說：「有什麼關係？回去後我還想跟你好好說說這趟旅程的趣聞！」
「我以為你已經說夠了。」
「哪有那麼少？半年不見了，我不只去了西域，還去了好多地方，像是這首歌啊……」
浩星探龍一路唱著山歌，歌聲豪放卻顯得悠揚，暘神靜靜地聽著。

遠處，斜入山稜的夕暉將大半個天色染成一片霞紅；一彎月悄然出現在山的一邊。

另一頭，雪爵稍稍挑開放在暘神桌上的紙片，檢視內文後，就將它闔起，收走。走到爐子邊，雪爵點開火，將紙片揉成一團，撕成碎片，再扔進火中。

火舌跳動，隱隱看見幾個字漸漸逝去──
「山林」
「其足」
「神」
「變」
「聖」
「易」

《後來……》之一
暘神看著瀕死的年幼驕貚，想起與浩星探龍的對談。
幾經思考，他決定出手相救。
後來，嬌小可人的驕貚，化身作那殘暴凶惡的句龍獸，儘管外貌猙獰，句龍獸依舊如一隻貓般低下頭，想向他索寵，卻沮喪地發現自己救命恩人的手掌包覆不了自己大大的頭顱。
他歪著頭，對自己巨大的身軀感到迷惑，之後卻是有些不滿。

句龍獸首次現身於精靈天下，震撼了七大脈。
為了保下這不該現身於世間之物，暘神私下做了什麼，連雪爵也不得而知，只知道，後來驕貚苗兒依舊留在月憐身邊──一如自家老大曾經的保證。

《後來……》之二
禁城血脈的小公主琥珀啪啦啪啦地跑來，白嫩嫩的臉蛋飛著兩朵緋紅，看起來分外甜美可人。「暘叔叔，我給你唱一首歌。」
軟糯的童音幽幽地唱出的歌曲，令暘神心下一滯，是當日的山歌。
浩星探龍唱起這首歌，是相當蒼茫豪壯，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之感，而琥珀的歌聲卻是玲瓏細膩，沖淡了歌曲的豪情，
曲畢，琥珀睜著那雙晶亮的紫眸，纏著他說：「好聽否？好聽否？」
回神的暘神眉眼含笑，卻低聲告誡，「這首歌不適合女孩子，以後切莫再唱了。」
琥珀喔的一聲，笑嘻嘻地回到母親身邊。
天織主憐愛地攬住女兒。

《後來……》之三
「神暉主請留步。」那天，會議結束，暘神追著神暉主的腳步出了會議堂。
「是你，逆神暘。」神暉主轉頭，姿態雍容從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方參與了場漫長卻徒勞的會議。「何事？」
「有事想與妳商量，方便嗎？」暘神問。
「可謂第一高手的逆神暘也會有需要幫忙的時候，真是難得！」神暉主淺笑著說：「請說。如果我有這份榮幸。」

《後來……》之四
某一天，雪爵一如往常地整理暘神桌上紛亂的文件。
一張紙片從他手上的文件中飄下，飄飄然落到雪爵腳邊。
他蹲下身，將紙片撿了起來，翻看。
紙上寫著：「西域聽說是個不錯的地方。希望有朝一日能前往，就如同父親那般，年輕時曾行遍天下。」

※舊時部分精靈族群的成年禮，是離開部族，到其他地方甚至暫時離開精靈天下去外頭旅行，但細部就迥然不同，有的會搭配所學，形成修業之旅，如玄脈與獸脈的武術修業、御脈的行醫實習；有的則是近似文化傳承的過程，後輩按照前輩曾經走過的路巡禮，例如天脈、神脈。而時程甚至路徑，也不太一樣，大多是落在換算人類年齡十六歲到二十歲之間完成。
有的精靈族群，例如血脈就沒有成年巡禮這回事，但他們還是有獨特的成年儀式。

