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3 【慕峥嵘X原无乡，慕原慕】无聊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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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4-10-03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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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 【慕峥嵘X原无乡，慕原慕】无聊现状

七月的阳光炎烈灼人，空气里全是窒闷燥动的气息，焦黄光线翻涌着，像在牛排上浇了滚烫酱汁一般泼洒在身上，烤的人皮肤生疼，仿佛都能听到四周滋滋作响的声音，而后便会有肤下传来的肉香。
原无乡被晒得头昏脑胀，摇摇晃晃的勉强站稳了。他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本就近乎晕迷的意识在阳光的暴晒下几乎要全然消失。慕峥嵘车里的冷气从他打开的车窗里窜出来，在到达他的脸部之前这段短短的距离里就被高热的气温融合成了暖风，吹在脸上只能带出更多的汗水。
“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峥嵘很不耐烦，他刚刚才在警察局里办完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繁冗手续，又见到了最不想看见的倦收天，心情跟这七月的天气一样暴躁着，却又不得不暂时忍下来。好不容易取回了慕潇韩的骨灰，正想回家去，又被急匆匆追出来的原无乡拦住了去路。
“东君，这并不是倦收天的错，只是湘君他……”
“够了！别再说了！这些话我已经听太多人说过了！不是倦收天的错，都是潇韩自作自受！活该他被倦收天一枪打碎了头骨！活该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慕峥嵘不再看他，升上车窗玻璃发动了车子。暖风消失了，只剩下纯粹干烈的热气源源不断的涌了过来。原无乡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无奈的跟着他的车走了几步，便叹了口气停下了步子。
才刚到七月，怎么就这么热了呢，好像快要中暑了。
马路上人来车往，各种混乱的声音翻搅在一起催压着他的神经，女孩子们开心脆朗的尖笑声，急促的滴滴喇叭声，不远处商场外大屏幕里的广告宣传声，还有慕峥嵘那仿佛犹在耳畔的怒吼声。
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吸附着周围所有的噪音，而他正站在垃圾桶的中央，被这些杂乱声响拉扯着脑中的那根绷到发颤的弦，再施加一点轻微的力道就要断了。
一群放了暑假的学生兴奋的大叫着，打打闹闹的跑了过来，十几个人横冲直撞如大军压境，原本就不够宽敞的步行道变得更加拥挤。原无乡头晕的厉害，被他们撞开踉跄着退到了一边。
他是真的撑不住了。
倒下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改变了自己的姿势，希望尽最后的努力，争取不要摔的太丢人吧。
四周的喧嚣与燥热都在意识模糊里变得苍白，像褪色的油画一样留着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斑驳痕迹。一块是金的，一块是白的，一块是红的，像是阳光与云朵与晚霞。他感觉到自己伸出手去，带着饱满汁液的果实在他眼前猛然炸开，馥郁香甜的艳红果汁喷溅出来，悠悠然在带着色块的画布上晕开了一片。
嘴角的果汁被他细细舔去，是甜的，腥甜的。
金色的眼睛，白色的头发，额头中央的孔洞里是不断溢出的红色甜腻液体。
一点点流出来，涓涓细流而已，染过白色的头发，染遍了整块画布，漫上他的嘴角。

原无乡睁开眼，穿着一身正红的慕峥嵘坐在床边，金色的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你醒了啊。”
“诶，多谢你了。”
“央千澈打电话给我，说是潇韩的身份证忘了给，让我回他那取一下，回去的时候没注意，再回来的时候我才看到你躺在路边晒日光浴。”
慕峥嵘跟他解释着他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前因后果，而后话锋一转，声音也低了下去：
“身份证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可是人没了之后谁都不会觉得它还有价值，你们忘了，连我也忘了。”
他的声线凉薄，却听不出生气的意思。
“是我们工作失误，累的你多跑了一趟。”
“哈，多跑一趟，捡了个警察回来。”
原无乡苦笑：“你不也曾经是……”
慕峥嵘打断他的话：“我不当警察很多年了。”
“是，是，慕老板。”
慕峥嵘起身出了房间，原无乡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让他睡了好一会的地方。房间很大，装潢的中规中矩，右手侧绣着银杏叶的暗绯色窗帘遮挡着屋外的酷暑，左手侧是一排不知用途的红木柜子，正对着床头的是书桌，上面零散的放着几根笔，一个茶杯，还有一沓档。
原无乡有些吃惊，这竟然不是客房，而是主卧吗。
房门被推开，慕峥嵘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块冰毛巾：“敷一下吧，你的脚都肿了。”
迟来的钝痛感此时才传达至神经，原无乡侧头看去，左脚脚踝红了一大片，皮肉都鼓了起来，想来是他摔倒的时候扭伤的。
“谢谢。”
“你好好休息吧。”慕峥嵘打算离开。
“东君！”原无乡叫住他，“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完，倦……”
“原无乡。”慕峥嵘面无表情的望过来，开口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那个姓莫的孩子死掉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原无乡身体一僵，霎时怔住，见到莫寻踪尸体那刻心下的苦涩凄然之感再度漫上了心头。
那是愤怒与悲伤，以及无法挽回的哀痛。
慕峥嵘拍着他的肩，一下一下，重的似是要将手掌嵌进他的骨缝里，然后融进他的血肉渗进他的呼吸，让他清楚的感受到那份来自心底的沉痛。
“潇韩是我的弟弟，无论他做过什么，他都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空寂的房间里，原无乡侧身躺着，蜷起膝盖敷着他的脚，冰冷的触感刺激的他一阵瑟缩，明明不久之前还是热的受不了。
他刚刚打电话跟式洞机解释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式洞机倒也开明，不怪他无故脱岗，还批了几天假让他养伤。
刻意的忽略了皮肤上的凉意，他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慕峥嵘是个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但他今天却当着自己的面直白的展露了真实想法。
原无乡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现象。
慕峥嵘的意图很明显，他是为了慕潇韩的事情要找倦收天，可原无乡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对慕峥嵘的了解也不过源自之前同行时候的一点接触，他们的交际不多也不深，他只能从别人的表述里推测出慕峥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追出去，不该强迫自己在身体状况那么差的情况下跟慕峥嵘在太阳底下进行交流，不该晕倒，不该被慕峥嵘带回来，不该听到他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可有些事情哪是他能预测得了控制得了呢。
傍晚时分，慕峥嵘敲门进来，问他是想在房间里吃饭还是去餐厅吃。原无乡不愿再给他添麻烦，一瘸一拐的撑着床柱下了地。
慕峥嵘扶着他走出房门，小心的将他安置在椅子上。
“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没事，快吃饭吧。”
收拾完碗筷，慕峥嵘说让他留下住一晚，原无乡本来有些犹豫，可脚上的伤仍是严重，如果这时回家慕峥嵘一定会送他，于是便也不再推辞。
还是回了主卧，两个人一起躺在慕峥嵘那张柔软的双人床上，慕峥嵘怕压到他的脚，就紧贴到床边去，把大半的空间留给了他。原无乡有些不自在，可到底是抵不住满身的疲累，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原无乡便跟慕峥嵘告辞，又再三表示了感谢，慕峥嵘送他回家扶他上楼，进去坐了一小会，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事等他去处理便离开了。
原无乡茫然的倒在沙发上，拿起水杯又放下，打开电视又关上，心里虚虚杂杂的，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慕峥嵘那双镶嵌着金屑的眼睛，昨天的事情就是个插曲吧，就像走在路上遇到一块石头，绕开它就可以继续走了，何苦非要踩着硌脚的石块走直线，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过了几天，扭伤的脚踝好的差不多了，原无乡便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倦收天这几天给他打了不少电话，也去家里看过他几次，原无乡不在，他工作起来也总是分心记挂着。
倦收天并不知道他那天是被慕峥嵘带走的，原无乡也没打算让他知道。他的心始终是偏向自己的朋友，以慕峥嵘和倦收天现下的紧张关系，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少跟慕峥嵘来往为妙。
然而他想要绕过的那块石头，却是在冥冥中那一双无形之手的推动下，蹦跳着滚到了他的脚下，让他不得不忍着被硌痛的感觉踩上去。
慕峥嵘和倦收天打起来了，当着全体警局同仁的面，堪称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无理取闹死去活来的斗殴。
原无乡和一群同事急忙上去拉架，他趁着慕峥嵘被挡住的空隙把倦收天扯到了身后，慕峥嵘快猛狠疾的一脚却刚好踢在了他左腿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险些跪倒，他攀住了倦收天的肩膀才堪堪站稳。
“原无乡！”
突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原无乡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慕峥嵘刚才那一脚力道太过凶狠，他似乎都能听到那一瞬间腿骨痛苦的哀吟。
“放开！”慕峥嵘挣开那几个拉扯着他的人，走上前去一把推开倦收天，搀住原无乡的胳膊，“我们走。”
倦收天怔愣过后想要去追，原无乡把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慕峥嵘身上，转过头对他说：“你先回去，放心吧，我没事的。”