※森林的遺蹟設定
為過去精靈與人族、魔族一起建造出來的建築，一度被稱作《安達原》。後來因為精靈與各方的關係越來越緊繃，出於政治緣故，竄改成精靈與人族一起設計的建築；也有改成傳說是精靈獨立建造的。
現今由天脈、血脈與玄脈一同擔負看管責任。
《安達原》，為原始名稱，此名而今僅在精靈天下的部分相關古籍中尚有收錄。
《斬龍台》，現今精靈天下通行稱呼。名字取自龍母與燧人，後來燧人背叛龍母，將龍母的一雙幼子引誘到此處決的異族友誼故事。用意是警告精靈必須對異族有所警覺，當然，後來也被扭曲成異族與我族不同，必為邪惡。
《雙曜台》，天脈的通行稱呼。名字取自精靈天下的創世傳說，說神降臨於世，為了瞭解天上之界與地上之界的差異，於是在雙曜台將自己一分為二，一半保存著昔日的神之力與光輝，另一半則僅保有神的外表與傾聽萬物的能力。

安達，查出來在蒙古語的意思為拜把兄弟，不過安達原在日本有段恐怖故事就是了...
而雙曜台與斬龍台的背景故事其實是同一個，只是因為時間與語言的變遷而產生了版本差異，只是這項差異也影響了曦和時期的一個習俗。(不過，於我來說，這個故事的書寫靈感來自於幼時讀的百科附的童話故事《守護神》

※百妖與妖樓傳說設定
傳說是如故事內所述，而實際樣貌則是看守妖樓者與百妖有類似同源相剋的關係，看守一族的本體(或著說命火)被放置在聖地，只要命火不熄，就算全身化為碎片也能活動(類似的設定在印度與希臘神話也有，只是一個解決的方式是吃光光，另一個是燒)。百妖之主誘惑聖女，分身隨著聖女前往聖地(觀光??)，本身則等待妖樓看守者死亡後解開妖樓封印。
看守一族當年的族主正好撞見聖女與百妖之主的分身正在摧毀聖地，當場格殺兩位，出來時就發現百妖已解放，正在釋放被囚禁多年的恨意。後看守一族的殘部就遷移了。

《只能被遺棄的萌萌/初始設定之部分》
一路上，浩星探龍說著自己的事，暘神則自顧自地與綠咬鵑閒聊，後來浩星探龍終於湊過來說，你說個半天，是真的跟他在聊天嗎？暘神說是，浩星探龍說他也想要湊一腳，暘神說鳥兒一直在跟你說話，偏偏你都不理他，浩星探龍說他又聽不懂，暘神隨口就翻譯，浩星探龍就說一隻鳥哪那麼多思想，說那隻鳥好不好吃，暘神還沒開口，鳥兒就飛去啄浩星探龍，暘神一面同步翻譯，該死的人類、為什麼只想著吃我們！浩星探龍說一定不好吃，才沒人吃你，鳥兒就說他很好吃的！但不給你吃！浩星探龍被啄得連連討饒：逆、快帶走他啊！暘神笑著向鳥兒招手，說說你那個無毛的同伴的故事，鳥兒就得意的說那個無毛的大個子很醜，沒有漂亮的羽毛，就跟你背後的那個同伴一樣，但那是他跟他老婆的寶物，他會好好保護他。浩星探龍就酸酸地說一隻鳥，保護好自己就好，暘神聽了鳥鳴後，就說這段話他不翻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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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4樓發表於: 2018-07-08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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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昱】

憑藉記憶，浩星探龍走入暘神曾帶領著走過的那條森林小徑。
小徑林蔭鬱鬱，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安靜的，連偶爾響起的樹濤聲都無力驚擾的寧靜。
晨霧已散，朝暉流轉。散落在斜坡上的那片斷木依舊令人驚心動魄。
記得那時艷陽高照，空氣中瀰漫著某種令人厭惡的氣味，而他背著昏迷不醒的暘神一步一步的走上斜坡。
不過與當時相比，此處已見零零星星的新綠散布，或許下一回有幸經過，這裡就能是頭一次所見的那片鬱鬱蒼蒼。
大自然就是這麼奇妙，除非受到無可挽回的傷勢，否則無論如何都能一點一點地恢復原本茂盛的生命力。
連自己這樣一名匆匆過客也在無意中被吸引了。
─也難怪逆神暘會這麼喜愛這片大地。

沒想到，拐了個彎，一個天旋地轉，他已經趴倒在地──
耳畔傳來：「好啊！總算抓到你了！」
「這下子我們的任務結束了！」壓制他的精靈笑著。
「終於可以回去了！」
浩星探龍沒想到入耳的全是精靈方言，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於是被精靈衛兵五花大綁──

暘神整理裝束，走出屋子，旋即被外頭的烈陽閃得瞇起眼。
雪爵跟在後頭出來，倒是平日的穿著，只是懷中抱著飛雪浮白。
兩精靈一如往常的低聲交談、確認各種接下來的公務應對。
此時──

「頭子！」
「頭子！」
「暘神！」
幾聲呼喊讓兩精靈轉頭。隨即，被五花大綁的浩星探龍出現在他們眼前。
兩精靈還來不及反應，眼前者就被強迫跪倒，而守衛行禮報告：「暘神，我們抓到他了！」
「我們守株待兔多時，好不容易逮到的！」
「天脈的心頭大患落網，這下子大家都能好好休息了。」
雪爵留意到身旁者微妙的表情轉瞬即逝，趕忙佯裝思考他事。
側耳傾聽下屬七嘴八舌的邀功，暘神走到浩星探龍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伏在地上的浩星探龍，後者也仰頭回望他。
下屬趕忙噤聲。
「兩年了？」暘神率先開口。
浩星探龍也說：「兩年？沒想到過了這麼久。」
暘神瞇起眼，「幾年沒見，看來你過得還不錯。」
浩星探龍附和道：「看來血洗天脈之事可以食言了。」
「……血洗？」
「口誤、口誤。」浩星探龍說。
暘神看向一旁的雪爵，雪爵給了一個微妙的表情。暘神明白似的點頭。
浩星探龍沒好氣的說：「要說什麼的，先把我放了吧……」
暘神挑眉：「人類擅闖精靈的世界，依據精靈天下現行規範，吾應即刻將你押去精靈聖堂公審。」
「哪有擅闖？我可是有寄」浩星探龍猛然閉上嘴。暘神的眼神令浩星探龍想起先前因擅闖精靈天下，卻遇上聯合狩獵，失手被逮。那時站在欄杆外的他眼神也是如此，透著淡淡的不信任。
「頭、頭子？」守衛小心翼翼的問。
雪爵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藉口相當耳熟。」
浩星探龍趕忙反駁。
暘神嘴角微彎：「雪爵。」
「在。」雪爵行禮。
「請紫妃現在過來一趟，有事交代。」
「喂喂喂、你認真的嗎？」浩星探龍終於板起臉吼道：「我也不是不會反抗的喔！」
暘神這才像是滿意似的轉頭說：「你們……你們抓錯人了。他是我的客人。」
守衛愣愣地看著暘神，又看著彼此：「咦咦咦──」
「請解開他。」
「是。」
「是。」