左腿近乎失去知觉，原无乡动作起来十分的艰难，慕峥嵘心里烦闷，一下车便打横抱着他，飞速冲上了楼。
“嘶……我说东君，你下脚也太狠了吧……”
原无乡褪了裤子观察伤势，大腿上青紫一片，夹缀着不少的血点，初时的疼痛过后，便是一阵阵的热麻，也不知道慕峥嵘那一脚让他裂开了多少毛细血管。
“我的左腿一定是跟你不对盘，自从认识了你，它就再也没好过，不是扭了就是肿了。”
慕峥嵘翻箱倒柜的找着活血化瘀的喷雾剂，由着伤员一个人在床上自言自语絮絮叨叨，他知道原无乡不是在发牢骚，只是想说点什么好让他这个罪魁祸首不那么尴尬。
药剂喷上了瘀伤处，慢慢的被皮肤吸收，原无乡感觉好了一些，疼痛也有了减轻。他看了看正低头查看他大腿伤情的慕峥嵘，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去找倦收天？”
慕峥嵘却问他：“那你为什么会同意跟我走？”
原无乡歪歪头，脸上还是一副淡笑的表情，慕峥嵘也不等他回答，径自的说道：“你是怕我留在那里，会跟他继续打下去。”
听到原无乡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慕峥嵘便接着道：“你肯为倦收天忍让至此，你们的友情真是令我动容。”
“你的兄弟之情也同样令我动容，只是我无法认同你的做法。”
“我说过，我不在乎潇韩他做过些什么，我只在乎别人对他做了什么。”
慕峥嵘抬起头来看向他：“总之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之后慕峥嵘便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为由，将原无乡留下来养伤。
他心里是真的有几分内疚，即使原无乡跟倦收天感情甚笃，伤了他倦收天也会难安，可他毕竟不是倦收天。

原无乡最近一直在悠闲的享受着假期，病假。
虽然是伴随着疼痛，但他难得能过几天这种清闲日子，似乎是长久以来积攒的劳乏在这段时间里全部由体内释放了出来，他几乎每天都要睡上十几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慕峥嵘已经走了，睡着的时候慕峥嵘还在忙碌，他在慕峥嵘家里住着的这段时间，只有每晚吃饭的时候才能跟他短短的见上一个小时。
倦收天不理解他那天的行为，大概是想等着他亲口解释，这些天来只发过一个短信询问他的伤势情况。依靠着长时间的睡眠养足了精神，原无乡白日里竟是觉得有些无聊。
那天他试着加长了睡眠时间，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客厅里传来隐隐的电视声响，原无乡揉着惺忪睡眼走出去，发现慕峥嵘正在看电影。
见他醒了，慕峥嵘便招手让他过去坐：“我吵醒你了？”
“没有。”原无乡伸了个懒腰，“我现在天天自然醒，你怎么回来了，公司不忙了？”
“嗯，刚刚做完一个项目，难得有点时间，就放了自己半天假。”慕峥嵘给他倒了杯温水，“我可不是你，能这么幸福天天都窝在家里睡到自然醒。”
“这个简单，你让我揍一顿，揍到你裹成个木乃伊瘫在床上不能动，那你就能跟我一样，幸福的体验一下自然醒的美妙了。”
“哈，你的设想很不错，不过我一点也不想体验。”
“不要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慕峥嵘眯起他那双金色的眼睛，望着兴致勃勃的原无乡道：“乡乡，除非我现在已经瘫在床上了，不然我一定会还手把你揍成木乃伊。”
原无乡巨震，仿若被一百八十根烧红的铁钎定在了身后凝成了坚实气墙的空气里。
乡乡……乡乡……
这样饱含着亲昵和娇宠的称呼。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笑出来了，但是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看到他有些呆住的样子，慕峥嵘便笑出了声：“乡乡，哈哈哈，还真是乡乡。”
他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吗？潇韩小时候，我一直都叫他湘湘的，他很喜欢听我这么叫他。后来他长大了自己出去闯荡，我们就很少见面了，再后来，我就只能见到他的骨灰了。”
原无乡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想要宽慰他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
慕峥嵘靠回沙发背上，轻轻拍了拍原无乡的头。
“我都忘了最后一次叫他湘湘，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原无乡凑过去，他知道慕峥嵘正在隐忍着什么，他不只是在遗憾过去，同时也是在生气，只要想到慕潇韩，他就一定会从心底生出怒气。
“东君……”
慕峥嵘却忽然朝他压了过来，艳丽的金色双眸直直的看向他。
“原、无、乡……”
那双眼睛里并没有怒气，语调里也没有。
有的是他从未展现过的，原无乡却看懂了的一种情绪。

原无乡看得懂，他看得懂慕峥嵘眼里的欲望，灿金的火焰在眼底漫延，红里夹金，金中透红，卷绕着烧成了一片，已经燃到了他的脸上。
危机近在眼前。
但是他没有拒绝。
慕峥嵘慢条斯理的舔舐着他的胸膛，而后转移到脖子，紧接着就是嘴唇。
原无乡任由他胡来，享受般的眯起了双眼，慕峥嵘并不急色，唇舌间的动作却十分情色，带着挑逗和捉弄的意味，一点点破开他并不存在的防线。
慕峥嵘在占他便宜。
这种莫名的想法让他觉得好笑，但是很快他就没力气笑了。
他在情动时咬破了慕峥嵘的唇，血腥的气息从含住自己嘴唇的那人口中渡了过来，原无乡的舌尖勾画着他的齿缝，将他的血液味道散布在味蕾上，原原本本尝了个仔细。
腥香甜涩，堪比那天昏迷意识里染遍了画布的红艳果实。
云散雨歇，已经时至傍晚，原无乡浑身都透着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慕峥嵘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慢慢平复了气息，原无乡微叹一声：“东君，你今天怎么这么……凶猛……中午生的气到现在还没消吗？”
慕峥嵘仍旧伏在他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带着餍足和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确定要在床上和我说这些？”
“东君呀……”原无乡轻咳了几声，方才使用过度的嗓子还是有些不舒服，“该做的都做完了，我现在只想和你说说话。”
“好啊，你说。”慕峥嵘从他身上翻下来，躺在一旁。
少了压迫的重量，原无乡定了定神，拟好了脑中的问题：“对于倦收天，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哈，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倦收天如何对待潇韩，我就千倍百倍的回敬给他，仅此而已。”
“唉，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潇韩的事情，我永远都无法释怀。”
“只有报仇，你的人生也未免太单调了，难道你打算以后都活在虚无的仇恨里孤独终老？”
“这是变相的诅咒吗？原无乡，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嘴巴可以这么坏。”
“多谢夸奖，比起你来我还稍逊一筹。”
“人都是可以相互影响同化的，如果我们在一起呆的久了，也许有一天，你也会跟我一样厌恶他，也许有一天，我也会不再恨他，又或许我们的情绪会相融中和，到那时，你跟我都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感觉。”
慕峥嵘金色的眼睛再度望了过来：“要试试吗？”
对峙半晌，原无乡放弃般妥协低叹：“好，那我们就看看，最后究竟会怎么样吧。”
“那么成交。”
“嗯……慕峥嵘，我知道你有多讨厌他，可他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你伤害他。”原无乡轻笑道，“我会拦住你的。”
慕峥嵘也跟着他一起笑了：“那便如你所说，我们就看看会怎么样吧。”

四天后，还是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原无乡用同样的方式占了慕峥嵘的便宜。
你情我愿。
就像是做了双方都不赔本的买卖。
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如果时间倒退回半个月之前，原无乡绝对想象不到他们会变成现在这种关系。
慕老板现在可的确是个生意人啊，可原无乡并不想变得跟他一样。
浴缸里蓄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水面上是一层浮霜雪浪般的泡沫，软软的聚在一起，白的可爱。
慕峥嵘被泡在里面，正在闭目养神。
原无乡在莲蓬头下冲洗着自己，边洗边看向一旁的慕峥嵘，虽然知道他还醒着，可仍是担心他会一不小心滑进水里呛着，因此他需要做好随时冲过去打捞抢救的准备。
露在水面之外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清晰的啮咬痕迹，原无乡看多了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觉得慕峥嵘还是睁开眼睛的时候更好看，因为他的那双眼睛实在是漂亮的出奇。
金色的瞳仁，偶尔闪过流动的光芒，仿佛盛了一弯金砂熬煮的蜜汁，看似澄澈透亮，本质浓郁厚重，带着迷离色彩和馥郁香甜。
他是见过慕潇韩的，那个白发青年有着一双比倦收天更为细长的眸子，让人感觉他总是眯着眼。他在得知慕峥嵘和慕潇韩是亲生兄弟的时候颇为惊讶，他们两个长得实在是不像，尤其那双眼睛，最是天差地别。
慕峥嵘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坐起身开始清洗，原无乡上前去帮他，两双手沿着脖颈处的肌肤向下游移，抹掉滑腻的沐浴露制造出的一团团白软泡沫，其下的皮肤在热水里浸泡的泛着微红色泽，那些旧时受过的伤却更显得苍白。
原无乡正摸到他膝盖上的一处伤疤，小指长度，食指粗细，依稀能看出当时伤口缝合的很好，只是痕迹却依然明显。
“这可不是我当警察的时候留下的。”慕峥嵘也伸手过去轻蹭着那一块略显突起的皮肤。
“看起来像是很多年之前的伤。”
“是。”慕峥嵘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了难得的温柔神情。
“那是有一年暑假——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时节——我们回雄山老家去避暑，那里有很多的桃树，七月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果香。潇韩说想吃桃子，我就爬到树上给他摘，谁知道他竟然跟在我后面一起爬了上去——那年他才只有五岁大——我怕他摔下去，急着伸手抱他，可我忘了那是在树上呢，重心不稳，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他阖了阖眼，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流了很多血，把潇韩吓得哇哇大哭，我也疼得厉害，整条腿都不能动了，不过幸好没让他摔到……从那以后，潇韩就再也不肯吃桃子了。”
原无乡在浴缸的边缘坐下来，嘴角忍不住扬起了弧度。
“听你这么说，倒叫我想起寻踪了。”
“哦？”
“寻踪小时候最喜欢爬高了，无论是围墙还是树，他都喜欢的很。每次我在下面看的胆战心惊，他却高兴的不得了，挥着小手朝我喊‘叔叔你看我比你还要高了！’——那时候我还不是他师父——然后噌的一下子跳下来，拍拍裤子又接着爬上去了。”
他们在浴室里说了很久的话，都是关于慕潇韩和莫寻踪的，直到水变凉了，口也干了，原无乡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都没穿衣服，居然就这样赤条条的在一起聊了那么久。
裸聊。
他脑海里不知怎的就突然蹦出了这么个低俗的词。
慕峥嵘身上遍布着由他刻画的痕迹，他自己身上前几日披上的殷红虽是淡了色，却仍旧清晰可见。
这么色气满满的状态，偏偏他们谈论的内容又是那么温馨的。
令人咋舌的场景。
慕峥嵘此时也觉得有些别扭，他起身从凉水里走出去，腿一迈却是眉心一皱，而后不着痕迹的松开，忍着不适离开了浴缸。