[ 此帖被輓殘弔殞在2019-01-25 23:2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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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5樓發表於: 2018-12-21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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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你的手下真粗暴。」浩星探龍轉轉手腕，儘管皮粗肉厚，手腕仍留下不輕的勒痕。
「他們盡忠職守。」暘神沉默了會兒又補上一句：「下不為例。」
浩星探龍趕忙保證道：「沒有下次。」
暘神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
浩星探龍問道：「怎麼突然那麼警戒？難道」
「沒有。」暘神否定他的猜測：「邊境部屬只是近來天……」
「與外界謠傳有關？」浩星探龍追問。
「外界盛傳精靈動作頻頻是吧？」暘神說。
「……我以為」
「這世間最不缺的就是謠言，而謠言終歸只是謠言。」暘神看向浩星探龍：「讓你隨意來去的確是我的私心，你……別讓吾後悔。」
「這對身為異族的人來說，太困難的承諾了。」浩星探龍低聲說。
「正因如此，吾才」暘神話還未說完，又有侍衛前來報告。「何事？」
隨即一名信使打扮的精靈在引領下走過來，行禮後報告：「稟暘神，這裡有封信。然而信上所用並非精靈通用文字。」
暘神看向浩星探龍，隨後接過信，快速審視內容後，將之收入袖中，表情複雜地再次浩星探龍，同時說：「信吾已收到。你浩星探龍，現在是吾天脈的客人。」
「喂喂喂，你真的那麼想把我扔進牢裡嗎？」浩星探龍不滿地說。
暘神還未開口，一個陌生的嗓音響起：「暘神，有何吩咐？」
浩星探龍轉頭一看，說話者是名女性精靈，清麗的面容、緊緊抿起的唇線僅隱隱透著不容輕慢的嚴謹；身著的紫袍雖然設計簡約，卻襯得穿著者雍容不凡。
暘神對浩星探龍介紹道：「紫妃，你應該看過她了。」又對紫妃說：「得請妳稍後了。我……」暘神向浩星探龍的方向點了個頭。「有個客人。」
紫妃會意的行禮後到一邊等候。
「我們就長話短說吧。」暘神說。
暘神繼續話題，略略分神的浩星探龍透過眼角餘光窺探，紫妃站姿凜然。

雖然曾見過這女子幾次，不知為何，有她在場，浩星探龍總不自覺的拘謹。
或許看出他的不自在，暘神很快就表示先解決公事，隨即走到紫妃身邊。

浩星探龍站到一旁觀望，暘神的神情嚴肅，連帶的紫妃也眼神相當專注──不過……浩星探龍也實在無法想像紫妃這樣的女子露出靦腆的或臉紅等的表情的時候。
─勉強想像一下……
─大概……大概像……這樣吧……
浩星探龍不由得竊笑起來──正與暘神低聲交談的紫妃遮嘴、別開臉打了個小小噴嚏。

一個聲音從浩星探龍身後響起：「看來，老大不滿意布局阿。」
浩星探龍轉頭──雪爵回來了。臂彎上掛著外套，因面朝陽光而瞇起眼的他看來慵懶渴睡，不過仍可感覺到那紫眸中透出的細微銳利。
「布局？」
「是阿，雖然老大對政務一竅不通，但」一陣風吹過，雪爵伸手壓住飄散的髮絲：「有我們，他可以」──「你的手……」浩星探龍說。
「不礙事。」雪爵說著，卻將手收入袖裡。「剛說到哪裡？但是……」

紫妃行禮離去，其他精靈趕忙簇擁到暘神身邊。

儘管雪爵在耳邊不時說著話，但浩星探龍的注意力沒多久就被暘神的說話聲拉去了。

暘神的嗓音在這麼吵雜的情況下，依舊保有相當的穿透性與可辨識度，甚至語氣裡的平穩還隱隱撫平在場眾多精靈的浮躁，令浩星探龍相當意外。

隨著事情一件一件分派下去，暘神身邊的精靈越來越少。
浩星探龍留意到，暘神瞇成彎月似的眼像是笑意滿盈，卻掩飾不住綠眸中淡淡的倦色與其下幾乎難以注意到的厭倦。
儘管不清楚暘神的想法，浩星探龍心裡有了主意。

一句「讓你久等了。」結束了這漫漫等候。
不知何時走回暘神身邊的雪爵抓準時間插了一句話：「老大，接下來……」
暘神解下披風，罩到雪爵肩上，說：「你代替我去吧！」
雪爵趕忙追問：「但還有很多事沒有定論。」
「……吾最晚明天傍晚一定會趕到那裡。在這之前，我們兩個這陣子討論到的，半點都不能讓。」
「連我們討論不出結果的也？」雪爵追問。
「那個先不提。」暘神說。「一切拜託你了。」
一聲堅毅的「遵命」，雪爵行禮離去。