入夜时分，身侧传来了平稳和缓的呼吸声，慕峥嵘已经睡着了，原无乡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今天跟慕峥嵘说的太多了，他们之间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可是每一件都那么顺理成章的成了既定的事实。
他半坐起来，慕峥嵘阖着的眼睑掩起了那对金色的瞳眸，他想伸手去触碰，又怕扰了那双眼睛主人的安眠。
于是他又躺回去，闭上双眼却仍旧毫无睡意。
各种前尘旧事在脑海中翻涌不断，挥着利爪向毫无防备的他扑过来，昂着硕大的头颅，张着黝黑的口，似要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打包成团囫囵吐出，砸的他晕头转向没了分寸，成了在半梦半醒之间胶着挣扎的窘态。
天人交战良久，原无乡始终定不下心神，睡不着也醒不了，眼皮沉重，意识却仍有一半在呐喊着解放。
拜他们之前在浴室里的对话所赐，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莫寻踪。
他的小徒弟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年迈的爷爷长大，原无乡是他们的邻居，他心疼这个孩子命运多舛，平日里便对他们诸多帮衬。
那年他出任务受了重伤，险些废掉双手，莫寻踪当时还是个小学生，竟是天天放了学都跑过来照顾他。那孩子年纪小，做饭的手艺却是极好，总穿一套浅黄的运动衫，把柔软的褐色短发拨到耳后，扬起笑容满面的小脸，捧着碗筷递到他面前。
原叔叔你要多吃一点，吃饱了伤口才会快快好起来。
原叔叔你真厉害真勇敢！打跑了那么多坏人呢。
原叔叔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今天在班里同学给我讲的，可有意思了。
原叔叔你喜欢我吗？我最喜欢原叔叔啦！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都已经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他说过的话却是清晰的回响在耳畔，仿佛就在昨日，他还是那个用稚嫩的嗓音劝慰他心目中英雄的小不点，可是一转眼，物是人非，什么都不在了。
他想起有一次带着莫寻踪去游乐园，坐了海盗船玩了过山车，荡了秋千又逛了鬼屋。他给莫寻踪买了冰淇淋爆米花还有一堆的小玩意，吃饱喝足之后小不点对他买的万花筒着了迷，兴奋的转了一圈又一圈看个没完，最后移开视线冲他开心的笑，这个东西跟原叔叔好像哦，又好看又奇妙。
童言无忌，他被这番话逗得忍俊不禁，小孩子真是天真无邪，就连说的话也那么可爱。
他拿起那个万花筒举在眼前，里面缤纷的彩砂和五颜六色的多边形不断转动，唰啦唰啦唰啦唰啦，在镜筒里变幻呈现的，每一刻都是毫不相同的景致，每一种却都是光华迷人的灿烂，一分一秒一丝一毫，都令人目眩神迷。
意识混沌之中，他终是明白过来，慕峥嵘的眼睛就是精工细作的绚丽万花筒。
一旦陷进去，就再难脱身。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相安无事的共处着。像是定下了契约，彼此就都要严格的履行其中的条件。
这个概念十分的模糊，起初只是为了看到所谓的最终结果，相互较劲般的相对着。但是很快就不同了，慕峥嵘始终没有再对上倦收天，全然忘了这个人一般，冷淡到原无乡都快要产生了错觉。
他试探性的提及倦收天的种种，慕峥嵘态度依然不佳，怒气却比之前小了很多，往往他们谈到最后会冷场，但并不是不欢而散。只是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再也没什么能说的。
相对无言，在沉默中僵持，直至其中一个人开始新的话题。
与之前有所不同的并不只是这一点，原无乡偶尔想起最开始慕峥嵘在街上把他捡回家的事情，他不了解慕峥嵘当时的心态，是单纯的想要助人为乐，还是为着通过他来报复倦收天。如果是后者，慕峥嵘应该知道的，原无乡绝不是那种会让他成功的人。
而后的一切不知道该说是命中注定还是命里劫数，他们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初衷为何已经没必要再深究，只是原无乡一直明白，他那天会答应慕峥嵘和他一起等待最后的结果，不单单是为了倦收天，而是为了他自己。
慕峥嵘也想过这个问题，他的初衷一直未变，也永不会变。他所能允许自己改变的只有情绪和心境，这是他的底线，连他自己都不敢迈过。他唯一庆幸的是当时说出了那番话，并且得到了响应，那也不单单是为了慕潇韩。
可惜原无乡并不知道这一点。

有天晚上他们闲聊，说着说着，原无乡便随口提了一句：“你知道吗，倦收天恋爱了。”
“是吗？真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难以想象，那么刁钻古怪的性格，居然也会有人看的上他。”
“这是你的偏见，其实喜欢他的人很多，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女孩子给他送情书，七夕和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他都多到吃不完呢，最后全便宜了山龙隐秀。”
“那有女孩子给你送情书吗？”
“有过吧。”原无乡一带而过答的含糊，然后把问题抛回给他，“一定也有不少人给你送过吧？”
“嗯……”
“你接受过吗？”
“没有，那个时候我只喜欢一个人，可惜她对我没那种意思。”
“诶诶诶？那后来呢？你有继续追求她吗？她答应你了吗？”
慕峥嵘有些后悔承接了这样一个话题，因为瞪大了双眼的原无乡明显是一副准备听八卦的好奇神情。
他无奈笑道：“后来就各奔前程分道扬镳，哪还有什么后来。”
“这样啊……”原无乡点点头，“那你的感情生活还真是空虚。”
“空虚？我不是还有你吗。”慕峥嵘斜睨着他，“只会说我，那你呢？”
原无乡想了想道：“我好像也只有你而已。”
“哦，那你还真可怜。”慕峥嵘淡漠开口。
其实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可怜的，反倒是想着用可笑来形容更为妥帖。他们两个连相互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究竟是什么都从未理清，居然还惺惺作态在这里聊了好半天的感情，算不得是亵渎了这两个字，可也太过矫作了。
他是犯了神经才会跟原无乡讨论这种东西，原无乡大概也是犯了神经才会接着他的话茬一路说下来。
这不可笑？着实是可笑。
可他嘴角微抿，哪有一分要笑的意思。

慕峥嵘笑不出来，却是有些想把原无乡逼到哭出来。
急欲解脱的欲望被人禁锢，即使淡然如原无乡也忍耐不住，他的腿还搭在慕峥嵘的肩头，便借着这个姿势用脚跟踢了他的背。
“别折腾我……慕、慕峥嵘……快放开……啊……你别那么禽兽……”
见他急的口不择言，慕峥嵘便松开了手，在他叫出来的时候低下头咬住了他的脖子，下了狠力彻底弄软了他的腿。
“你折腾我的时候也很禽兽。”
原无乡迷迷糊糊间听到他这么说，勉力抬起眼皮，干哑的嗓子里传出的笑声低沉又迷人。
“你是在报复我吗？”
“不。”慕峥嵘用衬衣擦着他们身上的体液，语气真挚而诚恳。
“我想报复的人只有一个。”
原无乡累极乏极，若不是慕峥嵘强硬的拖着他去洗澡，他恨不得就带着满身的粘腻立刻睡过去。屋外夏虫的鸣叫嘈嘈嚷嚷，滋滋吱吱的像是某些小动物在啃食垃圾，又嘈杂又繁乱，他当成安眠曲听了，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里也并不安静，细碎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悠悠的拉伸成一条直线灌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听到有人在叫，乡乡。
双字迭词，阴平声调。
饱含着亲昵和娇宠的称呼，字字叩心，声声含情。
乡乡，湘湘，湘湘，乡乡，湘乡乡湘乡湘湘乡。
也不知道究竟是湘湘，还是乡乡。