浩星探龍問：「都結束了？」
不知何時，現場僅剩下他與眼前的精靈主了。
「嗯。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聊聊。」

肩並肩行走在河堤旁的樹林中，遊者零星。
儘管分別多時，本應是萬語千言滔滔不絕。然而，浩星探龍與暘神卻是默默無語，連視線也沒什麼交會。
潺潺水聲在此時到是填補了這時的沉默。

驀然紫藤流瀑，橫蓋半個精靈天下的藍天白雲。
風吹，遺下一片花雨，窸窸窣窣的，猶如無數耳語環伺；空氣中似有香氣，不經意間那股淡淡的香氣縈繞鼻尖，欲寧神品味卻又猶如不曾存在過。
暘神吁了口氣，瞇起眼，腳步漸趨悠哉。
浩星探龍環顧四周，這樣的地方竟然沒有精靈出沒。
看來，這是說話的好地方。浩星探龍開口：「你與你的族民都是這樣嗎？」
「嗯？」
「你們看起來……」浩星探龍比劃著：「沒有隔閡。」
「不好嗎？」暘神偏頭。
「呃……不好說。」浩星探龍含糊地說：「真的不好說……」
見浩星探龍含糊應對，暘神也未追問，只是再開口時卻是：「你接下來有何規劃？」
「沒有。」
暘神說：「今晚到後天黎明，整個精靈天下會完成全域封鎖，到時進出會相當麻煩。若你有事，可先行離開。」
「出了什麼事？」
暘神說：「精靈天下即將迎來一場盛事。」
「盛事？」
「綠民大遷徙，一場橫跨精靈天下的大型遷徙。不過畢竟歷來遷徙之後必有災禍，所以……」暘神瞇起眼：「你來的不是時候。」
「沒有。」浩星探龍斬釘截鐵地說完，立刻補上一句：「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暘神思考著，說：「你若願意，這場盛宴倒是缺了一名人族見證。意下如何？」看向浩星探龍。
浩星探龍欣喜回道：「樂意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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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6樓發表於: 2019-01-26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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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加歇息後，繼續行走。經過那片雜草叢生的白花墓園時，浩星探龍問：「你不去找你故友嗎？」
暘神說：「鈞宿喜愛四處遊走，留在那裡翹首等待不是他的作風。」
「真冷淡阿。」浩星探龍說。
「呵，說不準他還嫌我們太頻繁的拜訪呢。」暘神說：「偶一為之，他不會介意的。」