下午的时候停水了，小区的输水管道裂了，过了三个多小时才修好。原无乡打开水龙头，嘶嘶一阵噪音过后，清澈的水流哗啦一声淌了出来。
他洗了洗脸，借由冰凉的水润赶走了些许疲惫。
昨晚根本没睡好，而且几乎是被吓醒的，那一连串的湘湘乡乡最后由音符化为了实体，成了一张张字迹密密麻麻的大字报，糊满了他意识里所有的空间。
原无乡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止头，腰也有些痛，腿还算是恢复了些力气，整个人软塌塌的从洗手间飘回了卧室。
他算是发现了，每次他跟慕峥嵘胡来完了，就像约定好了的特殊仪式一样，必然会针对倦收天和慕潇韩的问题展开一场互相调侃般的对话，时间长短不一，开始的原因也不定，但是一定会牵扯到他们两个，哪怕只是简短的几句话。
而在平时，只要他主动提起倦收天，他们就会再一次，第无数次因为这个问题起争执。
说是争执，其实也算不上，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吵起来过，总是用冷静的态度表明自己的立场并试图说服对方，虽然彼此都知道，这根本没有用。
他不是不明白慕峥嵘的那种心态，害死莫寻踪的凶手他并没有亲手让其伏诛，但他终究是见到了那个人的尸体，那一刻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快和宽慰，慕峥嵘想要体会的，多半也就是这种感觉。
他想过劝解慕峥嵘放弃仇恨，想过代替倦收天迎接他的报复，可他唯一没想过的，就是离开慕峥嵘。
慕峥嵘也没有想过离开他。
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以一种含混模糊的情感为引，用着看似荒唐可笑的方式维系。
黏黏缠缠纠纠绕绕牵牵连连交交绊绊。
竟然是扯不清分不开了。

“倦收天要结婚了。”原无乡拿着红色的喜帖回家，上面烫金的吉祥双喜图样闪烁着明耀的光芒。
因着倦收天的声名，这件事情传得很广，以慕峥嵘的消息网估计他早就知道了。但他却没什么动作，似乎是默认了倦收天的行为，又似乎倦收天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再激起他的兴趣。
原无乡能清楚的感觉到，慕峥嵘的立场和想法虽然从未动摇，但是有些东西却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并且是朝着一个良好的方向。心内有些暗喜，他并不奢望能在一朝一夕间软化慕峥嵘的态度，但是他希望能抓住任何一个有可能的转机，让事情以伤害性最小的方式落幕。
其实他们双方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慕峥嵘不表态，原无乡也乐得继续装傻。他实在是不愿看到倦收天和慕峥嵘再起冲突，无论明暗与否结果如何。
慕峥嵘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但他很快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你很高兴？”
“当然。”原无乡笑道，他心里感到安慰，轻松愉悦都写在了脸上。
慕峥嵘却有些生气了，严肃的整张脸都板了起来。
“你是因为我没动他而高兴，还是因为我产生了改变而高兴？”
原无乡怔愣，他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即将脱口而出的回答却被生生压在了喉咙里。
灿金的眸子像凝了霜，化开之后水汽被蒸发，留下的残温依然冰冷，寒气流窜上涌，全部积在了那双眼睛里。
被冰封的金，光彩依旧，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温度。
万花筒又转动了起来，混着里面的彩砂一起，粉的黄的蓝的紫的各种各样的多边形快速的滚动着，伴随着唰啦唰啦的声音，一秒一种景致，一秒一种诱惑，整个世界颠颠倒倒，心也跟着晃晃悠悠。
转到最后，他竟忘了他下意识想说的回答是什么。
他有些明白慕峥嵘为何生气，但是不敢过多深思。
一旦想多了，或许就会是自欺欺人，或许又会是自讨苦吃。

原无乡又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打从他跟慕峥嵘扯上关系的那一天起，他就总是在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与梦之间无甚关联，唯一的共同特征大概就是，征兆不祥。
梦里杂乱繁琐，忽而是年幼的莫寻踪去看望重伤的自己，捧着那双缠满绷带的手，说原叔叔，你来当我师父好不好，等你伤好了就来教我，我以后也想和你一样当个警察。
忽而又是莫寻踪一身血迹的站在面前，嗫喏着在说些什么，原无乡甚至能感觉的到他的声带在振动，但就是听不见，一点也听不见，他焦急的喊着寻踪！寻踪！莫寻踪却突然瞳孔失焦倒了下去。
忽而看到一个有着细长双眼的白发青年，背靠着涂满了红白金彩的巨幅油画，嘴角含笑却神情落寞，他的脸仍是完整的，没有伤口，整个人却飘忽的快要散成星屑融进背后的画布里。
忽而又看到慕峥嵘跟倦收天厮打在一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拳掌相对毫不留情，肢体扭曲缠斗，似是下一秒就要碎裂成千万块。灿金的眼睛里满含怒气，几乎喷薄而出。
唯一的伴奏是机械而单调的唰啦唰啦声，一声高过一声，接连不断，带着汹涌气劲强势的刮过耳膜，震刺着脑中的每一处神经。
他尝到嘴角漫上了那些红色液体，腥甜的，粘稠的，色泽艳烈，果汁一般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让他几欲作呕。