穿過一座小小的拱門，碧綠鋪開，一望無際；而腳下的黃土路亦隨之延展至天際，兩側猶如鑲嵌奇怪花紋的滾邊。猶如迎賓毯般平整。而那花紋在浩星探龍看來很類似過往盜墓時曾在某些器物上看過的……
浩星探龍說：「這似乎是某種文字？」
「這是女書。」暘神解釋道：「曾與精靈古文齊名，現僅剩作為歷史與法術領域研究之用，算是已經死亡的文字。」
「文字，也會死亡嗎？」浩星探龍問。
暘神說：「……曾經存在過的，必留下足跡。只要這片天地還存在著，文字不會死亡，只是再也無人能解罷了。」語畢，暘神蹲下身檢視那些花紋後，隨即拿出一份卷軸，攤開核對，又拿出一只外型奇特的杓子、一支筆、一只小碟子與一個小盒子。旋開盒子，以勺子刮取部分放到碟子上，沾水推開，以筆沾取顏料，端起石頭輕輕塗抹，一筆一筆修補那些花紋；暘神再取出一截布條，仔細的包裹手指，再取出一卷布。攤開。布卷內側一字排開是數支筆，除了筆桿材質差異，筆尖清一色銳利。
暘神盯著手中的石頭沉思了會兒，從中挑出一枝筆。
陽光下，筆尖透著金屬光澤。浩星探龍眼睛發亮，暗自評估價值，卻見暘神拿起上色後的石頭，用筆在上面寫了什麼。
浩星探龍問：「這是什麼？」
「筆刀。」
「……聽起來像某些不實用的收藏品。」
「這玩意兒挺好用的，尤其是當暗器使。」暘神手指滑過卷軸。「像是一爪刨出熊膽、或一刀讓大蟲皮肉分離之類的。」
浩星探龍倒抽一口氣，臉上透出崇拜，還沒開口，就聽暘神大笑：「這不過是我轉述幾名人類醉漢的狂言罷了。莫當真。」
「嘖嘖嘖……你總算也懂得玩笑話。」浩星探龍面容一抽，收起愚蠢的讚嘆表情，又看暘神低頭塗塗寫寫的，問：「這也是？」
暘神說：「這也是女書。而這個，這是具備守護與防禦性質的結界。」
結界？「為何需要結界？」
「在這片大地上不僅存在著精靈。而就如人族與其他族群生靈相處，精靈之外的存在並非都對精靈抱持善意。即便動機單純者，比如此回綠民遷徙，結果於精靈非善。結界是精靈意義上不殺的展現。」
「怎麼不剷除他們？以天脈的能耐，殲滅那些東西應該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浩星探龍說。
「殲滅？精靈從未想過這種事。」暘神手中修補的作業也沒耽擱，另一手快速的在捲軸上找到相對應的符文文字，隨後他撿選適宜的刷子沾了點顏料，在上面依樣補色補形。
「精靈真是……任綠民這般來去，或許就如昔日人族魔族擄走精靈那般，百妖也會潛藏其中也說不定。」
「這倒是莫須有。」暘神收回視線，「依照記載，綠民的形成是……」眨眨眼，低下頭仔細檢視手中物的紋飾。「……四時循環的彰顯，就如這森林的枯榮般，沒什麼好在意的。」偏頭揀選新的顏料。

過一陣子，浩星探龍見暘神收手，「完成了？」
暘神檢視工作的成果，像是滿意似的點頭：「差不多。」彎下身收拾工具。
「看來你手下能者不多。」浩星探龍取笑道：「身為一族之首，這樣的事還得親力親為，真是辛苦哪。」
「此回天脈人手不足，而此事，我姑且有過經驗。」暘神表情怪異的看向浩星探龍，「再者，撇除頭銜，吾也不過天脈云云眾生之一，不比尊貴。又怎謂委屈？」
浩星探龍趕忙附和。

兩側本是及腰高的野草漸漸矮了，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樹木，不多時已綠蔭蔽日。穿過頹圯的低矮石牆，兩側樹木粗糙的表皮逐漸出現遭受火吻的痕跡，陽光從枝枒間投下的光柱亦越發眩目，暘神忽然開口：「那是我第一次帶你進精靈天下時走過的路。」
浩星探龍順著暘神指引的方向看去：「那是……」在枯枝間，遠處河面波光燦爛，河濱綠意盎然，隱約可見一座庭園，獨立水畔。「真是不錯的房子。」
暘神說：「你曾在那住過一段時日。」
「怎麼可能？」浩星探龍拉長脖子，試圖看仔細。
暘神又說：「沿著河畔往那裏過去，會進入天脈禁地的外圍。」瞥了他一眼：「當然，我不認為你會遵守這樣的規矩便是。」
「盜亦有道。」浩星探龍說。「就算那裏有稀世珍寶，無市不出勤。」嘴角彎了彎，痞氣的笑容。
「是時候，該找個金盆子送你。」暘神說。
「我早已洗手上岸了。」浩星探龍說。「真懷念那些日子啊……」

更接近時，浩星探龍這才訝然：「是那時的、玩具屋……我想起來了。」
「那棟屋子接下來幾天還有別的用途。」暘神說。
「別的用途？」浩星探龍說：「你們還拿它做啥？」
暘神瞇起眼：「那是那屋子最原始的用途。」