七月的最后一天，终于发生了原无乡最不乐见的事情。
他从医院赶回来，没心情等电梯，一路狂奔上楼，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这天真的是很反常，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气却还是那么热，带着暴雨来临之前的窒闷和压抑。可抬头一看，月亮明晃晃的挂在蓝绸锦缎似得夜空里，却又不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原无乡推开门，慕峥嵘了然般的迎过来等着他平复气息。
然后质问。
“倦收天的眼睛看不见了，是你干的吗？”
“他死了吗？”
“没有。”
慕峥嵘耸耸肩：“他没死，那就不是我，至少——不是我亲自下的手。”
马上就要进入最热的月份了，屋外仍旧是蒸笼般的温度，原无乡站在门口，屋里是冷气，屋外是热气，他站在冷热交替的中心点，清爽的凉风扑在他的皮肤上，借由着他的体温过渡，达至背后便成了燥闷的酷热。
额上的汗水逐渐消失，呼吸也渐复平缓，慕峥嵘理了理他半湿的刘海，问道：“你难过吗？”
他低喘着垂下头，泄愤一般抬腿向后用力踹上了门，嗓音被盛夏炎火炙烤的有些沙哑。
“我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

他们接吻，角斗一般，互相施以力道压制对方，相拥着在地上打了许多滚，谁也不肯失了主控权。
最后滚到了墙角，原无乡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脊背生疼。
慕峥嵘斜压在他上方，听到他喉间隐约有吃痛的闷哼，便向旁边一翻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伸手轻揉着他的背。
屋外的月光洒了进来，在地上交缠出斑斑驳驳的阴影，慕峥嵘那双金色的眼瞳在这样薄淡的光晕里不再如往日那般明亮慑人，反倒像是覆了一层柔和透明却韧不可破的膜。
那是他眼里的表像，存着爱，存着恨，存着世间万物七情六欲，像一层膜，把他的眼睛铺满，贴紧了眼球严丝合缝，把膜后的一切都遮挡了起来。
看不透，什么也看不透。
原无乡突然失了冷静，又像愤怒又像无奈又像叹惋又像委屈般歇斯底里却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喊道：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这么神经兮兮的？”
慕峥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专注的看着原无乡清亮的眼睛，平水般的镜面上倒映出的是红衣的自己。
他摆正原无乡的头，让他看清自己眼里映出的身影。
透明的隔阂，背后仍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他凝着他金色的眼睛，他顺着他银白的头发，时间在悄然寂静中辗转流逝。
发生的难改变，过去的不再来。
无尽的深渊之下会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更不知道是否能躲避的了那幽暗难测的一切。
想要独善其身，最好最好的方法就是忍住好奇，不要去探究那些看不懂猜不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慕峥嵘忽然笑了起来，温热手掌抚过原无乡涩然的眼眶，原无乡眨了眨眼，他便感觉到纤长的睫毛在手心里调皮的挠动着，一下又一下，轻快又活跃。
你看，他轻声说，我们心里最在乎的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而且，永远都不会是。原无乡默默的接了下去。
呼吸、心跳、血液的流动、内心抑制不住的呐喊和躁乱、月光流淌进屋里的清脆灵动、夏夜里昆虫的聚会合唱、空调排气扇的嗡鸣运转，所有的声音在瞬间爆发，叫嚣着翻滚着搅动着团成了嘶嘶冒气的巨大光球，裹满了银色的火焰不断膨胀，比夜空里那明晃晃的圆月都要闪亮，比七月最后一个晚上反常的天气都要炽热。
碎开的那刻天崩地裂，似是整个人都被热烫耀眼的光线刺透融化，筋断骨折肤裂身消，终究是干干净净荡然无存。
万物皆休，极致疯狂。

而后静谧无声。
他们仍旧在月光下相拥共吻。

—完—

两个月前写的，翻出来了就发上来吧

[ 此帖被bgyackr在2014-10-03 14: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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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lsa19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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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1樓發表於: 2014-10-05 22: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楼主的文笔很好呢，虽然之前自己不大喜欢东君，但是这篇文中的人物情绪状态的塑造还是很棒的。
原无乡和东君都发生了些许改变，但仍旧心中有所执着，
这种纠缠胶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最难言喻…………
“我们心里最在乎的人，从来都不是彼此。”而且“永远都不会是”，
为什么即使这样两个人仍旧如此纠缠呢……
是不是有些深意我没有捕捉到呢？
请作者大人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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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yac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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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10-06 01: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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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樓ailsa19xx于2014-10-05 22:41發表的 : D$k<<dvv
楼主的文笔很好呢，虽然之前自己不大喜欢东君，但是这篇文中的人物情绪状态的塑造还是很棒的。 bj6-0`
原无乡和东君都发生了些许改变，但仍旧心中有所执着， w&6c`az8
这种纠缠胶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最难言喻………… f-at@C1L%L
“我们心里最在乎的人，从来都不是彼此。”而且“永远都不会是”， *eE&ptx1
为什么即使这样两个人仍旧如此纠缠呢…… x9fNIu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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