走進庭園，暘神向浩星探龍交代幾句，便走進屋內。
浩星探龍環顧四周：離開精靈天下前，這片庭園地上覆著一層看似厚重但踩起來卻是鬆軟的翠綠草皮，四方牆角還栽培藥草，甚至還立了藤架，當時攀附的青藤還開著淡紫色的花。
這回來，都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可見之處，無論是地上、圍牆上皆是一條又一條粗曠卻蜿蜒的風紋；庭中樹的樹根裸露泰半，似是被刮去一層沙土，其表面有零零星星的傷痕。
─這裡發生什麼事？怎……
一個清脆的聲響伴隨一個沉悶的碰撞聲傳來，浩星探龍循聲看去：暘神手上防塵布的一角繃得緊緊的，另一頭則是方才碰撞聲的源頭──落在地上的一疊硬殼精裝書。
暘神看向浩星探龍時表情透著煩躁，「吾未留意。」他彎腰撿拾。
浩星探龍趕忙接過那些書，胡亂地堆到桌上，卻連帶的桌上原本雜七雜八的物品也東倒西歪。
好一會兒的混亂，才總算收拾出一點位置休息。浩星探龍本以為自己能與逆神暘說說見聞，沒想到後者半途就因故去處理族務；本以為僅是稍加等候，這一等，竟等到了月上梢頭。

新月之夜，星華滿天，不知名的蟲語此起彼落。
暘神一踏進院子，就見浩星探龍站在樹下，仰頭觀賞院子裡那隨月光而怒放的奇花，「怎麼還在屋外？」
「我只是客人。東道主還沒來，不能進屋子。」浩星探龍轉頭，看暘神站在庭院門口，問道：「忙完了？」
「恩，我還帶了東西。你應該還沒吃吧？」
「尚未。這裡相當寂靜阿。」浩星探龍說。
暘神說：「未考慮歸來時辰，吾之過。」
浩星探龍趕忙說：「你事情處理完了？」
「嗯。」暘神環顧四週，瞇起眼：「至於……這裡，這裡不會有其他精靈進來。」
浩星探龍說：「總不會是這裡有危險？」
「……自然不是。」暘神看向浩星探龍，表情略顯僵硬：「就算是你也比較喜歡在舒適安全的環境休息吧？」
浩星探龍皺皺鼻子，說：「的確。床鋪還是比樹根、石頭好睡的。」好奇地看向暘神手上的提物。「你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先說好，再讓我啃水果皮我會翻臉喔！」
「進去再說。」暘神說。

暘神率先走進屋子。
屋內很暗，稍後莫名紅光一閃，漸漸轉成暖黃。
暘神的身影就出現在光源旁。
浩星探龍走進來時，正好見暘神調整燈罩，房內浮現的無數影子因而搖曳不定。
「不錯的燈。」
暘神說：「月憐親手做的。」
「那個女孩手這麼巧？」
「日前帝脈迎來一名新生兒。精靈相信贈禮飽含製作者的心意，」暘神語氣裡帶著淺淺的自豪，「而最誠摯的祝福就是親手製作的禮物。所以……」手指上也纏了繃帶。
「原來那個白色精靈的手傷是這樣來的……」
「畢竟天脈的新生兒不多，所以族民的興致都很高昂。可惜了這燈。」暘神說完，打開盒子遞給浩星探龍。「請用。」
盒內餐點竟是米食與幾道快炒，甚至還有……
「糖醋雞丁？！」浩星探龍滿臉不可思議地說：「天脈竟然還懂得這樣的精緻料理……」
暘神說：「這是獸王為感謝天脈的協助，特請其轄下名店精靈同淵所做。據說相當可口。」
浩星探龍看向暘神手中的壺：「那這個……」
「我的晚餐。」暘神解釋道。
浩星探龍咕噥著：「這跟拿水當晚餐有什麼兩樣……」又看向餐盒，說：「我實在不怎麼信任你的味覺。」放下筷子。
「天織女推薦的，是真的非同凡響，你應當品嚐。」在暘神罕有的再三推薦下，浩星探龍狐疑地試了一口，睜大眼睛，又埋頭大吃好幾口。

浩星探龍就這麼一面吃著遲來的晚餐，一面說著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而暘神則是小口啜飲果汁，另一手卻翻閱著文件，不時點頭應和浩星探龍的話語。
直到──

「你這回牢騷不少。這些年過得不好？」暘神放下手上的文件，看向浩星探龍。

出乎意料的，浩星探龍放下筷子，盯著空了一半的餐盒。
等了許久，還是沒有回答，暘神的表情添了幾分疑惑。「嗯？」
浩星探龍問：「逆神暘，對於人之最，你是否早已知情，卻仍要我走這一遭？」
「吾僅僅如實轉述，當時信中的確表示，人之最命星已徘徊精靈天下一帶近兩年。」暘神說：「至於，何為人之最，吾的確不知。又或著，此行你得到答案了？」
浩星探龍說：「天命。」
「天命？古老的詞彙。隱晦，神秘。」暘神收回視線，將文件摺了摺，提筆欲寫點什麼。「你遇到麻煩了？」
「不是。」浩星探龍猶豫很久，才說：「只是……曾經堅持的那一切……好像、都失去意義了。」
「堅守仇恨又能有什麼意義？」
「這句話從你口中可真沒說服力啊！」浩星探龍語氣一轉，是自嘲：「堅持的確沒意義阿。但、那是我唯一能夠永遠記得我的妻兒，我的家園的方法。說來你不信，每個夜晚，我都孤身徘徊在墓園，與亡故的親人齊享天倫。死者從未乾透，所以我總是，聽著他們述說著對我的怨懟與思念。」
暘神略略皺起眉頭。
「但是，也該是放下的時候了。打從被拉進那座寺廟後，我已經很長的一段時間不再夢到他們了。真可笑阿，我那樣排斥的東西竟是我的歸宿，顯得曾經的在在不過是、近鄉情怯……呃……」浩星探龍看向暘神，沒想到後者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握著筆，筆尖卻不住地點著桌子。浩星探龍說：「……你不意外？」
暘神猛然在紙上劃出一個快速的唰聲。這才開口：「為何需要意外？」他伸手按按眉間，一面說：「對了解的人來說，那時身懷方天的你的確是頭肥羊。」紙放進桌上的籃子裡，隱約可見一道割痕。
呃……果然不高興了。浩星探龍說：「抱歉。我明明清楚它的重要性，」但這也理所當然──他很重視這件事……
「……無妨。完成就好。」暘神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頭髮，重新取出一張紙，在上面書寫，一面說：「若依你所述，也許吾該遣手下暗訪？」精靈天下周圍的人與魔族聚集得實在過分了。
「……不。那個人沒有敵意。」浩星探龍說：「還有，那裏目前看來相當和平。你若貿然介入反而擾亂那裏的步調……那句話怎麼說？無故擾民？」
「這不太像你會說的話。」暘神說。
「這也讓你察覺了……」浩星探龍說：「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喜歡吃的香腸，絕不能讓你破壞！」
「人，為食、亡嗎？」暘神搖搖頭，但劃去方才寫的一行字。

隔天，浩星探龍起床時，暘神已如行程安排的離去。
玄關的小桌上散著幾支籤子，底下壓著一張紙，其上的插圖描述對應的意思。

不得不說，暘神所做的準備讓浩星探龍過了相當舒適的一天。
只是傍晚回來，浩星探龍才發現紙的另一面留著簡短的交代。
「……可惡……」我沒落魄到能讓你說嘴……
浩星探龍將紙揉成一團。

兩天後，暘神回來了。
他踏著夕陽餘暉而歸，身旁少見的不見任何隨從。

[ 此帖被輓殘弔殞在2019-03-14 23:1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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